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穗话音刚落,那个之前被她剑气完全压制着,也还算稳重平静的女修,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一副难言的复杂和大受打击的模样。
她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又怕白穗拿出什么让她更加难以接受的东西,说出杀伤力更大的话。
在盯着白穗手中那条绣工一绝,挑不出丝毫瑕疵的手帕良久,最后那女修咽下了要说的话。
只瞥了一眼白穗那和储物戒指挂在一起的玉佩,像是吞了苍蝇般转身离开了。
白穗见她走了,那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收敛。
“怪不得她一开始就对我那么咄咄逼人,我还以为她真的嫉恶如仇想要给她师弟出气什么呢,敢情是因为陆九洲……”
风祁还没从白穗手中那手帕竟是陆九洲绣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听到白穗这话后一顿。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涂山女修喜欢陆九洲,所以这才借机找你麻烦的?”
“应该一半一半吧,毕竟就算没有陆师兄她估计也和其他人一样看我不顺眼,前者只是个导火索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方手帕折叠仔细放了回去,语气还算平和,只是心里是不是真的平静如波只有她自己知道。
若是换作以往时候,对于倾慕陆九洲的异性,甚至胆子大一点主动上前去攀谈,或者得知自己是陆九洲的师妹前来打听消息的也比比皆是。
白穗对此并不在意,德行好的,漂亮的,她还会跟着多聊几句,巴不得陆九洲早些觅得良人。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明明知道那女修和陆九洲没什么交集,她心里还是有点儿烦闷。
“喜欢倒算不上,可能只是咽不下那口气想要和你比试比试而已。”
青烨的话引得白穗看了过来,他从那女修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继续说道。
“若是我记得没错她好像是涂山一个大能的小女儿,十年前来了昆山没成功入门,而将她淘汰的正是陆九洲。她出身不错,资质也算好,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考核却没通过,光是这一件事就足够这种心高气傲的仙二代记上许久了。”
说到这里青年低头看向白穗,这时候周围也没什么旁人他也没太顾忌。
“这是其一。其二是你和她同为冰灵根,她被淘汰了,你却是连入门考核都没参加就被陆九洲带上来做了担保,直接引荐给宗主的。”
“这样的区别态度,她要是能对你有好脸才怪了。”
白穗原本以为是单纯陆九洲的一个女粉看不惯自己,没想到是这样的来龙去脉。
“不过你这些日子还是少出门为好,之前萧泽闯入蓬莱一事牵连诸多,大多都是些不知全貌之人,对昆山对我们都颇有微词。他们是不敢招惹我,明面上也不敢刁难你,可要是比落了单就另说了。”
到时候他们就算做了什么,又没人瞧见,最后白穗百口莫辩,吃亏的只有她自己。
青烨说这些话也就是给白穗提个醒,毕竟她刚醒还不知道情况,再加上昆山树大招风,做什么都我行我素,也的确挺招人不满的。
一出什么事情小的都能放大数倍,就更别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太以偏概全了。
“其实这些宗门也不全是偏激敌对之辈,像桃源,蓬莱昆仑什么的大宗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还有苍山,万剑宗的修者也是,你也不用太草木皆兵了。”
对于旁的人如何看白穗并不在意,她入蓬莱到现在受到的恶意多,但是善意也不少。
就算青烨不提醒她也不会将人一竿子打死。
原本这件事白穗想着拿他们点儿财物,翻页过去了了事。
可正在她清点玉盘里的东西的时候,猛地听到了青年提到了“万剑宗”。
“万剑宗……”
白穗刚脱口而出三个字,又怕问的太突然惹人怀疑。
“听着名字像是个很厉害的剑宗,我以前怎么没听师兄提起过?很有名吗?”
