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过赵一野会突然跑出来爆出这么个消息,从她那句“手链换成戒指”落地后,场上的气氛就变了。
在场的有些是没有背景白手起家,有些却是背靠家里大集团的,从小到大见惯了各种各类珠宝珍品,听清楚事情原委后,顿时面露嫌恶地把自己身上千珍珠宝摘下来。
千珍的总监脸色都绿了,恶狠狠瞪了赵一野一眼,却发现赵一野现在关注点根本不在他身上。
“回去我就写辞职信,我不混了也不干这种肮脏事!”赵一野撂下最后一句话后转身离开,这次不像刚来那会儿一群人堵着了,大家十分默契地让出一条路,让她舒舒坦坦走到大门口。
晚会的总负责人对着失控的场面一时也有些懵,她紧急让人将嘉宾带往休息区,自己也跟着过去安抚,这边则留下几个比较靠谱的负责人处理。
参会的大部分人是不愿意掺和这些糟心事的,也一致认为该由负责人方去好好处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远大于想看热闹的心,大部分人听从总负责人的意见,前往备用大厅休息。
喻恬站在被人群中,看着原舒转身离开,渐行渐远,她和她身边的另一位年轻人似乎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说到最后两人都笑了。
嘉宾是散开了,但闹剧还在继续,千珍的总监反应过来后急忙想找点什么话撇清自己,但有赵一野在前,他们说什么似乎都失去了说服力。
最好是像喻恬她们那样拿出证据,但如赵一野所说,此前他们设计都是往手链的方向去,也是在竞争那天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拿到喻恬的稿子,才意识到戒指会更加合适。
负责人也在想对策,脸是已经丢了,会场也闹成这样了,千珍那边还出现一个那么离谱的员工,要由他们来说什么抄没抄的似乎也没可信度。
她的犹豫仅持续一瞬,很快换上一张笑脸对喻恬说:“很抱歉喻小姐,出现了这么令人不快的事故,我们会和千珍交涉后给你们一个答复的,最晚在这周末。”
这就是喻恬想要的结果了,一个有确切时间的答复,至于那些涉嫌抄袭的设计作品,现在看来会场里大部分人弃之如履了,也不需要喻恬多说什么。
她看向祝典,眼神询问她对这个回答有没有什么意见,祝典说自己没意见。
那就行了,喻恬内心十分疲惫,她不再管负责人的笑,也不管千珍总监灰败的脸色,径直走出会场。
祝典也跟着离开,会场外面空间很大,原本是还有一个露天聚会的,现在看来是什么都没了。
喻恬边走还边反省自己今天又辜负了多少人,首先是给她票的前辈,人家肯定不是为了让她来吵架的,对于这种情况有很多解决方法,但喻恬那个时候能想到的只有吵一架。
还有就是工作室的众人……
喻恬轻声开口:“如果我们的工作室再大一点就好了,起码在外面别人不敢轻视我们,也不敢随意拿我们的作品。”
“是他们手段脏,不是我们的错。”
“对,他们肯定是错最多的,但要是我们是和千珍一样的知名大品牌,就不会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了。”
喻恬又陷入漫长的自我反省,祝典不知道怎么安慰,己方目前确实弱了一点,但那也是和千珍对比,和国内任何一个创立不到一年的个人工作室相比,喻恬都不可能输。
两人走着走着就快到了门口,司机刚刚接到祝典的消息,现在已经在外面等了,喻恬刚要走出大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喻恬头顿时有点疼,但今天赵一野确确实实帮助她们很多,喻恬不好意思晾着人家,只好无奈回头:“怎么了?”
“今天的事情,我真的很意外,虽然不算我的错,但我还是觉得很抱歉。”
她难得有这么好的语气说话,喻恬点点头:“没事。”
“你以后专注设计吧,不要想太多其他的。”
喻恬没忍住呛回去:“我的设计和我的感情息息相关,每个人有自己的灵感来源,赵小姐总不能干涉别人灵感吧?”
赵一野拧着眉,“原舒又不懂设计!你从大学一直缠着她到现在,有什么用吗?你的设计提升很多吗?你当时要是考个研去更好的地方,现在都不会这样!或者把实习的公司当跳板去更高层的企业,背靠一个大企业现在谁敢抄你东西?!”
祝典暗道不好,喻恬刚刚的心绪才好起来,赵一野这又是直接往她痛处踩了。
赵一野还没说完:“现在看来原舒也没有和你如胶似漆的感情好,好好的机会又被你弄得一塌糊涂,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
祝典安静不住了,骂道:“你疯了?各人有各人的想□□得到你来这里教育人吗?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先,赶紧回去写辞职信吧!”
