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厉害将一旁的顾爻当作空气,向许长安行礼道:“三公子。”
许长安奇怪他怎么在这,“何事?”
曾厉害看向他怀里的顾子期,“小的正在教小公子礼数,不曾想却让小公子跑了出来,惊扰了您,实在是小的办事不周,还请您责罚。”
话是这么说,脸上明显写着“我很棒,你快夸我”。
许长安心里隐隐有了个不好的猜测,“教什么礼数?”
曾厉害道:“小公子寄人篱下,却指使主子下水拾物,害您抱病几日,是将军府的没教好。小的自幼跟随您,自然义不容辞,要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知道何为主,何为次。”
话说得漂亮,不过是曾厉害的武艺不如顾爻,只能把心思打在其他人身上。
趁着冯管家送圣上离开,他便支走了守着顾子期的下人,狠狠踩撵顾子期的手,又故意放顾子期离开,就是=为了来许长安这里邀功。
他满心期待,却听许长安厉声喝道:“放肆!”
曾厉害下意识“噗通”跪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三、三公子?”
许长安气得发颤,“将军府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了!”
曾厉害愣道:“您可是将军府的一家之主,难道还有人敢说您的不是?”
“我何时说过要你——”许长安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跟曾厉害正常交流,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好、好……你说的对,你确实惊扰了我,该罚,自己去领二十大板吧。”
曾厉害瞪大了牛眼睛,“三公子!”
许长安怒道:“滚!”
曾厉害欲言又止,咬牙恨恨退下。
过了一会,顾子期才把脑袋露出来,“坏蛋走了?”
“走了。”许长安轻轻握住他被绷带缠绕的手,一想起这么幼小的孩子被人虐待,心里就难过得很,“对不起啊,子期,是好饺子害你受伤了。”
顾子期笑着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好饺子没错。”
许长安低头蹭蹭他的额头,“好饺子错了,该罚的。”
距离太近,许长安脸上厚厚的粉刷刷掉落,顾子期吃了一嘴,“呸呸呸!那就罚好饺子快去洗脸吧,好臭臭呀。”
许长安被他逗笑了,“好好好,好饺子这就去洗脸。”
许长安洗了脸,顾子期还眼巴巴地凑过来要闻闻。
许长安弯腰,不料顾子期却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得逞道:“好饺子香香。”
许长安也在顾子期脸上亲了一下,“子期也香香。”
顾子期抱着他的小丑鸭,“那香香的子期想跟好饺子睡,可不可以呀?”
虽然还不到三岁,但顾子期一直都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从小就被他父亲培养出了非同寻常的独立能力,大概……是知道将军征战,朝不保夕吧。
许长安下意识看向顾爻,见顾爻没什么反应,又觉得好笑,主角都傻了,他还征求什么意见?便应道:“好。”
这张床榻很宽敞,三个人睡在一起也不算拥挤,顾子期抱着小丑鸭窝在许长安怀里,安分得很。
许长安看这小丑鸭有些眼熟,但又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子期,这只鸭鸭是谁送给你的啊?”
“是爹爹。”顾子期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告诉子期,鸭鸭就是爹爹,爹爹不在家时,子期只要对鸭鸭说话,爹爹就能听见啦。”
许长安想起来了。
原著里的这只破布鸭子,正是导致顾子期被原身杀死的重要导火索。
起因是原身一时兴起,想瞧瞧顾子期的小丑鸭,一直不敢抵抗原身的顾子期却一反常态地不肯松手。原身哪里忍受得了他的反抗,当即硬抢过来,随手操起剪刀剪烂了他的小丑鸭。顾子期哭喊着踢打原身,遂被恼怒的原身乱刀捅死。
许长安当时看书,以为顾子期的突然反抗只是为了剧情需要,方便顾爻觉醒,却没想到小丑鸭对于顾子期而言居然还有这一层寓意。
顾子期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抱着小丑鸭,“可是以前子期对鸭鸭说,要吃糖糖,要穿新衣,爹爹都知道。自从爹爹和娘亲躺进了土里,不管子期对鸭鸭说什么,爹爹都不知道,也不再来看子期了。”
“没关系。”许长安将他连人带鸭一起抱进怀里,“以后子期想要什么,如果鸭鸭不知道,就告诉好饺子,好饺子给你,什么都给你。”