“以前算是。”
“万剑宗五百年前也是个剑宗大门,只是因为当年那场由凤山导致的浩劫,陨落了他们门中大半大能。所以如今已经沦落成了华山的一个小宗门了。”
万剑宗的修者嫉恶如仇,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当年除了昆山蓬莱这些名门正派之外,他们出力最多。
同样也伤亡惨重。
大约当年他们便是做了赴死的决心,近乎倾巢而出。最后只留下了三位大能护着万剑宗,后来那场仙魔大战结束了,可宗门经此一战伤了根基,如今也萧条落败成了一个小门派。
想到这里青烨唏嘘不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没了大能庇护,有资质者大多选择了其他宗门,再难招收到好苗子。就连今年仙剑大会,也是万剑宗近十几年来头一次有弟子获得了参赛资格。”
“只是可惜了,他最后并没有通过试炼。”
怪不得之前雪嫣然说萧泽闯进蓬莱那日,问心台周围观战的并没有万剑宗的弟子。
——估计着从入秘境时候就被淘汰了。
而原著《仙途漫漫》里也没有在仙剑大会描写到万剑宗的剧情,看来这个时候那个万剑宗的大师兄应该还没重生。
正在白穗这么想着的时候,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桑子俞突然开了口。
“你说的万剑宗的那个弟子,是瘸了腿的那个弟子吗?”
“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其实桑子俞一开始并不知道,只是本该毫发无损从秘境里出来的宁玦意外受了不轻的伤。
比起伤势,他的怨气要更重。
那几日一直一边练剑发泄一边咒骂着“疯子”“瘸子”这样的字眼。
他心下好奇,顺着打听了下,参加仙剑大会的人不少,可瘸子却只有一个。
所以基本上没怎么花时间就一下子锁定了万剑宗的那个弟子。
桑子俞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觉着在同辈之中能让宁玦吃这种苦头的实属少见,便打听了下住所去瞧瞧。
尽管来之前他就知道但凡是和宁玦对上的都不会讨到什么好,不想真去看了还是吓了一跳。
听诊治他的医修说那少年伤得极重,浑身骨头都被打断了不说,险些被雷断了灵脉。
宁玦原是见他不能动弹了自觉没趣想要收手捏碎了他的玉牌准备离开,然而那少年竟在最后引了血阵,若不是宁玦反应快,可能根骨都被他给弄折了。
这种杀敌一百,自损八百的做法和同归于尽没什么区别。
“……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
桑子俞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虽没看见人长什么样子,可他却检测到了他的灵根。
“废灵根,又身体残缺。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能筑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竟然能达到结丹修为,算是奇迹了。”
“只是他运气不好,若是没对上宁玦,可能他已经通过试炼了。”
废灵根,身体残缺,瘸子。
这不就是那个万剑宗大师兄重生所用的那具身体吗?!
白穗万万没想到对方此时不仅已经重生了,而且差一点又被打死了。
一时之间她心里百感交集。
“……那他现在还在蓬莱吗?”
桑子俞听后摇了摇头。
“回去了。”
“听那个照顾他的童子说他一醒来就收拾好了东西,说是继续和宁玦待在一个地方怕没命,然后御剑回了万剑宗。”
“……”
的确,宁玦这个名声本就不好,性格更是睚眦必报,要不是之后还有个守擂比试,估计还真会再去找对方麻烦。
那到时候没准就真的没命了。
怎么说呢,白穗在看《仙途漫漫》万剑宗这个大师兄这一卷的时候,对方给她的印象和陆九洲有些像,都是那种正直强大的模样。
不过前者手段狠厉,性情残暴,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千,设定如反派一般。
这也能理解,毕竟他前期被万人欺凌,遭人冷眼,一早就尝尽了人情冷暖。
可在听了桑子俞这话后,落差倒不至于,只是觉得这人突然鲜活了起来。
也没描写的那样可怖阴暗了。
其实走了也好,就算对方是任务对象,可现在陆九洲身受重伤。
比起其他,她更想安心守在他身边,直到他痊愈为止。
白穗松了口气,还想要再询问什么的时候。
她一抬头,桑子俞吓了一跳,连忙侧脸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时候白穗才后知后觉发现,似乎从刚才到现在,桑子俞说话归说话,却从没有拿正眼看过她。
好像在躲避着什么洪涛猛兽似的。
“……那个桑师兄,我长的有这么吓人吗?”
