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许长安让冯管家将他的陪嫁奴才们都聚集在了一块。
冯管家点完人数,对他道:“夫人,人都齐了。”
许长安点点头,“有劳了。”
受到成亲那日山匪屠杀的影响,剩下的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顾子期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什么齐了呀?”
许长安没说,只将他放到了地上站稳,“好饺子要办正事了,子期跟哥哥进屋玩好不好啊?”
“不好。”顾子期顺着椅子爬到顾爻腿上坐下,吸了吸鼻涕,“子期要和哥哥在这等好饺子。”
许长安没办法,让人拿来大氅和热茶,才准他们俩待着。
丞相府的奴才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许长安唤来他们究竟意欲何为,纷纷为自己今日质疑他的行为直冒冷汗。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但我叫你们来不是为了那件事。”许长安喝了口茶水,也不绕弯子,“自从我嫁入将军府后,想必你们也发现了,我变得善良多了,对么?”
许长安是不怎么自夸的,但比起原身而言,他确实该夸。
底下果然没有人反驳。
不是不敢说,而是无从否认。
“你们伺候我多年,因而跟着陪嫁过来,但我知道,你们不仅不是心甘情愿的,还与我有过或多或少的恩怨。”许长安放下茶杯,“我也知道,你们一直都想离开,所以今天,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这是你们的卖身契。”许长安从袖口取出一沓泛黄的纸张,放在桌面,又让人拖出三个大箱子,“这是足以让你们十年不劳动也有吃有喝的银子。”
所有人霎时屏住了呼吸。
“不用着急,人人都有。从现在起,我叫到谁的名字,谁就过来。”许长安翻着纸张,“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每过来一个人,许长安就将卖身契交到对方手中,并给对方二十两银子。
一直到卖身契发完,两箱银子也见了底,许长安才在冯管家端来的水盆里洗干净手,拿了个果子咬下一口,嚼得喀嚓作响。
“现在,被我念到名字的人都向前走一步。”许长安慢条斯理地继续,“第一个,常顺;第二个,常德;第三个……”
念完名字之后,许长安摆了摆手,“这些人留下来,其余的,都可以拿着东西走了。”
众人慌张,纵然不知许长安为何突然撵人,跪地求饶总是没错的。
可他们刚刚屈膝,就听许长安道:“一刻钟内,若是你们还没走出将军府……”
他顿了顿,“那就把命留下吧。”
将军府内何其偌大,光是抵达门口都得花上不少时间,此话一出,他们都拼了命地夺门而逃。
原身带来的几十名奴才,经过山匪后还有二十多名,如今在许长安的筛选下,竟仅剩寥寥几人了。
“剩下的人也别慌——虽然你们可能也不慌。”许长安吃完果子,站起身来,“毕竟要杀要剐,不过一条贱命,任君处置。对吗,常德?”
常顺和常德是堂兄弟,都是原身手底下最硬气的奴才。这句话,便是常德曾在顶撞原身时说的。后来当然逃不过一顿皮开肉绽,跟他堂哥常顺一样被饿得皮包骨头。
瘦弱的常德往前一站,中气却是十足,“是又如何?”
许长安答得很干脆,“不如何。”
常德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却没料到他不按常理出牌,“……你到底想干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放走刚才的那些人吗?”许长安走到常德面前,“因为他们两面三刀,心思歹毒,不能信任。”
明明许长安比自己还要矮上一截,常德却感受到了莫名的压抑,在气势上输了许长安不知多少筹。
“可你们不一样。”许长安转身,看向每一个人,“你们刚正不阿,善良勇敢,值得信任。所以我把你们留下来,是为了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常德听得肉麻,“想说什么便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许长安指着自己的胸口,“自从嫁入将军府后,我就忽然醒悟,想要好好做人,也改掉了从前心口不一的坏习惯。即,你们所看到的,就是最真实的我。所以,我想问问各位,能否给我一个机会,留下来,为我效命?”
