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江忱甚至没想好先整理哪个房间。


    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家里其实要比许多人都整洁。但一想到顾燃会来,他的第一反应仍旧是收拾房间。


    门外敲门声还在继续。


    ……算了。


    来不及了,就换身衣服好了。房间等他来了再整理也不迟。


    江忱匆忙回卧室换了身衬衣,快步过去打开门,才发现敲门的是一名三十岁的大叔。


    四目相对,生无可恋。


    江忱就这么冷冷看着他,满心都是自己蠢透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吓人。


    送牛奶的大叔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你的牛奶。”


    说完,将外面交到江忱手里,连电梯都顾不上,匆匆忙忙跑下楼,还不忘解释道:“还有别的要送!”


    等跑到楼下,见江忱没追来,他才松了口气,伸手擦掉额头的汗。


    真吓人。


    刚才那家不会是杀了人吧?要不要报警?在线等,急!


    送牛奶的大叔转眼跑下楼,江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压根没订牛奶。


    他住的是老小区,一直有订送牛奶的服务。但因为他考上a大后就很少在家,因此已经很多年没有订过。


    是送错了吧……


    他心里想着。


    牛奶还是两份,怎么也不可能是他订的。


    然而刚才那位大叔早已跑没了影。


    江忱提了下袋子,发现那其实是一份外卖。袋子上有电话号码,他索性打了通电话过去。


    “2栋403,不是你点的吗?”


    “我点的?”江忱怔住,2栋403,确实是他家的门牌号。


    “是啊。”


    “我能问一下,点的人姓什么吗?”


    “姓江啊。订单上不是有吗?”


    江忱:“……”


    他低头看了眼塑料袋,上面确实姓江,然而由于外卖软件设置的保护,他看到的名字是“江”。


    姓江的除了他,就只有他那个多年没见的父亲。但那个人又怎么可能给他点外卖?


    “点外卖的人有打过电话给你吗?”


    “这就不清楚了,我只负责送外卖。”


    “谢谢。”


    江忱挂了电话,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定。


    不会是那个没节操的家伙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没有立即退了,只想一会儿等顾燃来了问清楚再说。


    他匆匆吃完早餐,回到房间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除了把那只趴趴狗放到衣柜里。


    江忱就这么在卧室站了半小时,直到敲门声再度响起。


    这次的敲门声很稳,每一声之间的间隔和力道都相同。


    应该是他了吧……


    江忱心不在焉地过去打开门,一抬眼,就对上那双漂亮狭长的桃花眼。


    顾燃只穿了件白衬衣,下身是黑色长裤,尽管衣着简单,气质却依旧醒目。


    望着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江忱下意识就说:“今天没化妆吗?”


    顾燃诧异,很自觉地进门:“来你家我化妆做什么?”


    “……”草。


    被他这么一说,江忱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问了多蠢的问题。


    简直要窒息。


    他佯装镇定,随手关上门,轻描淡写将那句话掩饰过去:“赶紧进来,我关门了。”


    “好。”


    顾燃进了客厅,一眼看见桌上残留的早餐包装和杯子。


    江忱顺着他目光望去,硬是解释道:“早上忘记收拾了。”


    “别收拾了,正好我也没吃,”顾燃劝阻道,“家里还有早饭吗?”


    “有。”江忱下意识就回答。


    只不过说完的下一秒,他就开始后悔。


    他的冰箱只剩两袋最简单的三明治,这家伙能吃得惯吗?


    “味道一般。”江忱说得很委婉,就差暗示他点外卖了。


    但顾燃却丝毫没介意:“没关系。”


    接着又问:“是什么?”


    “三明治。”


    “替我加热一下。”


    “好。”


    顾燃从江忱身上收回目光,很快注意到桌上两瓶牛奶。


    他随手拿过看了眼:“等我喝的?”


