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句话的刹那,江忱慌了一下。


    一抹红晕攀上耳后,蔓延开来,几乎要烧到脸颊。


    江忱稳住方向盘,目不斜视:“顾少爷还需要我养?”


    “现在不是了。”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甚至听不出一丝多余的感情,却像一把刀刺进江忱心里。


    他嘴唇轻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微泛白。


    红灯车停,他轻轻滚了下喉咙,声音低哑:“那些照片和视频,就算真的曝光,其实也不会……”


    “那是我的事。”顾燃平静地打断他。


    一句话,无声将距离拉开,提醒着江忱——


    既然是自己的私事,那么如果只是同事,或是朋友,他就没有插手的余地。


    江忱不再出声,唇线却压紧了几分。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酒店门口。


    顾燃下了车,关上车门,临走前不忘对他说:“早点休息。”


    江忱却在车里坐了很久。


    一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地点却显示在a市。


    江忱接通:“你好。”


    “您好,请问是江老师吗?”


    “是的。”


    “江老师,我们是《巅峰创作》的节目组,之前联络过您的助理,希望您能参加下一期的录制……您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巅峰创作》?


    经对方这么一提醒,江忱想起来周晏的确提过这个节目邀请他当导师。只不过当时他以剧组工作忙为理由拒绝了。


    “江老师,”知道江忱拒绝过一次,对方这次态度很诚恳,一直在努力劝说,“我们这档节目邀请的导师都是业内顶尖的创作人,绝对对得起您的咖位。”


    “江老师如果愿意,只来一期都行。”


    “我们节目组的片酬在同类型的综艺里也是顶尖的,江老师完全不用需要担心!”


    “所以……您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我……”江忱原本没有参加的意愿,下意识想婉拒的刹那,顾燃说过的话划过脑海。


    ——“你打算养我吗?我不会拒绝的。”


    养他……他当然知道顾燃不需要他养,但也从未想过欠这么大的人情。


    脊背靠上冰冷的驾驶座,九年前的事几乎是一瞬间浮上心头。


    六月的盛夏,街道上空无一人。安静的咖啡厅里,他与父亲江献面对着面。


    室内有空调,温度打得很低,他心里却浮躁,只记着两件事。


    一件是不能去参加的高考。而另一件,是他母亲的病情。


    “阿忱……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


    “你母亲现在需要钱吧?虽然公司还欠着些钱,不过你母亲治病的钱,我还是借得起的。”


    “只不过,借你这笔钱,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公司的债,你将来得替我还清。”


    “阿忱,你放心,爸不会催得你太紧的。”


    他答应了。


    毕业以来,每一场演唱会的钱,以及拍摄的片酬,他都按照约定打给江献。


    直到这次拍摄完《表象》,彻底还清江献公司欠下的债。


    ……


    江忱的目光落在那只价格昂贵的腕表上,瞳孔的颜色暗了下去。


    从出道起就一夜爆红,他其实并不缺钱,尽管大多数钱都用于还债,但怎么也落不到生活拮据的地步。


    更何况,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只不过……


    这只表是当初顾燃送给他的,他从不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所以哪怕在顾燃的坚持下收下,也不忘告诉顾燃,只是暂时替他保管,等将来有机会再还给他。


    没想到一保管就是九年。


    事到如今,再归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更做不出这种杀人诛心的事。


    但顾燃因为他和北宸娱乐解约的事,他却不能当没有发生。


    就算顾燃不会让他还这个人情,他也希望能回送一个同等贵重的礼物。


    “什么时候录制?”江忱问。


    “大概在你们这部电影结束后,大概在春节前后,”对方顿了顿,“江老师您方便吗?”


    嗯?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拍完?”江忱有些意外对方会知道剧组预计的拍摄时间。


    “因为有参与录制的选手在你们剧组,提前联系过导演了。”


    他们剧组也有艺人要参加这档综艺?


    江忱心中疑惑,却没有问出口。选手名单一般是保密的,就算问了,对方多半也不会说。


    “之前也有联络过白旭晨,他们那边的拍摄结束时间要比你们剧组短一点。”


    江忱差点忘了,白旭晨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自己的原创歌曲,就是为了参加这个节目的录制。


    “好,我没问题。”


    对面很长时间都没动静。


    正当江忱怀疑是通话断了,手机里突然传出无比欣喜的声音:“江老师您真的答应了?!”


    “嗯,”江忱淡淡说,“具体的细节,之后再慢慢讨论吧。”


    “好的,谢谢江老师!”


    “不客气。”


    挂了电话后,江忱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车里坐了会儿才回酒店。


    却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顾燃和白旭晨在大厅的电梯旁聊明天的拍摄。


    江忱停下身,顾燃视线却已经朝他看过来。


    “江老师?”语气轻松随意,丝毫听不出别的意味。


    然而江忱却多少有点尴尬。


    他在车里待了这么久才回来,是个人都会觉得不正常。


    然而顾燃却偏偏什么也没问,就这么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好像这只是场普通的偶遇似的。


    碍于自己心虚,他没法开口去问顾燃是刚下来还是一直待在这没走。如果是后者……草,他现在就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江忱对上他目光,轻轻笑了下,尽可能让自己语气自然:“怎么在楼下聊?”


