回到家,容错想跟江别故好好谈一次,他这么继续封闭着不开口终究不是办法,可江别故却意外的先开了口,就在刚进屋的时候,玄关处,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先一步堵了他的口:
“容错,我知道你想和我聊,和我谈,怕我想不开,可我也直白的告诉你,我不想谈,你能理解吗?”
能理解的。
当初从家里搬出去之后有一段时间,容错也不想说任何话,只想一个人待着,姜峥曾一度怀疑他得了自闭症,可那个时候容错有目标,有事情做,身边也有形形色色的人,不会像现在的江别故,只能待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哪里也去不了,除了一人一狗,再也没什么可陪他的。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我能。”容错说:“可是……”
“那就够了。”江别故打断他的话:“我三十四岁了,21岁那年我失去纪眠都扛得过来,现在也没什么,不会比当初更疼,我也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开,我现在需要的是时间,需要时间来让我自己接受我现在的状态。”
江别故无奈的叹息一声:“你不用担心我,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说完这句话,江别故就从轮椅上起了身,容错想要搀扶他,被他拒绝了:
“我自己可以。”
容错愣了一下,他纵然明白江别故的状态,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连这个都抗拒,明明自己抱他已经成为了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处的常态。
或许是心情不好吧,容错理解,可容错也不敢让他再冒一次摔倒的风险,想要直接将他抱起来,但江别故却先一步发现了他的动作,制止了他:
“我说了,我自己来!”
江别故的这句话明显是动了气,容错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敢再动,担心他挣扎摔倒,也担心他的心情会变得更不好。
容错不敢动,江别故却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缓缓叹出一口气,软了语气,道了歉:
“对不起,我……我心情不太好。”
“没事。”容错摇摇头:“我也不对,是我太小心翼翼,太担心你了,医生说过你可以试着慢慢走,逐渐恢复,你要是想自己来,可以试着走走,但要是疼了难受了,就停下来,别勉强自己,行吗?”
容错这话是真心的,仔细想想他在江别故受伤之后的确是太把他当小孩儿看待了,什么都小心翼翼,在乎他的身体,在乎他的情绪。
这些在乎换做是面对一个正常人或许不会有别的感受,可现在的江别故实在和正常无关,自己过多的小心和在乎或许会让他有一种被同情怜悯的感受也说不定。
容错以前觉得只要全心全意对他好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现在却发现忽略了很多。
江别故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在容错说完之后就扶着墙一点点的向前迈开了脚步,很慢,但这是他自己迈出的一步。
容错不搀扶却也不敢远离,就那么跟在他身后,在一个如果他维持不住平衡,自己一定能护着他不摔倒的距离。
从玄关到卧室,几十米的距离,江别故走了半个小时,一身的汗,他不说疼,容错也不敢去帮他。
原本以为江别故只是当天心情不好,过了总会有好转,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像是钻进了牛角尖,那天的状态竟成了常态,不再事事依赖容错,能做的,不能做的,他都要自己来,容错也不敢拦着,只能小心翼翼的护着,还不敢露出痕迹。
但好在即便江别故这么做,腿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虽然走路还是很慢,但或许自己一步步的向前走,对现在的江别故来说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但江别故没再开口说过话,那一句‘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成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句交流。
徐宴清原本是要在j易主之后的当天就要过来的,可惜江别故闭门谢客不见人,徐宴清觉得他心情不好,等等也无妨,但这马上半个月过去,给容错打电话得知他的状态还是没有改变,徐宴清就等不了了,直接来了别墅。
容错开门迎他进来,从鞋柜里拿了拖鞋放在他面前:“他可能还是不想见你。”
徐宴清换了鞋,看着容错:“一点改变都没有?”
容错苦笑了一下,徐宴清便明白了所有,拍拍他的肩膀:
“我过去看看,这段时间辛苦了。”
徐宴清没敲门,反正敲了他也听不见,直接推门进去,江别故正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他出现,倒没什么反感的表情,但也绝对和热情无关,就是一个淡然的神色,徐宴清也没在意:
“这不是恢复挺好的吗?都能自己走路了。”
江别故收了视线,像没看到他一样,慢慢的一步步的走向床铺的位置。
徐宴清靠在门框上看他,他不看自己,徐宴清也就没开口,等了一会儿,等到他坐靠在了床上,徐宴清才迈步走过去,顺便把书桌前的椅子扯了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江别故看着他,徐宴清便笑笑:“聊聊?”
