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剧本里的男主本应该冷笑一声,然后开始翻旧账，一边是如斯风光一边如斯落魄，进入熟悉的打脸环节。
但现在场地换了,男主林泊生也不接柳思真的戏,不仅不接柳思真的戏，还擅自改戏加戏。
依然是成年男人的男主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他之前一直都在抑制着什么炽热的感情一样，抑制到这一刻,终于还是没抑制住，毫无预兆一把抱住了柳思真。
被抱住的一瞬间,柳思真确定他听到了林泊生的心跳，以及也不知道这八年里，他到底吃了什么激素药吗？怎么能一下长这么高？
还有就是抱得太紧了,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耳畔的年轻男声居然还带着一丝丝战栗。
“…对不起,真真,我没有那个意思。”
“……？”
怎么这么快就认错了,他不是该冷笑着承认吗？
耳边的男主还在和他道歉,翻来覆去的说着对不起以后，又语出惊人的蹦出来一句，“要不然你打我吧…”
说着他握着柳思真的手就要借他的手做什么动作一样,说实在的，真要按那个力道的巴掌打下去,脸肯定要肿的,柳思真赶忙挣脱,几乎脱口而出：“你疯了吧？”
“……真真在担心我对不对？”
男主居然…莫名语气里带着隐隐的高兴？
看来，男主真的疯了。柳思真自己还没察觉这么一闹，他心里小小的气已经没了,像被顺毛撸过的猫。
经过这么多年，林泊生已有许多社会阅历，他日常需要和那些圆滑的商人打交道，肯定要能言会道的，不说什么巧舌如簧，但也不至于会口齿笨拙到这个地步吧。
笨拙到只会翻来覆去说这三个字？
可他突然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太紧张了，真的太紧张了。刚落地的时候，林泊生的手都在颤抖，愈来愈接近地图上的地址就愈发心慌。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手心除了细密的汗珠，还有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如果不是靠尖锐的痛觉来抑制住自己，林泊生可能真的无法保证自己会在见到柳思真的那一瞬间做出什么事。他真的有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阴暗的想法。
“真真…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还有好多想说的，但就是因为想说的话实在是太多太多话，反而不知该从何讲起，于是翻来覆去只有那三个字。
这边柳思真挣脱了半天都没挣脱开男主的怀抱，干脆放弃了挣脱，他抱得太紧了，感觉那种力道像是要把他融入骨血里一般，他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下一秒男主又主动放开他。
“抱歉…抱歉…”
他真的太激动了。
男主这态度实在是太好了，这让柳思真都开始为自己之前的话而感到不好意思，他当然也是知道男主没有恶意的。那么说也只是为了…为了稍微吓唬他一下而已，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这头还在犹豫刚才的态度问题，
男主又重新起来另外一个开头。
“关于你家里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内情…”
【103】
柳思真听着男主和他讲他家里的情况，他没讲多仔细，粗略说了一下他知道的情况，他说他可以帮柳思真的家里度过这次难关，给他们拿钱重新铺线。
但这都无疑是一次豪赌，拿林泊生自己的事业赌。这是柳思真并不想看到的，他就算只是通过一些只言片语也知道他这些年是多么的不容易。
那个林泊生从还在读书就开始具有雏形的，可以说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公司，现在做到在自己的领域非常有知名度是很不容易。
他的未来前途无量，没必要非趟这个浑水。
毕竟林泊生和他们不同，林泊生做的是新能源科技方面，和互联网搭一点边，而柳思真的父母做的是实业，两者几乎跨行业的。
他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和他们合作，完全一点好处都占不到。这不该是一个聪明商人或者一个敏锐的企业家应该做的事，哪怕完全不懂的外行人柳思真都看得出是一笔赔钱买卖。
可他却说：“这是我愿意的。”
并且他居然还早早备下一份合约，作为甲方的林泊生需要做到的内容密密麻麻一长串，看得柳思真都眼花缭乱，不仅仅包括他要帮柳家这次，还有些其他内容包括了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谁看了都要说一声他莫不是疯了的地步，
这几乎算是把他的全部身家拱手相送了…
而作为乙方的柳思真需要做到的仅仅只有几个字：
——留在甲方身边，永远。
“……”
这什么意思？
【104】
这边林泊生的灵魂以第三人称批判着自己。
真不会说话，为什么一上来就要说这些扫兴的话啊，明明可以先和柳思真沟通沟通以前感情的，实在不行也可以先聊些别的啊，总之先拉近距离啊…
怎么一碰上他，那些融会贯通的话术他又通通不会了，在生意场上圆滑又善于诡辩的年轻商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瞬间变回那个青涩的十七岁少年。
“嗯？”
林泊生看着柳思真表示疑惑时惯用的表情。
他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会下意识微微歪头，会下意识发出一声嗯。但他那些细微动作，林泊生看得比谁都清楚。
