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院恰时在陆元忠身边贺喜:“历年来参加书院试验的男学生中得优的也不过是寥寥,今日侯爷千金可得优字,看来尊府不日要出一位女状元了。”
“掌院真是客气,小女不过是偶然运气好,这才得了个优,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陆元忠没想到陆玖竟然得优,一时将陆镇未通过考试的尴尬也盖了过去。
“侯爷谦虚。”掌院笑着,趁热打铁道,“方才侯爷不是有话要与臣下说吗?我现在就命人烫了新茶来,小姐与小侯爷可以由院中的先生带领,先去各自的将来念书的书斋看看,听一听先生的讲学。”
塞钱走后门的事情到底不好叫旁人看着,陆元忠从善如流回头吩咐陆镇与陆玖:“你们两个各自安分跟着先生去书斋里瞧瞧吧,不得胡闹,等为父这儿事情办完,自然回来寻你们。”
陆镇在父亲跟前压抑十分,听见得以出去,非常欢快地抱拳称是。
陆玖对着陆元忠及掌院福身行礼,也跟着女师走出屋子。
姐弟二人一出门,陆镇便又恢复小孔雀的骄傲姿态,他这个年龄段是最不屑同女子混在在一起的,因此对陆玖这个姐姐格外嫌弃。
“一会儿我看我的,你看你的,你不许跟我在一起。”出门没几步,陆镇便跋扈地交代。
陆玖懒得与一个小男孩儿争辩,看也没看他:“我们所分配的书斋各自不同,我为何要跟着你?”
说着直接无视陆镇的诧异,对着身旁的女师恭敬行礼:“劳烦先生带我去来日上学的书斋里看看。”
女师受宠若惊,忙回了陆玖一礼:“小姐实在客气,请跟我这边来吧。”
陆玖臻首轻点:“劳烦。”
说着,便跟随女师往书斋的方向过去。
陆镇看陆玖这样轻视自己,很不服气,咬了咬牙赌气冲上前,赖在陆玖的身后。
陆玖侧眸淡淡瞥了陆镇一眼:“怎么,你不是说要我别跟着你么?你现在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陆镇十岁的小男孩儿,心性浮躁,重拳打在棉花上,反而他自己变得恼火起来。
“本少爷就想往这儿走,怎样?气死你。”小孔雀陆镇双手环胸仰着头,傲慢地说道。
陆玖淡淡收回目光:“是么?我并不觉得有何不自在,更莫论气不气的。倒是你,你这么憋着,难受的是你自己。”
陆镇重重哼了一声,双手环胸扭头看旁边。
前面带路的女师听见姐弟的争论有些担忧,回头看了过来。
陆玖安慰道:“先生别吃心,小孩子家惯坏了而已。”
女师踟蹰一笑:“是……”
陆镇却不乐意了:“谁是小孩儿?我已经十岁了!马上就十一了!我是男人!”
陆玖闻言未置一词,只抬手比着陆镇头顶的高度。
她身材高挑,十岁的陆镇方才到她的胸往上一点。
陆镇脸一红,道:“你干什么?丑女!”
陆玖不为所动,挑眉平静道:“十一岁还这么矮?你算什么男人?”
陆镇呛住,只觉得一把刀刷地扎在心里,啪嚓一声心碎了。
“你才矮!你矮!丑女!丑女!丑女!”陆镇气急败坏,哪有杀人还要诛心的。
陆玖瞥他,毫不客气:“矮子。”
陆镇:“……”
身后跟随的男师忍不住道:“三小姐跟小侯爷,姐弟感情很好啊。”
陆镇怒道:“才没有!”
陆玖冷淡:“并没有。”
姐弟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两位跟随的先生汗颜,相视尬笑。
*
姐弟二人跟随先生往读书声深处走去。
廊庑两边碧树环绕,花木丛生,偶尔有雀鸟贴着廊檐上飞过,叽喳鸣叫。
此时正是讲学的时辰,先生们或是坐在上首讲课,或是带读诗文,在学生的坐席之间来回穿梭。
陆玖沿着廊庑一路走过去,透过敞开的菱花轩窗,只见每间书斋当中都坐满了学子,个个专心研习,并没有在意到廊上行走的人。
陆玖粗略地看过去,但见每间书斋当中男女学生皆有,但大体上还是男学子占多数。
周朝虽然民风开放,容许女子读书参考,但这个国度却仍然掌握在男权的手中。就像她今日测验,陆元忠只盼着继承爵位的陆镇能够脱颖而出,对她这个女儿却是不抱期望,潜意识认为女子是做不好的,认为念书只是为婚嫁贴金。
但她其实能比男孩儿做得更好。
“……前面这间叫兰室,就是三小姐入学后听讲的书斋了。”前面女师的话传来,陆玖连忙收起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她抬眸看向眼前的这间书斋,宽敞明亮,桌椅陈设精巧。
倒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陆镇问道:“我呢?我以后在哪儿?”
