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跃民抬眼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陌生男人,“你是?”
“爸爸,他是新来的小冯叔叔。”二丫头拉着她爸爸的手,试图往他身上爬:“爸爸,人家好想你。你干嘛去了?爸爸——”
“爸爸是不是把我们忘了?”大小子的指责打断妹妹的话。
张跃民低下头来想解释,看到儿子眼中已蓄满泪水,喉咙顿时哽咽的难受,话生生被憋回去,“爸爸工作去了。”弯下腰,一手一个,深吸气,同时抱起来。
小冯同志看了看张跃民的手臂,他真是个老师?他们部队军官的老师吧。
俩小孩太想爸爸,到爸爸怀里就搂住张跃民的脖子。张跃民顿时觉得说话困难,可还得说:“小冯?好运的司机?帮我行李拿进来。”
小冯同志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赶忙说:“好。”
“张运运张好好羞羞脸,这么大还让爸爸抱。”
显摆腊八粥的小孩不显摆了,纷纷冲他俩做鬼脸。包括何娇娇也捂嘴偷笑。
张好好哼一声,指着他们:“等一下再收拾你们。”
“又跟谁啊?”梁好运出来,看到张跃民,惊得张嘴,“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他的头发,“你的发型……?”
张跃民:“长了,没空剃,耷下来挡眼。”说着赶忙给梁好运使眼色。
梁好运在想他得多忙,都没空剃头。紧接着又想他果然不在帝都。帝都大学门口就有理发店。看到他的表情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去接女儿。
小孩不愿意,小腿还使劲蹬妈妈。
梁好运朝她屁股上一巴掌:“爸爸累不累?让爸爸歇会儿。”
小孩松开手,大小子就乖乖的滑下来。犹豫一下,朝堂屋跑去。
张跃民赶忙问:“生气了?”
大小子端着一个很大的搪瓷缸子。
张家的水杯早几年就被梁好运换成玻璃和陶瓷。然而张爷爷觉得那些太脆弱,还是喜欢用搪瓷缸。搪瓷缸有盖,冬天倒一大杯热水,一个小时也不会凉,俩孩子也喜欢。所以二十一世纪了,张家还有上世纪六七十年的茶杯。
大小子端着太爷爷早饭后倒的水,颤巍巍的举起手:“爸爸,喝水。”
雪还在下,院里走的人多,地上滑,小孩又穿的厚不方便,张跃民吓得赶忙接过去:“谢谢儿子。”
二丫头不甘其后,到屋里抱一大堆东西,有方便面火腿肠,还有八宝粥和作为他们零食的麻花,“爸爸,吃!”
小冯同志昨晚听小孙和小王说,俩孩子这几天跟神经病的熊孩子一样是想爸爸了。小冯同志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是想念吗,就动不动用想。现在看来小冯想给自己一巴掌,不懂的是他。
他们家一窝孩子,父母顾不上,都放养,亲情淡薄,离家一两年也不会有很深的思念。人家就这俩孩子,还是龙凤胎,抱着长大的,不想才怪。
小冯提醒:“张老师,外面还在下雪。”
“进屋。”张跃民拿一根火腿肠,二丫头依然很高兴——爸爸吃她的东西啦。到堂屋东西放到茶几上,拿一瓶八宝粥,扔到搪瓷缸里,就找开水瓶。
张跃民慌忙放下东西帮她倒水:“闺女,我谢谢你,这东西你就别碰了。”
“我给爸爸烫八宝粥。”
大小子拆一瓶牛奶:“还有这个,爸爸,我给爸爸烫。”
“爸爸吃不了那么多。”张跃民感动之余又好笑,“妈妈做饭了没?”
俩孩子同时看妈妈。
梁好运赶紧说:“锅里还有腊八粥。”恐怕慢一点,俩孩子一起指责她这个当老婆的不上心,“我给爸爸盛粥。这么冷的天,要让爸爸喝点热乎的。”
大小子大声提醒:“还有菜。”
“我去做!”堂屋里有暖气,小王和小孙一直在屋里呆着。但是她俩被突然出现的张跃民吓一跳,以至于刚刚二丫头拿暖瓶,俩人都没反应过来。
张跃民:“有青椒没?青椒炒鸡蛋就行了。离中午还早,中午再做。”
小王和小孙一个洗青椒,一个打鸡蛋准备葱姜。
十分钟,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才喝一半,两个保姆就把菜端上来。俩孩子同时把碟子往张跃民跟前推,“爸爸,吃菜!”说完一眼不错盯着他。
张跃民心说,你俩这样看着我怎么吃啊。
可他也知道孩子想他,怕他再走,所以才这么紧迫盯人。
张跃民夹一块鸡蛋送女儿嘴边:“吃不吃?”
二丫头使劲摇头。
张跃民给儿子,大小子直接推他的手往他嘴里送:“爸爸吃。”
三个青椒三个鸡蛋一盘菜,看起来很多,然而张跃民饭量大,就着菜喝两碗粥才刚刚好。
张跃民放下碗筷,兄妹俩一左一右爬上沙发往爸爸怀里扑。
梁好运看不下去:“你俩几岁了?”
