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没……”
居然被抓包了,裴沫赶忙侧过头,下意识否认。
“我…我在看火烧云。”
堆叠的云絮被余霞染红,浓烈的金黄到殷红渐次晕染开,宛如的金灿灿的麦田,又像荒野里肆意燃烧的野火。
今天的云的确漂亮。
明斯洳抬头望了眼天际,复又垂眸注视着裴沫,似在考量她话里的可信度。
被人盯着,裴沫难免心虚,掩耳盗铃般解释。
“明阿姨,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的云很漂亮?”
明斯洳不答,沉默了片刻,唇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下。
在面对明斯洳时,裴沫的思维总会变得迟钝,她觉得尴尬,自问自答道,“今天的云是很漂亮。”
高冷的明某人早就转过了头,任由裴沫自问自答。
裴沫:……
我到底在说什么!
只要没人看见我就不尴尬。
空气有几瞬凝滞,裴沫手抠着自己的衣摆,懊恼的不行。
她怎么也被二傻子附体了,裴沫重重揉了揉下太阳穴,她早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处于如此被动的局面中。
下午吃饭时间一小时,会议室里的嚎叫声就持续了一小时,晚自习铃声响起后,这一层的动静格外惹人注意。
校领导不知何时来了,被保镖拦在外面。
有学生跑出来上厕所,惊异的望着这里。
“天呐,学校在会议室里杀猪吗?简直和我们村杀猪的声音一模一样。”
“不是吧,你看这阵仗,杀猪要来这么多人吗?”
校领导扶额抹汗,连忙安排人去楼梯口子上守着,不准学生过来。
椿比爸妈不认得明斯洳,但校长于帆一眼就认出来明斯洳,南山草场竞标时,他近距离看过明斯洳一眼。
不仅惊讶于她年轻的样貌,更惊讶于她豪掷千金的手笔,尤其是竞标时政场那些人,对她的态度可热络的很。
那些政场里的人精,一颗心有八百个心眼,能和颜悦色对你们就不错了,上赶着贴上去简直是闻所未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于帆是不会信的。
旁边有校领导要报警,被于帆拦下,他客客气气的朝着明斯洳说话,想先问清楚缘由。
裴沫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外边的情况,再拖下去只怕不好收场,她挠了下明斯洳掌心,示意她看校领导那边。
明斯洳这才注意到他们,郭叔恰好此时出来,明斯洳干脆让郭叔去交涉。
活动了一番筋骨,郭叔正值兴头上,语气虽然客气,但是话可是讲的一点都不好听。
“既然贵校招不到好老师,教不好学生,那就只能由我们代劳了。”
好不容易问清缘由的校领导们,冷汗直冒。
脸上的表情直接变成了惊恐,他们听闻过明斯洳杀人不见血的煞神名头,可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榕城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给关起来,还把人家孩子关着揍……。
于帆急忙掐着自己人中,好话不断往外冒,一心认错,再三保证,今后一定加强教师队伍的建设,加强对学生心理的关注……
嘴巴都快说干了,明斯洳才点头。
郭叔哼了声,紧接着去把家长都放了出来,一个个脸色奔丧似的跑到另一间会议室。
等人都走完了,明斯洳牵着裴沫走到空了的会议室里,几个校领导跟上来,又是笑又是道歉。
另一边家长们以为自己孩子肯定被揍的见不得人了,结果一看一个个好好的,身上连道红印子都找不出。
而见到家长的孩子们,立马从鬼哭狼嚎的状态切换成威风凛凛的模样。
“你们给我等着,爸妈,呜呜呜,给我报仇,我好疼啊。”
“为什么刚才不进来救我们,疼的快要死了。”
孩子们一个嘴上嚎着疼,可愣是把衣服裤子都扒了都找不到一点伤。
郭叔不屑的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一幕,手敲了敲桌面。
“安静,各位家长们,该看的文件你们都看了,接下来就认领认领各自孩子说过的混账话吧,知错就改,今天这事就这么了了,否则……”
威胁意味浓烈。
大部分家长们这才确定明斯洳的身份,原来是那个不要命的疯子!难怪能做出这么疯的事!
被郭叔扫到的家长纷纷避开他的目光,那些文件能是些什么,无非是些能把他们送进去的东西。
顾不得心疼孩子,只求明家能消气。
家长们脸色变的比谁都快,还想诉说委屈的孩子这时候看着爸妈的脸色,一个屁都不敢放。
郭叔将他们都带到另一间会议室去,明斯洳与裴沫在里头坐着。
跟过来的校领导只觉得世界玄幻了,不知道隔壁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平时都矜贵的不行的富家子弟们被自己爸妈打的打,骂的骂,还自个骂自个。
说是要换位体验一下被他们欺负的同学的感受。
校领导眼神震惊:得,没被别人打,自己上手打一打,没被别人骂,自己张嘴骂一骂。
“我的脑子有大病,我就是那群恶心的苍蝇。”
“我恶心,我是个绿茶,活该被所有人讨厌。”
“我是个有妈生没妈养的贱人,我下贱,我蠢,我该死。”
“……”
活的好好的某位同学妈: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步海阔天空,回家再打!
自个骂完自个,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着裴沫认错,“对不起,我不应该欺负你,再也不敢了。”
有些家长为表诚意,当着裴沫和明斯洳的面,啪啪上去两个耳巴子,声音清脆。
“明总,是我没管好孩子,在这里给您赔罪,还望您家的小姑娘能够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裴沫和校领导一样,处于懵逼与震惊状态,这是整的那一出?
反派的杀伤力能有这么大吗?
裴沫懵着没说话,明斯洳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沉敛的眸色不疾不徐落到裴沫身上。
“出气了?还觉得委屈吗?”
在场众人:……???
难道委屈的不该是我们?人到中年,混出个模样来了,结果今天要在一个女人面前装孙子!
我们才委屈!
众人在心里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
眼睛睁圆,明斯洳表情还是冷的,可她朝着裴沫说话的时候,气质好像一下子就柔和下来很多。
她问自己还觉不觉得委屈。
心里某个被尘封的角落陡然被触动,裴沫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翻涌出一点不易觉察的又酸涩又温暖的味道。
她出生在一个十分贫困的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出生开始,她就没资格委屈,也没人问过她委不委屈。
一路莽撞的长大,靠着不要命的狠劲给自己拼出一条路。
委屈?那只是一种会耗费精力的坏情绪。
可是那些年怎么会不自卑,怎么会不委屈,但孤身一人的自己只能佯装勇敢坚强,连自己都骗过了。
现在竟然有人大动干戈为自己出气,还问自己委不委屈。
这个人还是一部动漫里的自己了解不深的反派。
一点都不真切。
可不真切之余,裴沫心里漫出隐秘的痛快,以前理智总告诉她要忍,不管如何被针对,要给自己留下转圜的余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求到人家那里去。
这是她这种人的生存守则。
今天这样明晃晃的打脸,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但是足够痛快,她从没体验到过的痛快。
裴沫指尖颤了颤,仰头凝视着明斯洳,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明斯洳脖颈修长,五官完美无瑕。
窗外晨昏交际,左面的窗户外霞光漫天,右面的窗户外暗如深渊。
参差的光影恰好落在两人中间,像一条分界线在两人身上划开。
裴沫与明斯洳目光安静的对上,片刻,裴沫手指滑动,轻轻握住明斯洳指尖。
“明阿姨,我想回溪山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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