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之:“你真的想知道?”


    宋如:“我们不是互帮互助小组吗?”


    王玄之牵着她的手,缓缓地走向了这间房间的另一面,依旧是那幅他为她的生日所画,但是没有送出去的画,画里的少女神秘而高贵。


    这一次,他带她看的是背面。


    他们一同绕到了那幅画的背面。


    那一瞬间,宋如的呼吸都凝滞了。


    上面写的密密麻麻,全都是她的名字。


    是王玄之的笔迹,有一些名字写的很深,用的力气大到几乎要把整张画都给撕裂,也有的名字写的很漂亮,美好的像是看到斑驳夏日光影下的白裙少女,还有的名字写的十分狂乱,极为潦草,像是只是在无意识的梦呓。


    那一个又一个名字,就像是一条又一条蛛丝,一同织起来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从四面八方向着宋如扑来,把她完全困在那张网的中央,挣不脱、逃不开……


    她蹲下身体,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王玄之递给她一杯加了柠檬和蜂蜜的水,“怕了?”


    她握住他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丝能够依靠的浮光,力道大的几乎要把他的骨骼都给捏碎。


    银发青年那张盛开着妖异魔纹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如同在乱坟岗堆满的腐臭尸体上,开出了一朵艳丽至极的花,清透的音色被这笑声染的温温柔柔,“我好喜欢你这样依赖我,抓得更紧一点,完全捏碎我所有的骨头吧,尽管这恐惧本身就是我给你带来的。


    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写你的名字,或者是你招惹了我,你宠夏尔,我就会觉得你招惹了我。老是跟你作对,可又怕你讨厌我。有时候没什么原因,就是夜里睡不着,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我就会想写你的名字。


    你为什么老觉得,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啊,你知道的,在别人面前要表现出来端方君子,但其实里面剖开以后全都黑透了,这种分裂本来就很扭曲也很畸形。像我这种人,疯掉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反而,你对我来说,才是唯一的救赎。


    想不想听一听,每个名字,都是什么时候写下来的?其实我有时候不知道到底该叫你什么,你有那么多名字,初武大陆第一天骄、火皇、女娲宫圣女、东圣大帝、神殿神女、黑暗女皇……”


    宋如趴在王玄之的怀抱里,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兽一样,蜷着身体,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她被吓到了,尽管他的身体很冰冷,却还是想从他身上汲取那虚无缥缈的温暖。


    王玄之环抱住她,把下巴放在她柔软的发顶。这个姿势,她几乎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


    太满足了,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抱着她,本来也就是拥有了全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宋如总算慢慢从那种冲击感里回过神来,故作轻松地说:“我想起来一个笑话。”


    “嗯?”王玄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微微上扬。


    宋如:“就是说,有一天晚上,一个叫龙母的人去旅馆住宿,店老板隔着门问,来的人是谁啊?


    龙母说,旧瓦雷利亚的后裔,安达尔人先民的女王,维斯特洛的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不焚者,镣拷打破者,阿斯塔波的解放者,龙石岛公主……


    老板就说,哎呀,我家住不下这么多人!”


    她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


    王玄之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些都是龙母的称号?其实只有她一个人投宿。”


    宋如:“这个笑话就是调侃她称号太多的。”


    她想尽量让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轻松愉快一点。


    王玄之:“你的称号也有点多。”


    宋如:“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宋如,这是我真正的名字,爸妈给我取这个名字,没有你们那么多释义,就是请风水大师测的字。”


    王玄之:“很好听。”


    他的手带着她的指尖,抚过画背面的那些名字,“这个,会想到什么?”


    那个名字的每个笔划都很柔和,透露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息。


    宋如:“我们在凡人界的时候。”


    王玄之:“我喜欢你,可比你以为的更早呢,并不是因为什么,你为了救我而死,这恰恰是我恨你的地方。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那种,看到别人为我付出,因为暂时无法偿还恩情,就会感动到非要以身相许。恩是恩,情是情,我分的很清楚。”


    宋如:“?”


    王玄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不想提楚渊的名字,却又想暗示她,别因为楚渊的神魂问题,就以身相许报答他。


    宋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好别扭啊。”


    王玄之:“哼!”


    她想了想,又问道:“所以楚渊也知道了?阿晏也知道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几个最近突如其来的攀比和争抢。


    王玄之:“哇你这个人真的是,只看名字就分出亲疏远近了,凭什么叫楚渊是连名带姓,叫宋晏那小子就是这么亲昵的阿晏?”


