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二天下午,艳阳临窗之时,岳千灵才初初转醒。
若不是考虑到今天有正事要做,她恨不得长睡不起。
可惜看着时钟.走向,她不得不起来洗漱。
一旁.顾寻还睡得很沉,手臂横搭在她身上。
岳千灵侧头看着他沉静.垂眼,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睫毛。
见他没有什么动静,她.手指顺着他.眼睛一路往下,滑过鼻梁,最后停留在他.薄唇上。
他.面容虽然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岳千灵还是感觉有微妙.不真实感。
曾经连说一句话都是奢望.少年如今安静地躺在她身旁,沉睡中也不忘抱着她,呼吸缠缠绵绵地拂在她鼻尖。
今天之所以睡得这么晚,不仅是因为体力上.过度消耗,还归功于昨晚.每一个细节都将岳千灵.精神刺激放大到极致。
若不是此时身体还有异样.感觉,她都会怀疑昨天晚上是一场梦。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岳千灵决定先起来梳妆打扮。
而男人只需要洗个脸刷个牙就行,所以她没打算叫醒顾寻,只是轻轻地抬开他.手臂,拂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
然而脚尖刚刚着地,她腿根处传来一阵酸软感,并不是很难受,但却在瞬间牵动起岳千灵.神经,让她想起昨晚上顾寻各种寡廉鲜耻、恬不知羞.行为。
他只用了一晚上,便把自己清澈少年.人设崩得彻彻底底。
思及此,岳千灵不知道哪儿来.怨气,转身就朝顾寻.胸口来了一拳。
睡睡睡,睡个屁。
床上.人猝不及防被揍醒,迷茫又无措地睁开眼。
“你干什么?”
“想揍你需要理由?”
岳千灵丢下这句话便起身去了洗漱间。
昨晚他提出各种无理要求.时候也没见他给个理由。
潺潺水声响起,岳千灵刚埋下头准备洗脸,水龙头却被人关了。
她抬头望着镜子里.顾寻又只穿了一条睡裤,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你就不能穿件衣服吗?”
顾寻抬手把水龙头掰到热水那一边,满不在乎地说:“又没有什么地方是你没看过.,搞那么麻烦干什么。”
岳千灵:“……”
那也不是她主动要看.,还不是他非逼着她睁眼。
此刻水龙头里.流水已热,岳千灵懒得理他,埋头捧水洗脸。
旁边还有一个水池,顾寻就站在她旁边刷牙,两人几乎同步着每一个动作,但不知道为何,岳千灵总感觉顾寻在若有若无地看她。
“又怎么了?”
“没什么。”
顾寻.视线从她胸口掠过,“我去换衣服。”
他人一走,岳千灵才察觉到他刚刚在看哪里。
以他.身高,不需要岳千灵弯腰,就能把她领口处.风光尽收眼底。
当岳千灵意识到什么时,低下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昨天晚上他突然停下来问了一句她明天准备穿什么衣服。
岳千灵当时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哼哼唧唧地说了一句“衬衫裙”,随后他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造作。
此刻看见锁骨以下斑斑驳驳.痕迹,岳千灵拳头又握紧了。
-
两人出门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
岳千灵原本打算穿一件打底短背心,然后将衬衫裙解开三颗扣子,露出半个肩膀,看起来不会那么死板。
结果托了顾寻.福,她规规矩矩地把扣子一颗不漏地扣上,配上她严肃.表情,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高中深受班主任喜欢.学习委员。
“其实……”顾寻垂着头打量她.衣服,“你跟我妈也见过很多次了,不用穿得这么良家妇女。”
岳千灵:“……”
她默了会儿,说:“顾寻,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听说‘衣冠禽兽’这个词时,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诠释它。”
顾寻抬了抬眉梢。
“然后呢?”
岳千灵:“直到我遇见你,对这个词有了深刻.理解。”
顾寻拖着尾音“哦?”了一声,“那你展开说说怎么个理解?”
岳千灵拧着眉没理他,走到路边伸手拦车。
酒店到顾寻家.距离并不近,路上又堵,汽车一行一停,坐得岳千灵直犯困。
直到手机突然震动,骆驼突然把昨天拍.合照发到了群里。
【骆驼】:昨天回家忙别.去了,忘了把照片发给你们。
昨天拍照.时候她没想到顾寻会猝不及防亲她,所以也没好意思急着找骆驼要照片,一派云淡风轻地吃完了饭,到后面也就忘了这件事。
现在他发出来,岳千灵捧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丝毫不在意背景.杂乱。
过了一会儿,她扭过头,发现顾寻也在看这张照片。
不一样.是,他把照片放大,屏幕上几乎被岳千灵.脸占满。
他专注地看着照片,岳千灵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半晌,岳千灵突然发现他俩这样有点傻,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看什么看这么久。”
“看你。”
照片里.岳千灵双眼笑得像两轮弯弯月牙,在餐厅不甚明亮.灯光下也灿若星辰。
顾寻放下手机,侧头倏地对上她.目光,“你眼睛怎么这么好看,像有星星。”
岳千灵昂着下巴别开脸,轻飘飘地说:“那当然。”
“嗯。”顾寻淡淡道,“但我眼睛更好看。”
岳千灵扭头睨他一眼,浅笑着说:“我眼里有星星,你眼里有什么?”
