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凌也不尴尬，淡定的收回手，问：“娇娇似乎很讨厌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之前霁父把她们的手叠放到一起的时候，霁娇娇也向后躲了一下。
下意识的反应无法骗人，哪怕霁娇娇在她面前表现的多乖巧，也无法掩饰对方心里其实并不喜欢她的事实。
霁凌只是随意一问，并不执著于答案。
她本以为对方会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却没想到霁娇娇竟然真的抬起头，认真的反问：“我不该讨厌吗？”
“什么？”霁凌有些惊讶。
这种惊讶不亚于是你一直抱在怀里的乖巧兔子突然张嘴咬了你一口，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该讨厌你吗？”霁娇娇又问了一遍。
她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人生，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金碧辉煌。
难道她不该讨厌她吗？
霁娇娇确实应该讨厌她。或者说，只有讨厌她，才应该是对方该有的正常反应。
小姑娘出乎意料的坦诚，反而让霁凌放下了两分戒心。
“你确实应该讨厌我。”
她帮她把书包收拾好，拿在手中，“但你现在得跟我去买衣服了。”
“....”
霁娇娇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她能感觉到霁凌刻意的亲近，却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缘由。
尽管把自己培养成一位‘名媛’是霁父交代给霁凌的任务，但对方现在已经离开了霁家，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卖力的替对方做事。
她甚至完全可以把自己仍在一边不管不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嘘寒问暖，甚至亲自带着她去买衣服。
这完全不像是这个睚眦必报的女人的性格。
霁娇娇以为，按照霁凌的性格，自己现在应该在她的头号‘暗杀名单’之上。
然而现实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到了学校的停车场，霁凌开着自己的三菱面包车在霁娇娇面前停了下来。
“上车。”
“？”
霁娇娇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结结巴巴的问：“这是你的....”
不会吧，霁家人真的这么心狠，只给一辆面包车？
霁凌笑了一声，“你以为那对吸血....”
大约是觉得在别人面前说对方父母的坏话不太好，她临时改口道：“你以为他们有多好心？”
“我可是净身出户。”
“这辆面包车也是我自己的，和你父母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看了眼时间，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
“上车。”
看着霁娇娇紧皱的眉头，霁凌阴阳怪气了一句，“才当了一天的贵族，面包车坐不下你这具千金之躯了？”
霁娇娇的脸一下子有些烧得慌。“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没想到霁凌这样的人竟然会开面包车来上学。
她以为，对方是把自尊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毕竟就连被霁父霁母赶出家门的时候，霁凌都没有吵闹，也没有开口讨要任何东西。
对方挺直腰杆，一个人拎着行李离开别墅时的背影，霁娇娇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她像是个永远不会对敌人求饶的人。
“我没有嫌弃你的车。”
她终于想起来反击。
“我只是嫌弃你这个人。”
毕竟谁会愿意和一个抢走自己人生的家伙待在一起。
车子开向闹市，最后在霁凌常去的一家高定品牌店停了下来。
霁娇娇不太想下车，试图说服对方，“其实你不用这样。”买衣服之类的也太麻烦了。
“爸爸那边我会和对方说.....”
霁凌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下车。”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耗下去。”
“.....”
霁凌领着对方去了自己常去的品牌店，店里的服务员都是熟面孔，一见到她就主动围了上去。
霁凌指了指霁娇娇，“给她量一下尺码，定制几件当季的新款。”
于是那群人立即换了一个围攻对象。
霁娇娇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簇拥着去了换衣室，等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件仙气飘飘的裙子。
霁凌坐在沙发上，示意她转一圈，认真评价道：“至少尺码比上一件合身。”
霁凌骨架偏大，是天生的衣架子，而霁娇娇太瘦，撑不起对方的衣服，更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处处透着违和感。
她话里有话的问：“新衣服难道不比旧衣服穿的舒心吗？”
“.....”