桑子俞摇了摇头,可还是没有看白穗。
这让白穗觉着莫名其妙,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青烨和风祁。
两人似乎对桑子俞这番反应一点儿也不意外。
“诶不是,我虽然不算貌美如花,也勉强算小家碧玉吧,他都不怎么看得清楚人脸还避着我,那我该是丑成什么样子了?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和你美丑没关系。”
提到这个青烨皱了皱眉,抬起手一脸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刚清醒过来可能还不知道,之前和你住一个屋子的那个合欢宗的女修你还记得吧?自从她守擂比试时候和桑子俞对上后,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一直纠缠于他。”
“白日借着指点剑术的由头找他比试也就算了,更荒唐的是前日晚上她竟然跑去桑子俞屋子里找他……”
其实不单单是找他,准确来说是直接躺在床上等他。
桑子俞刚掀被子准备休息,便被一双玉臂搂着脖子环住,还没等他反应两片红唇就送了上来。
当时离得太近,玄殷也没戴面纱,他就算再眼瞎也借着月色将她的模样看得清楚。
合欢宗弟子的样貌非道侣不能见,也真是因为如此玄殷威胁他说要是他敢对她动手,转头就把他看了自己脸的事情广而告之。
合欢宗是昆仑的附属宗门,他也不好真的杀人灭口,于是桑子桑便只有躲。
也不知道是不是合欢宗弟子都有追踪人的特殊技能,还是只有玄殷天赋异禀,基本上他躲哪儿去对方都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他。
打不得,骂不过。
桑子俞没了办法,便把这件事告诉给了青烨,青烨也默许了对方跟着自己以来躲避玄殷。
对于玄殷做的这些事情,青烨脸皮薄,说不出口。
在白穗和风祁等待着他后话的时候,他恼羞成怒骂了一句“无赖”。
“反正就是这么个破事,估计是那女修心胸狭窄,为了报复桑子俞在守擂比试上赢了她的事情,所以这才使用了这样污秽肮脏的手段刁难于他!”
青烨气得不轻,还想要再咒骂几句什么的时候想起了之前白穗和她走得挺近,皱着眉叮嘱道。
“还有,你以后也离她远一些,好端端的姑娘家别学坏了。”
“……师兄你放心,我就算想学也没那个胆子实践的。”
绝了,这行动力可真牛逼啊。
要不是玄殷打不过桑子俞,估计她现在早就把人给吃干抹净了吧。
白穗这么想着,余光瞥了一眼,发现青年薄唇抿着,抬着手摸了摸脖子,少有的不自在。
这才几天啊,之前还死气沉沉无趣至极的人竟然多了几分生气。
与其说是排斥厌恶,估计不知所措和慌乱要来得更多。
——看来他并不是完全对玄殷没有感觉。
妖女霍心,天经地义。
玄殷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强者动情的魔力。
白穗也不知道怎么了,意识到桑子俞也对玄殷有些好感的时候,在松了口气的同时。
心头似又有一块石头压了下来。
半晌,她默默从桑子俞身上移开视线,重新落在了那块和储物戒指串在一起的灵玉上。
明明都是同样一张脸,无论的原著里的陆九洲,还是眼前的桑子俞。
对于玄殷来说似乎都是勾勾手指就能轻易得到的。
而她还在因为一条手帕,和一块为了心安寄存在自己这里的玉佩沾沾自喜。
一时之间莫名讽刺。
……
白穗之后跟着风祁他们去了一趟锁妖塔,那里的结界已经修复好了。
好在听守塔的长老说,里面除了被戚百里带走的那几头上古妖兽之外,并没有留下其他下了咒术和阵法的痕迹。
像是一阵猛烈的暴风雨之后,一切都恢复了原有的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白穗身上还有魔气未褪,进去很容易又沾染上妖气。
所以在他们进去查看的时候她便在外面等着。
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之后,少年从锁妖塔里走了出来。
身后并没有看到青烨他们的身影。
“他们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青烨师兄他们说还要再去锁妖塔最上面位置看看,那里关着的都是万年级别的妖兽,我修为低还不足以承受其妖气,所以就先出来了。”
风祁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双澄澈的眸子,隔着细碎的头发也能瞥见它漂亮的轮廓。
“你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的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先送你回去吧,反正天色也不早了,而且……
你看上去也没什么兴致。”
其实从刚才从紫竹林那里到锁妖塔这一路上风祁就注意到了,白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白穗一愣,原以为自己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对方早就注意到了。
“……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少年掀了下眼皮,看着白穗垂头丧气的模样。
“不明显,不过看得出来。”
“因为你很少有一路上都不主动说话的时候,所以我猜测你应该心情不大好。”
“是因为涂山那个女修还有其他不明是非的人误解了你还有昆山,还是担心之后要历练的事情?”