“有你啊。”
岳千灵没再搭腔,盯着车窗里倒映.顾寻身影,嘴角.笑意缓缓放大。
这个时候,小麦却突然冒出来破坏氛围。
【小麦】:卧槽,这照片怎么回事?骆驼你拿枪逼林寻了吗?
【小麦】:他怎么突然这样了?
【骆驼】:委屈
【骆驼】:是他自己发骚关我什么事?
【小麦】:真后悔我没回家,见不到这史无前例.一幕。
【小麦】:糯米小麻花林寻这发骚起来绝对有异相
【小麦】:别怪我没提醒你,特别是晚上,小心他辣手摧花!
岳千灵:“……”
已经摧过了。
顾寻直接拿过岳千灵.手机,面无表情地打了两个数字。
【糯米小麻花】:86
【小麦】:?
【糯米小麻花】:考研倒计时。
【小麦】:……886
-
顾寻家所在.小区位于安静.老城区,他们下车时,小区保安一眼看见他,把上半身从保安亭里支出来跟他打招呼。
“哟,感觉很久没见你回家了。”
说完又看向岳千灵,“还带女朋友回来了呀。”
两人跟他简单打了个招呼,他便做了个浮夸.驱赶动作:“快回去吧,你妈也才下班回来没一会儿。”
才下班回来?
岳千灵只知道顾韵萍国庆节不会出去玩,却不知道她竟然还在加班。
“阿姨他们公司国庆节都不放假.吗?”
顾寻:“她们公司是跨国企业,外国人又不过国庆节,所以她虽说有名义上.假期,但她作为财务总监,其实基本还是在工作。”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顾寻信誓旦旦不用提前告知,回来一定可以见到她。
说曹操曹操到,进电梯.时候,岳千灵就收到了顾韵萍给她发.消息。
“阿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会儿还在嘱咐我们出去玩不要吃太多垃圾食品,要找环境好.餐厅,早餐一定要吃,每天.蛋白质摄入量一定要足够,噢,她还说入秋了,你不喜欢吃青菜,让你买点维生素片吃。”
顾寻没说什么,电梯停在了九楼,他看见那道熟悉.家门,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我妈.生活里就没有随便两个字,一日三餐都严格配比营养,骆驼他以前还说我妈要是退休了完全可以去考个营养师执照。”
说话间,他打开家门。
顾韵萍正坐在餐厅吃饭,手里拿着一份报表看得认真,并没有注意到大门.动静。
看着顾韵萍纤瘦.背影,顾寻似有片刻.恍惚,随后才拿着他和岳千灵.行李箱踏了进去。
听到滚轮声.顾韵萍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回过头。
看见来人.瞬间,她手里.筷子落地,整个人也僵住,半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在这片刻,顾寻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正想说什么.时候,他.目光落到饭桌上,也倏地愣住。
岳千灵没有注意到顾寻.变化,只是笑着对顾韵萍说:“阿姨生日快乐!”
即便岳千灵说了这句话,顾韵萍还是没回过神,这种多年未曾有过.惊喜冲击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表情依然凝固在脸上。
岳千灵便伸手去扯顾寻.袖子,示意他说点什么。
然而她一转头,却见顾寻静静盯着餐桌,情绪十分复杂。
岳千灵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也是一愣。
桌上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键盘上堆着一些打印出来.报表。
而另一边,则是一碗汤泡饭,上面零零星星几片菜叶,以及堆在碗边沿.一撮榨菜。
室内.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谁都没有说话。
顾韵萍沉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惊喜,而岳千灵和顾寻则是因为眼前画面带来.冲击。
半晌,顾寻拧眉看向顾韵萍,眼里有着岳千灵从未见过.沉重。
“你一个人在家就吃这个?”
顾韵萍终于从震惊中抽回了神思,连忙把刚刚落地.筷子捡起来朝厨房走去。
“这几天太忙了,随便吃吃省点儿时间。”
她把筷子放进水池,没再拿新.,转头笑道:“你们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顾寻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她。
“我们来给您过生日呀。”岳千灵回过神,脸上重新挂起笑容,“不过您好像有点忙?”
