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眼睛像清晨的湖泊,阳光透过树林枝叶碎在了上面,似乎不忍心太过刺眼,最后柔成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在了陈述白的瞳仁里。
和她的那句“陈述述,我今天十八岁了”。
这是他今天醒来,听见的第一句话,有些不真实地落了下来。
夏暄和一脸期待地等着陈述白的祝福,却见他把脑袋缓缓埋进了被子里。
夏暄和:……???
耸起的被子动了动,夏暄和觉得男人在里面翻了个身,于是站起身,双手撑在床边,好奇地探过身子,想看他那一边脸,哪知她的手刚好按在了床褥上,陈述白在里面一动,被子就相对地,让夏暄和“扯”了下来。
“陈述述……”
她话音未落,就看到从床褥里“冒”出来的一张俊俏脸,顿时觉得好玩,刚想说“你该起床了”时,脸上的笑就僵了。
“你……”
此时陈述白平躺在床上,头撇到了另一边,每一根头发都似乎透着不耐烦,夏暄和的视线顺着男人的脖颈往下滑,就看见了他半掩半遮的宽阔肩膀,以及,上面的一对锁骨。
男人的锁骨和女人的不同,要粗长得更多,连着紧实白皙的肌肉,看起来像……
夏暄和想到了握在手里吃的羊排和牛腿骨,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此时陈述白感觉身后的夏暄和忽然安静了,奇怪地转头看去,就听她忽然说了句:“陈述述,原来你睡觉,不穿衣服的?”
陈述白:???!!!!
他视线往下一扫,因为房间开了暖气,完全没注意到夏暄和把他的被子压住了,还是说,他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女孩身上!
而在夏暄和话音一落,陈述白猛地把被子蒙到头上,背对着她道:“出去……”
男人的声音还有清晨的沙哑,闷着一点脾气,夏暄和顿时觉得更可爱了,站直身道:“我给你端了一瓶白玫瑰进来,就放在窗边。我走啦。”
夏暄和走到房门边,忽然脚步一顿,回头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别害羞了,今晚去我家吃饭吧。”
说完,门锁的金属声拧动,下一秒,房门被阖上,房间里只剩男人的呼吸,以及白玫瑰的淡淡香气。
陈述白眼皮掀了起来,双手枕在了脑后,视线落在窗台边的那一束白玫瑰上。
不知在想什么,嘴角浮起了一丝浅笑,连素来冷淡的眉眼,都让暖意熏柔了。
夏暄和下楼后,就回了夏家,今天是她的十八生日,因为连着过年,夏老太太还特意让她邀请朋友一道,是以,她花费的最大心力就是安排今晚陈西琪她们睡的房间。
太阳刚落山没多久,佣人们已经在餐桌上摆满了菜,陈西琪刚坐上,就忍不住道:“我今天就吃了个早餐,饿着肚子来的!”
一旁的林瑞雪轻咳了声,扯了扯她的衣袖,而贝塔则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她妈妈做的料理,“不知道合不合大家的胃口……”
夏暄和忙接了过来,递给厨房忙碌的佣人,“这个热一热就好了,很开胃的,我们当前菜。”
陈老太太早早就来了,听着夏老太太说的那些养花注意事项,头都大了,直道:“有你送我不就行了,我才不要去养,听着就麻烦。”
等她一看到陈西琪她们几个进屋,顿时笑呵呵道:“我就喜欢女孩,热闹又窝心。”
夏老太太朝门口望了望,“述白这么还没来?”
夏暄和一听,转眸看向了陈奶奶,就听她道:“今早好像临时有事出去了,跟我说赶不上晚宴。”
提到陈述白,陈老太太就摇头道:“他不来还好呢,省得我们一屋子吃饭不自在。”
她话音一落,就看到陈西琪在偷偷地点头了。
夏奶奶:“你别这么说,述白可是这几个姑娘的老师,之前他在我这儿吃过饭,乖得很啊!”
“呵呵。”
陈老太太一脸你真的太不懂了,“我最近催得紧,踢一脚动一下,才肯给我去相亲,眼看着就27了啊!”
“二十七怎么了,三十才立呢。”
“那我的那个大孙子,三十好几了,还不是没让我抱上曾孙?你以为顺其自然就会好吗,这瓜,必要时候,就得强扭!”
众人看着陈老太太的双手,不由汗毛一立。
贝塔:“欸,大人的世界也这么多烦恼吗?”
陈西琪拍了拍夏暄和的肩膀,一脸邪笑:“恭喜你,来到成人世界。”
林瑞雪轻咳了声,“好好说话。”
一顿饭在长辈的慈眉善目以及年轻人暗处打闹中结束,夏暄和原本给她们都准备好了房间,但陈西琪和贝塔还是要粘着夏暄和睡,于是佣人只好从客房里推来了一张床褥架到了地上。
这一晚,一直闹到十点,在林瑞雪无奈的催促下才纷纷上了床,毕竟作为运动员,过十点睡已经是熬夜了。
就在房间被熄了灯后,夏暄和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黑暗里,她看到来电显示:
【陈述述】
“喂?”