几人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他,想看他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许长安也不着急,坐回椅子,慵懒地翘起二郎腿,“若是不愿效忠于我,剩下这箱银子,你们几人平摊,能保一生衣食无忧。也算是对我从前虐打你们的赔偿。”
第三个箱子被人打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常顺犹豫了,“你当真……愿意放我们走?”
许长安道:“我已经说过了,我现在只想做个好人。”
几人稍一合计,抬起箱子一步三回头,生怕遭人暗算。
直到看不见人影,许长安才叹了口气。
他确实很中意这些人,但他也没有强迫别人的习惯,别人不愿意,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再寻可靠的心腹了。
许长安伸了个懒腰,发现地上有张卖身契,捡起来一看,是常顺的,估计是搬箱子时遗落了。
这东西对于他们至关重要,若是发现找不着,可能会慌张得要命吧。
许长安没办法,只好去找几人。
银子沉重,估计这会还没走多远,追上去并不是难事。
许长安刚走两步,他们就回来了,急得左顾右盼的,显然是发现卖身契不见了。
“正好,免了我多走几步去找你们了。”许长安摊手,将卖身契还给常顺,“趁早撕了吧,免得又落于他人之手。”
常顺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多谢。”
“不客气。”许长安笑笑,“哦对了,顺便提醒你一句,你母亲的腿疾是心病,别再浪费银钱治疗了。”
常顺一愣,“……你什么意思?”
“因为你常在你母亲面前诉说我的恶毒,你母亲担忧你会惨死他乡,便想留下你。”为了让他听懂,许长安说得很慢,“可是她没有计策,潜意识里知道留住你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一年她摔断了腿,你请假回家照顾她。于是后来,仅仅只是被桌子绊了一跤,她的腿就摔断了。你找遍了大夫也看不出问题,因为她的腿本来就是好的。”
可惜,原身却以为他在撒谎,根本不让他回家,他母亲就一直残疾到现在。
常顺愣愣,“你怎么知道?”
许长安张嘴就来,“从善以后,我发现自己就有点掐指算命的本事了,可能是老天给我的奖赏吧。”
顾爻:“……”
常顺不知道许长安是不是在胡说,但此事涉及他母亲,他也无法忽视,“那……那我应当如何是好?”
许长安道:“两个办法。第一,对你娘说你被我打发回家了,不出三天,不用药医,你娘就能站起来。”
常顺道:“第二呢?”
许长安笑了,“第二你已经拒绝了。”
第二就是告诉他娘,许千金现在一心向善,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见常顺表情尴尬,许长安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已经开了口,多说几句倒也无妨。”
几人都看着他。
许长安道:“常德,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也喜欢你。若是这次回去再不表白将人娶回家,不出半月,那姑娘就会被山匪掳走做压寨夫人,为保清白,咬舌自尽于新婚当夜了。”
常德震惊,“你是说玉娘?!”
“没错。”许长安也不过多解释,继续提醒下一个人。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让人不敢相信,却又不敢不信。
顾子期睁大了眼睛听得津津有味的,只觉得许长安好厉害,小声问顾爻:“哥哥,好饺子说的是真的吗?”
顾爻轻轻应了一声。
他经历过前世,自然知晓许长安说的是真是假。
等许长安停下,常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嘴上还在逞强,“若这些都是真的,你与我们无亲无故,为何要帮我们?”
“因为我要一心向善啊。”许长安嘴巴都说干了,接过顾子期殷勤递来的茶水,灌了一口,才又继续,“你们不愿意为我效命是你们的选择,但我欣赏你们曾经冒死在我手里救人的行为,想让你们以后过得好一点,这是我现在的行事风格,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几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齐齐对许长安拱手道:“虽然不知道这些是否属实,但还是多谢您告知。那……我们就走了?”
许长安看了眼天色,“此时已经近黄昏了,在这休息一夜再走是最好的,若是急着今夜离开,我就让冯管家安排人手送你们吧。”
毕竟那一整箱银子可不是开玩笑的,多的是人觊觎。
冯管家应道:“老奴这就去准备。”
常顺又是一拱手,“多谢。”
“行了行了。”许长安摆摆手,弯腰抱起顾子期,“不过,若是哪天反悔了,我还是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连让他们觉得不好意思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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