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罗密欧的无线通讯已经断掉，室内只响着信号声的一片白噪音，现时的设备监控室里仿佛被灌进了水泥一般，沉闷，且窒息。
头上那块液晶屏的画面能看到那个沈家晖被子弹射穿了膝盖后，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从办公枱滑到了冰冷的大理石砖上。
卜波曼看着艾凡，他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低下头转开了视线。
银行已经有14个人质，现在又多添了一个。
笛金山知道他必须作出决定。
如果把艾凡送进去，就会给劫持犯再送一个人，银行里的那个b·k明显是冲着艾凡而来的。
但如果不让艾凡进去，便又有一个人质被牺牲。
富国大通银行门前，有一个20米范围的真空区，那里什么也没有。
所有hss人员和现场警员，在外围全程紧盯着那里。
泰勒忽然从狙击.枪的瞄准镜中看到了一个人。
——艾凡，出现了在那里。
笛金山站在户外行动中心的帐篷下，抱着手臂，神色尤其凝重，他终于下定了主意。
泰勒放下狙击.枪，跑出去，想把人拉回来，“喂，夸克你干什么！？给我回来！”
但是艾凡已经就走到富国大通银行的门口了。
艾凡走了进去。
“全部人都听着！”笛金山把无线话机调频至全体。
“6分钟后！实行战略袭击！”
泰勒跑了几步，不得不遵守hss的协议，在死线前停下。
“夸克进去了。”泰勒调整了耳边的通讯器道。
笛金山一愣，“……什么！？”
泰勒这次把话说完整：“那结巴刚刚进去银行了。”
“报告长官，由于有普通民众进入攻击范围，申请行动暂缓，再从详计议。”泰勒正式道。
笛金山深深吸气，又再深深吸气，一秒后，终于忍不住了怒吼。
“那个大白痴！！！！！！！！”
*****
“有-有人吗？”
艾凡推开门，举高着双手，慢慢步入银行。
“我-我我按你们的要要求进进来了。”
从银行大堂里出来的人又是肥佬，这次他没有多带上一个人质出现，估计是笃定了hss不会轻举妄动。
肥佬瞪着眼睛，把艾凡翻来覆去地瞧了又瞧。
“就是你？”肥佬问，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他完全没想到在电话中把他耍得团团的人，竟然是这么一个瘦弱腼腆的青年。
那纯洁怯弱的样子，就像刚出生的小白兔，很容易便能激起了人深藏于心底中的肆虐感。
艾凡紧张吞下唾液，小心点了点头，对自己会遭受什么对待基本没有底。
在罗密欧的顶替计划被当场识破了后，三个劫持犯的信心会暴增到一个非常高的高度。之前他对肥佬他们三人的行为预估，全部都要被推翻。
艾凡能察觉肥佬眼中明显的轻视，他很明白肥佬现在的想法，觉得他是一个懦弱卑鄙、胆小怕死的无耻之徒。
他被肥佬粗暴地搜索一番，连头发也被检查了一遍，肥佬什么也没能检出来。
肥佬哼了一声，“跟我来！”
艾凡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十分听话。
瞧见他这样子，肥佬更是不屑了，一把扯着艾凡的衣领，揪着他领子进去，大力一甩，甩到b·k坐着的办公枱前。
高个子就搭着二郎腿，坐在桌上吃棒棒糖。
艾凡没能缓住冲力，走了两步后，在高个子面前跪趴了下去，几乎跌个狗吃屎。
沈家晖一见走进来的竟然是一个弱得不能再弱的鹌鹑，差点眼前一黑，心想今天命要断送在这里了。
肥佬哈哈哈大笑，十分满意他造出来的笑果。
艾凡刚站起来，还未站稳，又被肥佬一阵戳截，“谁让你把手放下的，举高手！”艾凡不得不把手再次举起来。
人质们纷纷望向这个刚进来银行就扑倒的青年向劫匪举手投降，互相交换着眼神，摇了摇头。
“你就是那个hss？”b·k坐在办公枱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艾凡。
艾凡很诚实的告诉高个子他不是，“我不-不是hss，我今-今今天面试失失败了。”
“我说，你到-到到底是真、真结巴，还还其实是在在害-害害怕？”b·k学着艾凡的方式说话又问。
"结-结结巴。"
“哦？”
“……也-也也有害害怕。”艾凡答道。
b·k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我就不懂了。”b·k舔了一下棒棒糖。
“你连hss也不是，而且还是一个面试的失败者，为什么hss会让这样一个人来担当谈判手？”
“难道，”他抬高了声音问道，“hss都不在乎人质、还有你的性命吗？”这问题在银行里的所有人都清楚听到。
高个子绝对是故意的，目的是制造人质与hss和警方的间隙，让他们产生不信任、愤怒、责问和憎恨。
在此情形，艾凡必不得要向所有人解释清楚，但他的结巴却因为紧张更难以表达清晰。
人质原本眼中才升起的光，这下完全熄灭。
***
卜波曼从发现艾凡忽然不见了然后出现在银行大门后，就在设备监控室里拼命想办法，几乎想破了头，他完全没想到艾凡会这样直接走进去。
罗密欧那边从智能隐形镜片中获取的监视画面就没再活动过，一直停留在银行的大理石砖和一排人的腿脚上。
银行里面的人在做什么，都只能通过藏在装有钞票的皮箱里的监听器传回来的声音来做推测。
现在大家都看不到里面的事，不知道在发生什么。
卜波曼急得像热火上的蚂蚁，他把头重重砸在桌子上，对自己懊悔得不得了。
眼睛被另一边的一处亮灯吸引了注意力，卜波曼忽然大叫了一声。
身在现场指挥中心的笛金山被小胖子吓了一大跳，猛地扯开耳机，掏了掏耳朵。
通信车的监控设备检测到银行的电源连接上了，卜波曼立即输入指令，把两处线路连通。
现在他能够黑进银行监控系统，实时连同监控画面。
几下敲击后，头上宽大的显示屏显示出一组cctv影像。
笛金山把耳机塞回去，喝问卜波曼：“你这兔崽子搞什么鬼！？”
