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正午艳阳高照。
破烂不堪的柴房中,少女睡着的模样比平时多了份恬静,正静静地躺在炕上。
在这与她格格不入的环境下,她着这一袭用金丝绣有祥云纹,米白色的广袖流仙裙,雾鬃云髻上插着一支玲珑剔透的玉翠步摇,再配上她那凝脂的肌肤,着实不像睡柴房的主。
她眉心微蹙,并未为其盖上薄被,却是一头冷汗。
江巧澜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脑袋混混沉沉的,像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她终于费力的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木屋像是年久失修,估计比她的年龄还要大了,房梁上有一根支撑柱已经有了小破损,蜘蛛网也是屡见不鲜,怕是再下一场暴雨,这屋就可以回炉重造了。这张炕上周围摆满了柴火,一张桌子一张凳子就是屋里所有的家具了。
窗外的阳光甚至都无法照射进来,透过木屋的裂缝,勉强有几束金灿灿的阳光。
穿越了?话说谁住这么磕碜人的地方啊?
看着陌生的地方,她心有不甘,刚拿到人生第一个梦寐以求的影后,居然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她记得当时正抱着一本畅销小说名叫《权归天下》的古言在看。
该小说男主名为江瑾,妥妥的美惨强标杆,因为是庶出,爹不疼娘没有,一个人在江府过着比下人还要非人的生活。
最让人替他捏把汗的是他的嫡长姐,从小到大可算是变着花样的欺负他。可喜可贺的是男主一路逆袭,枯木逢春,在机缘巧合下成了万人敬仰的大佬。
因为从小在江府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性格不免有些偏执,最后把这家姓江给一窝端了,把欺负他的嫡长姐给卖到了青楼,让她过着非人一般的生活。
这结局,不得不说简直大快人心。
只可惜……这本书她貌似还剩几页没看完,有些坑还没填,结果醒来就在这个破屋子里,更憋屈了。
她看着身上的衣着跟屋里的环境,属实有些突兀……按这穿着怎么会躺在这儿?
她坐在床上刚把鞋穿好,突然,耳边传来脚步声,却不紧不慢。正当江巧澜疑惑的时候门口来人了。
少年穿着粗布麻衣,身上好几处缝缝补补的补丁,衣服明显小了一号,露脚踝露手脖的。虽说是夏季,但……这妆容,像个乞丐。
不过,还是个俊俏的乞丐,就算发髻有些散乱,依旧抵挡不住本身的傲骨跟清秀,眸里的凛冽竟让江巧澜心上升上几分寒意,挺鼻薄唇,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仔细一看,面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竟然对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这么残忍,江巧澜觉得自己圣母心都要泛滥了,让姐姐好好疼疼你?
却见少年就这么站在她不远处,说他像个正在接受批评的孩子吧,可他眸里孤傲跟不服输又让人觉得不卑不亢。
沉默了大概好一会儿,江巧澜见他一直不说话,也挺尴尬的,索性就先打破了寂静,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少年眸里闪过一丝错愕,他竟意外觉得长姐对自己说话如此温柔,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有她捉弄自己的时候,才会变着法的这么做。
“这里没有外人,长姐不必如此。”声音寒的彻底,让人觉得犹如跌入冰底,可意外觉得悦耳。
长姐……是她想的那样吗?
不是吧?不带这么玩的!不是穿成了路人甲?而是穿成了恶毒女配的身上?
江瑾见江箐不知道低头在想着什么,以为她在想什么诡计打算欺负他,眉宇间透露着疏离和淡漠,冷冷道:“要打要骂随你。”
“真……真是我打的?”江巧澜抽了抽嘴角,小声嘀咕道。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那他脸上的巴掌印,是我打的!?这时候印子还在,可想而知这巴掌得多狠啊。
这让她不由得有些后怕,真是她打的话,完了……完了!