她的声音压着,低低地落在听筒的另一端。
“你的房间,朝哪一边?”
兴许是她说话很轻,那头的语气也颇有些耐心。
“南……”
“好。”
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嘟嘟嘟”声,夏暄和一头雾水,此时陈西琪还兴奋着,问道:“谁啊?”
夏暄和刚想说话,突然,屋外传来“砰”的一声响,紧接着,拉上纱帘的窗户便映入了一抹光亮。
众人瞳孔一睁,紧接着,又是一阵“砰”响——
“有人放烟花!”
陈西琪麻溜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走到阳台落地门边,窗帘一拉,下一秒,更耀眼的光将人的眼睛照得发亮。
“哇~”
夏暄和忙道:“你们别拉门,小心冻着了!”
她话音未落,胳膊就让人拽了下,此时她正站在落地窗前,逋一侧眸,就看见漆黑的夜幕下,一道烟柱直直飞上了天,在最高点时,突然炸开了漫天的星光。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夏暄和透明的琥珀瞳孔被星光点亮,愣愣地看着这黑夜中撩起的星河。
突然,还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出声,在无限耀眼的烟花中,她听到那一声低沉优雅的音线:
“夏暄和,十八岁生日快乐。”
她心跳不止,被这一幕幕不断亮起的花火燃起了笑颜,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接掉落下来的星光,“我的房间在三层,最靠近东边的落地窗。”
宽阔的平地上,此时男人的身上披着星光落下的碎金,听见她的话时,抬眸朝不远处的夏宅望去。
“嗯,看到了。”
他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里透着潺潺笑意,最后淹没在这一片星光坠落中。
-
农历新年的假期只有几天,夏老太太觉得夏暄和还没把被子捂热,人就要回国家队里集训了。
而夏暄和刚回到训练馆,拿了苟教练给的红包后,就跟他说了句:“我想今年入学。”
苟海:???!!!
“那、那去哪儿,决定了?”
夏暄和:“清华。”
听到这个答案,苟海朝她竖起了大拇指,“面试的材料自己准备好,我给你联系招生办。”
得了苟教练的话,夏暄和便放心地继续去训练了,现在天气还冷,这些大的小的孩子都一头往水里扎,这要是松懈了半分,年轻的就得往前扑了。
想到夏暄和的选择,苟海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叹气。
就怕一旦耽误了,后面想赶上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但私心来说,还是希望她能适龄入学,跟上大家的节奏。
“嘟嘟嘟~”
苟海正琢磨着夏暄和入学的事,放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述白啊,好家伙,这会还没过元宵呢,打电话约我吃饭,是不是想匡我的红包啊!”
“你不给也行,反正我也说不出什么吉利话。”
苟海:“……”
心累了。
陈述白自从奥运会结束后,就正式交接了国家队的工作,两人也许久未见了,加上都很忙,今儿总算是抽出了时间碰面。
一杯烧酒进肚,苟教练昔日的六块腹肌就是这么吃没的。
两人来了一家居酒屋,因为天冷,苟海说想要吃点烤肉,陈述白自然不会自己动手,于是就折衷,找了家有人来烤的店。男人身形挺阔,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肖说,就听苟教练在那里讲。
先是说了陈述白走了之后队里来了什么新人,孩子们的表现如何,谁又退役了,总之拉拉杂杂后,他酒过三巡,单手托着腮,脸色泛起了坨红,叹了声,道:“欸,小暄这孩子,说她要去上学了。”
陈述白端酒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道:“去哪儿?”
“清华。”
酒瓶重又给苟海倒满,“不错。”
“不错个什么呀,虽然咱们不能拘着孩子,毕竟她现在的成绩已经是十米跳台的全满贯了,但不是还能跳么,再晚两年……”
“再晚两年,就下一届奥运了。”
苟海:“……那不是还有世锦赛,大奖赛,亚运会,全运会……”
陈述白:“你怎么知道她兼顾不来。”
“我是怕她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绕了眼!”
听到这话,陈述白低沉地笑了声,“以她的出身,要迷眼的话,早就迷了。”
苟海:“你不知道,跳水是夏暄和爷爷的心愿,老人家对我们国家的体育事业贡献很多,这小丫头也真是很争气,就她这股韧劲,没什么事办不成。”
“我看过她的招生简章,虽然没有笔试,但是面试流程也不简单。”
苟海听陈述白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敢情你跟我不是一边的啊。”
陈述白又给苟海倒了杯清酒,“什么时候面试?”
苟海饮了一口,只觉齿颊生香,果然是好酒,想到是陈述白买的单,心里就畅快了些:“我联系的招生办说下个月的13号。”
陈述白略一垂眸,没再说话,对面的苟海见他不倒酒了,索性自己来,“你最近怎么样,工作的事情我就不问啦,反正我也不懂,什么时候不用我给你发红包啊。”
提到结婚,陈述白脸色就沉了沉,“苟教练,如果下次还想我请您吃饭的话,就不要提了。”
苟海:“……”
现在这些大龄单身汉,脾气都这么燥的吗??
