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水队刚到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教练组盯着年轻运动员早点休息,第二天如常训练。
夏暄和奔波了一天,倒头就睡了,早上醒来才看到陈述白给她发了短信,意思是他昨晚半夜才到的酒店。
她抬手揉了揉脖子,感觉肩膀有点疲惫。
“小暄,你有没有觉得床板很不舒服,睡醒还是好累。”
夏暄和给贝塔揉了下肩膀:“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这样,一会早操活动活动。”
说罢,她给陈述白发了条短信:“好好休息。”
发送完才反应过来,怎么有种我要去上战场,他来为我摇旗呐喊的状态。
陆地训练结束后,夏暄和换上跳水服到游泳池做适应性训练,双手刚抬起,一阵酸麻从肩膀传来,她下意识揉了揉,估计是刚才陆地训练太累了,加上睡觉不适应压的,于是又举了举手,没管它继续练。
十米跳台上三周半翻腾后,四肢用力伸展,就在双手压下水面的瞬间,水花朝她肩膀打了上来——
坠入水下的刹那,左肩的酸麻陡然变成了椎痛。
她右手又捏了捏,试图让肌肉放松下来,边往十米跳台上走,大赛当前,稍不注意就会失误,她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肩膀的疼痛缓慢消退。
“夏暄和。”
忽然,前头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她略掀起眼皮看去,这副面孔有些熟悉。
“怎么了,你的手受伤了吗?”
夏暄和右手滑到手肘上,神色淡淡道:“天气有点冷而已。”
水谷纱的头发都贴到了脑后,露出光亮的额头,“我们东京的女孩就算再冷的天气都会穿裙子,这点冷算什么,如果你受不了,建议到下面的跳台,人还更少些。”
夏暄和轻笑了声:“有个问题比较好奇,也想请教一下。”
水谷纱眉梢微挑,双手抱胸道:“作为东道主我们自然会招待妥帖,不像你们,连个工作人员都敢不尊重他国运动员。”
夏暄和知道她还记恨之前大运会的事,神色却没有什么起伏,只道:“我看你们大赛拿奖后的合影,男生站在后面,女生跪在前面,如果穿着裙子的话,膝盖会不会很疼啊?”
她话音一落,面前的水谷纱瞳孔放大,脸色都变了。
“这是我们的文化!”
夏暄和笑了声,“噢,挺好的。”
说完,没等水谷纱发作,夏暄和就站到十米跳台边沿,纵身做了个407c,一秒内从十米跳台落入水中,眼不见为净。
只是她从游泳池里出来时,左肩的痛还在持续,她不敢去揉了,怕被人看出端倪,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戳”的入水声,清脆利落,夏暄和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泳池边上来一头金发,视线看向跳水服上的国旗——苏国的选手,之前倒是没见过。
忽然,水池上又落下一道声音,夏暄和心道,还好这位苏国选手游得快,不然可要被水谷纱讹上了。
她转身去拿吸水巾,就在习惯抬手的一瞬间,她眼神恍惚了下,转眸看向手腕,发现它在抖。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夏暄和忙放回手,就在这一刻,感觉到整根左胳膊都在抖,右手拿过吸水巾搭上去,身边就有人走了上前,眼神一错,是刚才那位金发的苏国选手。
夏暄和不动声色地又披上了毛巾衣,把椅子上的包也提走了。
只是在她转身后,没注意刚才那位苏国选手的目光,正落在她的左臂上。
夏暄和换衣服时手臂还在抖,她咬着牙往下按了按,一阵痛逼到了眼眶。
“小暄,该去吃午饭了!”
贝塔一进更衣室就看到坐在那里的夏暄和,笑道:“你居然比我还早出水,见证奇迹了哦。”
等她说完从更衣间里出来,见夏暄和已经站起来,却什么也没说,贝塔猜她是因为比赛压力的缘故,遂决定说些好笑的话,例如今天师兄在餐厅里找热水找得团团转,才知道人家不仅不喝热水,还越多冰越好……
“我今天还听一些外教在说,华国队的夏暄和居然参加三个项目,她们要上奖牌榜太难了。”
这句话突然戳到了夏暄和,她吸了口气,轻声道:“感觉全世界都在与我为敌。”
贝塔摇了摇头:“你还有我这个战友噢!”
说着,她还拍了拍夏暄和的肩膀——
“嘶!”
贝塔动作一顿,惊愕道:“怎、怎么了?”
