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姮奏了一曲《春日颂》,她垂着眸子,两排卷翘的长睫覆在眼睑上,纤细白皙的指尖慢慢挑动琴弦。


    宋嘉言坐在她的对面,当她开始奏琴时,他将手中的茶盏放落,目光深深的瞧着她的脸。


    等她奏完,宋嘉言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宋姮抬头,桃花眼中带着一丝期盼道:“长兄,如何?”


    宋嘉言扬眉,声音低沉道:“谁教的琴?”


    “是我的娘亲。”


    宋嘉言的脑海里闪过女子明媚的脸,他的手指在膝上敲了敲,道:“有些音弹错了。”


    宋姮一阵尴尬,她娘亲的琴艺并不好,自然教不好,倒是爹爹的琴艺不错,只是爹爹没工夫教她。


    宋嘉言见小姑娘有些不窘迫,他暗自一笑,脸上却淡定道:“我重新弹一遍,你记好了。”


    宋姮点头。


    听完宋嘉言弹奏完,宋姮的心神仿佛沐浴在春光之下,格外舒畅。


    弹完,宋嘉言指尖一顿:“记住了吗?”


    宋姮点头:“记住了。”


    “那你奏给我听。”


    宋姮依言奏了一遍,宋嘉言听完之后,暗暗赞许,小姑娘倒是聪明,那些弹错的调子听一遍就记下了。


    宋嘉言夸她又进步,宋姮欣喜不已,眼看教的差不多了,宋嘉言还有公务,今日便到此为止,临走时,他送了一本琴谱给她,温声道:“这是玉弦大师留下的琴谱,送给你,好好研习。”


    玉弦大师是本朝最有名的琴师,他的琴谱也极为难得,有市无价。


    宋姮惊讶的张了张小嘴,她没有伸手,道:“这么好的东西,长兄怎能给我?”


    宋嘉言轻轻勾唇:“这只是拓本而已。”


    鸣筝在一旁目瞪口呆,什么拓本,这明明是玉弦大师留下的孤本啊,公子怎能睁着眼说瞎话!


    公子一向珍爱非常,居然这么轻易的就送给了四姑娘!


    回到绛雪院后,宋姮将宋嘉言给她的琴谱好好收起来,这时外头守门的丫鬟来报,说是府上的绣娘来了。


    宋姮让她将绣娘带进来。


    绣娘进来后,先见过礼,便笑着问道:“不知四姑娘找妾身有何事?”


    绣娘姓张,人称张娘子,她并非府上的奴才,还是三姨娘许氏举荐过来的,因此在宋姮面前也不自称奴婢。


    宋姮道:“本姑娘的嫁衣略大了些,想劳烦你改一改尺寸,你可有空?”


    张娘子虽说手上有活计,但也不敢怠慢宋姮,她点头答应道:“四姑娘尽管交给妾身便是,妾身会尽快帮您改好尺寸送过来。”


    宋姮点头,春莺便去次间将嫁衣取出来,嫁衣华丽,但张娘子在相府也待了数年,并非没见识之辈,并未感到惊讶,她伸出双手将嫁衣接过去。


    毕竟是皇后娘娘赐的嫁衣,张娘子不敢有一丝差错,便将自己手上还没做完的两件绣活交给了徒弟巧儿来做,而自己则专心改嫁衣的尺寸。


    到了第二日,宋嫣身边的丫鬟锦瑟便来绣房了,锦瑟问张娘子,五姑娘的绣活做好了没有,张娘子道:“正在赶工,再有两日便能做好。”说完,便让徒弟将宋嫣的那条裙子拿过来给锦瑟看。


    谁知锦瑟见上头的绣活不是张娘子做的,顿时便生气了,她怒道:“姑娘嘱咐过,这绣活要你亲自做,你为何交给自己的徒弟?”


    张娘子只好告诉她四姑娘的嫁衣要改尺寸之事。


    锦瑟差点被张娘子给气死,她指着张娘子骂:“明明是我家姑娘先来的,凭什么咱们五姑娘便要给四姑娘让道,你们也太过分了,等回去我便告诉五姑娘,要你们好看。”


    那张娘子嘴上赔不是,实则心里根本没将锦瑟的话当回事,四姑娘年底便成亲了,这嫁衣更改可耽搁不得,回头就算上面问起来,她也有理说去。


    现在林氏管家之权被夺了,谁还将她母女放在眼里。


    锦瑟在绣房与绣娘争执无果后,气冲冲的离开,回到紫云院中便将绣房之事告诉宋嫣。


    宋嫣那一肚子火气还没消,如今又冒出一桩事来,让她对宋姮的恨意更深了,她咬牙切齿的想,既然宋姮那么在乎那件嫁衣,那她便让她再也穿不上!