-
夏暄和因为要准备入学面试,每天除了训练外,还要回来学习,丝毫没有大赛结束后的轻松,反而更忙碌了。
陈西琪和林瑞雪都没有打算适龄入学,还给她说了一个例子:“之前咱们有一个师姐,就跟你一样,奥运会拿了金牌后,就退役去上大学。结果上了两年,又重新归队要参加奥运会了。你晓得,废了两年的功夫要重新捡回来,还要跟比自己更小的运动员竞争名额。”
夏暄和:“那后来呢?”
陈西琪:“咳,拿了金牌。”
夏暄和:“所以啊,有时候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原来退役之后,还能重出江湖,而且我只是去上学,又没有要停掉训练,清华也有跳水队……”
“什么!你要去清华跳水队了?!人家都是从清华到国家队,你倒好!”
夏暄和:“没有,我日常可以去那里训练,这不是有条件嘛,而且没有课的时候我肯定会回来啊。再说了,现在讲这些太早了,我还没去面试呢。”
夏暄和不好跟她们说自己随身携带了一个训练空间,现在基本不受场地的限制。
陈西琪:“哼,奥运冠军都拿下来了,还差这个面试?你要是不过,我更生气。”
夏暄和:“……”
等到面试那天,夏暄和直接从国家队的训练馆出发,苟教练说都给她安排好了,夏暄和想到他每天都这么忙,还要顾自己的这些事,就很过意不去,于是训练的时候就更努力了。
一大早,苟教练便带着夏暄和出了大门,远远地就朝一辆黑色轿车招手,“这儿呢!”
夏暄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人就被他推着往前走了,苟海拉开副驾驶座,夏暄和目光往里一探,顿时愣了愣。
“你陈指导……呃,前任……”
“苟教练。”
陈述白单手扶着方向盘,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时候不早了。”
夏暄和还没反应过来,就让苟海推上了副驾驶:“那就麻烦你了,路儿你熟,面试的地点我也发给你了,有你带小暄过去,我就十万个放心。”
夏暄和:???
“教练,不是你带我去吗?”
苟海:“队里还有一堆事呢,陈述白带你也一样的。”
夏暄和还想说什么,车门就让苟海给阖上了。
夏暄和:???
“系好安全带。”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沉朗的声音,激得夏暄和心头一跳,忙低头去找安全带,系好后,直到车子启动,她都还抓着安全带。
陈述白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空气里一时陷入寂静,就跟上次生日过后一样,谁都没主动联系谁。
夏暄和是真忙,至于陈述白……
“东西都带齐了?”
“嗯。”
夏暄和心里想,都这个节骨眼了,不带齐还能咋地。
又是一阵沉默,于是她问了句:“这辆是新车吗?”
“嗯。”
夏暄和:“……”
本来她平静的心情,让陈述白突然的出现捣乱了一下,毕竟人家是清华的毕业生,面试的压力顿时就来了。
好在训练馆离学校没有很远,夏暄和“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也就情绪平静了下来,顺便在脑子里再熟悉几遍接下来的面试内容。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停车场,夏暄和下车跟在陈述白身后,虽然这所顶尖学府的风光明媚,但此时心里让面试的事占着,也就没了旁的闲心。
突然,少女的步子一顿,脸色覆上了一层紧张,“糟糕!”
陈述白眉眼微凝,垂眸时,就见她低头从包里掏了掏,手里握着根黑色的东西,“有镜子吗?”
陈述白:“什么?”
“姐姐说,面试的时候要涂一个口红,这样看起来气色好,能加印象分。”
此时两人走在校园的小径上,四周树林低压,透着淡淡的光,陈述白视线往四周一扫,这里离洗手间还有些远,而且是先到的面试大厅。
看她这紧张的模样,陈述白伸出掌心,“我看看。”
口红切口完整,还没有被涂抹过,陈述白的视线再看落到她的脸庞,少女原本的唇色是粉色的,本来就好看,但现在好像不涂,她就会紧张。
于是下巴朝树林里的石椅指了指,“过去那边。”
夏暄和跟着陈述白,之前就想着在车上用镜子抹的,谁知道一上了陈述白的车就全然忘了。
“坐下。”
“啊?”
夏暄和愣了愣,就听陈述白说了句:“我帮你。”
夏暄和:??!!
此时她抱着书包靠坐在石凳上,眼前高大的男人半蹲下身,夏暄和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跳疯狂砸着,好在她抱着书包隔挡住了。
陈述白好像真的打算给她涂,夏暄和不敢看他靠近的眼睛,尤其是那双长长的睫毛,在光线下如蝉翼一般,让人无法平静直视。
于是索性紧紧闭上了眼睛,蓦地,下巴让一道指腹微微托起,女孩下意识往后缩,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落在眼睛上,轻得像用呼吸颤出来的:“别动……”
少女浑身一僵,下一瞬,唇畔就被一道凉意碾磨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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