女师微怔,然后笑道:“小侯爷您没通过试验,去哪个书斋还要等侯爷与掌院商议过后才知道。”
陆镇瞥了一眼陆玖,故意道:“不用了,我也要在这,就和她一起。”他故意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我在这儿,但我就要在这儿。”
陆玖懒得理会熊孩子的逆反心理,只顾着看书斋内的情景,随口淡声道:“随你。”
“小姐和小侯爷可要进去听一听?这间书斋的后面还有空余的座位。”女师在轻声询问。
“不必,我们现在外头看一看吧,别打搅了里面的人。”陆玖站在窗外看着,发现兰室内的先生正在抽查座下学生的背诵。
女师莞尔道:“南池先生是书院当中资历最老的先生,五年前与去年各有一位榜眼和状元出自南池先生的书斋内,小姐与小侯爷来日在这位先生的教习下,定然能够大有进益。”
陆玖垂眸微笑:“谢先生吉言。”
陆镇则扭过头,不屑地切了一声。
陆玖看向兰室之内,南池先生已然花甲的年纪,身形微微佝偻,但老人面孔却已然抖擞肃穆。
他正抽底下的学生们背诵课文,每人背一小节,从前往后一列一行地过去。
站起来后能够完整流利背诵的学生则可以坐下,背得吞吞吐吐的,则罚站不许坐下,至于背不出来的受罚则更严重,不仅不许坐下,还会被南池先生手中握着的戒尺打手心二十下。
那可是扎扎实实的二十下,陆玖在外看着,挨过打的学生手掌通红,就差掉眼泪了,可想而知是有多疼。
陆镇在一旁看着南池教训那些背不过的学生,心里直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逞能和陆玖上一个书斋,就他那记性,在这位先生座下岂不要被打残废?
书斋内背书的人已经轮到了最后一列,陆玖站在窗边往里看,见一个穿钴蓝袍子的少年站起身,圆滚滚的体型。
陆玖只觉这个人身影无比熟悉,定睛一看,她立马认出来了。
是江殷那个好朋友,上次给她送信的何羡愚。
既然何羡愚在这儿……那,江殷是不是也在这儿?
*
书斋内。
南池先生板着脸:“何羡愚,你往后继续背。”
何羡愚站在书桌前,挠了下头,神情痛苦地磕磕巴巴往外倒文章:“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1)……屁焉、屁焉……”
“蠢货,什么屁焉!你在想什么?后面是之其所敖惰而辟焉。”何羡愚旁桌坐着的徐云知捂着脸小声提醒。
何羡愚简直要晕过去了,这一大段的“屁焉”简直无逻辑可循。
南池虽然年过花甲但却耳聪目明,听见徐云知在一旁小声提醒,即刻沉声:“为师知道你对这一篇章已经倒背如流,你若想代替何羡愚受罚,大可现在就站起来。”
徐云知立即垂下头:“学生不敢。”
何羡愚看了一眼徐云知,又看了一眼徐云知背后冷面不语的容冽,知道自己今天是迈不过去这道坎了。
他绝望地伸出自己肉乎乎的手掌心,商量道:“先生,轻打点儿吧……”
南池白胡子一翘,冷哼了一声没理他,扬起手中的戒尺就往何羡愚的手掌心打去。
何羡愚一声哀嚎,身旁徐云知肩膀一颤,暗自咬牙。
南池打完了手心,冷声训斥:“今日回去以后,将这修身齐家这一篇抄十遍!明日再背还不会,就抄二十遍,抄到背会了为止!”
何羡愚捂着自己通红的肉手,委屈道:“是……”
南池收起戒尺,端起书本询问:“最后一个是谁?站起来背。”
问话之下,书斋之内却无人回应。
南池越过罚站的何羡愚,看到坐在窗边角落的最后一个学生。
陆玖的目光也随着南池望过去。
此时,室内极其安静,在这安静之中,何羡愚听见背后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他忍不住回头看。
徐云知瞥了一眼斜后方的桌子,捂脸:“……完了。”
最后一张桌子上,红衣少年郎一手撑着头,一手握着笔,两只闭着的眼皮上还用毛笔画了眼睛,若是远看,旁人还以为他正姿态仿似沉吟思考。
但,他嘴角微微流出一点晶莹出卖了他。
他这是在课上睡大觉。
南池脸色漆黑:“何羡愚,叫醒他!”
“是……”何羡愚目光同情地看着背后趴在桌案上睡梦香甜的江殷,用手拍他的背,慌张道,“殷哥儿,殷哥儿别睡了!南先生来了!”
