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逐芳在附近的空间内找了根还算结实的棍子，选择与食尸鬼游斗。
他身后缀着五只食尸鬼，刻意营造出了一种遇事不慌，努力反抗的效果。
狗吠一声比一声大。
戚逐芳调整呼吸，为了效果逼真，祂甚至模拟出了汗腺，给自己弄了一身的淋漓大汗。
“快闪开！”背后有厉喝声传来。
戚逐芳动作一顿，装作下意识的样子朝旁边滚去，接着便听到连续的枪响声。
一条黑色的大狗飞速扑向那些倒下的食尸鬼。
祂双手扶膝盖，装作惊魂未定的样子大口喘着气，“谢、谢谢......警官同志？”
看清楚对方的打扮后，戚逐芳适时变了声调，“刚刚追着我的是——”
“放心，已经没事了。”安慰青年的同时，谢远也打断了对方未说出口的话，“我的枪法很准。”
“……我的意思是，我遇到的不是歹徒。”
林子里非常阴暗，食尸鬼身形又像人，还容易被误认。
戚逐芳遵循自己的人设，深深吸了口气，“听起来有点荒谬，您可以自己去看看那是什么。”
说着，祂侧身让开了一条道，并且光明正大地借助着余光打量着的眼前的男人。
谢远胸口上别着的东西引起了祂的注意。
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黄铜徽章。徽章主体是盾，中心则是一本摊开着的，上有“Α”和“Ω”两个字母。
徽章边缘处密密麻麻刻了圈“sigilum.universitis.miskatonicensis”的小字。
翻译过来就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这就是神秘机构的名字吗？
戚逐芳不动声色地想。
“我正是为此才来的......这位戚逐芳同学。”谢远回忆了一下青年的名字，“这件事涉及到国家机密，还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身为警察的好伙伴，戚逐芳自觉绷直了身体，“好的！”
“不要紧张。”谢远笑了笑。
报上自己名字的同时，他找了快还算干净的地方拉着青年一起坐下，“我记得你，是你报的案。”
“是我。”戚逐芳踟躇道，“……所以其实没有什么犯罪团伙，因为山里有怪物，对吗？”
“唔......”
谢远没有否认，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你说自己和室友之前玩大冒险的时候发现了尸骨，你的室友还摔了一跤。”
戚逐芳眨了下眼，眸中适时多了点后怕，“那些不会是被吃掉的人吧？”
“目前还不确定。”谢远有些纠结自己该不该说，“事实上，这可能不是你第一次遇见刚刚追着你的怪物了。”
“你室友身上的也不是摔伤，而是它们爪子的抓痕。”
“这样吗......”
戚逐芳陷入沉默。
祂觉得自己或许多此一举了。
片刻之后，青年才带着点茫然地开口：“但是我没有任何印象，而且我身上什么伤口也没有。”
“你们可能被下了精神暗示，忘了当时的情况。”
基本确定事件发展经过的谢远怎么都乐观不起来。
他叹着气，“我怀疑，甚至你们会来这里露营，都是被人为设计好的。”
“这里被屏蔽了，就算精准搜锁，网上也不会出现什么关于石弓山的消息，更不要说作为露营地推荐。”
所以，应该有邪/教徒谋划了这一切，与游荡在这里的食尸鬼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提供给食尸鬼血肉，而食尸鬼则会给他们提供帮助。
谢远推测戚逐芳和叶阳可能撞见了密谋现场，但还不到献祭的时候，所以被下了精神暗示，误以为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他们侥幸逃出来后，特别好运气地撞见了之前祭品的尸骨。
如果戚逐芳没有选择报警，当成恶作剧或者是动物骨头，不以为然，几天之后，这里可能会沦为大型仪式现场。
谢远稍微总结了一下，简短叙述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会有调查员暗中关注你们的状况，保护你们的安全，不让邪/教徒有可乘之机。”
戚·不知名邪神·逐芳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听起来真的很有道理，祂自己都快相信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了。
由此可见，人类真的很擅长把只有一知半解的猜测合理化。
不过他们会来石弓山露营确实是个疑点。
如果不来石弓山，没受到刺激，戚逐芳觉得祂也多半想不起来自己是邪神。
“还有一个问题。”
犹豫片刻后，戚逐芳缓缓开口，佯作纠结，“你说了这么多，我是不是要签类似保密协议的东西......？”
谢远愣住，随即哈哈大笑，“你也可以说出去，不过应该没人会相信，而且网络上也有相应的管控。”
戚逐芳于是跟着笑，眸子弯弯，眯成了两汪月牙。
祂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要是加入呢？干不过，就加入。”
青年五官实在生得好看，气质又偏向冷清，导致他笑起来的时候，谢远的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这、这。”他罕见卡了壳。
“我不建议你这么选。”
挣扎片刻后，谢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虽然根据秘密协议，知情者确实有选择权。”