连容错他都不再交流,徐宴清更是别想他开口会说一个字,但徐宴清也不管他是否回应,径自开口:
“你的状态比我想象中好多了,我还以为自己过来又会见到一个13年前的你呢。”
纪眠和j的创立资金是纪眠留下来的,留给江别故的,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纪眠和j也并无不同,至少对江别故来说,是同等重要。
当年失去江别故失去纪眠的时候是什么样儿,徐宴清可是由始至终陪过来的,如今江别故再经历一次失去,虽说年岁大了一些,经历也多了,不至于抗不过去,可他毕竟没有从失去纪眠的痛苦中走出来,这样的雪上加霜,徐宴清对他的状态并不看好,还以为他自暴自弃,颓废度日。
但如今看着,挺好,都能自己走路了,说明他也并非想不开。
他可能只是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现在的这副状态。
这样的江别故让徐宴清松了一口气,毕竟不是没得救,可就在徐宴清准备再度当个心理导师,跟他好好聊一聊开导一下的时候,江别故却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徐宴清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处不上不下,险些噎住。
但这样状态下的江别故,徐宴清也是真的没办法,闭上眼睛他就关上整个世界了,别人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知道,也没感觉。
他突然的就理解了容错为什么说他自闭了,这样的江别故还真的是一个铁桶,刀枪不入。
也让人生气。
容错坐在客厅里逗豆芽,不知道徐宴清跟江别故聊的怎么样,不过进去有一会儿了竟然没出来,应该还算不错?不奢望江别故能说话,但至少愿意看别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手机响起的时候容错看了一眼,是程铭,他倒是难得给自己打电话,接了电话就更意外了,程铭说他在自己家门口,来给自己送车。
容错没听到他们要回来的消息,难免有些意外,看了一眼窗外,自己的那辆路虎果然就停在门口的位置,容错起身走出去,这才发现余恨也来了,正和程铭站在车旁,看着某处,依旧很酷。
容错迈步走过去,程铭见到他便将钥匙递给他:
“车洗了,油也加满了,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这么客气。”容错笑了下:“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看了新闻,知道你最近应该很忙,所以我们一致决定就不打扰你了,但车子还是得还回来。”程铭说:“应该去看看你哥的,方便吗?”
容错笑了下:“谢谢了,但最近他心情不是很好,所以……”
“明白。”程铭说了句,又有点担心:“快开学了,你要是回学校的话,你哥这边怎么办?”
这个问题容错不是没想过,但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还有几天,到时候再说吧。”
程铭点点头,没说什么。
容错注意到自己和程铭说话的时候,余恨一直在看旁边的车子,他顺着视线看过去,是徐宴清的那辆梅赛德斯,一开始他没怎么在意,以为是余恨喜欢这辆车子。
直到余恨像是确定了什么,有些急切的对程铭说了句:“我们走吧。”
程铭和容错都感受到了,却不知缘由,但程铭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看向容错:“那我们先走了,学校见。”
“好。”容错应了句:“家里有事,我就不送你们了。”
“不用,我们叫了车,应该快到别墅区门口了,我们走出去就好。”
容错看着他们离开之后便往回走,转身才发现徐宴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的位置,目光一直看着程铭他们离开的方向,容错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了一眼,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同。
“宴清哥,我哥他怎么样了?”容错迈步过去,问了句。
“茅坑里的石头。”徐宴清收回视线看着容错,点评了一句:“不过你也别担心,会没事儿的,现在别扭只是没办法接受现在的状态,他现在不是都能走路了吗?等身体再好一些的时候,他也就能好一点。”
容错并没有被安慰到,他还是不放心,静默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句:
“宴清哥,当年我哥刚听不到的时候,也这样吗?”
“那不一样。”徐宴清摇摇头,说:“当年那场发生在他眼前的爆炸对他来说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后来的任何声音对他来说都像是一场爆炸,耳鸣不断,睡不着,连眼睛都闭不上,我甚至觉得听不到对那时的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儿。”
“听觉是他自己关上的,是他自己想要的,可语言障碍不是。”徐宴清说:“没了听觉他有信心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没了听觉再加上语言障碍,说句难听的,和聋哑人没什么区别,他自己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难免会自我否认和怀疑,但会好的,且不说连失去纪眠都挺过来了,现在这不还有你吗?我相信你能带他走出来的。”
容错闻言笑了笑:“是,我可以。”
徐宴清也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给他无声的支持。
问完了自己想问的,徐宴清又是明显要走的姿态,容错便不想耽误他的时间,开口准备跟他道别,但话刚到嘴边却被徐宴清截了胡,他意外的问了自己一句:
“刚才的两个人是你同学?”