她迅速回忆书中剧情,估摸着这是江箐在无中生有找茬江瑾,然后因为这里是柴房,突然出现的大耗子给她吓晕过去了。
至于为什么没人发现,这事她都不好意思回忆书中剧情了。
江箐有事没事就爱欺负他,因此府上早已见怪不怪,只要她想,追到柴房只为了给他难堪,故意找人往他身上泼水,当着众下人的面让他跪下,随便找个理由打几耳光,都是她干出来的恶毒事啊……
恶趣味的损人尊严侮辱人的事,她可是一件不差的全干了。
嫡女无敌,庶子无权无势,江箐这一行为更是助长了某些下人的耀武扬威。
江箐是待字闺中的嫡长女,平时就跋扈的厉害,再加上江瑾不哭不闹,更是助长了她的威风。
这次她学女红学的无趣,就来到柴房刁难江瑾,赏了几个耳光后傲慢的让他去提桶水来,只是没想到这次突然出现了几只大耗子把她给吓晕过去了。当然江瑾并没有管她,他也知道江箐要他去提水的目的,看着江箐晕倒扫都不扫一眼就出去了。
谁知道这一晕江箐也就阴差阳错的穿到了她身上……
当时江巧澜看到这一点的时候还笑出声了呢,骂她活该,遗憾怎么没头倒地磕到柴火上让她嗝屁,或者江瑾把水提过来冲她泼下去呢。这下好了,原主是嗝屁了,她来替她受罪?
江巧澜自认惜命的很,可不敢太作,趁眼下江瑾刚满十八,还未弱冠,想着用细节去感化他,她可不想被买到青楼,想想都可怕!?
她朝江瑾抬手,面露歉意。可江瑾蹙着眉头,微微偏开头,并往后退了一步,显然对江箐抬手的动作排斥。
此时一首bgm在江巧澜脑中回荡: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我只能扮演个绅士,才能和你说说话……
面对这么难攻略的一个对象,她脑海中想出了九九八十一个方案,有点兴奋,还有点紧张。
江巧澜有些气馁的垂下头,快速思索了一番该怎么办,突然性情大变会让人怀疑,那就只有先从小事入手了。
“坐?”她试探性拍拍硬炕,示意江瑾坐下。
江瑾对江箐的动作深感疑惑,可那张脸上依旧刻着生人勿近,虽说她平时有过装好人的时刻,可这次是真的让他觉得厌恶了,尤其是她那副期待且想亲近的嘴脸,莫名感到恶心。
“长姐一人坐便好。”江瑾神情淡漠,声音低沉且清幽,站在那里没动,静静地等待江箐被自己这一举动惹火后恼怒的姿态。
江巧澜浑然不觉自己在反向操作,只是恍然大悟默默地点了点头。
也对……毕竟是从小欺负到大的人,江瑾可是对江箐了解的很。
她按照脑海里对这个印象深刻的江箐比葫芦画瓢,不敢在做什么异常的动作,再加上如果ooc,万一弄巧成拙,死的更快了,那她重活一世,虽说在古代,可也是条命啊,大好的年华不能就这么毁在这儿。
江巧澜起身,绕过江瑾,背对着他眉头紧紧锁住重新打量了这间破屋子,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来。
得先想办法让江瑾今晚能吃上饭菜,只要她不说自己晕倒了,那今晚江瑾就不会被罚挑水砍木头了。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江巧澜比葫芦画瓢摆出一副大小姐的姿态来,扬了扬下巴,双手抱在胸前,“我让你提的水呢?”
江瑾回身,也不做辑,对江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能说他理直气壮,只能说是少年独有的孤傲:“没提。”
他微垂着眸子,淡淡且居高临下的看着江箐。没有预想中她大发雷霆指着人鼻子骂的场景,只见江箐耸了耸肩,用盛气凌人的模样像个娇纵大小姐一般赌气的扭头:“切!我还不稀罕呢!”
江箐这张脸本就漂亮的无可挑剔,在这儿就显得她越发尊贵,漂亮的不像话就算了,却总是做一些看似娇纵,实际在他人看来十分可爱的举动。
言罢就她甩着袖子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实则胆战心惊,唯恐自己又被江瑾给记到小本本上。
“……”江瑾被她这一举动给整懵了,眼看着江箐的背影愈来愈远,直至消失还未从神游中出来,脚下迟迟移不开步子,眉头深蹙,半晌才抬脚把门关上。
江巧澜踱步在回自己院子的小径上,即不能对江瑾太好,又不能真的就不顾自己的生死安危去做恶毒女配。
因为年少气盛最忌可怜,不然他也不会不卑不亢的对江箐的行为盛这种态度,既要保护他倔强的自尊心还要悄无声息的刷好感度……难办!属实难办!
不过……现在就是个开始,看是自己弄巧成拙反向操作了还是直接王炸!