“我不签。”而他给出的理由居然是，
“这个合同对你太不公平了，这谁写的啊…”
这当然是林泊生自己拟写的，
如果能够拿身外之物换取把自己喜欢的人永远留在身边，怎么看这个买卖都是划算的。
对上柳思真黑漆漆的眼瞳以后，林泊生觉得很羞愧，坐在病床上的柳思真眼睛干净又纯粹，他一眼可以看到底，一如八年前。
正因这样，林泊生才能看出，他可能对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心思。甚至因为过于干净，反把林泊生的那些心思反衬得丑陋无比。
他现在已经不是十七岁的少年，是一个已经会趁火打劫的成年人，他知道柳思真现在的处境，却还是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并没有柳思真想的那么好心，他本质上是个商人，从来不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他甚至还在合同里头设置了许多不易察觉的小陷阱，这样的确很卑鄙。
“你还没说呢，这谁拟定的啊，你哪里找的律师…”
“……是我。”
已经成年的林泊生凝视着柳思真，紧张得喉结微动，手心里都是汗液，而一直到这时候那一刻的林泊生才终于和柳思真记忆中的男主有那么一点重合了。
如果不是他后面跟着的话…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林泊生的语气带着循循善诱，他几乎是哄着柳思真，
“签下它什么都不会变，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在柳思真呆滞的神色中，他不紧不慢的补充，
“而且我还欠你好多，你不想我还你吗？”
一句接一句的反问句差点给柳思真弄懵了。
柳思真沉思片刻后，认真道：“是谁和你说的你欠我，你根本不欠我什么。”他甚至开始担心起男主这样傻白甜，往后做生意被人家坑怎么办，连带着看着他的目光中都带了几分担忧。
他好心好意打算劝林泊生几句，可他都还没说什么，男主低垂眼睫，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晦涩，“你就一定要和我分得这样清楚吗…”
这什么跟什么啊…
“……我没有。”
林泊生跟着立马把笔塞到他手里，
“那签字，我的就是你的。”
“…………”
他对林泊生现在的身家不是很了解，也就粗略看了一下，挺不容易的，真的，白手起家能够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做到这个地步，运气实力努力缺一不可。
“好吧…”
已经比柳思真高好多的男主自上而下看着他，却并没给柳思真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反而好像看到男主身后却仿佛有个无形尾巴在摇晃着…
他又开口了，可是这一次声音很微小，
柳思真勉强通过的唇形分辨出他在说：
——真真…我好想你。
【105】
男主几句话把剧情的进程搅乱，柳思真也有试图想把剧情掰回来，但现在的成年男主可没有以前少年时候好骗了。
以前柳思真稍微生气一点，少年时期的男主会被他唬住，而现在的成年男主却好像看穿柳思真的招数一样，不管他说什么狠话，装生气也罢，男主都不接话，只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他。
反而柳思真要再多说几句，男主眼里的怜惜更深。
黑漆漆的瞳孔里满是心疼，仿佛无论柳思真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看来都是欲盖弥彰，他要是再表现得生气一点，他估计又要说让他打打他泄泄气之类的话。
男主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特殊癖好可还行。
柳思真后面干脆闭了嘴，他则坐在旁边慢条斯理的拧开保温盖，同一个干净的小瓷碗盛了一碗香味浓郁的汤。
里头有一些补药，他认得出的有山药人参冬虫草，还有些不认识的，但是也能分辨出是对身体有好处的。连排骨的块头也非常合适，小块小块。
“啊…”
他先在唇边吹了吹，又喂到他嘴边。
上一秒还装着凶巴巴的柳思真乖顺张开了唇，喝下了这送到嘴边的鲜汤，味道出奇得不错。炖得极为软烂的排骨一口咬下去，他快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可算吃到正宗的中餐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确…饿了。
肠道蠕动带来的刺痛是无法忽视的。
“这个是在你还没醒来的时候，我做的…”
男主会做饭这件事柳思真是知道的，以前林泊生还答应过有机会让他尝尝他的手艺，可惜那时候一直没尝到，没想到现在还是有这么个机会。
在他刚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其实不止听到林泊生和医生的对话，还有他和助理打电话的声音，大概就是嘱咐对方买什么食材，买完以后送到医院。
林泊生给他安排的病房应该不叫病房，应该算是豪华的商务套房，里面设备极为齐全，还有着独立的卫浴和厨房。
“还…还挺好喝的。”
柳思真的手又没断，他不太能接受自己被像个小孩一样被喂东西吃，于是他自然而然的想去端那个小碗，结果刚抬手就被男主制止。
“别动，小心烫。”
“………”
看出来了，他就想亲手喂他而已。
【106】
胃里很饿，但真正吃东西又吃不了多少。
林泊生发现他只吃了几块排骨，小半碗汤就仿佛吃饱了一样。他先是微微皱着眉问他要不要再吃一点，后面又反应过来，本身他现在身体不好，吃太多对胃也是有一定负担的，
