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宴西清早醒来便觉几头重脚轻。
前一阵行程急鼓翻钲似的,催得他连喘口气的工夫也无。
先是爷子那头,原定出院时间,临状况恶化,现今只躺在特护病房里,药石济命,好一阵歹一阵的。
是那项目即将召开招标会,事关重大,他作为投标方之一的主要负责人,很多事情都得亲临坐镇。
此外,新年前后,婚丧嫁娶的事情也多起来,因谈骞北的身份在那儿,很多他不便出席的人情场合,还都得谈宴西露。过去寒暄两句,饭也不及吃,就得转场下一。
这些都是他惯常的工作,忙归忙,倒也应付得及。
谁想到,这种局下,给他添一把火的人,居然是卫丞。
谈宴西一通电话过去,气都不打一处来:人工作干得好好的,你在这里头掺合什,嫌我这儿不够乱是吧?你这,怎不去做猎头!
卫丞一派幸灾乐祸:你也不是人什正经的属,她想换什工作,还得经你批准?你勒不住你这小金丝雀,也别胡乱撒泼啊。
是,这事儿倒压过那些人情关窍,他最难受不过、捋将不清的千头万绪。
他叫莫妮卡去打听打听,法国置办房产送人,得什流程。
莫妮卡汇报说:门槛倒是没什门槛,但手续流程多少点繁琐,且公寓单间只租不售,那产权是整栋楼的,要买就得都买下来……恐怕,价格不低。
谈宴西:那就买整栋。
莫妮卡大为震撼,转头去协商,然后告诉他:业主不肯卖。我恳求几次,他都一口回绝。他的房产都是经理人在打理,如果很着急,就只租,经理人那儿托管协议,租赁合代签即可。
谈宴西吩咐:租吧。
是,便由莫妮卡两头飞,领这租赁协议回来,他在连轴转的行程里,签这协议,由莫妮卡送过去。
兴许莫妮卡都瞧不过眼这纯属烧钱玩的行径,这太不是他一贯讲求投资回报比的做法——房子买是投资,放那儿终究保值,租赁却只租个限的居住权,到期什也捞不着。
她便在他签订合之前委婉提醒,找个独户的别墅,买可照那公寓的样子做装修,只是会耽搁一点时间。
谈宴西似没听见,眼也不眨地签字。
-
今日天色灰青,倒没刮风,只是干冷。
谈宴西去阳台那儿,开窗,点支烟,正心神不宁地抽着,目光瞥见什。
脚步一顿,退半步。
他往地上一蹲,朝地板上一眼,一时间哑然失笑。
瞧瞧小姑娘的乌鸦嘴——这泡过水的木地板,还真翘起来两片。
他深深地抽口烟,一时间更觉烦乱。
里头太多周弥的东西。
衣柜里给她备的几身换洗衣服,浴室的牙刷、洗奶和整套的护肤品。
前几天,他还在沙发的缝隙里摸出来一根黑色的发圈儿。
那时,他刚从卫丞那儿得知,人飞东城的机票已经定。
撂下电话的时候,心里想着,得叫政过来,把这屋里彻彻底底收拾一遍,不属他的东西,都打包扔!
