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三年,青唯在张远岫的襄助下逃离上京,当时张远岫塞给她一张名录,说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找名录上的人帮忙,青唯因此结识了中州衙门的俞清。
后来张远岫获罪,朝廷宽厚仁德,并未因此牵连俞清。
这位俞大人是有真本事的,历经几载沉浮,眼下已升任中州府府丞。
青唯此行正是寻俞清去的。
谢容与不让她跟去衙门看卷宗,她去被盗的几家私塾转转还不成么?
她在中州又不是没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嘉宁三年,青唯在张远岫的襄助下逃离上京,当时张远岫塞给她一张名录,说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找名录上的人帮忙,青唯因此结识了中州衙门的俞清。
后来张远岫获罪,朝廷宽厚仁德,并未因此牵连俞清。
这位俞大人是有真本事的,历经几载沉浮,眼下已升任中州府府丞。
青唯此行正是寻俞清去的。
谢容与不让她跟去衙门看卷宗,她去被盗的几家私塾转转还不成么?
她在中州又不是没熟人!
俞清听闻青唯的来意,只道这事简单,吩咐身边的胥吏领青唯去私塾,还特意叮嘱不要惊动江留官府。
被盗的私塾都在留春街附近。
胥吏得了俞清吩咐,带着青唯一间一间看过去,凡青唯有疑问,必定知无不言。
很快过了正午,青唯跟着胥吏来到阳和书居。
胥吏道:“最值钱的《行云策》孤本,就是在这里丢的。其实私塾失窃这事,一开始并没有传开,但是这个阳和书居的梁先生吧……“胥吏顿了一下,犹豫着该怎么措辞,“他很能闹。”
很能闹?
青唯正待问很能闹具体是个什么意思,身后传来官差的声音,“……是,书舍里的笔墨都收起来了,锁在库房里,十二个时辰有人看守,梁先生可以放心……”
青唯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襕衫,留着两撇八字胡,年三十上下的男子正跟着官差迈进书居,“……我连着想了好几宿,眼下哪里都不安全,指不定那贼是冲我来的呢?阳和书居这里他已经偷过了,但我家他还没来过,要是他再来我宅子里干上一票,那我还过不过了?是故我连夜收拾了些值钱物件儿,拿来这边库房存着,你们不是说这里一天十二个时辰——”
男子话未说完,看到院中清一色的官差中,立着一个身着青裳,清雅好看的姑娘,“这位是?”
胥吏迟疑一会儿。
昭王已经是过去的昭王了,可洗襟台之案后,谢氏公子的名望不减反增,又深得今上信任,如果说眼前的女子只是一名普通民妇,岂不是怠慢了她?
胥吏态度端得恭敬,“这位是俞大人请来帮着缉拿盗贼的。”又对青唯道,“这位先生姓梁,正是阳和书居的坐堂先生。”
梁先生一听青唯竟是俞清亲自请来的,只当她是一位真正的高人,又见她身姿亭亭,气度不凡,更以为得了救星。
对梁先生来说,这天底下没什么东西能比《行云策》更重要了,那可是他打算当作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的孤品!
他几步上前,合袖对青唯一揖,“阁下既然受俞大人之托,前来缉拿盗匪,千万一定要明察秋毫。阁下不知那盗贼张狂,当日在下分明……“
梁先生说着,把《行云策》孤本是怎么丢、何时丢的,他这几日是如何愁虑的,通通和青唯叙说了一遍。再到那孤本是什么来历,和梁家有什么渊源,如何几经坎坷到了他的手上,再到别的私塾丢了什么,值不值钱,来历渊源云云……总之有用的没用的说了一箩筐,加上他嗓门大,人又容易激动,胥吏和青唯试着打断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等到天色昏昏,隔壁秋浓书堂的林先生过来寻他,他还没絮叨完。
林先生和梁先生相交莫逆,见状,知道梁先生的老毛病又犯了,拉着他跟青唯和胥吏赔礼,这才告辞离开。
这回不需胥吏解释,青唯也知道所谓的梁先生“很能闹”是什么意思了。
胥吏看了眼天色,日近黄昏,晚霞初上,说道:“晃眼晚了,夫人看可是要回家?马车就停在巷口。”
青唯略一思索,“我且问你,适才梁先生说,《行云策》孤本失窃当夜,你们本来已经追上那盗贼,后来却给他溜了?”