    他倒替楚渊打抱不平。


    宋如还想再问,王玄之却双手捂住了耳朵,“坏女人别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我不听、我不听!”


    宋如退让了一步:“好吧。”


    王玄之又有些自暴自弃,把整张脸都怼到宋如面前,“看吧,看吧,多看几遍,难看死你,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管我好看不好看,你都不喜欢我。”


    少女温软的指尖,徐徐描摹着他脸上的每一道魔纹。


    王玄之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长长的眼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如同蝴蝶的双翼一般,唇畔溢出一声清甜的喘|息,“唔”


    房间里的温度像是陡然升高了。


    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宋如陡然挣脱了王玄之的怀抱,“我们不可以这样,你自己说的,要我注意和异性之间相处的边界感,你离我远点。”她的指尖随便在画上一点,“这个名字呢?”


    王玄之惬意慵懒地窝在沙发里,斜着眼看站在那里略有些紧张局促的宋如,也不揭穿她是想转移话题,他穿的衣服形制,总是广袖宽袍,颇有魏晋名士之风,这个姿势之下,外衫向下滑落,衣襟下的玉色肌肤几乎要飞出来。


    她指的是一个乱到几乎都要看不出字形的名字,他说:“我有一段时间,其实一直在验证,猜到是一码事,亲眼见到是另一码事。你很多细节做的并不到位,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你没那么防备我们,比如口味,小习惯,一些思维惯式。”


    宋如:tat


    “我挺防备你的,可能是你太聪明了,我其实不是很擅长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类的,并不是我的主场。”


    她动作快速地给王玄之把衣领提了上来,遮得严严实实,“你把衣服穿穿好啊喂!”


    王玄之轻声一笑,“你一直站着累不累?坐过来嘛,我们从前都没有怎么样,现在更不会怎么样啊,更亲密的事又不是没做过,我看你每次抱我都抱的很熟练嘛,神国幻境里没少占我便宜吧?幻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想起普瑞路德那奇奇怪怪的兄弟共妻设定,宋如双手比在胸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什么也没发生!忘了是好事。”


    王玄之眼波流转,顾盼生飞,“还是说,你已经喜欢上我了,跟我发生肢体接触,会特别害羞,特别不自在?”


    宋如:“怎么可能!你整天抱着我睡,我都只感觉是自己的左手抱右手,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王玄之:“哦原来我还抱着你睡过啊。那你还怕什么呢,快点啦。”


    真要是斗心机,宋如哪里是王玄之的对手啊,她被他连哄带骗,带激将法,一通操作之下,重新倚在他的怀里。


    王玄之的唇就贴在她的耳垂边,滚烫的气息激得她微微酥|麻,可她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也不肯再站起来了,白皙如玉的耳垂被熏的一片红艳,他把它放在掌心把玩,“好乖,好可爱。”


    宋如:“?”


    王玄之低头对她笑了一笑:“我说画上的名字。”


    他就这样,慢慢地和她说着,写下每一个名字时的心境。对于王玄之这样的人来说,爱一个人是一码事,愿意把自己整个灵魂都剖开给她看,是另一码事,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直到这个时候,他和她说的所有的一切,也并不代表着,他敢于把自己所有不堪的一面揭露给她,而不畏惧她因此的逃离。


    事实上是,王玄之意识到了,这样做会换取她的怜惜。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坦诚,不要她因为对其他男人的愧疚,就以身相许。真实的情况却是,他在利用她的弱点,用自己的痛苦,来换取她的爱。


    他本性卑劣。


    他和裴天落是不同的人。


    裴天落是外界的环境,造成了他不得不去算计的性格,他去赌,去搏,是为了赌命。


    裴天落对于真正爱的女孩,只会捧上一颗真心,不舍得对她有丝毫算计。


    王玄之的爱本身,就充斥着各种算计,他天性如此。


    楚渊会放手,裴天落会放手,王玄之不会放手。


    仙儿,我给过你机会了。


    我说了,你今天可以走。


    是你自己要回来的。


    你要为你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负责任。


    以后再想逃,可就怎么也逃不开了呢。


    宋如想要帮王玄之解开心魔,正如她所说,堵不如疏,她毕竟有过帮珈昙解开心魔的经验。


    王玄之:“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且试试。”


    一个小时是指,外界空间里的一个小时,在太初空间里有很久。


    事到如今,已经这样了,再多一个小时,不至于影响到宋如的剧情任务。


    珈昙的心魔,是向云婉月表白,就破开了。


    王玄之也表白了,但是没什么用。


    或许是因为求而不得?那让他求而得呢?


