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暄和在三米板上跳了一天,虽然已经通窍了动作的重点,但对于这块跳板,她却没有完全掌控它的魔力。
这也是很多跳水运动员上到赛场上的不确定因素,而这些细微的差别,教练有时候也看不出来,只能靠自己感受。
许纯让人把夏暄和的三米板视频录下来,发给了国家队的苟海。
没想到他又火急火燎地过来了,许纯觉得他是要跟着自己学生一块来清华跳水队。
“猛虎初见端倪。”
许纯就说了这一句话。
“这不就是当年的你么。”
苟海双手环胸,视线一直凝在三米跳板上,“我们准备去济南集训。”
许纯眉梢一挑:“多久?”
苟海:“刚好出来就是大运会。”
他言下之意,许纯猜到了,“夏暄和悟性很高,但三米板需要形成肌肉记忆,她现在的状态不够稳定,如果参加集训,能让她系统地把三米板攻下来。”
苟海挑眉:“还真舍得啊。”
许纯双手插兜:“不舍得,所以我跟你们一块去。”
她话音一落,苟海双眼瞪亮:“抢我活?!”
许纯笑了笑:“我和你都是其次的,国家队有这里没有的东西。”
“什么?”
许纯看着三米板上跃下的人鱼:“世界上最好的对手。”
苟海微微一愕,旋即笑道:“又是一出精彩的竞技啊。”
夏暄和为了保持十米跳台的感觉,又要攻克三米板,许纯给她安排的训练计划,让她成了整个训练馆最早来和最晚走的运动员。
底下的人都说,许纯教练看着慈眉善目,实则最心狠手辣。
成佳佳是三米板的一梯队选手,但因为夏暄和的出现,整个跳水队的竞争气氛变得暗流涌动,以前她们只知道目光要放长远一点,体育竞技是全年龄段,尤其是跳水,比你小的天然就比你厉害,但夏暄和的出现告诉他们:我不仅比你们大,比你们厉害,还比你们努力。
“真的是,很努力的天才啊。”
此时,跳水馆的观众席上,几个男生坐在一起,把三米板上的训练当成了艺术享受。
“师兄,我们可以把视频发到网上……”
“不行。”
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道沉沉的嗓音。
三个男生顿时有些失落,“那我们自己拍下来欣赏吧。”
“到点了,你们还不走?”
三人:“……”
陈述白从观众席上起身,双手插兜示意他们可以消失,完全没意识到,人家是在校学生,而自己才是那个不合时宜的社会人。
于是,三个男生只好收起了架在一旁的高速分析设备。
“今晚把资料发给我。”
“好嘞,师兄!”
陈述白手肘扶在栏杆上,偌大的跳水馆已经没有了其他运动员,女孩一遍遍地从跳板上跃起,然后穿入水中,有精彩,有失误。看着她重复着的训练,他一时间竟有些心静,仿佛屏蔽了外界所有的纷扰和烦恼,只要专心着眼前的事。
不知看了多久,陈述白转身离开了。
夜幕早已降临,夏暄和在跳水馆里冲过澡后,换了衣服往理疗科走去。
“陈医师。”
她敲了敲门,就见端坐在案头边的女人抬起了头,“暄和,快进来。”
“今天也要麻烦您了。”
陈雨脸上带着淡笑,一头齐肩短发,看起来温柔让人信任:“躺下吧,我看了你最近的训练,强度太大了,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嗯。”
“平趴下,往我这边挪一点。”
陈雨怕她着凉,就只是先让她趴着,把后背的白t恤掖到了脖颈上,露出一片雪白的后背。
“暄和还真是穿衣显瘦,里面的肌肉线条该有的都有啊。”
夏暄和下巴抵着枕头:“肩膀,后背,腰,手臂,大腿,小腿……都不是我的了。”
“扑哧。”
陈雨双手拢上了夏暄和的腰,“真细啊,果然美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更何况是奥运冠军。”
她一边说,一边给夏暄和放松肌肉,手法轻巧,渐渐让女孩紧绷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叹了声,“我想睡了。”
陈雨笑道:“你还真不怕痒。”
“怕的啊,不过陈医师你手法好,所以就不会很难受。”
陈雨:“前两天你哥哥过来找我,问了一些你的情况,还要给我钱,让我私底下多照顾你,害,这不是妥妥的行贿么,我哪里能收啊!不过你哥哥长得真好看,下次多让他来跳水馆让我饱眼福就行啦!”