“是,说起那日也是碰巧。留春书堂丢的东西不算贵重,所以一开始,官府没把这案子当大案办,就连周老先生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后来连着几家私塾失窃,官府才重视起来。夫人刚才过来的时候也看过了,这条街上,凉夏书堂、秋浓书舍、阳和书居几间私塾是挨着的,哦,秋浓书舍的坐堂先生夫人您看见过,就是适才把梁先生拽走的林先生。
“春、夏、秋三间私塾先后失窃,官府于是派了巡卫盯梢,是故等到第四间私塾,阳和书居被盗当夜,左近是有人把守的。
“那晚盗贼来后不久,巡卫就觉察到了,等到盗贼取了《行云策》孤本出来,整条街的官差都惊动了。统共……大概二三十号人吧,分了三条街去追……”
……
胥吏记得,当夜并不算晚,很多铺子还点着灯。
盗贼一出现,四下里登时火光冲天,官差们追出留春街,眼看已快擒住盗贼了,却被他翻|墙避入一条窄巷。
……
“那窄巷是卖杂货的,左右都有铺子,奇怪的是,盗贼避入这巷子后,几个还开着的铺子却没受惊动,照常做营生,咱们的人去问,都称没见过盗贼。”胥吏说道,“哦,还有一点最为古怪,阳和书居失窃当夜,道上还有积雪,那盗贼起先逃跑,雪上还有他的脚印,等他翻入窄巷,脚印也消失了。”
青唯听完胥吏的话,心道就是这个了。
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消失,驱使她今日前来询问究竟的熟悉感就是这个。
这种盗贼,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识过。
“带我去那条巷子看看。”
-
窄巷离阳和书居不远,出了巷弄拐两个弯就到。
胥吏给青唯指明了盗贼翻|墙过来的路线,来到墙根前,“那盗贼的脚印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昨夜下过春雨,墙头脚下还有一层春泥,青唯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不难。”
她说着,顺手摘下几片叶,往墙头一洒,随后纵身跃上墙头,足踩片叶,疾行数步,等她飘身从墙头落下,泥间只有几道落叶的浅痕,哪有什么脚印?
胥吏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说他之前对青唯的敬重是因为昭王妃这个身份,眼下却是真正佩服她的本事了。
而青唯勘破盗贼“踏雪无痕”的真相,心中疑惑更深。
照理说,这盗贼有这等本事,被官差发现之初,就可以把他们甩开了,何必带他们兜这么久圈子?
还有,为何偏偏到了这窄巷,这盗贼便不愿留下脚印了?
难道这条巷子里,有他想护着的人吗?
青唯忽地想到胥吏说,“盗贼避入这里后,街上几个还开着的铺子却没受惊动,照常做营生,咱们的人去问,都称没见过盗贼。”
她问:“当夜街上做买卖的人,你们都查问过了吗?”
“夫人是怀疑街上有盗贼同伙?”胥吏问,又道,“全都查问过了,有做茶水营生的,有卖杂货的,还有夫妻开铺卖糖饼的,都是些平头老百姓,根底干净,名声也好,不像跟江洋大盗有瓜葛的。”
总而言之,线索千端,理不出个头绪。
如果说青唯起先过问这案子,只是为了帮谢容与和谢琅,眼下倒真来了点兴致。
她利索地往长街走去,语气干脆:“走,我们再去铺子转转。”
-
天色渐暗,德容焦急地在谢府门口踱步。
遥遥闻得骏马嘶鸣,一辆马车使近,他快步上前打帘,把谢容与从马车上迎下来,低低唤一声,“公子……”
谢容与“嗯”一声,随口问,“保安堂的大夫来了吗?”
德容支支吾吾道:“来是来过了,但是少夫人……”
不待他说完,只听朝天“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公子,大夫来过了,也为少夫人看了诊,少夫人吃过药,等了公子一下午,适才忽然说有点乏,要睡一会儿,眼下恐怕将才歇下。”
他稍顿了一下,又扶着刀,提着嗓门道,“公子,老夫人那边晚膳已经备好了,就等着您过去用膳呢。”
谢容与一看他这副“堂堂正正”的模样,就知道有事,一言不发地往内院而去,推开屋门。
桌上新沏的“春山叶”动都没动过,床铺整整齐齐,上头哪有什么“有点乏将才歇下”的少夫人?
“人呢?”谢容与冷声问。
朝天垂着眼不开口。
谢容与知道他惯爱给青唯打掩护,看向德容。
德容道:“午过大夫来时,里屋已经没人了,天儿在后院的墙根下找到了脚印,少夫人八成是翻|墙走的。留芳说这事不好惊动老夫人晓得,跟驻云一起去老夫人那儿打掩护了。小的本来想托人去找少夫人,但是少夫人的脚程,寻常人哪里追得上……”
他说着,抬眼看谢容与一眼,怯声问:“公子,您知道少夫人去哪儿了吗?”
那头好一阵寂静。
半晌,谢容与才凉声开口:“中州衙门有个叫俞清的,是她的熟人。她午前跟我提过想去衙门看卷宗,我没同意,她主意正得很,应该去找俞清帮忙了。”
-
马车到了巷口,青唯撩开车帘,左右看了一眼,“就到这里吧。”
谢府尚远,胥吏以为她在客气,“小的把夫人送到府门口。”
青唯忙道不必,径自下了马车,绕去后巷。
谢府横跨三条街巷,占地很广,青唯眼看天晚了,快步来到后巷,打算走老路,翻|墙溜回屋中。
她心中抱着一丝侥幸,失窃案头绪繁多,官人不通宵耗在衙门就不错了,应该不会提早回来。再说朝天惯会给她打掩护,官人如果不问,德容也不会多嘴……
青唯这么想着,纵身跃上高墙,夜色深暗幽静,她四下观察一番,脚尖无声落地,正欲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屋中,后墙根下忽然绕出一人。
一身月白直裰,肩头罩了一身御寒的薄氅,笑容里藏着一丝冷淡:“小野姑娘辛苦了,这是办完案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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