“六岁,怎么啦?”二丫头问的理直气壮。
梁好运气的想揍她。
张跃民转移话题,“帮我把电视打开。”
大小子冲他妈伸手:“遥控器!”
梁好运又想揍儿子。
张跃民拍拍儿子的小脑袋:“不可以这样说。妈妈一不欠你的,二不是你的仆人。”
大小子趿拉着鞋自个拿,拿到手还瞪一眼他妈妈,然后递给爸爸。
梁好运的拳头硬了,“当初就不该生他俩。”
二丫头问:“那谁让妈妈生的?”
梁好运的呼吸一窒,想说,你爸。看到俩孩子分坐在张跃民左右腿上,她一旦这样说,这俩小没良心的能不要妈,“我后悔了行不行?”
“行啊。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小丫头说着还晃晃脑袋,脸上写不完的得意。
张跃民笑着提醒:“爸爸劝你俩别作,妈妈的忍耐是有限的。”
俩熊孩子老实下来,陪爸爸看电视。
张跃民看一下挂钟,现在才九点半,“爷爷出去了?”
“在小卖部看人家摸牌。”梁好运解释。
张跃民不禁看她,“打牌?”
“一群老头老太太,一毛两毛的玩儿,片儿警知道了都懒得多看一眼。”小卖部在路口,要不是玩这么小,也不敢在片儿警的眼皮子底下玩。
张跃民无语:“他们也不嫌累手。”
“下着雪,作奸犯科的都不出来,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闲着干嘛去呢。”今天周二,工作日,梁好运在家就是因为雪越下越大,她担心晚上回来路面上冻再出点意外,“下午还去学校不?”
张跃民摇了摇头:“明天去。”
“又要去学校?”二丫头大声问。
张跃民连忙解释:“中午就回来。”
二丫头抿抿嘴,不信她爸。
晚上,洗漱后也没让爸爸妈妈催,乖乖的趿拉着棉拖回卧室。
梁好运想说,等等,我把暖气打开。追到门口,小丫头抱着她的小枕头出来。
“这是要干嘛?”梁好运糊涂了。
大小子快速跑回他房间,拿着他的小枕头追上妹妹。
俩孩子不带正眼看梁好运,更别说回答她的问题。小孩子心灵脆弱,在弄清之前梁好运也不敢刺激他俩,跟上去就跟到她和张跃民卧室。
俩孩子有小半年不见爸爸,梁好运也有小半年不见她爱人。白天由于俩孩子一直粘着张跃民,梁好运都不敢靠近,晚上还来!梁好运忍不了,“张跃民!”
“又怎么了?”张跃民赶紧跑过来,俩孩子已自己打开暖气,然后一个拉开被子,一个打开电视,躺在床中央。
张跃民不禁看梁好运,要不,晚上出去住?
梁好运瞪他一眼就往外走。
张跃民赶紧跟上揽住她的肩膀:“生气了?”
小冯同志端着俩孩子的洗脚盆出来,看到这一幕,快速钻进厨房。
小王和小孙正在收拾厨房,顺便检查一下明天的菜,再想想明天该吃什么,省得早上买菜毫无头绪。
“这么冷的天,你也洗洗睡吧。”小王看见他就说。
梁好运又不需要按时去公司,早上起早一点晚一点没关系,小冯道:“不急。就是大姐好像跟张老师吵架了。”
“不可能吧?”小孙朝外看去,两口子还在廊檐下站着,张跃民揽着梁好运的脖子,让其面对他,低声说些什么,“你看错了。要吵架,大姐早让张老师滚蛋了。”
小冯小声问:“那张老师怎么问大姐有没有生气。”
小王猜测:“估计是张老师一走几个月,连个电话都不打吧。”
梁好运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张跃民都没空剃头,这段时间显然在某个秘密研究所里。他不可能说,梁好运压根没必要问。再说,人全须全尾的回来就好了,还问什么啊。
小冯勾头看一眼,摇了摇头:“不像。”看到梁好运皱眉,“好像又开始吵了。”
小孙朝外看去,因为离得远,声音不大,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看出梁好运的表情像是抱怨,“别管。张老师和大姐没红过脸,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一会儿也没好。
三人把屋里屋外收拾妥当,洗漱后发现就张跃民和梁好运还在堂屋里坐着看电视。
张跃民挺爱看电视,主要是看看都放些什么,教育孩子的时候能跟上孩子的脑回路。梁好运除了新闻报道,财经报道几乎很少看。
八点多黄金档,都在放电视剧,梁好运平时不看。今儿却这么反常,小王和小孙相视一眼,这情况不对劲啊。
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
两口子就算不困,也不该在堂屋里坐着。
小孙试探着说:“大姐,这么冷的天早点睡吧。”
“不困!”梁好运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小孙噎了一下:“张老师困吧?”
张跃民笑着摇了摇头:“睡不着。你们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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