陆玖站在窗边看着,江殷虽然人在梦境,但假装清醒的姿势却摆得十分的好,何羡愚摇了两下,他才懵懵懂懂地睁了下眼睛,显然人还处在昏睡状态,分不清东西南北。
“……嗯?”他没听清,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人还没清醒过来,“你说什么?南古板死了?呵,那不挺好的么?大家都清净了。”
南池先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黑了不少。
徐云知捂着脸不忍再看,转过头。
“不是!殷哥儿,南先生来了!”何羡愚着急提醒。
江殷又打了个哈欠,直接用衣袖擦了眼皮上的墨,那是他用来伪装清醒而画的假“眼睛”。
“来就来呗,有什么了不起?爷怕他?”
说着,他一抬头。
面前,是先生南池“和善”的笑容。
“世子爷?好睡啊?”
面前忽然凑过来一张老脸,江殷一激灵,人立马回了状态。
一旁何羡愚、容冽和徐云知三个看他这副后知后觉的样子,心里默默祈求:菩萨保佑。
南池故意道:“已经散学了,世子爷方醒?今日这新换的桌子睡着可还凉爽?明日叫学里的人再给您送一张软榻来,您躺着睡,更舒服。”
江殷毫不客气:“不用,这桌子我睡得挺好。”
南池先礼后兵,脸色猛地阴沉下来,手中的戒尺往江殷桌上用力一敲:“江殷!这是学堂,不是让你睡觉的地方!你若是要睡就滚出去睡,别糟蹋了这圣贤境地!”
戒尺“邦”的一声打在书案上,站在窗外的陆玖都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
这位老学究果然严厉。
南池呵斥:“反正这广贤书院你也是来去自如,既然你无心上学,就不要占了旁人的桌案!去!站到外边的廊庑上好好反省,不到散学不准离开!”
江殷一睡醒就受了一顿训斥,脸色阴沉下来,他抬眸目光阴鸷地看了一眼南先生,颇有些负气意味。
南池素来知道这位主在学里是个横行霸道的,能用拳头解决问题绝不好好说话,被他用这般阴寒的目光盯着,也皱了皱眉。
“……江殷这是要干什么?他不会要动手打先生吧?”
“谁知道呢?他那个暴脾气,还真说不住。”
“南先生好歹也教过他父亲齐王,江殷应该不至于打父亲的老师……”
陆玖站在窗前,听见学生的窃窃私语。
她目光深深注视着书斋内与先生剑拔弩张的江殷。
江殷的确是片逆鳞,是根反骨。
但她觉得他应该并不是那种肆意妄为、作恶多端的人。
至少,能说出“动手打女人的男人都是废物”这样话语的人,总不会坏到哪里去。
师徒之间对峙了一小会儿,最终江殷摔了手里的书。
他直直站起身,南池往后避开一步。
“站就站!”他咬牙,锐气的眉眼里滚滚怒火,直接越过众人,朝着兰室的门前大步离开,一身殷红的袍子在古朴素雅的书斋内十分炸眼。
门外,陆玖侧眸看向女师,道:“先生好像已经抽完了书,我进去听完剩下的课再走吧。”说着问陆镇,“你去不去?”
陆镇早已经见识了南池的严苛,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去旁的书斋看看。”
说着,就带着男师一溜烟儿跑开,走得比谁都快。
女师看向陆玖微笑道:“我带小姐进去。”
陆玖颔首,微垂脖颈雪白。
她跟着女师往前门的方向走,刚准备进门,迎面就撞上了从兰室内走出来的江殷。
碧色深浓的廊庑下,少女少年面对面站着。
陆玖淡淡抬眸,望见江殷的眼眸里有微然的诧异。
而一瞬间,那瞳眸里又翻腾起惊涛骇浪般的惊喜。
江殷忍不住对她展颜笑起来,少年人英朗开阔的眉眼里亮着灼热的光,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满装着的全是对面少女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一见她就笑,一见她就觉得由衷地开心,仿佛糟糕的事情都能抛之脑后。
夏日微风轻拂面颊,陆玖看着对面的少年郎。
“玖玖?”江殷扬起眉毛,眼神透亮,清澈见底。
陆玖没应他这一声“玖玖”,只是看着他。
江殷的两只袖子上斑斑墨迹,眼圈底下还残留着刚才没擦干净的墨痕,这般看过去,像是挂了两个黑圈。
就算她一直端着,可看到他这副炸毛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于是侧过脸去微不可察地偷偷勾了下嘴角。
她真是服了他了,怎么会有人为了在学堂睡觉不被发现,用笔墨在自己的眼皮上画一对眼睛?