    次日,绣房失火,春莺急急忙忙赶过去,回来之时,手里拿着宋姮的嫁衣,嫁衣上烧了两个拳头大小的洞,春莺皱着眉头道:“绣房什么都没烧坏,偏偏烧坏了姑娘的嫁衣,真是奇怪,奴婢瞧着这把火怕是有人故意放的。”


    宋姮正在看琴谱,闻言将琴谱放下,抬眸看向春莺手里的嫁衣。


    两个洞皆在嫁衣的正面,黑乎乎的,无论如何,这件嫁衣是不能再穿了。


    嫁衣被烧,宋姮却一点也不难过,反而心里有几分高兴,既然有人帮了她,也不用亲自再动手了。


    宋姮瞥了春莺一眼,随后蹙眉道:“你可问了绣房的人,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春莺道:“不知道,今儿张娘子的儿子生病告假了,绣房只有巧儿一人,巧儿不过离开了绣房一趟,姑娘的嫁衣便烧成了这般模样。”


    既然没有别的缘由,那便是人为的。


    画眉在一旁插了一嘴道:“奴婢听说昨日五姑娘身边的锦瑟去了趟绣房,就是因为张娘子先帮姑娘改嫁衣尺寸,锦瑟和她吵了一架,奴婢觉得这件事定然跟五姑娘有关。”


    宋姮抬眸看她道:“但咱们没有证据,也不能随便冤枉人,等查清楚再说。”


    说完,她又瞥了那件嫁衣一眼,见嫁衣的领口处两颗红宝石雕刻成牡丹花样的扣子居然不见了,她的嘴角浮出一抹嘲讽,看来这放火之人的手脚也不大干净啊。


    宋姮心里无所谓,上辈子是没这场火,她感觉连老天都在帮她,不让她和萧子谌成亲。


    可毕竟是皇后赐的嫁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无法给皇后交代。


    宋姮放下琴谱,略收拾一番后,便带着那烧坏嫁衣去找了许氏。


    许氏才接管中馈没几日,府上就出了这种事情,这不是成心要给她找麻烦么,她道:“这件事情妾身一定会给姮姐儿一个交待。”


    宋姮点点头,道:“那就辛苦姨娘了。”


    说完,宋姮又走到许氏耳边,低语了两句,许氏眸子一亮,她道:“妾身明白了,四姑娘便等着妾身的好消息吧。”


    紫云院中,林姨娘瞪着宋嫣道:“是你让人去烧嫁衣的?”


    宋嫣当着自己亲娘的面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是又如何?”


    林姨娘气了,头疼道:“你怎么那么糊涂,那可是皇后赐的嫁衣,万一皇后追究下来,你可知要承担什么后果。”


    宋嫣满不在乎道:“如今谁又知道是我所为,而且她什么也查不到,只要我不承认,就算是皇后又能如何?”


    林姨娘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事到如今即便责怪宋嫣也没有用,只希望许氏什么也查不出来吧。


    接着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许氏查不出来,看她怎么跟老爷交代,到时候中馈之权还得回到她手里。


    宋嘉言往日里都住在露园,这几日却在丞相府待得多,最近大理寺没什么案子,他回来的也早,今日约了宋姮未时学琴,临近时间点宋姮没来,鸣筝这才告诉他道:“今日四姑娘约莫是不会来了,她的嫁衣被人烧了,那可是皇后娘娘所赐,如今府上正在查”


    宋嘉言挑了挑眉,喃喃道:“嫁衣被烧,她该很伤心吧?”


    鸣筝道:“伤心倒不见得,今儿奴才去厨房拿点心,路过绛雪院时,还听到里头传出欢快的琴音呢。”


    宋嘉言的眼底透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嫁衣烧了,还有心思奏琴,看来也不是很上伤心,也不是很想嫁……她和萧子谌到底怎么回事,种种迹象看来,宋姮对萧子谌似乎变心了。


    若她在意那件嫁衣,他不介意帮一帮她,可她不在意,那他就不管了。


    既然今日她不来,他也没心情待在宋府,他站起身来道:“走,去大理寺办案。”


    鸣筝一听,苦着脸道:“不是说没什么要紧的案子么?”


    宋嘉言走在前头,淡淡说道:“正好有空,将不要紧的也办一办。”


    鸣筝只好跟上。


    没几天许氏就查到了,抓了绣房负责洒扫的丫鬟翠儿去了宋丞相那儿,那翠儿一开始还不承认。


    直到许氏将两颗红宝石一张当票放在她面前,翠儿才不得不承认,是她干的。


    但她说并非有意要烧坏四姑娘的嫁衣,是五姑娘身边的锦瑟指使她这么做的,她拿了锦瑟的好处,一时鬼迷心窍。


    原来上次宋姮请她去查时,偷偷告诉她嫁衣上两颗红宝石不见了,想必是那烧嫁衣之人动了贪心拿走了,这小贼绝对不敢将红宝石戴在身上,肯定会将东西送出去,让她派人留意一下。


    刚好昨日许氏就看到翠儿鬼鬼祟祟的出门去了,她当即跟上去,便见着那丫头去了当铺,等她当完东西,许氏便入当铺,亮出丞相府的身份,要看刚才翠儿当的东西,掌柜的只得拿出来,正是两颗牡丹花样的红宝石。


    宋星河听到又是宋嫣在生事,连皇后娘娘赐的嫁衣都敢烧,实在太过分了,宋丞相气的不行,让常敏去将宋姮,宋嫣,林姨娘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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