陈雨的手按上了她的肩头,夏暄和眉头微微一皱:“哥哥?”
“嗯呢,很高,肩膀很宽,看到就特别想在他后背上拔火罐。”
“哈哈哈。”
夏暄和笑了起来,只是意识里忽然闪过一道人影,是陈述白吗?
在理疗室里放松完肌肉后,夏暄和没有急着回宿舍睡觉,而是先到食堂吃饭,队医跟她说,之前国家队有一位师姐,到了十八岁后,为了保持继续上十米跳台的成绩,晚饭都是不吃的。
夏暄和看到餐厅里的菜式,咽了下口水,在发育这关,她的对手们因为长胖,在大赛上成绩马上就波动了,但是队医说她们是横着长,只要瘦下来就不会给动作带来太大影响。
麻烦的是夏暄和这种,抽条式地长。
诶。
她心里叹了声,目光就落在了汤品窗口前的鸡汤上。
陈述白那句“能帮你尽快恢复体能”的话立马在耳边环绕,夏暄和咬着牙,一副视死如归地走了过去,还没靠近,呼吸就窒息了。
“不仅要喝完,还要吃掉里面的鸡胸肉,这是最好的营养品……”
夏暄和有一瞬间觉得陈述白就在附近,下意识回头,没有。
她之前就说让他别给自己打饭了,看来陈先生只是一时兴起。
夏暄和没有点别的菜,在其他运动员钦佩的目光中端起了那盅怪味难喝的鸡汤,捏着鼻子喝掉了汤,啃掉最后一口肉后,她觉得自己要原地升仙了。
刚走回小楼,就看到对门的邓老师在院子里种花,于是礼貌地朝她打了声招呼。
“哟,暄和回来啦,你看我这白茶花,开得怎么样!果然是春天来了,苞儿都要开了。”
“真不愧是生物系教授,养什么成什么。”
“我爱人说多亏了你,噢,还有你哥哥。”
这是夏暄和今天第二次听别人跟她提“哥哥”,“哈?”
就在她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观赏院子里的茶花时,楼梯口忽然下来了一道长影,眸光一掠,顿时愣在了原地。
男人内里套着白衬衫,外面是一件格纹棕色无袖马甲,看起来儒雅又格调,就连他手里端着的茶花,都带了几分艺术。
夏暄和一脸呆住,就看挽着袖口的陈述白把那盆茶花端到了邓教授的身边。
“哥……哥……”
陈述白长眉微挑,“妹妹回来了。”
夏暄和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邓老师想把实验茶花移栽到院子里。”
夏暄和不知道陈述白是怎么跟她对门邻居达成了劳动协议,但在她的念叨中,夏暄和大概知道,原来邓老师的爱人被调去了西北做研究,女儿在国外,她眼下一个人独居着,退休了也不好让学生来帮忙了。
总之,陈述白就莫名其妙,愿意来了。
路灯掩映,夜幕寂静,夏暄和打开手机替陈述白又掌了点灯,邓女士高兴地欣赏着这一角院子:“等明天醒来,下楼的人就能看到这院子里的茶花了。你们晓得吗,种花就是一件结善缘的事情。”
夏暄和估摸邓女士又要说风水玄学了,果然——
“暄和还没有对象吧。”
“呃……”
“没事,等这花开了,正缘就到了。”
“那个,邓老师,我才十八岁。”
“噢,对你们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婚姻确实不着急,不过没关系啊,茶花每年都会开的,缘分嘛,遇到合适的就谈谈咯,又没说要结婚。”
夏暄和对她的超前理论感到震撼。
“好了,其他的工作明天再做吧,太晚了。”
陈述白拍了拍手上的脏泥,打断了两位女士的谈话,他是劳动力,他说不干就不干的。
于是邓女士喜笑颜开地上了楼,年纪大了的人就跟小孩一样,一点小事就可以开心好长时间。
夏暄和让陈述白进屋洗手,结果发现他的衣服都沾了泥,“你种了多久的花啊?”