还是少食多餐得好，但这个就得每隔一会儿吃一点，一会儿就要去重新加热，听上去就很麻烦。不过他不怕麻烦。
“真真一会儿晚上想吃什么呀…”他念叨着，一些国内才有的食材这边没有，只能找一些大概替代的。
看了看外头明晃晃的大太阳，
那么一瞬间，柳思真还以为现在还是学生时代。
柳思真来说，他只是和林泊生只不过几天没见而已，没什么太大的隔阂，非说要有一点不适应也只有之前听到他说的那些胡话，以及男主比少年时期略微硬朗的轮廓而已。
这会儿听到熟悉的对话，他也逐渐放松下来，柳思真安安静静说着林泊生这么几年发生的事情，听着他是如何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现在。
他刚开始起步的时候，国内经济本就处于一个上升阶段。在合适的时间推出合适的产品，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还在学校里读书时他就开始做云计算云储存，后面慢慢有经验和资金又开始涉及别的…
柳思真没打断男主的讲述，就这么认真耐心听着，哪怕一些事情他已经在林泊生发给他的邮件里看过了。
他从不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故意打断，
这也是一种潜在的良好修养。
只是听着听着还是，眼皮有些沉重。
大抵是因为这两天实在过于疲惫，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那个阁楼太过于阴暗，住起来非常不适，再加上盖着有点潮的被子根本睡不好。
他已经三天都没睡好觉了。
现在感受着贴在皮肤的柔软干净的丝绒被，以及明亮窗几，新鲜空气，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倦。
之前他一直提着一颗心不敢松懈，周围的人和环境都太过于陌生，他连睡觉都不敢睡太沉，但这会儿看到林泊生，看到熟悉的人以后，柳思真莫名有了倦意。
他放弃把剧情掰回来了，打算先睡一觉，不管什么事睡醒了再说，而林泊生察觉到他困倦以后，默默替他掖被角，又给他捋头发，迷迷糊糊中他听到男主压低嗓门和谁打着电话。
听声音好像叫我让他买什么食材来着…
眼皮越来越重…
【107】
柳思真当然也没看到，之前一直以为在一边摆弄手机的林泊生其实并没有玩什么手机，手机屏幕没什么游戏也不是和谁的聊天界面，明显就是正在录像的状态。
如果再打开他的相册，就会发现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同一个人的影像，甚至同一个表情他都看得非常入迷。
在柳思真昏迷的那几个小时里，林泊生偷偷吻了他，做贼心虚一样吻在他的额头。他对他拍了好多照片和视频，是那种如果他手机里的视频被谁看了肯定都会觉得拍摄者很无聊的程度。
明明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眯着眼睛睡觉而已，这有什么好看的…林泊生就会一直看着，怎么看都看不腻。
过去八年，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能留下一张关于柳思真的清晰照片。当时他没有手机，而且他本人对这些的娱乐设备也没有多少迷恋。
可是在他不告而别以后，他突然想着，他能看看照片也好呀…最后还是在同班同学无意中在讲台往下拍的一张照片的最角落里找到了他。
他从对方那里拿到了照片，不过由于当时设备的局限性，像素不是很好，再加上柳思真又的确只是出现在照片的一个小角落里，所以最后清洗出来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背影。
无数个夜晚他数次摩挲那张模糊的背影，数次后悔如果早知道前一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肯定不会那么草率的跟他挥手告别，他们连一个郑重的告别都没有。
他甚至还继续和以前一样一大早还去给他买早餐，真的好傻啊…那个样子，真的蠢透了。
——柳思真，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108】
就这么在医院待了两天，柳思真在知道自己这个病房一天的房费以后立马表示他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林泊生当时那个表情看着还有点不太高兴。
奇怪，给他省钱他还不高兴。
出院那天又就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说柳思真穿得太薄，不由分说的把不知道他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柳思真身上，领口拢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脸。
明明柳思真那会儿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林泊生给买的，很保暖又修身，他甚至都没问他穿多大的衣服，就那么抱了一下仿佛就已经知道他的尺码。
“…真真，你跟我回去好吗？”
林泊生又一次提出这个问题。
那时柳思真和成年版男主一起漫步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傍晚时间，刚好路过一盏路灯下，天空下起了很小的雪，街边都是欢快的节日曲。
“好啊。”
柳思真回答。
林泊生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讨厌我吗？”