两人走进餐区,夏暄和右手端起餐盘:“先吃饭。”
贝塔见她很快又神色如常了,心里的狐疑压了下去,直到她发现夏暄和吃饭的时候,是硬噎进去的。
贝塔有些欲言又止,这时旁边经过几个外国选手,看到夏暄和时眼神特意往她身上看了看,很快就走了。
而夏暄和虽然吃得味如嚼蜡,但到底把该补充的能量都摄足了。
比赛的运动员宿舍是单人间,一路上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经过,夏暄和都淡定地点头打招呼。
“我先去休息了,下午见。”
贝塔犹豫着想说什么,却见夏暄和已经关上了房门。
“吧嗒”锁落的声音,刚才撑着的力气一下如洪水般泻下,她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以为肌肉椎痛会缓解,可刚才她尝试要拿汤勺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地痛,风一吹,一冷就更痛了。
夏暄和躺到床上,手臂垫着被子,眼睛空洞洞地看着天花板。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离比赛还有三天,她的身体就承受不住地开始预警。
眼角一道热流滑落,接着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涌,所有的委屈都开始漫延上来,一次性从眼眶中宣泄而出,肩膀像被巨大无比的包袱压着往下坠落,她有一刻觉得自己要痛死去。
“叩叩叩——”
房门敲响,仿佛在寂静的黑夜中砸下的声音,震在心头。
可她没有力气下床,以为那敲门声会放弃的,可它还是不依不饶地响。
夏暄和深吸了口气,赤脚下地去拧门,刚要摆出一副笑脸,视线就撞上了那张熟悉的脸。
原本已经自我调节好的眼睛,突然就像水龙头一样,又被拧开了。
陈述白看到她“吧嗒吧嗒”掉线的眼泪,忙弯腰去检查她的身体,视线先是落在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心里冒出了很多个念头:视网膜脱落,耳膜穿孔,鼻梁骨折……
每一个可能都让他心惊胆战,直到他看见夏暄和的左手臂——
“别怕,小暄,没事的,我先抱你去床上躺着。”
他话音一落,夏暄和眼泪涌得更厉害了。
她想说对不起,但是喉咙让水雾堵住,根本说不出话,她只能用力咬着牙齿才不至于哭出声,她不要让别人觉得她懦弱,不要。
陈述白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后,转身给夏暄和垫着手臂,“现在是什么感觉,跟哥哥说,说出来就不会难受了。”
夏暄和咽了口气:“它控制不了地……抖,抬起来就很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明明没有撞到任何东西……”
她说着右手就抠着床单,陈述白剑眉拧成了“川”字,心疼地让她握着自己的手,“队医很快就来了。”
他话音一落,门外就传来贝塔的声音,“小暄,教练和队医都来了!”
贝塔刚才就觉得夏暄和不对劲,现在看她躺在床上,吓得步子一顿,好在教练和队医定得住,陈述白起身让开了位置给队医检查。
夏暄和见那么多人,眼泪立马收了回去,就连队医按手臂的时候,她都咬住牙不喊。
但就算她不说,手臂不受控制的颤抖已经让教练和队医心情沉到了底。
“骨头没有问题,是伤到神经了。”
许教练脱口道:“马上治疗,要用什么药,我们立刻向泳联申请!”
队医看向夏暄和,“打封闭。”
她话音一落,原本团团转的几个人忽然安静了下来,队医起身道:“必须马上申请,封闭要提前三天注射,现在离预赛也才只剩三天恢复期了。”
许纯指尖拢了拢,看向夏暄和:“我知道打了封闭是什么感觉,小暄,你可以吗?”
夏暄和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找代表团向泳联申请注射康宁克松,队医,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去加快手续流程。”
大家一时忙作一团,贝塔泪眼婆娑地跟夏暄和说了几句,见陈述白在,就擦了擦眼睛跟大家出门。
房间里一时只剩躺着的夏暄和跟站着的陈述白,两人视线一碰,他忽然说了句:“我给你倒杯水。”
夏暄和听着水声,忽然觉得好安静,甚至在想打了封闭下午是不是就不用去训练,可不去训练对手会不会猜到自己出事了……
温水递到了唇边,夏暄和忽然笑了。
陈述白愣了下,听她说:“今天二师兄想找口热水喝都找到崩溃。”
陈述白:“出国那么多次他还真是一点记性都没有。”
夏暄和抿了口水,听见陈述白的吐槽感觉又有了点活力,但心里还是很害怕,除非让她去训练,不然这么躺着就越想越多,刚要动一下,就见他掌心按了下来,但停到中途又怕按到了伤口,一时间僵在半空。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瓷娃娃。”
夏暄和笑了笑,最后决定不动了,因为她真的好累。
陈述白却心疼:“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是小糖人吗?”
陈述白真的“嗯”了声,“很甜。”
让他一安慰,夏暄和心情放松了些,“我以前见过师姐打封闭……我问她疼吗,她说这是每个运动员都要经历的,就像疫苗一样,没什么大不了。”
陈述白拧着的眉头还是没有松:“一会我抱着你,你别看针头。”
夏暄和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地就想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队医把药箱放到桌上,说道:“注射同意书下来了,但是在打之前,我要先跟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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