白穗其实很想要说都不是,可这些和风祁说有什么用?
就凭借他和青烨一样,都觉得玄殷这么对桑子俞是蓄意报复,又怎么可能明白她这种少女心事?
“……多少都有点吧。”
良久,她这么闷闷开了口。
其实她虽不是因为这些不高兴,但是对于历练的事情还是或多或少有些不安的。
既然风祁提起,她也正好顺着一并说了她自己的想法。
“我说了你别笑话我……”
“其实这一次来蓬莱这么小半个月就已经让我很不适应了,我一想到之后要下山历练十年我就很难受。”
白穗也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态不大好,大家都是这么过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她一想到要离开昆山,离开顾止和陆九洲,离开熟悉的一切,她就很难接受。
“……我舍不得我师尊和师兄。”
风祁听后并没有笑话白穗。
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嘲笑的事情,有这种想法也并不是什么软弱的象征。
每一个第一次下山历练的修者都会不舍,都会害怕和不安。
虽然他没有这种感觉,却能够理解白穗的感受。
“这样啊……”
“好在现在距离下山还有些时间,你完全可以趁着历练前再调整下心态。”
“……”
白穗被他这个回答给噎住了,刚才涌上心头的伤感也因为他这话荡然无存。
果然,和他倾诉这些根本没用。
他虽然没笑话自己,却也没办法共情。
正在白穗觉得自己白说了一通浪费了口舌的时候,风祁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要是你实在克服不了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你师兄。”
少年说着看向了白穗,那眼神澄澈,望进了灵魂深处般直白。
“陆九洲那么宠你,应该会同意陪你一起历练。”
风祁的话就像是冬日落在甘草的火星,不用风吹便蔓延了整片天地。
白穗脑子嗡嗡的,回去路上里面都有两个小人在争执不下。
一个告诉她陆九洲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那闲工夫陪着你历练,你就是他的一个同门而已,别太自私,也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不要得寸进尺。
另一个告诉她反正都是历练,叫上陆九洲一起去又怎么样,都要练双剑了多多相处更容易产生默契,对修行更是百利无一害。
也不知道这样辩论了多久,等到白穗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陆九洲的门口。
她原本就是打算去了锁妖塔后就回来继续守着他,照顾他的。
而此时因为风祁的建议,白穗反而有些惴惴不安,不敢推门进去了。
要问吗?
这样会不会不大好,她都这么大人了,一天到晚离不开师尊离不开师兄的,这和巨婴有什么区别?一点也不独立。
可是风祁说了师尊一般修为太高是不能陪同历练的,这样对弟子历练没有半分益处,但是师兄师姐在不干涉修行的前提下是允许的。
她希望陆九洲和她一起历练又不是想要他帮忙修行走捷径什么的,她只是不想离开他太久而已。
只要不妨碍修行,这应该没什么吧。
白穗站在门口犹豫纠结了许久,最后决定不直说,只是试探问问。要是陆九洲有一点反感和排斥就立刻打住,就当一切无事发生。
这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白穗深呼吸了一口,这才敲了敲门。
“师兄,你现在方便我进来吗?”
里面的人静默了一瞬,而后一个声音轻柔传来。
“……所以你站在门口这么久只是想问这个?”
白穗尴尬地笑了声,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对方的时候。
原本紧闭的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了。
陆九洲并没有休息,他只是枕着枕头坐在床上,手中拿着本书籍。
阳光柔软,洒了整个屋子。他的手修长白皙,刚翻过一页。
看过来的眼眸映照着蜜色的余晖,刹那之间,时间似乎也停止了流淌,沦陷在了他的温润眉眼。
“怎么一直傻乎乎站在门口?不是你自己过来找我的吗?”
