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去检票了,下飞机再联系。”
候机大厅,徐墨沉收起手机,前往登机口排队。
二十一岁的他,迎来了自己大学生涯的最后一次寒假,不过因为已经有了实习工作,徐墨沉与大多数上班人一样,只有七天年假,而他同样在北京读医学专业的弟弟徐砚清,早在学校刚放假的时候就回家了。
排队验票,有序登机,徐墨沉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左侧两人位的邻走道位置。
回家小住,徐墨沉只带了一个背包,放到行李架上便入座了。
随着乘客们放好行李陆续落座,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然后,徐墨沉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拖着一个小行李箱朝他这边走来。
她皮肤很白,神色清冷疏离,却又漂亮得引人注意。
凡是她经过的地方,两侧座椅上的乘客都会多看她几眼,而她的目光,只停落在一排排的座位号上。
徐墨沉打开。
意外地,那女孩子停在了他身边。
徐墨沉抬头,看见她在核对座位号,应该就是这里了。
徐墨沉马上站起来,将书放到椅子上。
女孩微微朝他点头:“谢谢。”
说完,她准备将行李箱放上去。
她看起来那么单薄,徐墨沉主动提出帮忙:“我帮你吧。”
她看看他,如初秋细雨般微凉的眼里露出一丝礼貌含蓄的笑:“谢谢。”
徐墨沉就帮她将行李箱放到了行李架上。
两人分别坐到座椅上。
徐墨沉合着书坐了一两分钟,确定隔壁的女孩子不会试图与他聊些什么,徐墨沉重新打开书,开始阅读。
看着看着,徐墨沉的视线发生偏移,落到了隔壁。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左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右手随意地搭在腿上,黑裙衬得她的手更白,淡青色的血管隐隐若现。
自从她坐下,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不动了。
飞机起飞,徐墨沉暂且看向窗外,小小的窗口,她就靠在旁边,露出一张很难令人忽视的侧脸。
徐墨沉读过的文学不多,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她的气质。
她是冷的,摆明了对无意义的社交没有兴趣,可又因为太年轻,她给人一种很脆弱的感觉,叫人担心她会被谁欺负。
徐墨沉没有窥视她太久,一会儿看书,一会儿闭目养神,两个小时的航程,似乎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飞机停稳,徐墨沉先帮女孩子取下行李箱。
“谢谢。”她还是那副淡淡的态度,道谢过后便推着行李箱往前走了。
徐墨沉跟在她身后。
排队等出租车,他仍然排在她后面,看着她坐上一辆绿色的出租车,最终消失在视野。
第二辆出租车马上开了过来。
徐墨沉坐到后排,系上安全带,他看向窗外,熟悉的江城没有触发他的什么感慨,反而不受控制地一直在想同行了两个小时的陌生女孩,可能,她的气质实在太特别了。
在家过了一个年,没几天徐墨沉又要回北京了。
“砚清要不要跟你大哥一起回去?”
“还没开学,回去那么早做什么?”
“路上有个照应嘛。”
“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他照应。”
“哎,你说你,那么多专业你非要学医,你大哥马上就要毕业了,你还得再学七年半。”
“这就是追求理想与追求就业的区别。”
徐墨沉发出一声冷笑,这种弟弟,他也不想浪费时间照顾。
机票早定好了,徐墨沉与父母告别,一个人出发了。
返程的航班,徐墨沉的邻座是个男人。
鬼使神差的,他又想到了那个脸白白的单薄纤瘦的女孩子。
.
大四上学期还有些课程,所以徐墨沉一直住校,到了下学期,几乎没有课程安排了,只要在实习的过程中写好论文就行。
为了方便去公司,徐墨沉与朋友在实习公司的附近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房子有些年代了,只有六层,没有电梯。
徐墨沉的工作很忙,单身的他回房子也没有什么业余爱好,所以他喜欢加班,早出晚归。
这天晚上,他一直在公司逗留到十一点才回来。
同租的朋友靠在沙发上在看电视,见他回来了,朋友精神抖擞地坐起来,与他分享今晚见闻:“今晚我回来,看到一个超级漂亮的女孩子,好像在给咱们楼下的初中生做家教,真的,超级漂亮,又纯又冷的那种,哎,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徐墨沉对这种八卦没有兴趣,脱掉外套,去卧室拿了换洗衣服,再去洗澡。
“你是不是性冷淡啊,对美女都没有兴趣,哎,老天爷就是太不公平,如果把你的脸给我,我早脱单一万年了!”
朋友躺在沙发上对命运表示不公。
徐墨沉充耳不闻。
再喜欢加班,周六周日总是要休息的,但徐墨沉的周末时间安排的也很规律,早上晨跑健身,上午捣鼓软件,中午去外面常吃的餐馆吃饭,下午继续做设计。徐墨沉或许没有弟弟那么崇高的理想,但他有自己的事业计划。
快十二点,徐墨沉饿了,准备下楼去吃饭。
“给我带一份芹菜炒肉,谢谢。”宅男朋友听到声音,在次卧里面大声叫道,伴随着游戏里的射击音效。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徐墨沉会想起亲弟弟的好,如果同租的是弟弟,弟弟会把房间客厅打扫地干干净净,会养几盆不用他照顾却可以随便欣赏的绿植,最重要的是,弟弟喜欢做饭,他只要提供饭钱,就可以吃到比外面餐馆好吃百倍的饭菜。
或许,他可以邀请弟弟来这边过个周末。
徐墨沉一边考虑这种可行性,一边关上房门,朝楼下走去。
当他还在走廊转角时,楼下也有人出来了,响起一个老太太的声音:“钟老师慢点走,晚上还是老时间吗?”