这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剩下几件衣服需要时间定制，霁凌又做主替对方挑了几件合适的款式。
到了要结账的时候，霁凌对霁娇娇伸手，“卡。”
“什么卡？”
“霁家人难道没给你黑卡？”
“啊....”给倒是给了。
霁娇娇磨磨蹭蹭的交出卡来，不是很情愿的放到霁凌手里，小声嘟囔着：“我看你这么热情，还以为你要替我付钱了。”
霁凌迅速刷完卡，把卡还给霁娇娇，皮笑肉不笑，“你想得美。”
之后倒也没再挖苦她。
回去的路上，霁娇娇左思右想，实在想不通霁凌对自己这幅态度的原因。
她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霁凌用指甲故意划伤了她的手背，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可是短短一天，她的态度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说是示好，又不像。有时候阴阳怪气的，怼的人上火。
但说是使坏....对方却是真的帮她来挑衣服，还答应替自己补课，仿佛真的只是想补偿她一般。
霁娇娇忍了半天，没忍住，终于开口问：“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
霁凌在开车，抽空分给她一个眼神，“哪样？”
“就....”霁娇娇也说不出来。
不好又不坏。
怪怪的。
霁凌在一个红灯口停下车，摇下车窗，任由晚风把她的头发吹的凌乱。
“如果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她说。
“就当是我良心未泯，想要补偿你吧。”
“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她盯着霁娇娇的眼睛，似乎要看进人的心里去。
“我欠了你的。”
“你难道不想让我一点点的还回来吗？”
霁凌的眼神太过凌厉，仿佛能够看透这世间所有的谎言，这让霁娇娇有种心思被人看穿的感觉，于是慌乱的移开视线，不与对方眼神接触。
绿灯亮起，霁凌收回目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路上。
果然小兔子还是太单纯，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
她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关于我们被抱错的事，娇娇，我很抱歉。”
霁家到了。霁凌把车停在门口。
“你也看到了，你的父母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东西。”
“无论是房子、车，还是人脉资源。”
“他们收走了全部。”
“现在的我一无所有，甚至只能开面包车来上学。”
她并不介意在霁娇娇面前卖个惨。
霁娇娇神色复杂的盯着她看，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霁凌：“我对你这样，一方面是因为你父亲交代的任务，另一方面，我确实伤害到了你。”
说着说着，霁凌竟像是真的动了几分感情，语气哽咽起来。
“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
“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
“补偿你被我占用的这十八年人生。”
霁凌说的情真意切，只可惜霁娇娇一个字都没信。
她是疯了，才会相信鳄鱼的眼泪。
她不信这么一个精明的女人会对于自己的身世毫无所知。
最恶劣的一种可能无非是这么多年来，霁凌在明知道她才是霁家真千金的情况下，一直隐瞒被抱错的真相。
这很像是对方会做出来的事，不是吗？
只不过霁娇娇暂时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但是她迟早会找到证据，当众揭露这位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假千金。
不过现在，她决定先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霁凌毫无缘由的示好让她十分不安，她还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我相信你。”霁娇娇说。
“毕竟被抱错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你。”
她表现的很大度，大度到完全超乎霁凌的想象。
霁凌伸手擦了下并不存在的眼泪，眼神中露出几分狐疑，似乎不敢相信霁娇娇竟然这么迅速的原谅了自己。
“虽然我原谅你。”霁娇娇话锋一转，“但我确实对你喜欢不起来。”
这话听起来倒是比上一句要诚实可信的多了。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霁娇娇的人生已经因为霁凌的存在而彻底改变了。
她不知道她在孤儿院的那些年都是怎么生活的，但一定没有她在霁家，被人众星捧月过得好。
这么一想，霁娇娇不喜欢自己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霁凌其实并不太在意这种时效性很短的好感或厌恶。
“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但这是你父亲交代给我的任务。”
霁凌提醒她。
“你忘了吗？”
“他允许我继续留在贵雅高中读书，前提是，我得把你打造成和我一样完美的‘贵族’。”
霁娇娇注意到霁凌用了‘完美’这个字，不由有些惊讶。
很少有人会用‘完美’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霁凌是她至今为止见过的，第一个，最理直气壮用‘完美’来自比的人。
霁凌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任何不妥。
在她心里，她就是完美的人。
或许唯一的污点，就是现在——因为霁娇娇的到来，她不得不背负起‘假千金’的名号。
霁娇娇无意与这般自负的人继续纠缠，于是加速结束话题。
“如果你不嫌麻烦的。我没有意见。”
霁凌看出了她眼中的不耐，没再继续纠缠。
“那明天下午放学后，我去找你。”
霁娇娇皱眉，“明天？”
这么快就要再和对方见面吗？
她刚打算委婉的拒绝，就被霁凌的话打断，“不是说成绩跟不上吗？”
打蛇打七寸，她完美抓住了霁娇娇的七寸。
“难道你想刚回到霁家，就被父母厌弃？”
“.....”
不得不说，霁凌的话确实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她才刚刚被接回霁家，根基不稳，任何一点小差错都有可能让这对父母对她产生不满。
更何况，在她之前，还有一个样样都很优秀的霁凌。
有这个鲜明的对照组在，只会处处映衬着她的无能。
霁凌似是不经意般开口，“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
“从高一起，我的成绩就没低于过年级第一。”
她是典型的完美主义者，任何事都讲究做到极致，几乎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霁娇娇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她忽然想起对方那句无比自负的‘完美’。忍不住想。
或许她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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