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凌的力气大的惊人，一点也不像是个女孩。她轻轻松松像提溜兔子似的把她从桌洞里提溜出来，放回地上。
“你怎么在这里？”霁娇娇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心脏砰砰直跳。
霁凌打量了她一眼，反问：“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以我的名义进来这家福利院？”
她想起先前在门口遇到的那个肥猪前台说的话。
‘今天还真是奇了怪了。’
‘两个都叫霁凌。’
记录本翻开一看，里面记着的还真是自己的名字。
霁凌笑眯眯的看着她，“娇娇是想做什么坏事吗？”所以不写自己的名字，反而写她的？
霁娇娇心虚的移开视线，“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霁凌敲了敲办公室的桌子，“那你怎么在园长的办公室？”
“别告诉我你都离开孤儿院了，她还会给你办公室的钥匙。”
霁凌今日出奇的咄咄逼人，霁娇娇有些招架不住，“那你又怎么在这里？”
这个坏女人一定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才会来这里寻找线索吧？霁娇娇恨自己运气不好，怎么出师不利，就和霁凌撞上了。
霁凌眼神扫过办公室的每个角落，眼尖的看见橱柜里那张最新摆放进去被擦得雪亮的相框。
是她和园长的合照。
“你都知道了？”她问。
她原本还不想这么早暴露，打算一直维持‘无辜受害者’的身份，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不过也没事。
想来自己说的那些谎话，小朋友也不会相信。
果不其然，霁娇娇讽刺的笑了一声，“那您可真是太无辜了。”
“‘受害者’小姐。”
霁凌也不介意她的讽刺，岔开话题。
“你来这里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
霁娇娇闭口不言。
霁凌接着道：“你也发现了吧。”
“关于我们两人身份交换的事情，暴露的太快了。”
霁娇娇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过了半天，终于道：“你想说什么？”
“抱歉娇娇，我必须得承认，我确实对你说了很多谎话。”
霁娇娇毫不意外的看着她。那个相框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只要别人不是傻子，都能猜出原因。
霁凌此刻所谓的真心实意的道歉也不过是因为被她发现了事情的真相，瞒无可瞒罢了。
“我是从十岁学校统一体检查血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霁家的亲生女儿。”
“我只能说，人类确实很自私。”
她诚实道：“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还会是和现在一样的做法。”她依然会隐瞒住自己的真实身份，依然不会让霁娇娇有机会被霁家找回来。
“如果你要恨我，我也认了。”
“我确实得恨你。”霁娇娇说。
“而且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加害者伪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难道不讽刺吗？
霁凌早猜到她的态度，也没准备让她立即就原谅自己，只是道：“但是娇娇。”
“你一定要把我当成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吗？”她尽可能的分担罪责。
“我们这么多年身份被交换，除了我有意隐瞒之外，霁父、霁母、甚至是霁席林在内，他们难道就一点责任也没有？”
他们当然也有责任。霁娇娇刚想说话，霁凌又说：“还有当年把我们身份互换的那个罪魁祸首。”
“你难道就不想找出对方是谁？”
说到底，这个人才是导致这一切悲剧的源头。
“我之前确实说了很多谎话，但我刚才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确实是十岁那年才知道我们被交换的事，在那之前，我一直毫不知情。”
“或许在你心里我确实恶毒又心狠，但我也不可能刚一出生就一肚子坏水。”
“你觉得得发生多大的意外才能让护士把我们两人抱错？”更何况还是在高级的私人病房。
“你是说....”霁娇娇皱眉，“是有人从小把我们交换了？”
霁凌点头。
“不仅如此，甚至可能我们这一次身份被换回，也是那个人有意引导的。”
一直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默默推动着这一切。
她、她、霁家人。
不过都是那个人棋盘上的棋子。
霁凌猜不透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或许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两人互相厮杀也说不定呢？”
如果她和霁娇娇斗个你死我活，岂不是就正好顺了那人的心愿？
听完霁凌的话，霁娇娇沉默了一会，慢吞吞道：“其实我这次来园长的办公室，也是想调查这件事。”
霁凌颇有兴趣的挑眉，“哦？那你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她温柔的说：“毕竟我们现在可是对方重要的依靠啊。”
霁娇娇把她推远些，掸了掸身上的鸡皮疙瘩，“你别故意说得我们好像有多亲近似的。”
“你故意隐瞒身份这件事，我是绝不会原谅你的。”
霁凌无所谓的耸肩。反正她也不相信靠打感情牌就能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缓和起来，毕竟利益才是捆绑的唯一条件。
她装模作样的抹抹眼睛，“那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
霁娇娇：“我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她看了霁凌一眼，神色复杂道：“像你这么心机深重的坏女人，做戏肯定做全套，不至于一场这么简单的小车祸就让你布置那么多年的身份毁于一旦。”
霁娇娇相信这件事的背后一定还有推手。
比如霁凌口中的那个，当年把她们身份交换的‘罪魁祸首’。
“而且从我被找回家到你被赶出来，前后相差不过一天的时间，甚至半天。”
“太快了点。”
“就像是早就有人布置好了一切，只等所有人就位，回到她们原来的位置。”
霁娇娇每说一句话，霁凌眼中的光就更亮一些。
她感叹道：“真高兴啊娇娇，你好像很了解我。”
霁娇娇皱眉，“什么.....”这人又开始了，又想故意恶心她了。
她翻了个白眼，“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她对她伸出手掌，“要联手吗？”
一起查出当年的真相，找到那个幕后黑手，找出对方交换孩子的真实理由。
或许，这个理由，就是能压垮霁家的，最大的砝码。
霁凌握住她的手，笑得眼睛弯弯。“为什么不？”
她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敏锐又聪明的小朋友了。
两人又在园长的办公室里溜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很快便要回去。
“说真的。”霁娇娇忍不住吐槽，“你究竟是做什么来的？”
办公室里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倒是白白把她吓得不轻。
霁凌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我可不像某人，喜欢偷偷躲在别人的桌洞下面。”
“.....”