柳思真顿时沉默了。
如果要说自己的话，他自己肯定是并不讨厌男主，甚至因为曾经有过和男主相似遭遇的缘故，在心里是把林泊生当成朋友的，甚至一度还欣赏过他身上的韧劲。
但他现在又的确应该“讨厌男主”。
“……”
男主等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复，他稍微又退了一步，“真真不想说话的话…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嗯…我知道了。”
林泊生轻轻叹了口气。
【109】
柳思真都不知道男主又知道了什么，但是下一秒，成年版男主一步步走近他，直至把柳思真逼到背抵靠着异国的路灯。
男人的俊朗五官无限放大，他捧着柳思真的脸吻了上来，唇是微凉的，和他不容拒绝的动作如出一辙，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他好像也没多少经验，一开始也只是那样贴着磨蹭，像小动物一样舔舐柳思真的唇瓣，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
与此同时因为离得很近，柳思真听到男主唇边溢出小声的自言自语，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说得极为陈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音，浓烈的情愫都快从他的眼里慢溢出来了。
好喜欢真真。
好喜欢…
好喜欢…
暖黄色灯光把身影边缘照出一圈橘黄色光晕，而柳思真的余光处最后看到的是虚化的暖灯以及细碎的雪花。
“你可以推开我的，真真。”
不过柳思真并没有推开他，不是没有力气推开他。
而是在那么一瞬间，他看到成年林泊生眼里小心翼翼的试探，看到他轻微颤动的嘴唇，感觉好像自己拒绝他就是在伤害他一样。
柳思真…稍微有点心软，缓缓闭上了眼睛，妥协的意味非常明显，因此也没看到男主嘴角得逞得笑意。
林泊生慎重的吻上他的唇，这个动作他早在八年前就想做了，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真真，真的好傻。
所以他才必须得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免得被其他人哄骗了怎么办。
【110】
说出来有点丢人，那还的确是柳思真的初吻，
长这么大第一次接吻居然是和一个男的…
不过那天他完全还没反应过来，他紧紧闭着眼睛，林泊生吻了一会儿凑在他耳畔说话，温热气音里还夹杂着低沉的笑意，“真真闭着眼睛是要再亲一会儿吗…”
他笑，“我是不介意的…但是…”
柳思真睁眼发现路边已经有几个外国路人在驻足观望了，大概以为柳思真和林泊生是一对略大胆的同性情人，当街亲吻什么的，柳思真隐约听到了好几声祝福声。
他确定男主一定也听懂那些人误会了什么，可他不仅没有放开他，反而搂得更紧，他甚至感觉他心情很好。
男主笑意更浓了，“…真真，他们说我们好般配的。”
……他当然能听懂，不用和他重复了。
在那个瞬间，柳思真心里居然没有排斥，明明他以前也绝对没有什么喜欢男人的嗜好，可相对应的，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所以他根本不敢答应他，
他从来不会许诺自己无法做到的承诺。
而林泊生比少年时期还要强势，他根本不愿意让柳思真这样蒙混过去，他固执的重复了一遍，“你说他们说的对不对？”
“我好喜欢你…”他反驳了柳思真即将说出口的理由。
“这不是好朋友之间的喜欢…”
他的指腹摩挲过柳思真的唇，眼底凝聚着即将成型的暴风雨，语气阴晴不定，“还是真真觉得，在好朋友之间亲吻是一件很正常的嘛…还是说…”
林泊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注意到柳思真的表情，每次他一说到这个问题，他就这样。
“…好吧是我太着急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那一刻的林泊生以为他是因为想着家里的事情才会皱眉。他那时也觉得自己的确太心急了，不该这样紧紧逼着他，最起码现在人终于在身边。
他可以慢慢来，等把真真家里的事情处理好，
然后慢慢谈感情的事情。
林泊生侧目看了眼旁边的柳思真，感觉胸口的感情几乎快要满溢出来，前所未有的踏实的充盈感。
真好，他在他身边。
【111】
那是和成年男主重逢后的第三天。
在第一天柳思真在男主面前昏倒了，他和柳思真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荤话，第二天他们在医院聊天，关系稍微有些回到之类的状态，他还吃了男主亲手给他做的饭。
第三天他出院了，男主跟着他去了他住的地方，主要是拿一些证件之类的东西。柳思真倒是没什么所谓的，看就看。
但他很确定男主在看到他住的地方以后，那个表情…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一把又把他抱得很紧…而且去之前的路上都还没这样。
“我觉得挺好的啊…嗯…房东人也不错…”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房租便宜。
“……”
可林泊生好像比柳思真本人还不能接受他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感觉男主好像瞬间失语了几秒。
那大概也算是柳思真第一次在男主面前露出真心实意的，也是更加符合他原本性格的浅笑。
你干嘛啊，我之前不是也去过你那里？
【112】
还在二中读书时，柳思真去过林泊生那。