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轻轻拍了拍床边位置。
“不用担心,为我诊治的医修刚走,过来坐吧。”
她哪里是担心这个,而是担心眼前美色.诱人,自己心猿意马。
真是的,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不清楚吗?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怎么能就这么随便让一个女孩子进房间呢?
白穗一边在心里吐槽着陆九洲,一边又咽了咽口水,身体诚实带门走了进去坐在了床边。
“唔,你说刚才为你诊治的医修刚走,那他有说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近期不要用剑,好好静养一段时日就好。”
他说着伸手想要去给白穗倒茶,不过少女动作更快,先一步夺走了他手中的茶盏。
而后麻利倒好了茶水后,又端着其中一杯吹了吹,这才双手捧着递给了陆九洲。
“师兄喝茶,小心烫。”
陆九洲被白穗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也没拂她的面子,接过浅尝了下润了润唇。
他余光瞥了捧着茶一副欲言又止的白穗,想起了刚才自己半梦半醒之间一片温软蹭在他身上的触感。
“……你刚才出去时候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怕白穗误会,陆九洲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避开了她惊讶的视线。
其实白穗进来的时候陆九洲就用灵力探查了一遍,她并没有受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虽离得远,但是你的剑气我还是能感知到的。是因为秘境结界被破的事情有人找了你麻烦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白穗就想起了那涂山女修,又想起了玄殷。
好不容易忘记的事情又重新覆上了心头。
“明面上是这样,可实际上是因为师兄。”
白穗鼓了鼓腮帮,在青年愕然的神情下尽量用一种不甚在意的语气说道。
“我刚才路过紫竹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涂山的女修,好巧不巧和我一样也是冰灵根,而且听青烨师兄说她十年前来过昆山,该是师兄淘汰了她。”
“人因为结界一事找我麻烦是假,为了师兄才是真。”
涂山的女修?还是冰灵根?
陆九洲恍惚了一瞬,过了许久才想起了有这么一件事。
“原来是她。”
“……就没了?”
原以为陆九洲就算不会生气对方无端挑事,也至少会安抚她几句。
结果等了半天,白穗也没等到除了这四个字之外的后话。
陆九洲看着白穗气鼓鼓的样子,不大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我还应该再说些什么吗?”
“那么大一件事,你竟然就四个字就完事了?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受没受伤,有没有被她欺负,或者狠狠批评她几句替我出出气?”
她说到这里一顿,又想起了玄殷,要是《仙途漫漫》里的陆九洲,玄殷受了一点伤都心疼得不行的。
同脸不同命,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样了?
“……算了,是我情绪过激了。你身上还有伤你好好休息,你有事叫我,我去外面平复下心情。”
白穗耷拉着脑袋,尽管已经竭力忍着了,可依旧满脸都写着委屈。
青年见她起身要走,连忙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师妹,你误会了。”
他没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人会在意这种事情。
“在你进来之前我便知道你没有受伤。还有,关于那个女修,我也知道她伤不了你便没过问。”
“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真的?”
白穗半信半疑地盯着陆九洲看了一会儿。
这样的白穗陆九洲还是头一次见。
哪怕修行苦不堪言也从没有抱怨半句的她,哪怕受了伤也不会露出伤口给别人看的她。
都没有眼前这个闹别扭的她来得真实可爱。
陆九洲实在没忍住,伸手轻轻戳了下白穗的脸,鼓着的气也跟着从嘴里一并跑了出来。
“还生气吗?”
她红着脸摇了摇头。
“这么好哄呀?”
青年弯着唇角笑了笑,语气带着他都没有觉察到的宠溺。
白穗抬起手摸着被陆九洲碰触过的地方。
缓过神来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点也不像平常的自己,特别小气也很不成熟。
“对不起师兄,我刚才太无理取闹了。我其实就是有点……别扭。”
“别扭什么?”