    宋如缠着他:“王老师教我画画嘛。”


    王玄之的折扇上,画了一百幅宋如。


    宋如也还他一百幅画,她每天都在勤勤恳恳地画王玄之。


    宋如喜欢在外面画画,也不知道王玄之是怎么做到的,在太初空间里建造了一座半山别墅。


    她抱着画架,坐在院子里,周围就是山间云海,松涛阵阵,画画的间隙一抬眼,看到的就是在厨房里忙碌的王玄之。


    他这别墅的设计太精巧了,厨房打空,用的是大面大面的落地窗,正对着院子的天井。


    不知道王玄之今天要做什么好吃的,宋如只能看到他修长的指尖,握着银质筷子,正在飞速地搅拌着蛋液。


    他这种谪仙般的人物,看起来真不该站在厨房,即便是在做饭这么有烟火气的俗事,他举手投足之间也极为优雅,自有一种贵气。


    明明是来自山川湖海的神明,却为她囿于厨房与爱。


    王玄之抬眸,对宋如弯了弯嘴角,“莉莉丝同学,你不乖哦,不要盯着帅男人走神,一会儿老师要检查你美术课作业的。”


    宋如:qaq


    就很离谱,王玄之还挺严厉的。


    哪里画的不好,倒也不至于骂她,但就是很温柔地笑着说,不过关,需要重画。


    这个人其实不喜欢我吧?什么偏执疯狂的爱,都是假的吧!


    哪有人会对喜欢的女孩子这么严厉?


    如果是恋人的话,难道不应该是各种给她放水吗?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宋如是这样认为的,比如她的男朋友以后假如要跟她学画画,她就不会像王玄之一样这么严格!


    她真的会给男朋友放水的,放水放到放海的那种。


    而不是让自己的小男友这么苦逼地学画画。


    宋如认命地拿起画笔,回忆着王玄之今天新教的画法,画的是他们撤离魔界时的那一幕,王玄之隔着虚空,和魔尊遥遥一交手。


    王玄之做好饭之后,过来检查宋如的作业。


    宋如极力地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免得这幅画又不过关:“你是怎么把我的神魂转移到神女的身体里,又是怎么切断我和外界的联系?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王玄之漫不经心地说着,“改良了一下招魂术。”手上很认真地帮她批改作业,在她的画上又改动了一些地方,只不过他改的全都是宋如,小小的一面青铜镜里,他把她画的连头发丝都纤毫毕现。


    得,这幅画要是拿出去给别人看,谁会关心宋如画的那恢宏壮阔的大战场景啊,怕不是都只会盯着那面月禅镜上的仕女图。


    宋如不满地抗议:“你怎么不帮我改改画最中央的你?你看我画的这个人体结构和手的姿势,是不是画的很不自然啊?我觉得你当时结阵的手势超帅!好想呈现出来。”


    王玄之:“那你技艺不精,只能画成这样,关我什么事?我只画我喜欢的人。”


    宋如:qaq


    太毒舌了!


    淦!


    王玄之绝对不喜欢我吧!


    如果是我的小男友画我,我早就把他吹得天花乱坠,各种彩虹屁了。


    王玄之忍着笑,用下巴去蹭她,“生气啦?我可喜欢欺负你了,就喜欢看你满眼都是控诉,但是又不敢说出来的样子,哈哈哈太可爱了啊!我只想把我喜欢的人画的好看,你努力学画画,也把你喜欢的人画的好看嘛。”


    他硬硬的胡茬划过宋如的脸颊。


    宋如:“!!!”


    “你怎么有胡子啊?”


    这个认知太过震惊了,让她连王玄之话里的逻辑,将他等同于她喜欢的人,这样把她往里面绕,都没有发现。


    王玄之:“?”


    宋如难以置信地把掌心垫在他的下巴上,“真的是胡茬。”


    王玄之:“我在你心里是太监吗?”


    宋如从他怀里转过身:“这太幻灭了,你在我心里是那种喝露水长大的小仙男,仙女怎么会有胡子呢!”


    王玄之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喑哑而低沉,“乖一点,别动。”


    宋如:“?”


    王玄之无奈地笑道:“你在一个爱你爱的要死的男人怀里,这样蹭来蹭去的,大概我在你心里真的是太监。”


    王玄之当然不是太监,宋如现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她刚才还以为是折扇,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是那种温度。


    她吓得立刻就想从他怀里离开。


    王玄之一把按住她,不让她再挣扎着动来动去的,免得最后真的无法收场,他那清瘦的手掌十分有力,掌心的热度灼烧着宋如,“帮我刮刮胡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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