“嗯,我八点肯定到。”
当关门声响起的时候,徐墨沉也走到了楼下楼层,穿黑色厚外套的女孩子转过来,露出一张白皙清冷的脸庞,也是徐墨沉偶尔不经意间会想起的那张脸。
徐墨沉意外地看着她。
女孩子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回避目光,开始下楼。
徐墨沉又走在了她后面。
直到走出小区大门,两人都同路。
马路对面就是地铁站。
她好像要过去。
徐墨沉顿了顿,走向他常去的餐馆。
钟老师,原来她姓钟,不过老师只是家长给她的称呼,她应该还是个大学生。
傍晚七点多,朋友还在骂骂咧咧地打游戏,徐墨沉走到阳台上,在黑暗中靠着护栏,漫无目的地观察楼下走过的男女老少居民。
北京的二月初,晚上还是零度以下,风也很大,徐墨沉看看腕表,再有十分钟八点。
远方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是黑色厚外套,背着包。
她来到楼下,身影消失了。
徐墨沉记得,楼下住的是一家三口,中年夫妻俩带着一个上初中的女生。
徐墨沉打开房门,坐在客厅看电视。
朋友出来解决生理问题,瞥见房门开着,以为他忘了关,跑过去给关上了。
等朋友回了房间继续打游戏,徐墨沉又去开了门。
他调低音量。
晚上十点,楼下传来开门声,她今晚的家教终于结束了。
从第二天开始,徐墨沉将晚上加班的时间控制在了九点半左右,早一点或晚一点,他肯定会在十点钟准时出现在楼下。深夜的楼梯间没有什么人,他往上走,她往下走,擦肩经过的时候,徐墨沉会靠到一边,让她先过。
如果是双休日,徐墨沉会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准时出门觅食。
他没有主动与她打过招呼,就这样与她保持着每周几次见面的频率,尽管每次见面的时候都很短很短。
三月份,徐墨沉拿出所有个人积蓄,贷款买了一辆三十万的车。
他查了查天气预报,本周四有雨。
周四晚上,九点半,徐墨沉就在楼下等着了,靠着墙,看外面的雨,脚边放了一把湿漉漉的伞。
十点钟,上面传来开门声。
徐墨沉收回视线,看向楼上。
轻轻的脚步一步步地走下来,声控灯接连亮起,终于,她出现在了他的视野。
徐墨沉并不掩饰地注视着她来到一楼。
他捡起雨伞,看着她道:“下雨赶地铁不方便,我送你回去。”
女孩子警惕地看过来:“不需要。”
说完,她撑开伞,就要跨入雨中。
徐墨沉拦在她面前,垂眸看她:“每天都见面,我以为你已经眼熟我了,不会把我当陌生人。”
她看着他身后,神色冷淡,声音也疏离:“我不认识你,请让……”
“那就认识一下,我叫徐墨沉,江城人,与朋友在这边402租房住,大四实习生,去年春节回家,飞机上我坐你隔壁。”徐墨沉介绍完毕,很是正式地朝她伸出手。
钟意垂着睫毛,没有与他握手。
她也不记得飞机上的事了,只记得最近一个月总是会在楼梯间遇到这个人,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她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是故意的,故意选在她结束家教的时间回来,每晚与她偶遇。
“请你让开。”她坚持道。
徐墨沉什么都没说,默默站到了一旁。
钟意撑开自带的雨伞。
就在她准备跨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那人低沉的声音:“我很想送你回去,又不想被你当成变态,我也很想继续像以前那样跟你见面,不过,你应该不会再想见到我,所以,接下来,请你放心工作,我不会再打扰你,如果你想见我,或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去402找我。”
钟意走了出去,大雨立即砸到伞面,她的世界,除了雨声,其他声音都变小了。
徐墨沉说到做到,没有再打扰她。
她看起来太好欺负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喜欢,造成她对安全的困扰,影响她的兼职状态。
但徐墨沉会躲在阳台上,在她过来或离开的时候,偷偷看她一眼。
六月份,徐墨沉正式毕业,开始了全职上班的生活。
月底,楼下的中学生放暑假了,似乎被爸爸妈妈送回了外地的爷爷奶奶家,中学生不在,她的家教兼职自然也停了,没有再出现在这个小区。
徐墨沉想,如果中学生成绩不好,暑假也该用功补习的。
今年的七月似乎格外漫长,终于,八月份中学生从外面玩完回家了,又开始了家教补习。
徐墨沉站在阳台上,看见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
她似乎很喜欢黑色,永远是一个人来一个人离开,冷冷清清的,仿佛不需要任何社交。
徐墨沉自嘲地笑,他或许长了一张吸引女孩子的脸,可这张脸对她没有用。
又是一个周末。
徐墨沉正在做程序,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朋友在客厅,去开门了。
“请问,徐先生在吗?”
是她的声音。
徐墨沉立即离开座椅,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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