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知道,汗阿玛不高兴的时候会有明显的低气压,那时候就不是唬着脸这么简单了。
而现在,虽然骂作荒唐,恼怒有之,更多的似是对太子与他之间“胡闹”造成这一结果的头疼。
恼怒,自是冲着陷害太子之人而去,胤禩按照銮仪卫们查到的消息禀告给康熙。
康熙的态度一如往常,别说是太子是被人冤枉的,就算太子当真做了类似的错事造成名声受损,他也一样会为太子而遮掩。
所以,胤禩所做的一切并非是在帮太子,而是因为在帮汗阿玛,顺便帮了太子。
目前为止,无论是老大还是太子,都被胤禩坑过,最后的结果是太子稳定在位置上,而原本会有直郡王冒头掐尖儿的朝局也被压在了平静的表象之下。
隐患还是存在,只是看似平和了起来,一切都蒸蒸日上,老大又生了悔改之心更加老实了,与太子采用了同样的方针,约束下属,收敛锋芒,静观其变。
造成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好还是坏?未来因为埋下的隐患是否会在压抑过头后爆发出更加激烈残酷的争夺呢?
胤禩一时推测不出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变化,但至少汗阿玛那边,他对于现在这种“平静”、“稳定”很是满意。
三个月后,胤禔从禁足中解禁又一次回归了朝堂,表面看不出任何的改变,他收起了那一身锋芒,很是引起太子党羽的警惕:“直郡王变了不少,这三个月的禁足磨砺了他的性子,看样子成了更加难缠的对手了。”
太子道:“兵来将当,水来土掩,孤稳住不动,谁又能耐何孤?”
得知自己名声受损一事是康熙出手抹平的,太子很是胸有成竹。
现在谁若是再对他出手,才是犯了汗阿玛的大忌,有的时候以退为进是一项好计策,尤其是懂得示弱,一旦让汗阿玛知道他被人陷害,反而会替他笼络到君父的心。
未免给汗阿玛留下性软绵的印象,太子掌握了适当时机进行反击的诀窍。
总体而言,手下势力虽有折损,失了索额图一员大将,太子手中底牌仍有不少还未亮出。
康熙时常将胤禩拎到跟前去,并要求胤禩不要再打扮成女子,原因是胤禩教坏了太子。
胤禩:可是……苍蝇不叮无缝蛋?
康熙连瞪了胤禩好几眼,佯怒状。
“好吧好吧,打扮成女子不行,那就只能扮回马公公的样子了,”胤禩叹息道。
有趣的是,打扮成马公公的胤禩可真是在兄弟们之中屹立不倒,不管是大哥还是太子,都看不穿他的老脸伪装。马贾,永远的神!
就是汗阿玛精力太过旺盛,半点不像是五十岁的人,每天如同二十多岁的精神小伙儿,从早忙活到晚,白天处理政务,晚上还要临幸妃嫔。
胤禩就很羡慕汗阿玛的勇猛,如果他也能有这样的精力就好了,他现在每天下职后回到府中就只想休息连写话本都写不动。
胤禩的忙碌,一直持续到了科举放榜后。
那写了《南山集》的戴名世考中了举人,只是名次靠后,所写的文章并没有特殊之处。之后顺天府会试还落了榜,令康熙很是失望:“也不过如此。”
胤禩听闻此事,去与胤禟商议,两人嘀嘀咕咕,怎么都没想到戴名世那样有才华的人竟还会落榜!
胤禟挠头:“难道是我记错了?看来还真不能太过依赖以前的记忆,八哥之前还告诫我的。”
只是有时候克制着不去对比,又忍不住去对比,下意识地会去这么做,终究还是心里的执念太执着了一些。
“你说戴名世是我‘出事’的那一年考上榜眼的,现在可还没到时间呢!”胤禩笑道:“不是说还有三四年?”
胤禟算算时间,心慌慌:“还有三年!”