她说完没等两方谁反应过来,迅速把喻恬推到车里,自己也坐进去,彻底挡在喻恬赵一野两人中间。
车门关闭,司机开动车子朝目的酒店去,赵一野没机会再骂回来,而从头到尾喻恬也没说话。
好在酒店距离会场不远,下车后祝典带着喻恬回房间,目前喻恬状态看着还行,但她不确定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只能一句句提醒“别想太多”“等负责人消息”“先睡觉,睡醒就好了”“养好精神”。
喻恬一直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折腾一个小时后她终于上床睡觉了,祝典观察无误后,放下心离开房间。
夜幕低垂,窗外亮着的只有写字楼灯,或许还有会场的灯,喻恬心想,毕竟那么金碧辉煌的布置,也不知道光能不能传到这里来。
喻恬感觉自己有点魔怔了,她翻个身不再看窗外,静静想起她和原舒的事。
时至今日她仍然不能以平和的心态去想原舒,毕竟是喜欢了八年的人啊。
她的手机壁纸是两人刚结婚不久时,她随手拍的一张风景照,喻恬还记得那时候她凑到原舒身边,拿着好几张照片问哪一张好。
原舒不想回答,自己却仿佛看不懂脸色一般,舔着脸往前凑,非要让她说个意见,最后手指划到这一张时,原舒点头了。
你真的挺烦人的,喻恬自嘲想,她都不想搭理你,你还往上凑。
可都结婚了,想要问一下妻子的看法,也不算很过分吧。
她边想边把照片删了,对着相册又不知道该换哪张,最后稀里糊涂换成手机默认的壁纸,一张大海的图片。
她还挺喜欢大海的,本来说好要和原舒一起去看,结果也没去成。
喻恬想了想发现她喜欢的不只是海,高山森林沙漠她都喜欢,遗憾的是都没去过。
可能得以后自己一个人去了吧。
一打开微信,映入眼帘的背景又是两人的合照。
从认识到现在八年,两人合照一只手都数得清,这一张还是喻恬趁原舒不注意时拍的,照片里她露出一脸计划得逞的笑意,原舒则是面无表情,甚至没看镜头。
和原舒的聊天记录十分简单,除了原舒有事交代以外,大部分回复是“嗯”“行”“好”这些字眼,而喻恬常常一发好几条,没事也要分享一下自己的好心情,是任谁看了都会大骂喻恬蠢的程度。
赵一野今晚在离开时的那几句话一直在喻恬脑子里回荡,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
拿了那么多大奖,却连自己工作室的设计成果都保不住,还要靠毫不体面地去会场闹才有一个回应。
如果她在高考的时候,选择去一个设计专业是强项的学校。
如果在大三实习时,直接跟着前辈的项目做下去。
或者在大四出来后直接开工作室,只要再多一年时间,喻恬心想,再多一年就够了,她的工作室绝对不会被别人这么欺负。
她第一次觉得赵一野大学时说的那些话是有道理的,人要发展自己,不能成为另一个人的尾巴,不要被感情束缚。
喻恬重新拿起手机,熟练地找到原舒的号码,在拨出去那一瞬间迟疑片刻,会被接通吗?接通之后会说什么?原舒知道今晚她也在会场吗?
不过这半刻的迟疑很快被她跨过,她拨打号码,将手机靠在耳朵处。
原舒居然接了。
电话里传来的吵闹声让喻恬确定原舒还在会场,原舒清冽淡漠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怎么了?”
喻恬很没出息地耳朵一热,回过神后她哑着嗓音说:“原舒。”
“嗯?”
“我们结束……”
喻恬在内心组织了很久要怎么说,分开一段时间?结束?还是其他表达?
没等她说完,原舒略带厌烦的声音响起:“你闹够了没?”
喻恬微微睁大眼睛,一时间还不知道作何回复,只感觉到眼眶里的泪慢慢蓄满。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是原舒结束通话了。
喻恬松开手任由手机滑落,这样也挺好,挺干脆,她想。
遗憾的是她的八年终究收不回来了。
喻恬另一只手捂着口鼻,可还是没能成功阻止眼泪掉落,她连日奔波瘦下来的单薄肩膀微微颤抖着,啜泣声在宽大的卧室里响起。
明天一早就回去,拟好离婚协议放在家里,然后接下来有什么想玩的想吃的都自己去吧。
她原本是想和原舒好好商量这件事的,毕竟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可看来原舒并没有这个时间和闲心。
喻恬闭上眼睛,没由来地一阵轻松。
不过是一次错误的感情交付,没关系,她还有很多个八年。
会场里的原舒结束通话后,本应该走到原本的位置继续她的社交,她刚刚和人聊了一笔很不错的合作,至少接下来半年公司会往更高的位置走了。
可在迈开步的那瞬间她骤然有些心慌,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应该是喻恬的电话影响的,原舒一想到她刚刚的话还是有些生气。
自己确实那天晚上没有回家吃饭,也没有提前告知她,但她也没必要闹那么久吧?还用这种把戏来报复?或者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原舒胸口一阵烦闷。
等回家了一定要好好说一下喻恬,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喻恬没想到自己再次醒来时是这幅场景,她看着自己的手和周围的布置有些呆愣。
印着“高二八班”的牌子,写满公式的黑板,黄色的桌椅,还有随风鼓动的窗帘,以及眼前这双手。
手确实是她的手,但白皙细瘦的样子,很明显不是二十七岁的她的。
是十八岁的。
喻恬飞快从记忆里的地方找出镜子,熟悉的面容五官,眼睛却没有因为睡前的哭泣而红肿,受睡姿影响,左脸甚至被压出几道痕迹。
以及她后知后觉自己的手有些麻了,是刚刚在桌上睡觉时被压的。
喻恬心里疯狂起伏翻滚,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伸手掐了自己好几下,确定这不是在梦里。
窗外一阵强风,窗帘又被吹得鼓起来,几乎快要脱离桌子的压制,正午的阳光从窗帘吹开的缝隙里争先恐后钻进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隔一条过道的女生睡眼惺忪地喊她名字:“喻恬,你醒了?麻烦把窗户关一下好吗,那个窗帘一直飘,谢谢你。”
喻恬站起身,机械地伸出手关闭窗户,再顺手把窗帘调整好。
那个女生似乎又说了一句谢谢。
喻恬已经听不见了,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重生了,她到了高二那年。
认识原舒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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