    江忱关微波炉的手顿住。


    他刚想问顾燃这是不是他点的。


    “虽然是我点的,但你没先喝吗?”


    “真是你点的?”


    “难道在你心里,还有第二个可能吗?”


    当然没有。


    但江忱硬是忍着没说出口。


    “为什么要点?”


    “想喝。”答案简单粗暴。


    谁问他这个了!


    顾燃接过那份微微加热过的三明治,慢条斯理地说:“某人既让我少喝咖啡,又不让我喝牛奶,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那也不用点两份。”


    “两份起送,”顾燃顿了顿,又说,“知道你不爱喝纯牛奶,留着我睡前喝也行。”


    江忱:???


    “……难道你打算今晚在这过夜?”


    顾燃挑眉:“那江老师让不让我住?”


    江忱深吸一口气:“顾老师,这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顾燃闷声问,“你当时不也住在我家?”


    江忱哑然。


    得,是他理亏。


    不过他也没太当回事。毕竟他们明天就要搬进剧组酒店,顾燃如果真想在他家里过夜,总应该带上行李箱才对。


    更何况,这家伙以前就没在他家过夜的习惯。只不过理由是……


    “你这儿隔音不好,不方便办事。”


    回想起那句话,江忱顿觉得空气变得稀薄。


    啧,今天的氧气浓度怎么就这么低?


    顾燃察觉他脸色,不由问道:“江老师,你很热吗?”


    “……有点,”现成的理由,江忱索性顺着台阶下了,“家里温度高。”


    “嗯外面确实挺冷的。”


    江忱这才注意到他身上那件衬衣很单薄。


    “穿这么少,不冷吗?”


    “冷,”顾燃也没硬撑,“有外套吗?”


    “等着,我去房里拿。”


    江忱回到卧室,打开衣柜,从里面找了件尺码偏大的外套给他。


    “赶紧穿上。”


    “好。”顾燃接过衣服,随手披上。


    他早餐吃得很快,不过五分钟的功夫,江忱却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等顾燃把牛奶喝完,他把做好笔记的那份剧本递给顾燃:“你用这份。”


    顾燃随手翻了几页:“怎么这部剧的笔记没有《表象》那么详细?”


    被问到这个,江忱莫名有点心虚。


    当初和顾燃在《表象》剧组相遇,他压根没做好准备,为免拍摄时出错,所以在剧本上做了很多标记,将主角说每句台词时的心情都记了下来。


    “因为……”江忱迟疑了一秒,“时间比较紧迫。”


    “难怪。”顾燃认真翻看剧本,没有再问下去。


    他看得很认真,发丝落下来几缕,将侧颜的轮廓勾勒得很温柔,从玻璃投进的阳光更给他的脸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有那么一瞬间,让江忱回想起高中时期。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看着顾燃在课桌前埋头做题,同样的角度,同样深的喜欢。


    还有……


    ——“江老师,这题不会,你教我。”


    “江老师,我想先听听你对剧本的看法。”


    一句话,将江忱思绪拉回。


    他接过笔,态度一如当初那样认真:“颜扬死而复生,第一次见到萧纵的时候,心里一定是有仇恨的。但他不可能表现出……”


    “那你恨我吗?”


    江忱的笔停住。


    墨迹自笔尖晕染开来,像一滩无法收拾的感情。


    “胡说什么呢,”江忱笑,继续在剧本上写字,“第一次见面,只是试探身份,人物情感不需要太外露。”


    “嗯,我和江老师的看法基本相同。”顾燃陪他演戏,一个字也没再提。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江忱轻声说:“我怎么可能……”


    草。


    江忱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垂下眼睫,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自脸颊蔓延向而后。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家伙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顾燃从他手里接过笔:“再说说这段。”


    ……


    江忱怕顾燃回去太晚,九点就和他结束了对剧本的工作。


    “明天就要入住剧组酒店了。顾老师,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剩下的下次再对,”江忱过去替他开门,“我送你一程。”


    顾燃倚在他门边,似笑非笑看着他:“我今晚没地方住,江老师真不收留我吗?”