“从白天到黑夜。”
嚯,陈述白什么时候那么有空了。
“只能拿纸巾擦一擦了,我这里也没有你换洗的衣服。”
夏暄和把纸巾递了过去,陈述白却直接把外面的毛衣马甲脱了,没等她愣回神,就看到陈述白进了浴室,打水把上面沾的脏东西洗掉。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得只有水声。
“还是喝冰水吗?”
夏暄和估摸他忙了一天,出了汗肯定口渴。
“嗯,你上次泡的冰茶还不错。”
浴室里传来他的声音,看在陈述白助人为乐的份上,夏暄和又给他泡了一杯冰大麦茶,“好了。”
陈述白把毛衣拧了下,视线往阳台看了眼,鉴于上次的视线“意外”,他这次特意看了下夏暄和的脸色。
果然——
“我、我来帮你晾。”
陈述白从善如流地把衣服递给了她,转身坐到沙发上。
喝水时,抬手揉了揉脖子,夏暄和晾好衣服,转眼见他凝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
陈述白的手又去揉肩膀,“大概是昨晚熬了夜,坐太久,骨头僵了。”
听到这话,夏暄和视线转到他的后背,“要我帮忙吗?”
他刚才还干了体力活,这会肯定腰酸背痛,在家的时候,夏暄清也经常这样不自觉就按脖子。
然而,陈述白却摇了摇头,“有点麻烦。”
听这话,夏暄和伸出双手抓了抓,“我给姐姐按过肩膀,她说挺舒服的。”
陈述白轻笑了声,看她道:“我得上药。”
夏暄和瞳孔一睁,陈述白的身体已经这样了吗?
”那、那么严重?那你带药了吗?”
陈述白单手托腮:“你看看门边挂着的外头兜里有没有。”
夏暄和忙伸手去掏他的外套,只是刚靠近,就闻见了一股味道,不是她熟悉的那种凉薄荷,而是,烟草味。
女孩心头微微一跳,抓到了一罐两指粗的小玻璃瓶。
转身时,抿了抿嘴唇。
“给我吧。”
夏暄和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深蓝色瓶身,没有文字,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个要怎么用?”
女孩问他。
“倒在手心上,然后按到不舒服的地方。”
夏暄和看了眼他的肩膀,“我帮你吧,陈医师刚才还教了我几个手法,我也会的。”
她眼里满满是对长辈的……孝敬。
陈述白眼睛轻轻眨了下,“我不止是肩膀不舒服。”
“还有哪里?”
“腰。”
“噢,陈医师也帮我按过,我本来很酸的,现在舒服多了。你不早说,我带你去找她,她手法可好了!”
陈述白垂着眼睑,眼角的余光里都是女孩的眉眼,“小暄真大方。”
“陈医师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而且她还挺喜欢你。”
“那我是你什么人?”
陈述白语气有些慵懒,说话时眼里全是夏暄和。
“哥哥。”
“别擦了,我要脱衣服,”说到这,他看了夏暄和一眼,“不方便。”
夏暄和看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又闻到了他外套上的烟草味,觉得陈述白好像很辛苦,很疲惫,“跳水队里的师兄都是光着膀子啊,你怕什么?”
听她这话,男人脸色微微一笑,“那我躺下?”
夏暄和点了点头,想到刚才陈医师的传授,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陈述白把衬衫的纽扣解开,动作不疾不徐,夏暄和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解纽扣,是在玩纽扣……
就在他脱下衬衫时,夏暄和眼睛不知怎么地,往别处转了过去。
“好了。”
她又定了定神,再转过眼来,就看到陈述白半趴在沙发的靠背上,露出了一道像海平线一样宽直的肩膀,目光顺着往下,她脑子里蹦出了四个字:
宽肩窄腰。
掌心倒了药油,却发现这个味道并不刺鼻,带着淡淡的凉薄荷味,难怪在陈述白身上老是闻到,看来他经常擦。
掌心搓热,按在他肩头上时,一阵陌生的触感透过手心钻入,“我按了?”
“嗯……”
声音从他嗓音里传出,微微震着她的手心。
就在夏暄和找准脊椎穴位,指腹揉了进去时,一道沉吟的声音忽然穿过空气,直抵上她的耳尖,下一瞬,心脏猛地一跳。
这、这是舒服的,意思吗?
夏暄和指尖悬了悬,陈述白那一声后劲太烈了,又酥又麻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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