“我这么说你别多想,我就是看到她的时候会想到自己,因为她和我很像……我在想要是我资质再差一点,她再好一些,是不是那个本该被你带上昆山的就不是我而是她了。”
白穗其实还想说,如果她再晚一些遇见陆九洲,会不会他的身边也已经站着的是玄殷。
而不是她了。
她和其他人相比并不算优秀,她没有清岫那样漂亮的脸,也没有玄殷那样会讨男孩子喜欢。
如今她能够站在这里,成为顾止的徒弟,陆九洲的师妹,更多的只是仗着知道剧情而抢占了先机一般。
白穗一直没有说过这些,一直憋在心里。
她其实很不安。
陆九洲原本带着笑意的唇角在听到白穗这话后慢慢压平成了一条直线,他直勾勾注视着她,那双眸子里流转的光亮明灭,像是夜里闪烁的星辰。
“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说到这里脸色沉了下来,扣着少女手腕的手一用力,将她一把带到了自己身边。
白穗手撑着床面还没反应过来,一片阴影从头顶覆了上来。
“我有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安的事情吗?”
“没有,我只是……”
“你有。”
“你现在就很不安,只是因为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陆九洲打断了白穗的话,他的视线落在了白穗的眉眼,然后划过停在了她柔软的唇瓣。
“师妹你知道吗?你这样会让我很挫败。”
他没有把话说完,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那眼神灼热,没有从白穗身上移开分毫。
白穗对陆九洲还算了解,一般这种情况就代表陆九洲生气了。
“……怎么我刚好你又生气了?”
她没忍住,觉着莫名又无奈,还有些委屈地嘟囔了一句。
白穗突然来的这句话让陆九洲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无力又无可奈何。
他轻轻松开了白穗的手,屈着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
“所以不想让我生气以后就别说这种话了,我可没你那么好哄。”
还说不好哄,这不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吗?
白穗也不知怎么的,之前还有点儿胡思乱想,被他突然这样弹了下额头,好像一切负面情绪也跟着弹走了一般。
她好像也挺好哄的。
白穗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了自己在门口纠结的事情。
她觉得这个时候是个好机会。
“师兄,我刚才说那些话其实是有感而发,我想着马上要下山历练了,我舍不得你。”
白穗只说到了这里,但是陆九洲立刻明白了她未尽的意思。
舍不得意味着不想分开。
不可否认,在白穗说舍不得他的时候,陆九洲的心脏不争气地跳动了一下。
他喉结滚了滚,垂眸对上了少女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眼神。
可是不行。
陆九洲没办法一直陪着她,有些路还得她自己走。
“……不要撒娇。”
半晌,陆九洲狠下心避开了白穗的视线,这么喑哑着声音说道。
“可是我……”
她刚说到一半就红了眼眶,最后忍着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青年最终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将手中的书籍放在床边,俯身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
“师妹,我也很想一直陪着你,但是现在的我还不够强大,还没有那般心安理得站在你身旁的底气。”
“等到伤好之后我也会去修行历练,之前的事情是我的梦魇,我绝不会允许它再发生。”
“……我知道了。”
白穗紧紧攥着衣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颤抖得厉害。
“那我可以用灵玉和你通讯吗?”
“可以。”
“那我可以托青鸟给你送信吗?”
“可以。”
“那我可以……”
这一次白穗还没说完,陆九洲先一步开了口。
“可以。”
白穗抽噎了下:“我还没说完呢。”
陆九洲没回应,只用指腹擦拭着她眼角的湿润,眼神轻柔得像是春日的水波。
那神情好像在说——
【只要是你,什么都可以。】
少女不说话了,眼睛泛着潋滟水光直勾勾盯着陆九洲看。
大约是陆九洲的眼神太过温柔纵容,又大约是想着马上就要分离。
鬼使神差的,白穗直接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往自己这边带了过来。
两片柔软贴在了陆九洲的唇角,蜻蜓点水的一下。
稍纵即逝。
陆九洲浑身僵硬,脑子里炸开千万朵烟花般空白一片。
“你……”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白穗先红着脸吱哇乱叫了起来。
“是你自己说都可以的!”
陆九洲见白穗羞恼的拔腿就要跑,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起身压了过去。
发丝垂落之下,笼罩着的是少女满是红云的脸。
那是从没有过的压迫感和侵略性,压制着白穗喘不过气。
白穗看着陆九洲紧绷着脸,压着薄唇,伸手慢慢朝着自己靠近。
她被吓到了,脸色唰的一下苍白没了血色。旖旎瞬间荡然无存。
“哇呜呜对不起!别打我!我下次不敢了师兄!”
“……”
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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