柳思真也不记得具体是几点了，但应该也还是挺晚的，那时候林泊生刚从他亲戚的宵夜摊子收工回家。
而他哄王姨说他和吕旭他们出去玩，她以为他们大概又去那些不好的场，王姨虽然有些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但是当时的柳思真主要是想去看看男主住哪里。他自以为他自己的跟踪天衣无缝，实际上早被发现了，那天似乎有月色，在月光下，他就这么踩着林泊生的长长的影子。
跟着他一路走进一条窄窄的小巷子。
在接近水厂巷以后，就能很清晰看出那一片周围和其他建筑完全不一样，非常具有年代感，一眼就能看到其中的历史一定很悠久，从外面看稍微有些…破旧。
然后那条巷子没走一半，他遇到一条狗。
柳思真小时候虽然没有被狗咬过，
但是他一直亲眼目睹过别人被咬过啊。
这导致他以后看到后，脑子里一直都记得那个鲜血直流的画面，记得被咬的那个小孩称得上凄惨的尖锐哭喊声。所以哪怕长大以后看到狗还是会下意识感到莫名的畏惧。
柳思真也一直都觉得狗绝对是能够感应到人的磁场的，他肯定是知道谁怕它，知道谁不怕它。不然它怎么那么会看人下菜碟？
见柳思真停下，它跟着停下，他动它也动。感觉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他一口一样，而这时候又有另外几只狗跟着。
他正不知道怎么办，和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两两相望，无言对峙，心里很心慌的时候，就看到前面的男主折返回来了。
再次重申一遍，狗真的很会看人下菜碟。之前还有种要围着柳思真的架势，看到林泊生来了，又直接四散逃开了。
林泊生帮他赶走了狗，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样问他，“小少爷还跟着吗？”
当时的柳思真一心记挂着狗，并没有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得是过了很久以后，他再回忆起这一段的时候才想起的。
“……我没有跟。”
当时的柳思真还试图反驳。
【113】
林泊生并没有和他纠结他到底有没有跟他的问题，反而叹了口气，大概是打工一天累了，语气也带着完全不属于他那个年纪应该有的疲惫。
“…何必呢。”他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月亮，又看了看脚边的淤泥，“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会儿的柳思真以为他为之前老师在课上说的那些话而难过，而且他自己也觉得那话有些过于扎人了。
“其实…也不一定啊。”
柳思真的语气极为认真，“我觉得你肯定能行。”
毕竟你是主角啊。
后面半句柳思真没说出声，总之林泊生当时那个表情是沉默片刻，“…真，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觉得吗？”
“那当然！说不定到时候我都要靠你呢。”
柳思真知道自己以后的结局，所以说起来也很坦然，“毕竟风水轮流转嘛。万一哪天我就落魄得饭都吃不起了呢？”
“不会的。”少年男主反驳，“绝对不会的。”
水厂巷的路况特别差，基本上是坑坑洼洼的，时不时一个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的路，感觉有些年头。
白天的时候都要格外小心，更别说晚上。
柳思真一时没注意脚下，前脚先是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块，腥臭的污水顿时飞溅了他一腿。后脚又又踩进一个坑里。
谁知道为什么路中间会有坑啊？！
然后男主一言不发的在他面前蹲下。
柳思真一脸懵逼：“啊？”
男主倒是言简意赅：“上来，我背你。”
“不，不了不了。”
“……”
他叹了口气，然后不由分说直接微矮了下身子，一只手穿过柳思真的腿弯，另一只手穿着他的腋下，就这么把柳思真稳稳的抱起来了。
一开始柳思真还怕他把自己摔倒，那是他十几年人生中第一次被另外一个男生以这样的公主抱的方式抱起来。
没成想林泊生看着瘦瘦的，以为他会抱不动，结果抱得一点都不吃力，轻轻松松得都没看他喘口气。
“……”
这是当然的，毕竟林泊生曾经在工地做过零工。虽然是未成年，但这种事又不签合同，缺人的时候，只要能干活就要。而他为了赚钱，什么都做。
而比起沉重的水泥钢筋，柳思真实在轻太多了。
他抱起只觉得轻飘飘的，感觉到柳思真有那么一点挣觉得意思，林泊生的语气稍微带上了几分急促：“别乱动，小心掉下来。”
一听这话，柳思真也不乱动了，连忙把手环在他肩膀上。只是仍旧尴尬的扭头不去看他，然后他感觉到林泊生胸膛处有闷闷的微弱震动。
他在笑？
“笑什么笑？”
男主先是回答他的问题，“没有笑。”
然后又才和他说他为什么抱他。
“主要是你这鞋挺贵的，别给弄脏了。”
“……”
水厂巷里住的人员非常复杂，一些是南门菜市场卖菜的小摊贩，一些污水或者过期发烂下水，有些懒得很直接倒在路中央也不是没有，所以才会有那样难闻的气味。
这样柳思真都并不知道，回想起来，同样是破烂的路，同样不算特别明亮，可林泊生一次都没踩到坑里。
他就仿佛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坑，有积水一样。
“你裤腿上的泥点子得赶紧洗，不然后面不好洗…”
“哦哦哦…”
【114】
那是柳思真第一次去男主住的地方，
记得是一栋违规的自建民房，附近的环境不是特别好。
并不是说建筑，还有一部分是卫生，四处可见的垃圾，脏兮兮的流浪猫，因为天气热了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味，和嗡嗡嗡乱飞的苍蝇。