他把戚逐芳当成了那种还残存着中二幻想的普通大学生，皱着眉头告诫。
“这条道路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酷，刚刚的食尸鬼——也就是追着你的那些怪物，只是最弱小的种族之一，但依旧可以轻松轻易杀死无防备的成年人。”
他能一枪一个，完全是占了炼金子弹的便宜。
“倒不是因为中二。”戚逐芳解释，“因为已经接触过了，所以我想知道更多。”
“那就更没有必要了。”谢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的越多，离死亡也就越近。”
“戚逐芳同学，生命只有一次，请好好珍惜。”
——可那也只是对人类而言。
戚逐芳无声反驳。
人类的死亡是结束，可对许多种族来说，死亡才是开始。
祂不理解谢远如此郑重的态度，正如祂不理解为什么叶阳之前要推开自己。
祂只是“知道”。
“可以多一个人加入，不就多一个人出力吗？”稍加思索，祂给出最适合当前情况的疑问。
“啊，其实你这样想也没错，人多力量大。”
谢远挠了下头，“我确实想自己能有更多后辈更多同伴，但我更希望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这些，离得越远越好。”
跟一边逃跑一边和食尸鬼游斗，也没受太大的精神影响，他感觉戚逐芳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相当不错。
成为优秀的调查员肯定没问题。
可作为一个消极主义者，他不喜欢许多调查员把这个职业吹得天花乱坠的论调，只是实事求是地给出忠告：
“之后……我是说那种最坏的情况，你可能会遇到无法用常识解释，想象不能，超越理智和认识范围的存在。”
“你会意识到自己非常非常弱小，什么也做不到。”
“人本来就非常弱小。”戚逐芳回以微笑，肯定了他的言论，“但我觉得，只要把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做好，就非常厉害了。”
原本想劝他再考虑考虑，结果反受鼓舞的谢远：……
好吧。
“我的导师说过，调查员是和疯狂为伴、跟死亡为邻的职业。”他想了想，“也不是什么英雄，而是可怜虫。”
就算哪天与怪物搏斗死掉，也不会被大众所知。
戚逐芳垂下眼，遮住眸中涌上的金色雾气，“所以你拒绝我了吗？”
拒绝这个词有些暧昧，配着青年微微颤动的眼睫，谢远恍惚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他有些哭笑不得，“我没有，我就是想劝劝你。”
而且他也没这个权利。
“人本来就应该自己选择承担后果。”戚逐芳摇头。
见他意志坚定，谢远不好再劝，无奈道：“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怀特！”他招了招手，叫住了不远处巡逻的大狗，“来，先检查啦！”
戚逐芳一愣，随即就看见狗朝自己奔来，吸着鼻子在自己周身使劲嗅。
“怀特经过特殊训练，可以分辨怪物和邪/教徒身上的气味......”
谢远稍微站远了些，歉意地看向戚逐芳：“抱歉，不是怀疑你，只是没办法排除□□徒为了混入密大自导自演，所以要先委屈你一下。”
戚逐芳淡淡朝那只大狗投去一眼，接着一动不动，安静地配合检查。
动物的直觉要比人敏锐得多，呜咽声后，怀特夹着尾巴退下，又窜进了林子里。
“看来没问题！”谢远松了口气，解释道：“怀特可能因为太久没抓到过邪/教徒了，有点失落，他平时都很热情，检查还会和人握手。”
——狗不叫，也可能是被吓到叫不出来。
哪怕再怎么训练，怀特本质上也是只是普通的狗而已。
戚逐芳没有戳破这个事实，而是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总不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邪/教徒吧。”
“还是要谨慎的，以后你就知道了。”谢远说，“披着人皮的未必是人。”
有道理，祂就不是人。戚逐芳愉快地想。
“所以我是算正式加入了？”祂歪头看向谢远。
“当然没有。”谢远即刻回答，“过几天会有老师来联系你。”
戚逐芳明知故问：“所以，老师是指......？”
“唔，先提前欢迎你加入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你可以理解把它理解成每个人神秘世界的起点，就像电影里的霍格沃兹。”
谢远答指了指自己别在衣服上的徽章，“其实我还没毕业，只是个过来本市实习的调查员。”
简而言之，不是什么正经警察。
于是戚逐芳迅速更新了自己对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定义——与官方合作，并且输送人才的组织。
和名字一样，确实非常大学。
“那我应该喊你一声学长。”戚逐芳态度自然地掏出手机，“先加个联系方式吗？”
“别，说不定你比我先毕业，我还要反过来喊你前辈。”
谢远掏出手机，没忘记和他开玩笑，“学校学制不固定，达者为先。”
戚逐芳没有回答，只是和善地对谢远笑了笑。
触手从背脊中钻出来，在谢远看不见的死角处蠢蠢欲动。
祂有点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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