“只有一个是。”容错说。
“另一个和你同学是什么关系?”
容错这才品出一点不对劲,问:
“宴清哥认识?”
徐宴清是个淡漠的性子,向来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懒得分半个眼神,这一次倒是例外,那只能说明,徐宴清是认识余恨的。
徐宴清没回答容错的这个问题,却又问:“他们是一对儿?”
“不是。”容错说:“至少现在不是。”
徐宴清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迈步走了。
容错实在是看不懂眼前的这一幕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懒得去刨根问底,现在的他,一个江别故就占据他所有心思了。
——
徐宴清说的没错,随着江别故走路越来越顺,他的心情看起来的确是好了一些,即便还是没有开口,但他们也会偶尔看看电影什么的,容错逗他的时候,他也会笑笑。
看到渐渐有些好转的江别故,容错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觉得再过段时间,等他的腿痊愈了,或许就能再好一些,或许还能重新开口也说不定。
但这样的好转之下,容错却有另一层压力,这个压力来自于江别故已经许久没说过话了,而他每一次有段时间不开口,语调都会有所改变,时间越长改变就越大。
这一次已经是从来没有过的时间了,一周多了,容错没有信心在这么长时间不开口之后,自己还能在第一时间,分辨的出来他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大概所有的事情都具有墨菲定律,越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对于自己的状态,江别故也是有感觉的,心情一天天的好了,与其说接受了自己这样的状态,倒不如说妥协了,也和自己讲和了,他的性子和抑郁症无缘,那么总这么闷闷不乐,话也不说的这么下去,自己是否开心是一回事,容错也不会畅快。
马上要开学了,容错不管是住家里,学校附近的房子还是宿舍,终归是不可能再24小时的待在自己身边,他多少要好起来一些,好让容错放心,所以他算了算日子,在差不多要开学前两天的一个中午,跟容错说了话:
“算算时间,你是不是快开学了?具体什么时候?”
江别故是需要看着人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的,他说完之后便抬头看向了容错,这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将他的脸上的诧异和慌乱也都看在了眼底。
江别故相信,相信容错的诧异是因为自己突然开口的原因,可慌乱代表什么呢?除了他听不懂自己说什么,而拼命的想要遮掩之外,江别故想不出其他的。
容错也听不懂自己说什么了,这是江别故的第一个反应。
江别故形容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像坠入冰封的河水之中,无论他怎么游都找不到一个出口,好不容易看到前方一个洞口,他用仅存的力气游了过去,露出头想要汲取一口氧气的时候,却被狠狠的按了回来。
然后连那个洞口也一并封住了。
他觉得有些冷,就好像他真的坠入了河水之中一样。
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连唯一都失去了。
或许是感受太真实,江别故竟真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他甚至能感觉到理智在一点点的离自己而去。
“哥。”容错试图想要解释什么,用欢快的语气:“你几天没跟我说话,我没反应过来,你再跟我说说话?我听得懂的。”
江别故的视线没有收回,所以他看到了容错的话,然后意识到这个孩子真的不擅长说谎,满脸都是慌乱,江别故突然的有点心疼这个孩子,为了在自己的面前自然正常,一定下了不少的功夫。
他自嘲般的笑了下,放下了筷子,靠在椅背上看着容错:
“是吗?那你刚才的反应可是有点吓到我了,我还以为连你也听不清我说什么了,是真的能听懂我的话吗?还是说你只是担心我因为你的反应而有不好的感受在骗我?那我现在在说什么?重复一遍给我听,能做到吗?”
江别故承认自己是在考验容错,在给他出难题,刚才一句简短的话他都没听明白,自己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怎么可能复述一遍?