一路上有零零星星的下人对她行礼江巧澜都未从察觉,有眼尖的下人远远的看到她就赶紧躲开了,毕竟一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是大小姐心情不好。
江箐没有贴身丫鬟,因为全都不敢伺候她!蛮横到这种地步……
她郁闷的坐在江府的凉亭中,想着今晚该怎么让江瑾有饭吃,这么乖且有上进心有远大抱负的男孩,她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江巧澜正出神,没注意到有两个小丫鬟在推推搡搡的决定谁过来通知。
终于有一个小丫鬟被推到了她面前,江巧澜正烦着,以至于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小丫鬟连忙低下头,直接给她跪下了,颤颤巍巍道:“夫人请您去客堂看好戏,说是就等您了。”
江巧澜原本正托腮,看到她被自己吓得求生欲强到直接跪下不由得蹙了蹙眉,禁不住疑惑,问道:“好戏?什么好戏?”
“夫人安排了供您消遣的戏,就差您推波助澜了。”小丫鬟解释道。
消遣的戏?这是江箐恶趣味捉弄江瑾时总爱说的话,按理说只要她不说自己在江瑾那里晕过,他难道不应该平安无事吗?
“起来起来!赶紧起来。”江巧澜越过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提着裙子就跑,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客堂。
正巧看到江瑾被摁在地上打板子,额头上挂着细汗浸湿了几缕碎发,算不上红润的嘴唇越发苍白,那双长腿弯曲成优美的线条,尤其是他完美的蝴蝶骨,让单薄的肩衬出挺直的后背在诉说着倔强,任旁边二人无论怎么使劲摁他都依旧不愿双手撑地,甚至都已经渗出血来,染了衣衫。
原本还算的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不免有些狼狈。
二人视线碰撞到一起,这下完了……江瑾一定认为这是她故意这么干的!明明前后脚的功夫,怎么就在这儿被打板子了呢?!原著里有写段吗?
江瑾就这么死死的盯着江箐,他早就料到她一定会变着花样来处罚他,然后在来到这里看他的笑话。刚刚因为江箐扭头那一瞬间的失神,他就不该因此愣住,早就应该想到这个长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前脚表现的像个娇纵大小姐,后脚就诬陷他偷东西,果然还是那个长姐。
他疼的嘴唇被咬的破皮,依旧坚持道:“我没偷!”
江巧澜作为现代人看不得这些,转眼就黑了脸,阴测测的看着拿板子还在使劲儿往上打的二人道:“给我放下!”
二人面面相觑,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干脆就停了。
白安容见女儿叫停不免心生疑惑,笑容可掬的来到江箐身边,“儿啊,这个小畜生偷了娘的东西,人赃并获,你说怎么惩罚可好?”
惩罚?我自己都护不住,我还惩罚?不要命了?
江巧澜回身看了一眼江瑾,默默吞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道:“娘,五弟刚刚与我在一起,身上并无它物,您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瑾看不懂江箐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她。
误会?她居然说是……误会?难道不是你出的主意让搜身的人拿着赃物随便在他身上摸几下就一口咬定是我偷的吗?现在说什么误会?就算不是,那也是跟你学的。
“误会?有什么好误会的?人赃俱获,周围人可是都看见了。”江涛对江箐此番话感到有些不满,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毕竟是他下令处罚的。
江巧澜看着坐在一旁悠哉悠哉正喝茶的江涛,有这样的爹,不助长威风才怪!可总归是团宠,理解。
娇纵就娇纵彻底,反正恶毒事江箐做过不少,这么说应该不会有人怀疑,江巧澜端起了架子:“爹,女儿只是就事论事,五弟刚被我罚打扫柴房,身上确实并无他物,女儿不是来主持公道的,只是向诸位提个醒,这个人,以后只能我来欺负,旁人不行,就连父亲大人也不可。”
“若他真的手脚不干净偷了娘的东西,我一定重重处罚!还请爹娘放心。”
江涛这才懂了江箐的意思,原来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宠物,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把人交给她还是很合他心意的,毕竟这个女儿整人的花招可是旁人学不来的。
他满意的笑了笑,对她摆摆手:“如此一来,便交给箐儿吧,”
江巧澜想着江瑾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可白安荣一口咬定了人赃并获,既不能把矛头对准她,还要为他洗清冤屈,这可真是把她难为坏了。
她灵机一动,这光明正大瞪着眼睛说瞎话的陷害不就是江箐经常干的事吗。
“是谁搜的身?”江巧澜嘴角挂着微笑,扫了一眼众人。
那个仆人可能是第一次陷害别人,眼神有些慌乱,以至于江巧澜一眼就抽中他了。
她走到那人身前,随便拍了两下,再次抬手,多了一个发簪,“本小姐的东西都敢偷,今晚不许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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