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阴天居多,整个操场都暗沉沉的。


    鉴于学校的领导要来了,国防园这几天的活动改成了上午训练体育项目,下午再安排走方阵。


    每个班划一块地,有项目的训练项目,没项目的坐着。


    林楷坐在水泥地上,看江昀一遍一遍练跳高,动得比蚂蚱还高。


    杆子随着训练难度慢慢往上移,练的次数多了后面就有些脱力,最后几次频频过不去。


    杆子再一次落地。


    “漂亮。”林楷幸灾乐祸地鼓掌。


    江昀已经懒得去捡了,脱了外套往林楷身边一丢,走过来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


    “照你这跳法,到时候绝对没有人给你送可乐的。”林楷说。


    “还记着呢?”江昀看了他一眼。


    “事关我的初吻。”林楷双手合十,非常虔诚,“不要有人给江昀送可乐,信徒林楷愿一生不婚。”


    反正他是gay,也不会婚。


    江昀拿起矿泉水瓶仰头灌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那可不一定。”


    江昀的手指修长,拇指捏着纸面,其余四指拖着纸背,从林楷的角度可以看见凸起的瘦指骨,轮廓明暗分明。


    还挺人模狗样。


    林楷啧了一声。


    “林楷!”陈叙阳突然出现在身后。


    林楷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后面还跟着胡斌杰和赵飒,三个人一块儿蹲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和他平视。


    大阴天的,这场面不比第一天进来看到的那群木头人教官受得刺激小。


    “操。”林楷说,“能整点儿阳间出场方式么?”


    “我们找到了好玩儿的,”陈叙阳神神秘秘地说,“你俩要不要一起。”


    “什么好玩儿的?”林楷问。


    “你先答应要不要来。”陈叙阳说,“特别刺激,刺激得一塌糊涂,保准你晚上睡不着觉。”


    知觉告诉林楷,陈叙阳嘴里可能没什么好话,这个年纪的男生平时看点儿……那种类型的片子,可能会聚一团成群结队。


    大概这样比较有仪式感。


    林楷看了一眼江昀。


    江昀会错了意,以为林楷愿意:“一块儿呗。”


    还连带着林楷的份儿。


    不过林楷这次猜错了,陈叙阳还没那么龌龊。


    “是这样的,传言说,咱们这个山有一些很神奇的事件,”陈叙阳说,“隔一段时间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江昀问。


    “国防园这个地方之前其实不是国防园,你看咱们这边老旧的宿舍,还有那边那个楼顶发了霉大楼。”陈叙阳指了指门口,慢慢地说,“这个在好久好久之前,其实是一户人家的别院……大概在清朝末年那会儿吧。”


    “那户人家有钱有势,在那个年代特别有名,后来,那一年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被其他人盯上了,一天晚上,这户人家起了大火。”


    “那大火烧死了全家上下所有人,连个仆人都没放过。”陈叙阳声音很轻很低,听得人后背凉嗖嗖的,“有些骨头没烧成灰,但认不出来谁是谁了,就把它们随意地葬在了这座山上。”


    林楷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所以你们看。”陈叙阳往后面靶场那儿又指了一下。


    众人看过去。


    “靶场后边儿就连接着后山,那儿有个铁皮门,但是从来没见着它开过,”陈叙阳说,“而且那上面,挂着个八卦镜,你说好端端的挂八卦镜干什么。”


    “那也不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才挂着吧。”嘴上这么说着,林楷还是听得后背发凉,他往后挪了挪。


    江昀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楷回头。


    江昀憋笑憋得一脸拧巴。


    “后山那是一片坟啊,无名坟,这个好多人都知道,你不信去问我们上一届,还是很早那会儿被烧死的,死得都冤,而且正常人都是不能去后山的,因为那里到了晚上会有不明物体存在。”


    “比如半截露出土的骨头,很早时候的铜钱,还有小孩子的哭声,有时候还会看到一个人站着,遥遥看着远方。”


    “据说有一届学生不信这个邪,半夜里去了后山,结果你猜怎么着?”


    “有屁快放。”林楷已经快听不下去了。


    “他们夜里过去,想去看看那个,白天的时候还是大热天,到了晚上气温突然降到零下,当时妖风四起。”陈叙阳越讲越邪乎,但听起来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儿,“所有人都感觉冷,走着走着,突然之间,带头的回了一下头,所有人都不见了,然后就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影。”


    “其他人呢?”胡斌杰也忍不住问,“这部分我刚刚没听过。”


    “我哪知道,然后就是第二天的事了,”陈叙阳说,“第二天早上他被人发现了,大病了一场,但是挺奇怪的是,他回去之后跟他一起去的几个学生也都还存在。”


    “嘶……”林楷搓了搓手臂,有个不太好的预感,“所以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所以说明不会死人啊!”陈叙阳非常兴奋,“我们想去试试,看那坟山到底有没有鬼,这不是很刺激吗?”


    林楷立刻想拒绝。


    陈叙阳激将问了一句:“我的学委啊,你不会怕鬼吧?”


    林楷噎了一下,看向了江昀。


    江昀也看着他。


    林楷一咬牙:“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


    “漂亮!”陈叙阳问江昀,“昀哥怎么说?”