在考验容错,也是在自虐,容错若是重复不出来,那就是他生生掐断了自己与这个世界唯一正常的联系。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容错有几秒没说话,江别故看出了他的紧张,却没有任何的心软,对容错,也是对自己:
“重复我刚才说的话。”
或许是知道瞒不住了,容错起身走了过来,在江别故的面前蹲下身,握住了他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哥,我能听懂的,你只是太久没跟我说话了,我需要重新适应,你给我半天时间,不,几个小时就够了,你跟我说说话,我会和以前一样的,你相信我。”
江别故像是看到了容错的话,又像是没看到,宛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的静静的坐着,许久之后突然笑了下,说:
“或许……我该去学手语了。”
容错的心因为江别故的这句话像是被谁狠狠攥了一把,他试图想说什么,可江别故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应该能学会的。”
“唇语我都学得会,手语也可以的。”
“你说我会用多久的时间才能学会?”
“半年吧,或者还能再快一点。”
“可是,我就算学会了,除了我自己,又有谁明白我在比划什么呢?”
容错眼眶都红了,更用力的去握江别故的手,想要吸引他看向自己:“哥,哥,你看看我,我现在可以听懂了,我不会再有反应时间了,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不信你再考考我。”
江别故看着容错,觉得自己似乎又办砸了一件事,明明是想要容错放心去上学的,可他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更担心了,他应该表现的正常一点的,这没什么,他早就有准备的,不是吗?
只是,他没想到,没想到真实发生的时候,竟然会对自己影响这么大,他太高看自己了。
他轻笑了一下,抽出了容错还握着的手,起身迈步朝卧室走去。
容错清楚的知道,知道江别故如果再缩回自己的壳里去,再走出来怕是更困难了,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在江别故再把自己封闭起来之前,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可他知道,不能放任江别故回去房间,放他一个人。
他拦下了江别故,只是话都没有说出口,江别故就已经先一步出声:
“让开。”
“我们谈一谈。”容错说:“之前你不说话,我不逼你,但现在是你主动开口的,这证明你也是想说话的,我们谈一谈,你信我,我听得懂的。”
“让开。”江别故似乎只有这一句。
“我不让。”容错也很坚持:“哥,没你这样的,死刑犯都还有上诉的权利,我就没听清一次,你就判了我的刑,这不公平。”
容错的固执江别故也是见识过的,知道他下定了决心便改变不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一点和自己很像,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没觉得怎样,但一刻却是感觉未必是一件好事。
江别故和自己约定过,再也不会朝着容错的最痛处戳下去,可那是理智之下的约定,现在的他明显不怎么理智,所以他也懒得顾及太多了,他只想逃,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他戳了下去:
“既然你听得懂,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你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了,我很感谢你的照顾,但快开学了,你也该走了。”
容错眯了眯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看着他:
“你又要赶我走?”
“随你怎么想。”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江别故都冷到了极致。
江别故原本以为朝着容错最痛处戳下去,他总是会痛的,痛的话就没办法再拦着自己了。
江别故想的没错,就像纪眠是他自己永远的痛,被赶走也是容错跨不过的坎儿,容错的确痛了,按理说,他应该要痛的蜷缩起自己的,但意外的,这次他却要拉着江别故一起痛。
在江别故说完这句话就要越过容错离开,却在经过他身侧的时候,突然被容错抓着手臂将他抵在了旁边的墙上,那架势完全没顾忌他腿上的伤,江别故被吓到了,却也不过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因为即便现在容错看起来狠厉,但江别故也始终相信,相信不管什么时候容错都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甚至不会做过分的事情,这一点就像相信他自己不可能会恢复听力一样。
容错抵着自己不过是想要说什么,可江别故不想再听,他没心情,但也躲闪不了,不过好在他是个聋子,只要闭上眼睛,就能阻挡一切的声音。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将容错到达的嘴边的话用一个闭眼的动作就全部挡了回去。完全没想过这么近的距离,这样的举动究竟有多暧昧。
但好在容错也没多想,他真的只是想跟江别故好好谈谈而已,看到江别故这么做的时候他都要被气笑了,他是真的没想到江别故竟然也会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他是真的仗着自己喜欢他,以为不敢对他做什么是吧?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始终把握着分寸,不会越界对吧?
容错看着他,看他的眼睛,看他的鼻子,最后落在嘴巴上……原本没有多想的,现在也多多少少的想了,说是被气的也好,被激的也好,总之容错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了。
“哥,”容错轻声开口:“有时候你这张嘴,不说话也挺好的。”
说完这一句,容错就俯下身去吻住了他,而江别故在察觉到一个温热的触感时猛地睁开了眼睛,那震惊且不可思议的眼神和容错近在咫尺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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