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楼回来的那一晚,沈寒霁回他自己的屋子了,并没有宿在主屋。
在准备回去的前一宿,温盈把准备好的礼物放入了木匣子中,房门便被推开了。
温盈看过去,只见沈寒霁步履沉稳的走了进来。
沈寒霁瞥了眼她面前的木匣子,问:“都收拾好了?”
温盈点头:“就差这些了。”以为他今晚过来是为了做之事,所以略有羞赧的道:“今夜夫君还是回去睡吧。”
沈寒霁正要把准备好的药丸拿出的手一顿,微微眯起了眼眸。
还未说出那句“娘子你可是要赶我走”的话,温盈又道:“这几日是我的小日子。”
沈寒霁刚要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噎了回去。
他确实是有这个心思。
自科考结束那晚,夫妻间最后一回之后,就没有过了,从那晚到现在,整一个月了。
倒不是沈寒霁重欲,而是这向来一个月两回的欢i好,忽然乱了,有些不适。
前些天才开始,她便犯了香瘾,也就被打断了。
沈寒霁也没有再说旁的,从袖中掏出了一瓶药递给温盈,漫不经心的道:“若瘾犯了,莫要强忍。”
温盈认出来了,是前两回他给她用的药。原来过来是为了这事……
温盈略有尴尬的接了过来,微微红了脸,道谢:“多谢夫君。”
沈寒霁轻嗤,戏谑道:“我也非那等重欲之人,明知你明日一早要赶路,还来折腾你。”
温盈被他说得脸更红了。
“药记得拿上,早些休息。”随之一脸正色的从屋中走了出去,好似就真的是来送药的。
第二日一早,温盈便带着温芸温燕去了主母那处道别,又去了徐氏那处。
徐氏单独留了温盈嘱咐道:“你身子现在不大好,早些回来,省得你们夫妻刚刚培养出来的那一点点感情就因这小半个月的分离而淡了。”
温盈心底疑惑徐氏怎么会觉得他们培养出来感情了?他们这哪是感情,分明就是更加的清楚该如何应付对方了。
温盈想归想,还是非常温顺的应:“儿媳会早些回来的。”
徐氏叹了叹气后,又板着脸道:“不过你们夫妻分别一段时日也不见得是坏事。就应该让霁儿也尝尝这独守空闺的滋味。”
“以前你们便是不住一起,你们俩也几乎是日日见面,你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如今有小半个月不见,我看他怎么习惯得了!”
温盈笑笑,也没把徐氏的话听到心里去。
时辰也差不多了,温盈从徐氏的院子出来,就听说堂兄他们来了。
回了一趟云霁苑,敲了沈寒霁的房门:“夫君,我要走了。”
沈寒霁拉开门,看了眼她,淡淡的说道:“我送你。”
温盈点了点头。
下人已经把行囊都已经搬到了府邸外边的马车上了,温盈只需上马车便可。
夫妻二人一同出了云霁苑。
沈寒霁开口道:“除却青竹,还有府中的人,我另外还请了几个武馆的教头送你回去。”
温盈步子一顿:“夫君你昨晚怎么没说?”
沈寒霁:“忘了。”
他不想说真正的理由,温盈也不会继续追问。
走到府门外,温霆与靳琛都已经在了。
温霆与靳琛来到侯府门外时,看了眼那车队,都有些错愕。
不仅有侯府的五个随从,就连那沈寒霁身旁的小厮竟也在。除此之外还有四个身高体壮,腰间佩戴着不同武器的壮汉。
那些随从毋庸置疑是侯府的人,那这几个壮汉呢?
侯府女眷回一趟娘家,都这般谨慎吗?