    “顾少爷还需要人收留?”江忱心底觉得好笑。


    蓝海别苑……还有a市另外几套别墅,哪个地方不能住?就连顾少爷出行,临时订的酒店,也都是高档酒店,怎么也用不着在他这将就。


    这一句之后,顾燃没有再说话,乌黑的发丝落下来,半遮了眼,也遮住下眼下汹涌的暗潮。


    “嗯。”顾燃轻轻笑了下。


    “我是开玩笑的。”


    他说完,转身步入漆黑的楼道之中,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很温柔。


    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那一刻,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攀上心头。


    在那个身影即将消失在楼道的刹那,江忱鬼使神差般叫住他:“顾老师!”


    顾燃在楼道停下,抬头看他,因为背光的缘故,江忱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不打算回去收拾行李吗?”


    “明天也来得及。”


    “那……”江忱顺着台阶下,“要不你就留下凑合一晚吧。”


    顿了顿,又连忙打补丁:“今天时间不早了,路上可能不安全。”


    ……他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顾燃肯定是自己开车来的,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说完后,江忱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声自己。


    没出息。


    明知道这家伙是装的,可自己却还是心软了。


    就是因为他的演技好吗?


    不是的。


    心底有个声音说道。


    是自己无法承担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所以对他的过分要求退一万步都心甘情愿。


    “好。”顾燃轻笑,没和他客气。


    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沉稳得令人安心。


    江忱原本想第二天再把箱子收拾出来,以免耽误顾燃的时间,但顾燃却让他今晚就收拾好。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吧,去剧组酒店也正好顺路。”


    江忱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坚持,在顾燃洗澡的半小时里,基本就收拾好了。


    顾燃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地上的箱子,忽然叫住他:“对了。”


    “怎么?”


    “明天送我一程吧。”


    江忱一怔,下意识看向顾燃,说没有意外是不可能的。顾大少爷主动让人送,绝对是很罕见的事。


    但他却很快答应下来:“好。是开你的车还是……”


    顾燃擦头发的手一顿:“我没开车来。”


    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冷色,被江忱敏锐地捕捉到了。


    江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答应:“行,我和周晏说一声。”


    尽管车是江忱的,但他却很少自己开车,这种事基本都是周晏在负责。


    由于家里长期只有他一个人住,隔壁卧室早落了层灰,来不及清扫,江忱只能让顾燃睡自己的卧室。


    等熄灯上床,顾燃才想起一件事。


    “对了江老师。你今天忘了件事。”


    “什么?”


    “忘了给我录指纹。”


    “录指纹?”


    “不然,以后你不在,我岂不是进不来?”


    “……”


    “你不让我进来吗?”


    “……”


    “还是想我出去?”


    江忱忍无可忍:“什么进进出出的……”


    “我说你家门,你在想什么?”


    江忱的脸跟烧起来似的,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别在床上说这种话。”


    顾燃却毫无避讳:“我在床上说两句话你就想歪,那你跟我睡的时候,难道每天做春梦吗?”


    江忱翻过身,推了他一把,有些不快:“下去。”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嗯……”


    江忱一怔,翻过来对着他,谁知道两人距离太近,几乎成了面对面,彼此灼热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只要再近一点都会亲上。


    “疼了?”


    “疼,”顾燃在黑暗中静静审视他,“你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语气里有埋怨,听得江忱心中愧疚,顾不上距离暧昧,探过手就想撩他的衣服:“让我看看。”


    然而顾燃却阻止了他。


    温热的手掌覆盖上他手背,反问:“能有什么好看的?怎么也比不上说的好听。”


    “说什么?”江忱闷声道。


    顾燃声音很轻:“说,你在担心我。”


    作者有话要说:跟老婆回家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还能从睡一张床变成羞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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