顾子期埋在许长安胸口,闷声应道:“嗯。”
小孩子睡得快,也睡得沉,许长安轻轻抱起顾子期放在顾爻身旁,给两人盖好了被子,自己则单独盖一层。
他睡觉不安分,摔了自己没事,可别摔了小胖墩了。
折腾了一天,许长安也乏得很,没一会就睡着了。
自从许长安风寒痊愈后,冯管家才幡然醒悟,他们都习惯了将军府的冷清,却忘了许长安自幼娇生惯养,哪里承受得住这份严寒。
之后伺候得就更加周到了,不仅屋里的被子多加了一层,就连火盆也一直没撤过。
许长安对此很是享受,并欣慰自己摔下床时终于有个缓冲的东西了,还不用担心会抢到顾爻的被子。
今夜的他也确实没有抢顾爻的被子,安分地裹着自己的那一床被子,继续开启地铺之旅。
就在许长安将要滚下床时,顾爻却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捞了一把,让他平稳地躺在了榻上。
生活总是充满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比如许长安清晨在榻上醒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幸福。
来到将军府这么久了,除了生病那几天,他终于有一次不是在地上醒来了。
许长安感动得很,将这归功于顾子期的存在,兴奋地抱起迷迷糊糊还在流口水的小胖墩狠亲了几口,“乖宝贝,好饺子请你吃冰糖葫芦!”
顾子期瞬间清醒,“冰糖葫芦!”
许长安又道:“大串的!”
“大串的!”顾子期立刻扑棱着小短腿坐起来,“快,快给子期穿衣!出门买大串串!”
许长安乐得不行,“不过现在不行,要得等过几日。”
他才忽悠完圣上,就算不在房间里待着,也要在将军府里待着,不然可就坐实了欺君之罪,自己把自己的人头给送没了。
“大串串没了。”顾子期撇着嘴,又倒回了榻上,眼睛一闭呼呼大睡。
“小懒猪。”许长安拍了下他的圆屁股,也不强迫他起来,一个人去庖房里给顾爻煎药。
他穿书前经常跟朋友们一起出去野炊,全是自己动手生火,跟现在的状态差不多,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冯管家起初还不放心,一直在外面侯着,等待许长安唤自己,后来发现许长安比他这个老东西的动作还利落,他才彻底放手,自己去做自己的事了。
许长安也只有刚开始那几天是在正儿八经地煎药,后来冯管家不在,他就把药藏起来,自己捣鼓着一些跟煎药耗时差不多的粥类解馋。
从红枣白米粥到皮蛋瘦肉粥,今天煮的是赤豆薏米粥。
本来应该喝药的顾爻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地吃得开心。
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么美味,每天用完了午膳还能吃下这么一大碗粥。
还好房间里只有他们俩,不然让别人看去,还以为将军府克扣了许长安的粮食。
许长安被顾爻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舀了一勺问他:“你要吃吗?”
顾爻不说话,意思就是不吃。
许长安又问他:“那你想吃什么?说个名字,我看看我能做不能?”
顾爻还是不说话。
许长安也就不再自讨没趣,自己吃自己的粥了。
他吃完粥,又悄悄叫来曾厉害收拾碗筷,免得被冯管家发现汤药被他换成了吃食。
曾厉害昨天才挨了二十大板子的罚,屁股疼得慌,走路一跛一跛的,那垂头丧气的样子,看起来真是比之前趾高气扬的模样顺眼多了。
他现在已经把握不准许长安的喜好脾性了,秉持着少做少说就少错的原则,拿起碗筷就要走,却见碗底还剩下几粒殷红的豆子。
曾厉害微顿,“三公子,这……是粥吗?”
许长安擦了擦嘴,“是啊,赤豆薏米粥。”
“赤豆薏米粥?”曾厉害皱起眉头,犹豫着又问,“是……您吃的吗?需不需要小的去让庖房多煮一些?”
许长安怎么敢让庖房的知道这件事,“不用了不用了。我也只是偶尔吃吃,解个馋罢了。”
曾厉害便不再多言。
从房里退出来时,他的眼底已然泛起冷光。
他照顾了许长安多年,许长安有多挑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别的不敢说,就这红豆薏米粥,许长安一直恶心得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更别提拿来解馋了。
他原本以为,许长安突然的仁慈若不是转了性,就是忌惮顾爻的本事暂时不能动手,现在看来,事情怕是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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