那栋自建房步梯上都是一层厚厚的污垢，黑漆漆的，几乎看不清本来颜色。上楼梯的时候因为过道狭窄，两个人并排都走不了的那种。
于是男主跟在柳思真后面一直让他小心，注意脚下，不要滑倒什么的。柳思真还笑着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我怎么可能会——”
那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滑倒了。
也不知道谁那么没公德心，把吃了一半的雪糕到处丢，也因为融化了的雪糕冰水是透明的，几乎不认真仔细的看肯定看不清，所以他才没看到，只看到台阶上有一根木棍…
他当时差一点就摔了，不过林泊那时候刚好在他身后眼疾手快的扶住柳思真，稳稳当当的等他站稳了又才和他说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啊…又不是不是你弄在地上…”
“……”
彼时尚且是个少年的林泊生特别不好意思，其实早在去的路上就说了好几遍，什么他家很破，什么还是不要去了之类而柳思真心里做足了准备，真正打开门以后反而觉得还好。
比他想象中好一点，虽然地方是小了点，东西也少了点，但是目之所及处至少都很干净，比柳思真想象中好多了。
只是那个客厅很小，几乎放下小沙发就没别的位置了，然后隐约可以看到他的房间，也是非常整洁。
“你…你随便坐…”
林泊生又半蹲在他面前，拿了块淋湿的帕子帮柳思真裤腿边上的泥点子，擦拭的动作认真极了。
可是他反反复复的擦拭了几遍，但那个污水似乎已经完全渗透进布料的纹理里，擦肯定是擦不干净的，哪怕男主去搓揉也还是能看到隐约的印子。
说起来也是奇怪，哪怕后面柳思真家里的家佣用了好几种去污渍的清洗剂，也试过许多法子，就是没把那几处泥点子弄干净。
就好像水厂巷的淤泥似乎都要比别处的淤泥都要顽固一些，哪怕只是不小心沾上那么一点点，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洗干净的。
“…怎么办，还是有点擦不干净…”
当时还是个少年的男主看上去很愧疚，就那个场景，给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去，或许还以为这是他弄到柳思真身上的呢，那明明就是柳思真自己不小心踩到的。
“没事的…”
柳思真记得很清楚，当时林泊让他去坐他家小沙发的时候，甚至还下意识拍了拍上面的灰，哪怕柳思真自己根本看不见上面有什么灰，还另外给他垫了一层垫子。
似乎是怕他嫌脏…
柳思真当着他的面把那层垫子拿开了。
当时的他虽然一个字没说，但表达却很清晰。
【115】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总之，现在应该算两人的情况颠倒过来了？
即使对于柳思真来说只是过了几天而已，但不可否认，他也的确实实在在的在这个阁楼里睡过几天。
他以前没住过这样低矮的又逼仄的小阁楼里，头一次有这样的体验，也算清楚知道在里头是什么滋味。
现在回想以前和男主的相处，还有一种莫名的宿命感。柳思真略略有些感慨，从前看书上的词语，对于风水轮流转之类的话总不太了解，只知道一个字面上的意思，如今亲身体验才才知道其中含义。
那时候的柳思真没有嘲笑他，
这时候的林泊生自然不可能说些有的没的。
正因为林泊生知道柳思真过去的生活，知道他以前住那么大的别墅，知道他曾经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小少爷，直到他过去的吃穿用度从来不用自己操心，所以看到他现在如此窘迫的样子，住在那样狭小阴暗的小房间，穿着那样淡薄的廉价外套…
林泊生心里不仅没有一点点所谓的幸灾乐祸，只觉得打心底里难受，这比他自己受苦还要难受千倍万倍，那种心脏像被一双巨大的手狠狠捏住，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真真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第22第22章
【116】
拿好了东西后,柳思真特意去打工的店里提了离职，同时领上半个月的工资。
明明那么点钱在之前都还不够买几颗他喜欢吃的巧克力。可毕竟柳思真打了几天工，实实在在拿着自己赚的钱还是不一样。
和他一起在前厅工作的同事打趣他,先暼一眼外头的林泊生，又压低嗓子问他。
“小柳,外面那个男人怎么好像生怕你跑了一样，难道是你在国内的债主啊？都追到这儿来了。”
柳思真乍一听这个说法,想笑又忍住，“那倒不是,我不欠他什么钱。”
“哦——”
柳思真待的这个州很早承认了同性婚姻,这边本地人和在这待久了的华裔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大得多。就算提起来也和普通异性恋没什么区别。
而能够在前厅工作的大多都长得不差,他那个同事自然也不差，好像什么混血,应该有一部分华裔的血，至于另外一部分就不知道了。
他中文说得比其他当地人好太多了。“既然不是钱债,那就是情债吧？是你以前国内交的男朋友？”
同事冲他挤眉弄眼,用那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不错啊…”
这话一出,一边休息的几个同事也跟着搭话。
“对啊对啊,没看出来啊…小柳…”
“我看他看着比你大，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在后厨的那个华裔大叔冷不丁的补充了一句,“所以之前是小柳自己跑出来啊…不是我说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啧啧啧…”