“太子三年之内倒不了,”胤禩笑了起来:“他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有能力的多,也能屈能伸,别小看他啊!大哥现在也没有那种拼着鱼死网破将他扯下水想法了。”
胤禟点了点头:“那戴名世可能是下一回又考了一回,他的命能保住吗?”
“戴名世的运气不错,”胤禩时常跟随在汗阿玛身边,知道他最近已经被另外的一批人挑起了火气。
“汗阿玛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那罗马教廷上,他们那劳什子的教皇颁布个教令视儒祭为异端,不允入教之人祭孔子与祭祖。毛子还敢来大清头上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这还不禁?”
也是有了这件事,将康熙的敌视都给吸引走了,比起一些已经投靠了朝堂的硬骨头文人,传教士在大清传教造成的问题因此事而扩大,成了摆在朝堂之上拿来与朝臣讨论的重事。
胤禟道:“我看汗阿玛恼了那天主教,以后可能会在大清禁教。”
“大清留那些传教士们在国内,是为了了解外头,吸收他们所知的知识,若是他们不够听话,那么就只能变得和前几年一样,一个个都抓到牢里。”
“不,八哥,外头的世界与我们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样。那些传教士还是有一些用处的,”胤禟严肃道:“我的商船做外洋贸易,知道了不少外头之事,大清啊,在康熙二十三年前海禁太久了。”
他与毛子做过不少生意,自然也看到了一些大清面对整个世界是相对封闭的隐患。
康熙二十三年开放海禁以来,外洋贸易便增多了,只是因为海禁太久,海上贸易商人几乎都灭绝了,还要等着胆大的商人重新启程,加之护卫的问题,使得大清出去的商船面对海盗时几乎没有自保能力。
胤禟做生意做到这一块,心得体会最多的是希望大清能够再多接触外边的事物,并重组海师,而不是只靠着临海原先留下的一些水师,和收复回来的台湾上的部分海师撑门面。
“九弟说的这些,我并不是很懂,”胤禩对这块了解不深:“你会将自己的体会写成奏折呈上去给汗阿玛吗?”
胤禟想了想,摇头:“即便呈上去,在现在这个时机也不会引起汗阿玛的重视,按照以往经验,可能反而造成守、禁等局面,到时候反而影响了海上贸易。”
还有一点就是胤禟不想在现在就惹人注意,去强出头。
有太多人惦记着他的钱袋子,他已经很低调了。
到时候别搭上去了自己,反而令他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还容易拖累八哥。
“也许等以后局势明朗,我又可以保全自身,获得支持的时候,我才会有机会将我的才能发挥所长吧!”
胤禩低垂下眼帘:“我明白了,我尊重九弟的决定。”九弟会选择明哲保身,也是能理解的,只是可惜了他的才能。
也不知道等若干年后,他还有机会施展所长吗?
胤禟微笑,与他聊起了轻松的话题:“对了八哥,外头好多人都盼着你的胳膊快些好,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写《大秦传奇》的结局?”
胤禩可没有写大秦传奇结局,他改写《大唐传奇》了。
如今正写了第一篇,写的是公孙大娘的剑器舞!
他笑呵呵地告诉胤禟:“近日京城的风向有些许变动,你不知道吗?”
“风向?”
“贵女们呼吁,需要建立女子学堂,让女子也能学习经史子集,而非困于闺中。这股风气可不是我一人掀起来的,我不过是抛砖引玉,哪儿想到还真有那么多勇敢有智慧的姑娘接连写出优秀的文章与诗词。”
“有关于民间如今争论的缠足问题,都传到朝堂上来了,”胤禟若有所思。
“是好事,”胤禩说道:“因为事关女子,朝臣们大多数都觉得无伤大雅,他们就像是掉入温水的青蛙,等那水变烫了恐怕才会反应过来。”
胤禟没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询问道:“那八哥是打算添一把火?”