然等这狠冷的心情一过,终究也没这去做。
一会儿,人来敲门,是谈宴西头天叫莫妮卡帮他预定的早餐。
谈宴西冲澡,坐去餐桌旁边,却不大胃口,只喝半杯柳橙汁。
他今日没什安排,难得空闲,但或许没这享受清闲的命,待屋里焦躁得很。
点一支烟,想着找点什事情做。
客厅里转一圈,见楼层管前几天就帮他领回来的一只包裹。
挺大一个纸箱,及膝盖那高,靠客厅的墙壁放着,也怪碍眼。
最近忙得一回倒头就睡,始终没空拆。
他去书房里,找到一柄美工刀,回客厅,把纸箱子拆开。
但只一眼便关上。
真不觉得意外,这就是周弥的性格干得出来的事。
他只是觉得无奈,叼着烟,自顾自地笑一声:“弥弥,这就矫情啊。”
她要“两袖清风”地走。
可他也算不得一个好情人,名一样都给不。
她既没求着名,连实打实的利也没捞到。
这傻姑娘啊,到底图他什。
-
中午,谈宴西往姚妈那儿去一趟。
他左右是闲不住,过去给姚妈解解闷子也好。
姚妈知道谈爷子在病重,儿孙子女轮番孝敬,照理谈宴西没空往她这儿来,食材都比平日备得少。
今天他临时过来,她叫他先坐着,自己马上出去买个菜。
城的好处,生活设施齐,外头走不到一公里就菜场。
姚妈去没十钟就回来,拎着条鲜鱼,喜滋滋说,今日炖豆腐鱼汤来喝。
姚妈手脚麻利,半个多钟头,菜一汤就端上桌。
谈宴西实则没什胃口,嘴里觉得淡,尝不出来什味道,只喝两盅鱼汤。
姚妈打量着他,“祖宗,你是不是生病?”
她放碗,起身离开餐厅,一会儿折回来,手里拿支耳温枪。
给谈宴西量量,385c。
姚妈知道谈宴西的性格,除非自愈不的病,他轻易不爱去医院。
也不劝他,等他吃完饭,拿温水和退烧药来,叫他先服,上楼去睡一觉,烧退不退。
她念叨着:“要不把周姑娘叫过来?我她在你总好受点儿。”
谈宴西淡淡地说:“她换工作,要离开北城。”
姚妈一愣,“什时候走?把人带过来啊,我做顿饭当是践行呢?”
谈宴西不说话。
他没跟姚妈说跟周弥已经断的事。
实在的思绪茫茫,或许是因为发烧,整个人行尸走肉似的,脑袋都不转动。
他扶着栏杆扶手,轻一脚重一脚地上楼去,进卧室躺下。
歪靠在床头,费力地睁眼,那衣帽间的门只敞开一线,叫他忍不住想去推开,是不是人在里头,是不是正对着镜子换衣服,像一段霜白的月光流淌下。
意识近涣散的边缘,突然手机响。
他急忙接起,却是莫妮卡,告诉他:那文件,人一个闪送送回去,她刚签收的。
谈宴西问:“你拆开,钥匙在里头吗?”
片刻,莫妮卡回复他:“也在。”
谈宴西:“知道。”
-
谈宴西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
醒来烧应当是退,一背的汗。
他去浴室冲个澡,换一身干爽的衣服下楼去。
姚妈闻声过来,问他:“烧退吗?”
“嗯。”
她不放心,拿来耳温枪测一次,松口气,“你坐会儿,我去给你冲杯柠檬水——晚饭可什想吃的?”
“您随意。”
谈宴西走到窗边去,一手抄在口袋里,往外头。
灰白的天色,上空铅云堆积,什正轻缓地飘落下来。
细,原来是下雪。
姚妈把柠檬水放在餐桌上,叫谈宴西过来喝。
喊一次,人没来。
喊第次,人还站在窗前发呆。
那身影瞧着茕茕落落的,叫她不由地想到他小时候,半大点儿的孩子,作业完,就去门口的楼梯上坐着,一边书一边等。
十回九回,什也等不到。
姚妈见不得他这样,心里发酸,走过去,笑问:“瞧什呢?这下雪也没什稀奇的。”
谈宴西没做声。
姚妈待一会儿,也没听见动静。
直觉还是就放他一个单独待着。他是这样的性格,不想说的,一个字也不会往外吐露。
她转身准备走,就在这时,谈宴西方出声。
“您瞧,我的绿山雀飞走。”
姚妈纳罕得很:“这时节,哪儿来的绿山雀?”
谈宴西只是笑一笑,不说话。,.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