温霆与靳琛两人都有些怀疑。毕竟都是当捕快的人,多少都察觉出了些不寻常。
温霆试探的询问了温芸温燕,也没有从她们那里套出什么话。
夫妻二人从侯府出来,温霆和靳琛便敛下揣测的心思,让人帮忙牵着马,他们才走上前是打招呼。
沈寒霁客气道:“这次回淮州,阿盈便拜托二位了。”
堂兄保证道:“我们会把阿盈平平安安接回去,再平平安安的送回来的。”
“多谢温堂兄。”沈寒霁看向靳琛:“也有劳靳表兄一路护送阿盈了。”
靳琛被点了点名,觉得有几分怪异,可看着沈寒霁那清朗儒雅的笑意,又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
靳琛点头应道:“我亦会把几位表妹平平安安送回淮州的。”
“多谢。”沈寒霁面心不一的道了谢。
几人说了几句话后,沈寒霁看了眼青竹。青竹朝着自己的主子重重的一点头,然后视线一转,便紧紧的盯着靳琛。
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一样。
沈寒霁几乎想要扶额。
沉默了默,转身去把温盈扶上了马车,与她说:“若在淮州有什么事,便差遣青竹回来告知我。”
温盈浅浅的笑了笑,应他:“我会的。”
随即进了车厢,蓉儿也把帘子放了下来。
队伍启程,沈寒霁目送队伍离去后,才转身回了府。
再回到云霁苑,倒是与往前没什么区别,径直去了书房。
时至晌午,刚沉下心来看书,便有婢女来唤可用午膳了。
沈寒霁放下书籍,从书房走出,行至膳厅。
厅中只有婢女,沈寒霁随口一问:“娘子呢?”话一问出口,厅中的婢女都愣了一下。
婢女呐呐的回道:“娘子一早就走了呀。”
沈寒霁反应了过来,随即道:“娘子不在的时候,便不用在膳厅备膳了,端到书房便可。”
看了眼桌面的饭菜,淡淡道:“撤了吧,我出去一趟。”
转身出了膳厅,让小厮准备马车出门。
上了马车,赶马车的小厮问:“三爷要去何处?”
沈寒霁:“去回春医馆。”
那些药丸本就剩下不多,昨夜都给温盈带走了,现在也该去重新再拿一份了。
沈寒霁倚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便浅眠了过去。
也不知近来是不是太多愁绪了,所以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竟荒唐的梦到了温盈在回淮州的途中,那靳琛竟撺掇她与他和离!
“与他和离,我定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你娶进家门,不离不弃,矢志不渝。绝对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也不会像他那样冷冷淡淡的……”
马车忽然一个踉跄,把沈寒霁从梦中给拉了出来。
蓦地睁开双目,回想方才梦境的画面,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眼底中更是浮现了一丝的阴郁。
这丝阴郁很快便被外边的吵闹声给吵散了。
马车停了下来,外边有各种吵闹的嘈杂声,沈寒霁眉头紧蹙,淡漠的问外边的小厮:“外边怎么了?”
小厮不大确定的道:“好像是夫妻吵架。”
“夫妻吵架”这几个字落入耳中,沈寒霁长眉一挑,眼底下多了几分思索。长指在膝上轻点了两下后,吩咐:“你去打听打听,因何吵架。”
马车外边的小厮一懵。
为什么那般神仙一样的三爷,会让他去打听闲话是非?!
虽然惊得和听到六月飞雪一样震惊,但小厮还是麻溜地从车儿板子下跳了下来,走上前问了几个妇人。
沈寒霁在马车内,掀起了卷帘的一角往外看去。前边人头攒动,隐约听见有男人怒极冲天的辱骂声。
“老子跟着跑船,那么辛苦的赚银子给你花使,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你这个贱人!”
只听得到男人的骂声,旁的便是围观那些人的七嘴八舌。
过了半刻,小厮跑了回来,坐上车儿板子后朝着帷帘后的主子说道:“三爷,打听回来了,那确实是一对夫妻。听说是那做丈夫的每个月都要跟着货船跑船,一个月也就只能在家中住几日,原本这个月已经在家中住了几日了,但没想货物出了问题,没有跑船,也就回家了,可却没想到撞见了妻子偷汉子。”
大概是非是人最爱凑热闹的,所以小厮也说得极其的起劲。
沈寒霁的眼眸微微一阖,微愣:“偷汉子?”