“添火,添什么火?我只是写我自己想要写的故事,姑娘们的想法发生转变与我可没关系,”胤禩死不承认。
禁缠足,开办女子学堂,提高姑娘们的地位,减少三妻四妾的数量,哪一项做出来不是在挑战世人的神经?
“八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不是造成了乱局?”
“人的想法就像是火苗,会燃烧在心间,传递光与热给别人。文字会唤醒人心,可不止文人会有火苗燃烧,姑娘们的火苗也同样旺盛。你没有发现,京城范围内的文学风气活跃起来了吗?”
变得多样化,有创造性,又有丰富的矛盾性,文章、书刊都多了起来,比起前些年的一潭死水,活泼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胤禩问:“是从什么时候起,咱们的姑娘也困在了后院之中不出门的?”
想象你家三个乖巧伶俐的女儿,让她们以后去相夫教子,去与一群女子困在后宅里斗来斗去,你舍得哦?《商女王妃》看过了吗?没看过也没事,在《商女王妃》之后还诞生了许多跟风的类似宅斗话本,如今的后宅之争话本已经成了许多人都写的“流行”了。
胤禩无时无刻不在折腾,有政务的时候折腾政务,没政务了折腾太子和大哥,现在得了空闲又浑身难过开始折腾话本,一边喊着好累好累,一边将《大唐传奇》的第一篇公孙大娘给写出来了。
胤禟笑道:“一切八哥高兴就好,弟弟现在有钱了,要加印多少都可以,弟弟倒贴钱帮你印书,让它传遍大清。”
他现在赚了大钱,终于有机会实现养八哥的梦想了!
胤禩摇了摇头:“我自己有钱,哪儿用得着你来掏?”
“别人都恨不得从我指缝里挖钱出去,八哥却拒绝了我送钱,我也好想感受一下花钱养八哥的感觉。”胤禟表示他现在非常!非常有钱!
胤禩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认真,遂命人去集市上给买了只会哇哇咧咧乱叫的“八哥”来,送给了胤禟。
胤禟一愣:“这是……?”
“送给你,让你实现养八哥的愿望,”胤禩噗一声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好好照顾它,可金贵了,值五两银子呢!”
胤禟张大了嘴,瞪着那只唧唧叫的“八哥”,又是好笑又是无可奈何,摇头道:“哎,八哥这一世豁达了不是一星半点儿,狠起来连自己都嘲!”
此事过后,胤禩所写的《大唐传奇》在众人都盼着《大秦传奇》完结篇之际,在书肆上架。看客们一看那话本署名,倾城!遂纷纷前来购书,一边苦于没能看到《大秦传奇》结局,一边又被《大唐传奇》中所描绘的风景给吸引。
《大唐传奇》的受众不如《大秦传奇》要多,那是必然的,毕竟没有谁的名声能比始皇还艳压群芳,在一众话本之中,以始皇为男主人翁写过一生的《大秦传奇》俨然成了话本界的神作。人们大不多是冲着倾城的名气而来,尽管《大唐传奇》写得文采斐然,用心细致,也改变不了倾城将《大秦传奇》结局给抛弃的事实。
倾城的看客们炸开了锅,焦急等待《大秦传奇》结局的看客们,等的花儿都谢了,却等来了新话本。
有时间写《大唐传奇》却没空写《大秦传奇》的结局!
一点不负责任,也不顾及看客们的琉璃心。
“在《大秦传奇》结局出来前,我绝不会看一眼那什么大唐!”
“《大唐传奇》还挺好看的。”
“那我勉为其难看一眼……还真挺好看……”
“怎么又没了?!续篇呢,大唐的下一篇可有说什么时候出?”
“倾城从未承诺什么时候出下一作。”
不小心入新坑的看客们痛哭,他们在坑底望着皎洁的月光,乌云飘过,那黑漆漆的夜色,是倾城黑如锅底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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