    “等你。”顾燃看了眼腕表,很随意地回答。


    江忱怔了怔,唇边笑容淡下去,对上顾燃目光的刹那,心跳停了一拍。


    “是啊,江老师,”白旭晨点头,“顾哥说你一直没回来,刚准备打电话给你呢。”


    江忱:“……”


    说得好像顾燃不知道他车里,以为他失踪了一样。


    江忱再次看向顾燃,只觉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戏,演得他都辨不出真假。


    他移开目光,故作轻松按下电梯开关,第一个进入电梯:“上去吧。”


    -


    历经两个月,《深渊》的拍摄渐渐接近尾声,而新一年的春节也即将到来。


    顾燃的新电影杀青,整个剧组搬离陆续搬离酒店。江忱原本想抽空问他之后的行程,却不料当天下午拍摄,就和他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沈俞当场八卦起来,朝他挤眉弄眼的:“你怎么把顾燃找来了啊?”


    江忱皱眉:“谁说是我找的?”


    “那他来探你班?”沈俞摸着下巴,“不然我实在想不出他来凑热闹的理由。”


    江忱顺着他视线望去。


    不远处,顾燃和卢清烨两人交流得认真,甚至一眼都没往他所在的方向看。


    明显是卢清烨把人叫来做临时指导。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他的目光,顾燃中途停了一下,侧过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望去,唇边勾了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哎呦,”沈俞叫起来,“少看你一眼都舍不得。”


    “对你的剧本去。”江忱扔下话,却被他说得有点燥,脸颊不由地红了。


    卢清烨走过来,交代道,言辞里都是对顾燃的赞赏:“后面几场戏,顾燃会留在剧组指导,你们几个可别因为快要杀青就懈怠啊!”


    “不会。”江忱说。


    “顾老师不会公报私仇吧?”沈俞不由担心起来。


    “放心,”顾燃微笑,“第一个先挑你的刺。”


    沈俞朝江忱使眼色:“你还不管管他!”


    江忱不动声色,对上顾燃目光:“听到没?沈老师迫切想被指点。”


    顾燃“嗯”了一声,丝毫没把沈俞放在眼里:“看在他一把年纪的份上,就如他的愿好了。”


    沈俞:“……”


    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好了,开工!”卢清烨看了眼时间,退后喊道。


    接下来几天,《深渊》拍摄都很顺利,然而就在除夕前夜,最后一场拍摄却意外遇上场暴雪。


    因为电影本身是拍摄雪灾下的营救行动,所以当天下雪后,剧组没有采取人工降雪。不料到了晚上,雪势越来越大,伴有雨水降落,严重影响到了拍摄。


    雪势变大的时候,江忱正在山脊处拍摄一场单人戏,周围除了少数几名工作人员,就只有卢清烨和顾燃两人。


    山上雪球滚落,江忱来不及避开,被雪球撞了一下,导致身体滑落,就连身上的安全带也收到雪球的冲击,险些崩断。


    “糟了!”


    “赶紧救人!”


    “叫救护车!!”


    “顾燃你他妈疯了啊?!别去!!”


    风雪声很大,再加上身体失衡,江忱完全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什么,却在身体失衡的刹那,感觉到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手腕。


    力道很大,仿佛这辈子都不会松开。


    ……


    江忱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头顶的灯光刺眼,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


    意识一点一点回归,隐约间,他似乎记起昏迷前的那一幕。


    是顾燃救了他吗……?


    他猛地从病床上坐起,却牵动了身上多处伤口,阵痛袭来,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醒了?”秦绝快步走过来,“你伤到了腰,起来的时候别太急,容易牵动伤口。”


    江忱忍着剧痛,勉强坐起来,仅仅是这样,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秦绝在他床边坐下,叹了口气:“你别担心,没有很严重,休息几天就好。当时顾燃去……”


    江忱猛地抬起头,几乎是脱口而出:“顾燃怎么样?”


    秦绝对上他目光,过了很久,淡淡说:“他没事,没你严重,只是受了点外伤。”


    江忱神色这才稍缓,心里却仍旧担心:“那……他现在在哪?”


    “隔壁。”


    江忱下意识就想下床,却被秦绝一把按了回去。


    “江忱!”秦绝眉头紧拧,“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可……”江忱欲言又止。


    知道江忱有伤在身,秦绝不敢太用力,却又怕镇不住他,只能尽可能拦着床位不让他下来。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沈俞端着水杯进来,一眼看见两人在拉扯,大受震撼:“你们……”


    江忱脸色微变,正想解释,就听见沈俞尴尬地开口。


    “哎呀,江忱,你背着顾燃干这种事,不太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沈老师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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