霁凌：“我上周和园长说过今天要来孤儿院，没想到她人不在园内。”
“你们提前预约过时间在这里见面？”
“那倒不是。”霁凌抿唇笑了一下，大约也觉得有些讽刺。
“毕竟你也看到了，我可是‘爱心捐助大使’啊。”
“我这个‘爱心救助大使’担心孩子们过得不好，来看一看他们用着我的钱、生活质量是否得到提高，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
呵呵，差点就信了。
“你会有这么好心？”
当然没有。
她今天过来，一方面是想查查当年把霁娇娇送到福利院的那个人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打算终止对福利院的捐款。
霁凌终于说了实话。
“主要还是为了你。”
原本她做这些，无论是救助也好，捐钱也罢，都是因为有霁娇娇在。但现在，霁娇娇既然已经找回来了，那她也就可以停止这么多年来对这家福利院的救助了。
霁凌自认为没有到心狠手辣的地步。
她完全也可以不管对方，任由她自生自灭，而不是多此一举的花钱捐款，买通福利院的护卫对霁娇娇多加关照，不要为难她，并且资助她上到高中。
如果她再狠一点。
如果她再无情一点。
她也并不是不可以让霁娇娇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如临地狱。
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她的童年时期不停的打压她。
毕竟又有谁真的会在乎一个连父母都没有的，福利院的孩子？
这个想法曾经在霁凌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最后被放弃了。她应该感到庆幸自己当时没有选择这样做。
因为如果她当时真的那么做了，那么现在，霁家人找回来的，就真的是一具只会听她们话的傀儡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灵动？生龙活虎的在她身边蹦跶、和她讨价还价。
霁凌决定给自己说点好话。
“我也并非像你想象得那么冷血无情。”
“你这些年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在孤儿院能顺顺利利不被人欺负，长大后还能有机会上高中.....”
她顿了一下。
“虽然这样说显得我好像在邀功。”
“但这确确实实都是我的功劳。”
“？？”
“什..么...？”
霁娇娇被她的无耻惊呆了。
怎么能有人在抢占了别人的人生之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些话？
她气的眼睛都瞪起来，一口戳穿她虚伪的假面，“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良心能好受一点罢了。”
说的那么好听，好像她是拯救了她人生的圣人一样。
霁娇娇第一次在霁凌面前生气。是那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生气。
比起从前那种伪装的乖巧，虚假的笑容，此时此刻怒火中烧的她显得那么鲜活而又生动。
“你忘了吗？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在福利院接受所谓的‘爱心救助’。”她应该和她一样，接受最好的教育，和她一样高高在上，和她一样优雅矜贵。
“你这个造成我人生悲剧的凶手，怎么好意思说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
骗子。骗子。骗子。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会撒谎的人。
霁凌欣赏着此刻被怒火冲晕头脑的霁娇娇脸上的表情，竟意外的觉得她如此美丽。哪怕是生气的样子，也让人心动不已。
事实上她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生气。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极其自私的以她自己为出发点，如果出了问题，那一定都是别人的责任，和她霁凌没有丝毫关系。
她能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更爱她自己罢了。
但她愿意为了霁娇娇道歉。
“对不起。”
虽然她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如果爱自己也算是一种罪过的话。
那她一定是罪大恶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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