柳思真那会儿等着领他那点微薄工资,一边喝着水,听到这话直接被呛到。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本来不远处就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林泊生自然是几步迈进来……
他过来以后，又是很自然的给柳思真轻拍后背,又拿纸给他擦嘴，所有的动作轻车驾熟，带着显而易见的熟稔，就像练习了成百上千遍一般。
旁人一看就知关系匪浅。
离开的时候，柳思真不经意回头的时候看了一眼，看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以后，他咳嗽得更厉害了。
林泊生连忙给他拢了拢衣领，“怎么了…是不是又感冒了？”
才从医院出来，他可不想又回去，柳思真轻轻摇摇头。
但是林泊生看着好像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
“我真没事…”
【117】
和男主重逢后的第四天，柳思真被男主带回国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林泊生看他看得很紧，大概到了他只是起身想去上个厕所，他都会立马问他去哪里的程度。那个态度就好像他会趁机溜走一样……
专属候机室很安静，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林泊生终究还是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他以前读书的时候从不抽烟，起码柳思真没看到他抽过，但这次见面后，他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烟草味。
虽然不是特别难闻，并且其中混合着基调为木质清香的男士香水味，极为沉稳，要知道他以前身上是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
——啧，居然都会喷香水了。
当然不止身上的气味，林泊生的很多习惯和以前也不一样。
他以前经常会带询问语气的问他的意见。但现在大抵因为当惯了上位者的缘故，说话做事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但在他面前还是有所收敛。
柳思真却觉得有点陌生，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正常。对他自己说他们不过分开几天，但对林泊生来说，他们却是整整分开了八年。
不过八年的时间里，人的习惯会改变也是很正常的。
而他们的气氛稍微有点奇怪还得益于在之前男主明里暗里的询问关于他的感情生活，一开始柳思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如实说自己没有交往的对象。
回答完以后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试探性问了一句：“那要是我万一交往了对象呢。”
林泊生抿着唇，脸色没什么改变，语气也很正常，“那就抢过来。”
等说出口才发现失言，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
可柳思真听那认真的语气不像开玩笑。
一阵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微妙的气氛，外头是空姐的声音提醒他们可以登机了。
男主应该也收到了同学聚会的邀请，落座以后他小声的念叨，语气里居然还带着一点点委屈。
“我给你发那么多邮件都不理我…”
这话完全就没道理，不过柳思真不打算和男主纠结这个，闭上眼睛假寐。他以前没为这种事烦恼过，一来他一直独来独往，没什么太亲近朋友的关系。
二来，他的确不太擅长。
柳思真不是同性恋，对同性恋没什么歧视的心态。他只是不理解，不理解男主为什么喜欢他，甚至还是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他。
觉得那时候他对他并不怎么好啊…柳思真甚至在脑海中进行了一遍详细回忆。
主要回忆在常宁二中待的那几个月里到底对男主做了什么才让他喜欢自己。他不觉得自己那时候对男主有多好，就算有一点好，那不过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根本不值得他记挂那么久…
最后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
他并未注意自己的眉头紧蹙，本身不是很睡得着，哪怕头等舱里很安静，哪怕位置真的很宽敞，座椅舒适到完全可以躺下来，哪怕空姐服务态度也很热情，端茶送水。
可是旁边那道目光太强烈，柳思真想忽视都很难，他离他也太近了。
虽然以前在二中他和男主因为同桌的关系，距离也不会很远。不过那时候的柳思真觉得大家都是男生，就算靠近一点也没有什么。
现在却觉得…怪怪的。
他扭头看向窗外头的云层，这会儿是正午时分，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云层看得格外清晰分明。
不看着对方的眼睛，有些话才好问出口。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话他问得极为慎重，甚至为了不让男主以为他歧视同性恋，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不觉得这个有什么…”
还以为柳思真一直皱着眉头在纠结什么呢，
没想到是想这个问题，林泊生无声笑了笑。
“你真的想知道吗？”