“大头\银行的监控连通了！”
现在所有人都能看到在银行大堂里面的情景。
笛金山一听，立即呼叫了泰勒、陈警官和拆弹专家胡可过来，让卜波曼切进监控画面。
现在在现场指挥中心的智能投屏上，显示出艾凡和高个子对峙的画面。
***
“如果hss认为把你这么个残疾儿送进来便能敷衍我，那样就大错特错。因为我这里不做慈善，我可没多少同情心。”b·k恶意满满地用枪在艾凡的脸上拍了拍，“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是另一个替罪羊？”
“你说，为什么是富国大通银行，为什么不是别的？”b·k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他问的是为什么会选择富国大通银行进行抢劫。
如果这个小家伙没能搞懂他问题的主旨，那么，放在他前面的手.枪就会这样一枪蹦下去。
b·k舔着棒棒糖，对于即将可能在眼前出现的一幕，令他感到很兴奋。
行为分析是艾凡的专长，被问及擅长的领域，艾凡反而没有那么紧张害怕了。
艾凡整理了一下语言，很快回答道：“富-富国大通银行对你来说很-很特别，它的身份或-或是象征，对你有特殊的个-个个人意义。”
成熟的抢劫犯会列出一系列名单，那些是适合的下手对象，哪些对象绝对不能冒险。每个匪徒都有他们选择犯案的特定目标。
如果侦查人员知道嫌疑人详尽的犯罪前史，那么很容易能推断他的目标有谁。
艾凡分析过富国大通银行的地理位置，如果只从地理位置来看，有其它几家银行其实可以更容易得手。
之所以说是对b·k有特殊意义，他相信像高个子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让事件脱离他的掌控，从地点选择、过程步骤，每个人的任务内容肯定全是高个子一手操作。
b·k没回答艾凡的分析对不对，他只盯着他看。
看了艾凡一会，b·k忽然一笑，拇指搭在枪的保险锁上，拉下了击锤。
艾凡瞳孔猛地一缩，肥佬从自动柜员机买完饮料走了回来，“喂，b·k，橙汁要不要？”
b·k瞧了一眼，没要。
高个子抬起头，望了望顶上的空凋，空调正在吹出冷风。
肥佬对b·k的拒绝没在意，给了侏儒一罐后，剩下两罐都是他的。
啪地打开冷饮灌下喉咙，肥佬问道：“在说啥呢？”
“这个小朋友说我们选富国大通银行因为它有特殊意义。”b·k道。
肥佬怪叫道：“哈？特殊意义？”
“胡诌也要有个谱，”肥佬仰天大笑，“我选的地方，怎么连我不知道它有意义？”
“我告诉你，我过来这里换10块钱零钱，那出纳居然跟我说要换去地铁换！这什么态度！不抢这家抢哪家，我说，就要抢这富国大通！”
b·k耸耸肩，对艾凡说：“你听到了？很可惜，你猜错了。”
艾凡看着高个子，他知道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b·k很自然地接受了艾凡的目光，毫无保留地任由他观察自己。
忽然，b·k轻轻一笑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把上了膛的手.枪收回。
“你倒是挺有意思的。这么乱猜一通的做法，我倒是相信你是谈判的那个了。”b·k摆摆手，很干脆地让肥佬放人。
肥佬：“啥！？”
b·k让肥佬照做。
肥佬咕哝着不满，还是按着高个子的意思过去人质那边。
“你、你、还有……”肥佬往人质那端张望了一下，对着老妇、大妈点了点，手指在女柜台员和小孩面前划过。
沈家晖嘴唇颤抖着，他站了起来，瘸着腿，想走过去。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走了？”坐在办公枱上的b·k，伸腿踢了中年男子一脚，冷冷道。
“你-你你不……”你不能言而无信，艾凡想说。
“我只说不会杀他，”b·k把棒棒糖的小棍子向着中年男子一扔，正正弹中了他的脸，“可没说让他走。”
b·k转过头来，毫不在意的问：“还是你想让他一个人离开，换那边几个人的命留下？”
艾凡只得闭上嘴，默默查看中沈家晖的情况。
这时，肥佬点完了人，“你……”
“还有你，”肥佬指着一个比较高大的西装男，“拉上那个老头一起。出去，你们七个！不要再磨磨蹭蹭！”
b·k远远望了一眼，道：“等等。”
“把那个小孩留下来。”
肥佬顿了顿，把阿拜雅男孩扣下来，挥手赶着其他人走。
西装男背起了老人，大妈搀扶着老妇人，女柜台员挽着另一个，一共六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在外警戒着的特警发现了银行大门有动静，全都举着木仓瞄准，严阵以待。
“全部人都不要开枪！”泰勒从现场指挥中心往警戒区跑，一边通过耳麦喝道。
“他们是人质！重复一遍，他们是人质，不要开枪！”
数个瞄准着银行大门的木仓口往上移开。
半掩的两扇门后，现出了大妈的身，。大妈把头探出来，瞧了瞧，发现外面是hss和武装特警。
大妈闪回身子，然后把另外一扇门推开得更大。
随后，老妇人手搭着晕过去的老人，和背起她丈夫的西装男一起走了出来。
泰勒率先跑上前，和其他几个特警一起，把人护送到安全区，医护人员也马上开始着手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
***
在银行内，b·k开始提出了新的要求。
“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俄罗斯转.盘赌。”他对艾凡说。
俄罗斯轮.盘赌，一个玩命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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