江殷留意到陆玖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脸颊上,这才慌慌张张后知后觉地赶紧用袖子去擦脸。
但袖子原本就是脏的,他这一顿操作简直就是越描越黑。
他一边擦一边后悔,要是早知道她今天会在这儿,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么个尴尬的模样,自己原本好不容易在她心里树立的伟岸形象现在必然功亏一篑!
后悔后悔!问就是后悔不已!
江殷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墨迹擦干净了没有,只是看到陆玖脸上原本的淡淡的笑意已经收拢,面容又恢复成一贯见他时的无波无澜。
他有些许的失落,还在想下次要怎么在她面前挽回颜面,就听见跟前她的声音清冷传来。
那声音如同碎玉泠泠,落在他耳中动听如莺啭。
“用这个擦一擦吧。”
江殷微愣,恍然抬首。
陆玖伸手,将一块干净的纯白色帕子递到了他面前。
正好二人身处在门旁的影壁外,兰室中的人并不看清此处的景象。
陆玖见他半天不为所动,于是将那块手帕直接塞进了他手中。
江殷呆呆握着那一块柔软馨香的帕子,就见陆玖对着他微微福身,而后从他肩膀边掠过。
擦肩而过时,江殷方才大梦初醒一般,将那块手帕紧紧攥在手里,连忙转过了身:“……多谢。”
陆玖听见,脚步停住,回过头来看他,脸上神情依然淡淡的。
她对他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而后随着女师进入书斋内,徒留江殷握着那块手帕站在廊庑的碧荫下。
一直到她身影消失,他才回过神来。
陆玖跟着女师进入兰室,先生南池见有人进来,于是收敛情绪迎接。
她的身影进入书斋内的一瞬间,少年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底下顿时传来不少窃窃私语。
何羡愚见到来人竟是陆玖,十分惊喜,脸上顿时扬起笑容。
陆玖触及到他的目光,也对他回之礼貌的浅笑。
玄衣的容冽仍旧面色冷淡,只垂眸看着桌案上一册书,听见书斋内的议论也并未感兴趣。
徐云知望着陆玖,却有一瞬失神,他侧头小声问何羡愚:“她就是陆三?江殷一眼就喜欢上的那个?”
何羡愚趁着先生迎接陆玖,偷偷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小鱼干吃,听见徐云知的话点头如捣蒜:“就是她。”
徐云知若有所思,不觉侧首往轩窗外罚站的江殷看过去。
他脸上带了点笑,扯了下何羡愚的衣袖:“你快看江殷。”
何羡愚愣道:“做什么?”
徐云知啧一声,懒洋洋道:“叫你看你就看。”
何羡愚把目光移向趴在窗口上的江殷,只看见他看着陆玖的方向,眼神显得十分紧张着急,同时看着座下那些一个个目光闪动的少年,眼神又变得十分凶狠。
“你看江殷那眼神,像不像要把底下那些人的眼珠子都挖了?”徐云知笑起来。
何羡愚呆呆地:“啊?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挖人眼珠子?”
“呆子。”徐云知瞥一眼何羡愚,又看向外头那个恨不得立马急急翻窗而入,将陆玖据为己当宝贝藏起来的江殷。
徐云知有趣地笑起来,眉梢挑起:“闻见没?不知道谁家的醋开了,一股酸味。”
*
南池先生听女师说起陆玖身份时不为所动,倒是听见她以优的评级进入书院后,很有几分赞赏。
“……老夫丑话在先,你有心学,我自然是肯教。只是你要知道,我这里可不是能轻易混下去的地方,既来了就要能吃苦,不然就跟罚站门外的那位齐王世子一样。”
南池直接将江殷标榜为反面教材,话语很是严肃:“这儿只有圣贤书,可没有什么世子小姐,来了我这里,都是一样的身份。”
陆玖垂眸:“学生知道。”
“今日的课业未讲完,你就去那个空位上坐着听讲吧。”南池随手给陆玖指了一处靠前席位。
女师告退,陆玖向先生福了福身,便席间走去。
入座之后,南先生便继续开始讲今日的文章,陆玖坐在席间安静听着,只觉得有束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
陆玖坐直身子,只略略侧过一瞥目光。
一眼,便望见敞开的轩窗外的江殷。
他的背后是廊庑外浓浓的荫影碧色,夏日早晨清透的阳光顺着树叶缝隙疏疏落落撒在他肩头,那少年站在菱花窗外,手肘撑着窗台,两手托着脸,俊朗却又稚气未退的面容灿烂笑着看向她,眼里全是她。
不知为何,陆玖总觉得他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狗,要不是因为被罚在廊庑外,这下早已经兴冲冲地朝她扑了上来。
她淡淡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
有他在这里,她还能安心读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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