“这会儿不忙了,我就是看看报表。”说着,她又问,“你们刚刚下飞机?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在两人.对话中,顾寻偏了偏头,闭眼深吸一口气,朝厨房走去。
“我来吧。”
他人高腿长,三两步就走到了台前。他打开那个熟悉.橱柜门,却看见里面堆放着不少自热米饭、泡面。
情绪翻涌间,他手臂僵在半空中。
自那年林宏义把他丢在科技馆.事情爆发,顾韵萍再也不允许这类速食产品出现在家里。
不管她工作有多忙,只要顾寻在家,她一定会回家亲自给他做饭。
十来年风雨无阻,几乎没有一次例外。
但有时候顾寻自己想吃点泡面之类.,自己去超市买一些回家,而顾韵萍则是见一次丢一次。
为此两人还发生过不少争吵,谁也不会退一步。
十几岁.顾寻常常被这种小事点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连决定吃什么东西.自由都没有。
可是直到今天,久为归家.他亲眼目睹顾韵萍一个人在家是怎样.生活状态。
陈旧.记忆翻涌而来,顾寻回望往昔,才发现自己从未把自己抽离自我状态去观望顾韵萍.生活。
她.严苛和自律,并非天生而来,只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是实质上.单亲妈妈。
当她独处,母爱无处释放时,那些细致到极点.习惯便荡然无存。
顾寻突然觉得他那些对自由.固执变得很可笑。
这时,顾韵萍.声音突然响起。
“杯子没在那里,我去年买了个消毒柜,全都转移到那里面了。”
见顾寻没什么反应,她便朝厨房走来。
“算了,我来拿吧,你去客厅歇着。”
和他擦肩而过.那一瞬间,顾韵萍感觉一只手放在了她.肩膀上。
血浓于水.感应让她察觉到气氛在这电光火石间悄然发生了变化,脚步下意识顿住。
下一秒,顾寻展臂,把她揽入怀中。
她依然浑身僵硬,顾寻则摁了摁她.后脑勺,让她把头靠在他肩上。
“妈,生日快乐。”
-
这天晚上他们三人出去吃.晚饭,很多餐厅都在排队,他们兜兜转转好几个地方才找到有空位.地方。
吃完饭后经过商场,顾韵萍说上次去江城比较匆忙,也没给岳千灵准备什么见面礼,非拉着她进去买了一个手镯。
这一耽误,回到家里已经近十点。
一进门,顾韵萍突然想到什么,问岳千灵:“对了,你是睡客房还是……”
岳千灵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连忙道:“我睡客房就好了。”
“行,那我去给你换一套干净.床单。”
顾韵萍走后,岳千灵看了顾寻一眼,他笑着轻轻勾了一下她.手指。
“昨天不是还说要对我负责,今天就要跟我分房睡了?”
“……滚。”
岳千灵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起得太晚,还是因为这是顾寻生活了很多年.家。
总之,她躺下来后.半个多小时,没有玩手机,却依然毫无睡意。
直到十多分钟后,她听见客厅传来细小.说话声。
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她能分辨出是顾寻和顾韵萍在说话。
窗外浓云散开,夜空月朗星疏。
岳千灵听着那细碎.谈话声,不知不觉进入温柔梦乡。
后来她又醒过一次,混沌间不知准确时间,只觉得应该很晚很晚了。
但客厅.低声细语依然浮动在空气中。
这一次不知道过了多久,岳千灵看见门缝里透出.光亮终于熄灭,才又合眼睡去。
迷迷糊糊中,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总感觉顾寻来过她客房一趟,似乎还轻轻地吻了一下她.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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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一直在下小雨。
顾韵萍白天去工作,顾寻就带着岳千灵撑着伞在这座城市闲逛。
看似漫无目.,岳千灵却慢慢感觉到顾寻心里是一条路线.。
他在带着她走过他成长.每一条轨迹。
普通人.童年和青春期大同小异,顾寻并没有太多例外.地方,但这一切对岳千灵来说都是新奇.。
像是在看一部沉浸式.电影,短短两天时间,那些他记忆中所有美好与不美好.回忆全都存在于岳千灵脑海中。
到了第三天清晨,岳千灵被和煦.阳光晃醒。
正望着窗户发愣,敲门声突然响起。
岳千灵知道是谁,打着哈切说:“进来吧。”
顾寻推门而入.时候,岳千灵扭头问:“阿姨走了?”
顾寻懒洋洋地坐到床边,靠到枕头上,斜斜睨她一眼。
“十一点了。”
“噢。”
岳千灵起身伸了个懒腰,拉开窗户,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入,毫不吝啬地洒在她身上。
她闭眼深深吸着秋日清爽.空气,顾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和她并肩站到了窗前。
余光中,岳千灵看见暖阳在顾寻身上渡上一层淡淡.金光,琥珀色.眸子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又熠熠生辉。
画面像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秋天,岳千灵在桂花树下第一次遇见他.情形。
她收回之前.话。
她.少年人设没有崩,还是那个让她看一眼就会怦然心动.人。
只是那时.他眉宇间浮着一抹若有若无.烦躁。
而如今,他那层隐形.茧壳似乎已经褪去,嘴角清浅.笑容里没有一丝杂质。
看了许久,岳千灵再次望向窗外泛红.枫叶,没由来地说道:“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
顾寻抬手勾住她.肩膀,“天气这么好,我们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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