    “学委都去了,我能输吗?”江昀笑了笑,“唯物主义。”


    “对嘛!我交的朋友那都是有男人担当的,猛男认证。”陈叙阳拍了拍林楷。


    林楷真的很想说,我不是男人我没有担当。


    话到嘴边却是:“那是。”


    是个屁!


    林楷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什么时候去啊?”胡斌杰说,“赶紧定个时间,我们准备准备。”


    “这几天不是都要准备运动会项目吗,刚好也比较闲……那就今晚吧,我看那群教官晚上十点半就睡了,”陈叙阳说,“今晚十一点,咱们后边儿靶场集合,怎么样?”


    这回林楷没等到自己开口,江昀道:“行啊。”


    林楷猛地回头盯着他。


    “十一点准时,靶场集合。”江昀拍了拍林楷,“咱们唯物主义的,绝对不能怕。”


    林楷瞬间觉得天崩地裂。


    妈的,这世界反了。


    晚上十一点。


    国防园的山里气温直线下降,天上星星也看不见一颗,全是浓浑的乌云。


    五个人穿着自己最厚的棉袄站在了靶场入口。


    “到点儿了没?”赵飒蜷着身体哆哆嗦嗦,“我快冻死了。”


    陈叙阳看了一眼时间:“到点儿了,出发。”


    平常这个点林楷已经躺在床上面墙睡觉了,现在却还要出来跟着这群人探险。


    这张嘴啊。


    下次真不能口嗨了。


    一帮人裹着棉袄往前走,行走在冷风和黑夜里面,如同大山里面缓慢移动的蚂蚁。


    “这铁门我来的时候就看过了,锁就是挂着的,根本没锁。”陈叙阳说着就把门上的锁扒拉了一下,“看。”


    赵飒愣了一下,傻兮兮地问:“这是为什么?”


    江昀看了他一眼:“唬人用的。”


    “你想啊,就咱们刚刚那个距离,你看到门上挂了把锁你会凑近了去看看到底锁没锁吗?”陈叙阳拿了个手电筒,解释得头头是道,“那肯定不会是不是,就跟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一个道理。”


    赵飒半懂不懂地点点头:“障眼法。”


    靶场的铁门被他们打开了,一出门就是后山的杂草,国防园的那堵墙就是个分界线,国防园以内是人的地盘,以外是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地盘。


    一点人类痕迹都没有。


    这种感觉挺恐怖的,黑咕隆咚一座山,连盏照明用的灯都没有,时不时还来一阵风,灌进你的后脖颈……


    “你吹我干嘛?”林楷回头瞪着江昀。


    陈叙阳走在最前面,江昀垫后,那盏仅有的照明灯光打过来其实也所剩无几了。


    冷风把江昀头发吹乱了几根,看着还挺有那什么……挺有氛围感的。


    虽然这三个字在这种环境下说出来不合适。


    江昀挑了下眉,眯眼,勾唇看着他,眼睛深邃得快要把林楷卷进去。


    林楷心脏漏了一拍。


    真欲啊……


    胡斌杰回头道:“吹谁?吹哪儿?”


    这句话被风声吹散了,林楷没听清楚,视线还落在江昀的眸子。


    江昀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对问话的胡斌杰说:“没吹哪儿,往前走吧。”


    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这个无从考据,但今天这个气温确实挺邪乎的,天上的乌云越飘越快,月亮跟着若隐若现。


    “到了没啊?”走了这么久,胡斌杰已经快没耐心了,“不是说后生是一片坟吗,连根坟头草都看不见。”


    “就是啊,啥也没有,这大晚上出来吹冷风干什么。”赵飒打了个哈欠。


    “真是坟吗?”胡斌杰问陈叙阳。


    走了这么久,林楷渐渐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冷又黑,也没有什么偏离唯物主义的东西出现。


    然而这时候,前面拿着手电筒的陈叙阳突然不动了:“我们好像……已经在这片坟里头了。”


    这话说的让人害怕,赵飒抖了一下:“什……什么意思?”


    陈叙阳吞了吞口水,也少见地结巴了一下:“你……你看咱们两边……”


    他把手电筒往那虚晃了一下,所照着的地方确实有很多堆起来的小土墩子,没有墓碑,看那个形状,确实很像以前的那种那种野坟。


    “昀哥,咱还要继续走下去吗?”赵飒胆子最小,已经快崩溃了,回头看着林楷身后的那个黑影。


    但是黑影江昀没有回答他。


    天边突然打了一声闷雷,就跟什么庞然大物饿肚子发出的那种咕咕叫一样。


    阴风阵阵。


    “别发呆,赵飒问你呢。”林楷伸手往后一捞,抓住了一只手。


    但这一抓,他瞬间就感觉不对了。


    这手……很明显不是江昀。


    江昀的手感不是这样的,这双手明显茧子很多,就像干了很多农活的那种手,苍老又粗糙,或者说……干裂得像烧焦过的。


    可是刚刚江昀在他后面……说起来已经很久没听到江昀的声音了。


    我操!


    “江……江昀呢?”赵飒已经说不下去了,“还在……”


    没有人应答。


    林楷发抖着吞咽了一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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