若是被旁人知晓这向来清朗自持的侯府三公子竟然对这些夫妻吵架,妻子瞒着丈夫偷汉子的事情感兴趣,只怕能惊得他们目瞪口呆,震撼不亚于晴天惊雷。
小厮道:“小的还听说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丈夫一外出就偷汉子,然后再用丈夫辛辛苦苦挣的银钱养小白脸,还振振有词的说她丈夫一个月就回来那么几天,每次回来就像是个饿死鬼似的,只知道把人往炕上带,从来就没说过一句暖心窝的话。”
听到这,沈寒霁那眉心动了动,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未及细思,那小厮继而叭叭叭的道:“那丈夫一巴掌扇了妻子,又是对那姘头拳打脚踢的,姘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直求饶。那妻子怕他怒极杀自己,就从家中跑了出来,但也没跑过丈夫。妻子和姘头都被绑在了路中间,脖子上都被挂上了夫i淫i妇的板子。”
小厮说得活灵活现,好似他亲眼目睹了似的。
说得起劲时,从马车内传出冷冷淡淡的声音:“掉头,换道走。”
马车内的沈寒霁冷着一张脸。
平日都遇不上这等是非,偏生还是温盈离开回淮州的这日听到了。
还做了那样的梦。
便是圣人也没了好脾气,莫说离圣人尚有极大一段距离的他。
回淮州的先头两日是走的陆路,随后再是走水路。
也不是不能走陆路。只是山地居多,水路一日,陆路得两日,且危险也比水路大。
皆为山地不说,还有那豺狼虎豹和山贼出没。
水路上也出过水寇袭击船只的事,但一年也就出个一两起,倒是比陆路安全多了。
赶了两日的路,期间在客栈休息了一宿,在日落之前赶上了回淮州的船。
第二日酉时便到了淮州。因早在确定何时回来的时候,温盈就已经谴人送信回来了,所以在下船的时候,便有温家的下人来迎接。
回来前,温盈以为自己对这淮州也没有什么感觉了,但下船的时候,看着离别两年多的地方,熟悉感涌上来的时候,温盈还是感触颇多的。
毕竟,这个地方,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她那温柔贤惠,可却年纪轻轻就去了的娘亲所长大的地方。
温盈对她娘的记忆并不深刻。娘亲离世的那年,她也还不到五岁,为数不多的记忆,就是生病时哄她入睡的画面。
大抵是从母亲去世后,便没有人再真心待她好了,所以这母亲哄她的印象很是深刻。
码头到温府,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才下马车,温盈那继母便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亲昵地挽住了阿盈的手:“阿盈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年多都未曾回家,母亲可想你了。”
温盈的嘴角微微一抽,这还是那个在她出嫁之前,尖酸刻薄的季氏?
怕不是被那季家给换了个长得与季氏长得像的姐妹吧?
到底只是想想,温盈看了眼身旁的温芸,心底明白,这母女俩估计早就通好气了。
若她在侯府不得重视,回来必然是冷脸冷板凳。若是在侯府得夫婿宠爱,婆母喜欢,那么回来便是如今这副讨好的嘴脸。
温盈轻轻地推开季氏的手,笑意未变:“母亲,若是想念我的话,便差个人到金都与女儿说便是了,我定会找个时间回来见母亲的。”
将近一年,除却大伯母和堂兄还念着他,温家其他人就没有过只言片语。
季氏也是个脸皮厚的,便是被推开了手,都还笑着说:“这不是怕你担忧淮州有什么事么,所以也不敢随意寻你。你是远嫁,母亲也是想你过得好,才不让人那么频繁给你传淮州的消息。”
这可真不频繁,嫁人至今,温盈也是恪守孝道,两个月写一封信回家,便是没有话可说,都会意思意思的询问一番二老的身体。
温盈也不指望父亲与季氏能像徐氏那样。即便那两年看轻她,但也有她的问题在,如今待她也是可以的。
她的父亲,眼里边只有儿子,女儿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罢了,可有可无。这种思想,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改,温盈也没指望他能改。
所以与这温家,除却大伯母和堂兄,旁人只需走走关系就行,不必走心。
“对了,女婿怎没来?”信上只说了温盈回来,未说沈寒霁也会来,季氏其实多少也知道他是不来了,难免失望。
若是来了,没准也能多多套近乎,等往后也好把儿子送到金都,让他这个做姐夫的多多照拂,教导教导。
这状元郎教出的学生,自然不会太差。
温盈:“夫君应酬多,推不掉,我便劝他莫要来了。”
这话听得季氏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应酬就算再多,那他们夫妻俩还是他的岳父岳母呢,怎就不知道把应酬推了,来拜见岳父岳母?
