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人都不懂这俩孩子在闹什么,说要分开睡,结果只是换了房间。
林竹言也不再提要跟简随分开的事,像是默许了对方的行为,后来干脆搬回到简随的房间,偶尔再到隔壁房间睡一晚,也是跟简随一起。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后的一天。
简随跟林竹言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考同一所大学,永远不分开。可惜简随的成绩远不及林竹言,并不是说明他不够聪明,相反他很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唯独对学习这事十分不热衷。
记得初升高时,按简随的成绩没法跟林竹言在一所高中,更别说一个班级,到了初三下学期,他像是终于意识到这点,拼了命的学了半学期,中考分数出乎所有人预料,竟然进入全校前排,似乎小升初也是这样,他总要到临考了,才开始努力,每次努力都有出人意料的成效。
但他的努力有时效性,一旦度过关键节点,就又恢复到厌学状态,高中三年一直是得过且过的状态,依旧是到了高三下学期,开始发了疯的学习。
林竹言就陪着他,给他制定计划,帮他补习,简随也是一点就通,在两个人的努力下,一天有一天的效果,几月下来,简随的成绩大幅提升。
两人都为此感到高兴,他们计划着大学的生活,不想离家太远,约定一起考市里的大学。他们离未来越来越近,高考结束后,林竹言满心期待地等着成绩出来。
可是看起来,简随并不像他这样期待,反倒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林竹言以为他在担心成绩,可是等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林竹言才知道,简随不是在担心成绩,因为他压根就不在意。
“你要出国?”林竹言的表情有些迷茫,像是听见什么超出他认知范围的话。
明明前不久他们还一起学习,一起参加高考,他们说等成绩出来去考驾照,以后就可以开车去学校,可是现在简随突然跟他说要出国,最主要的是对方连高考都没参加。
那他们之前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参加高考?”林竹言想不通,“我们不是一起去的考点吗?你还提醒我不要忘了带准考证,考完我们也是一起回来的,你还在考场外等……”
林竹言停住,他轻轻瞪大双眼。
简随什么时候在考场外等的他?等了多久?
林竹言忽然有些难以呼吸,恍惚口鼻被人堵住,他重重喘息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带着颤:“所以……你,你没有参加高考,你连考场都没进去,你一直在考场外面,是不是?”
简随沉默地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林竹言却像是得到答案,眼眶微微发红:“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参加高考?为什么要出国?不是说好了一直在一起?为什么改变主意?
为什么变了?
简随终于出声,他拉起唇角,嘴角的弧度僵硬地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因为我考不上。”
竟是这样的理由,林竹言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自己考不上?你都没有试过?”
“不用试,我知道。”简随避过他的视线,扯起嘴角重复,“我考不上。”
不知是在说服林竹言,还是说服他自己,他低声重复:“考不上的。”
考不上的。
林竹言的眼前有些模糊:“可是你都没有试过?”
简随的身影定住。
林竹言眨了下眼睛,仿佛终于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喃喃道:“也不用试了。”已经结束了。
他抬头看向简随,浅棕色的瞳仁轻颤,语气稍微放缓:“所以你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考上过,你之前那些只是做给我看的?你连试都不试,我们一起去的考点,考前你还提醒我不要忘了带准考证,结果你只是想要我安心考试,你根本就没想参加?你从开始就决定要出国?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
“不是。”这次简随回答得很快,他急速向前一步,要去抱林竹言,不知怎么停在原地,反倒后退一步。
他偏头避过林竹言的视线,面部肌肉绷得很紧,声音似是从喉中挤出,改了话音:“是。”
林竹言将眼睛睁大,眼睛鼻尖都很红,泪却没落下来:“可是不一定要考a大啊,我们可以不考a大,或者我们可以不在一个学校,a市那么多学校,不一定非要一个学校,你可以告诉我,你可以跟我说……”
眼泪突然就落下来:“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为什么要放弃高考,不是说好了。”
林竹言没想过会和简随分开,他从七岁就跟简随在一起了,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他们几乎没有分离。
他们早已长成彼此的血肉,骨连骨,筋连筋,林竹言从不知道要把肋骨抽出来是这样的感觉,竟是从骨头缝里传出的疼。
他喜欢简随,对方不喜欢男生,林竹言可以把心意藏一辈子,他愿意和简随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可是为什么要走呢?
林竹言走到简随跟前,去拉他的手,眼尾通红,哽咽道:“可以不走吗?”
简随的身体僵硬,尤其是被林竹言碰上的那只手,他许久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转头,指尖在林竹言的手心里轻轻抽搐一下。
他恍惚变成带上笑脸面具的戏里人,说话都有了距离感:“不行小竹子,学校申请好了,签证也快下来了。”
林竹言刷的丢开他的手,向后退去,再也绷不住情绪。
“可是,可是……”
他哭湿了整张脸,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汇集到白皙的下巴上,一颗颗坠到地上。
即便这样,林竹言哭时也没有声音,实在忍不住才会轻轻呜咽一声,像是受尽委屈却不知道怎么发泄的小动物,满眼都是茫然无措。
“可是……”
他大睁着眼睛,浅棕色的瞳仁里全是潮气:“我怎么办呢?”
你离开了,我怎么办呢?
他的模样太让人心疼了,浅色的额发沾着哭出的薄汗,两鬓也染着潮气,长长的睫毛缠在一起,就连薄薄的眼皮都有些发红。
简随徒劳地伸手,想要让他别哭。
林竹言啪一下将他的手打开,用尽力气也只是哑着声音说了句:“我今晚不要跟你睡了。”
这一句使得简随的手定在空中,他仿佛被人闷声打了几拳,只能看着林竹言从房间跑出去。
林竹言跑到隔壁房间,将门反锁,然后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
他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不像刚才哭得悄无声息,他抱着枕头,似是要将所有的伤心与委屈都哭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他以后都不要跟他睡了。
不要喜欢他了。
不要简随了。
……
他咬着被子止住抽噎,将眼皮擦得一片红,难过地想道——
他不要我了。
林竹言哭得喘不过气,他感觉到简随在外面拍门,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安静一瞬后,不知道为什么反锁的门开了。
他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有人在擦他脸上的泪,可是这泪怎么也擦不干净,那人似乎急了,轻轻推了他一下。
“小竹子,醒醒。”
“醒醒,快醒来,醒来就好了。”
“不哭了,你只是在做梦。”
做梦?林竹言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一片雪白的毛发,然后对上了蕉蕉的圆溜溜的眼睛,再然后转眸对上简随关切的目光。
见他醒来,简随轻舒口气,从床头抽出纸巾擦了擦林竹言脸上的泪水:“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做噩梦了吗?”
林竹言推开他的手,摸上脸颊才发现脸是湿的。
梦里的酸疼感依旧萦在心里,林竹言险些又要哭了。
简随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抱他:“不哭不哭,梦都是假的。”
林竹言突然将他推开,红着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啊?”简随愣住,而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试探出声,“你梦到什么了?”
林竹言转眸将蕉蕉抱进怀里,然后将脸埋在蕉蕉的背上,抬手毫不留情地指向门口:“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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