说到底,还是她这继女的手段不够。
这几日继女住在家中,她得好好与继续说道说道,让她多学学别人家那嫁出去的女儿是如何帮娘家的。
一行人都进了府中,因知道他们回来,季氏也让人去把温霆的母亲给接到了府中,为他们一同接风洗尘,同时再庆祝庆祝他们二人同时进了大理寺。
这大理寺进了,那便是往上爬的第一个阶梯。只要踏上了这第一个阶梯,也是个有能力的,往后便不仅仅再是一个小捕快了。
晚些时候,温父回来,温盈一如未出嫁那时,淡淡的唤了声父亲。
温盈一如既往,倒是温父却有些不同了。
毕竟,女婿已然是状元了,女儿也不再是那个不起眼,没有什么作用的女儿了。
温父笑道:“回来了就好了,回来了好。”
温盈心里清楚他的反差是为何,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做足表面功夫,与他道:“回来的时候,夫君说未得空一同来拜访父亲,心里有愧,故而亲自挑了一件礼物送给父亲。”
说罢,看向青竹。
青竹会意,立即把盒子端了上来,打开盒子,露出了里边先前一直摆在主子书房中的玉珊瑚。
既能入得了主子的眼,这摆件自然也不差。
盒子打开,温父看到盒里边的玉珊瑚时,眼神一亮。
温父为淮州通判,在此地,这官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能力平平,可却也没做过以权谋私的事,更没做过受贿敛财之举。
这也是温盈梦中,温父能擢升金都为官的最大因素。
不贪不枉法,家中自然不可能富裕得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温父摸了摸盒中那晶莹剔透的白玉珊瑚,连连赞叹道:“真真是好玉,好玉。”
温盈笑笑,转而对季氏道:“我还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等晚饭后,我再一一拿出来。”
看到玉珊瑚便知道价值不菲,那其他礼物定然也不会差,季氏心里满意,便满脸笑意的应了声“好”。
季氏心下暗道,看来这继女也不全是不为娘家着想的人。
用了晚膳,温盈让人把那些礼物都拿了出来,人人都有份。
府中下人,也都有一个小红封。
得了好处的人,都道大姑娘嫁入侯府之后就是不一样了,越来越会做人了。
几日赶路,极其疲惫,温盈也没有多闲聊。
沐浴之后,回到了季氏重新腾出来的闺房之中,温盈坐在床边沿,随后直直的往睡了多年的木床上一躺。
眼神涣散的盯着帐顶,随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似乎,能透一口气了。
虽然这个地方也曾经让她透不过气来,但侯府更甚。
先前是夫妻关系冷淡,婆母不喜,侯府上下不把她当一回事,后来又是清宁郡主的事。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依旧得对沈寒霁笑脸笑意,虽然想通了,可难免还是会累。
如今想到能不用继续面对他,可以悠闲舒适的过十日,就是赶路的这几日带来的身体疲惫,她都觉没有那么累了。
真好,这十日不用再对着沈寒霁,也可以好好的散一散心,驱走那些糟心事带来的阴霾情绪。
而且不仅不用与他假意笑脸相迎,也更不用早早起床梳洗,就为了去伺候他洗漱更衣。
不用伺候他,她明日定要睡到日上三竿。
若是她在淮州看到他,且看她能不能把他当成个人看!
想到这,温盈笑自己想法太多。
就他那样面上温润,心底清冷自持的人,肯定是不会来的。估摸着这会还在与哪个友人月下酌酒,促膝夜谈呢。
至于她回了淮州的事,也不见得能想起来。
因心情好,温盈嘴角微弯,带着浅浅的笑意在被衾上睡了过去。
梦中,没有沈寒霁,就她一人倚坐在船上,悠闲舒适的游湖。
凉风习习,日头正好,好不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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