柳思真缓慢转了转眼珠，这才终于把目光从窗外软乎乎的云朵身上收回，挪移到林泊生脸上，他之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以后怎么长残都不会残到哪里去。并且依旧还是能从五官的轮廓里看到以前的影子。
——长得挺帅的。
面上柳思真乖巧的点点头，
“想。”
【118】
然后，柳思真就听着男主开始讲了他们以前相处的细节，脸上的表情越听越呆滞，原来过去每一个他自以为没有被察觉的小心思全部都被他看到。
甚至一些他根本没那意思，但被男主解读后，好像真有那么不对味，听着听着柳思真没忍住辩驳了一句，“其实那次我是真觉得太阳太大了…”
还记得那会是男主因为没买体育课专用运动鞋，被老师训斥了几句。当时没人觉得还有谁能买不起，都觉得他是忘记。
就在老师喋喋不休的时候，柳思真突然举手，懒洋洋说了一句，“到底还要站到什么时候啊…”
成功把老师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你想想啊，那时候你站我后面的后面，我…”
“还有那次也不是，而且我明明记得你当时也不是这么说的吧？”
“还有…那次也不是…”
他的确请男主吃过很多饭，也的确曾经好多次偷偷给他包里塞过钱，塞过零食，塞过许多各式各样的糖果。其中几次为了不被发现，异常拙劣写了粉色纸条，试图伪装其他人。
但其中男主也请他吃过一次…路边摊的。
那次林泊生攒了很久很久的钱，他想请柳思真去另外一家新开业的甜品店，柳思真觉得他攒钱不容易，他说想去林泊生平时吃的。
记得那个矮小的桌面上满是油污，完全看不清本来颜色，林泊生拿纸巾擦拭好多遍，把他接触到的地方。
那是柳思真第一次吃廉价的路边摊，红艳艳的油辣子漂在透明塑料盒里，看着挺有食欲，他一时吃了好些…
当时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林泊生，是柳思真自己好奇想尝尝味道。毕竟以前他的妈妈可绝对不会允许他吃这样的“地沟油”，觉得不健康。
因为过去没吃过这样的，当天晚上柳思真腹泻不止，第二天直接脱水在医院躺了一天，不得已请了假。
林泊生也去看他了，只是他进不去顶层的贵宾区，他在楼下像像惩罚自己一样，一直没上去，但也一直没走，就那么看着某个窗台。
当然，关于这些事柳思真不知道，所以不知道他这样的举动，在林泊生眼里有了另外一层含义。
娇贵的小少爷为了照顾他，特意陪他一起吃路边小摊…从他四处张望的眼神能看出肯定是第一次吃这样的廉价食物。
——所以是因为…我吗？
柳思真更不知道因为那件事在林泊生心里记了好多年。林泊生对做饭不是特别热衷，从那以后也开始学习起厨艺，学着挑拣食材。
他悟性不差，学起来也快。而所有的事一切，好像仅仅只是为了在八年后柳思真的一句不错。
“我那时候…”真是只是嘴馋。
他辩驳着男主对他的误解，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解释清楚，可他发现随着越说越多，男主面上的表情不仅没有释怀，反而愈来愈生动越来越…
“你，你居然还记得啊…”
林泊生怔怔的开口…
“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你居然…居然还记得我当时站的位置…还记得我之前穿的衣服说的话啊…”
他说着说着目光里居然有了几分湿意，嗓音都带上了几分低哑，“我…连我自己都有些都不太记得了。”
过去那么多年，那些关于学生时代的记忆林泊生早就忘了。他不记得自己那天到底穿的什么衣服，不记得他穿的什么鞋，更不记得老师又对说了他什么。
人的大脑会选择性遗忘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把储存空间留给更加重要的记忆，
所以林泊生他记得什么呢？
不记得自己站什么位置穿什么衣服，但他清清楚楚记得柳思真在他前面两排，也记得柳思真穿了什么，甚至柳思真告诉他想要什么口味的饮料他都记得。
更记得那天柳思真迎着光的面孔。
以为像柳思真根本不会记得这样琐碎的小事呢。结果越听他说，林泊生心里越发轻飘飘，如浸了蜜。
原来他…记得啊。
自己都没注意的那些细微之处，却被自己注视着的人记住，这用任何语言都无法精准形容出林泊生在那一瞬间心里的突如其来的触动。
霎时，漫天烟花在他心头绽放。
【119】
看男主表情就知道大概又脑补了什么。
柳思真不辩驳还好，在他一条条辩驳后，林泊生不仅没有被他说动，看他的眼神反而更加炽热。
此刻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多说多错，越描越黑，他还是闭嘴吧。
就这样，柳思真一路沉默着跟着男主下飞机，本想一路装死，但在下机场时，还是稍微还是惊讶了一下，常宁市变化真的好大，几年时间而已，已经修有新机场。
街上的路人穿衣打扮也和记忆中非常不一样，柳思真记得之前大部分手里还拿着那种按键机，这会已经人手一个智能手机。
头等舱出机场时有专用通道。走出去已有一辆非常低调的黑色豪车静静等着。在司机下车前，林泊生先拉开车门，又将手细心放在车框担心他磕到。
常宁的路应该重修过的，看着稍微有点新。
国内的气温比外头还要更低一点，当然看路面的湿润程度，也可能是因为已经连着下了一周的雨的缘故，下飞机以后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扑面而来的寒气。
男主看着柳思真坐稳以后，自己又从另一边上车，柳思真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开始还不是很清楚去哪里，后面越走越熟悉，越走越熟悉。
最后在驰入半月湾的别墅区时，柳思真才清楚林泊生原来把他带到他曾经短暂居住过的那栋别墅中。
不得不说别墅修缮维护得还是挺好的，如果不是高大的铁门上隐约可见的隐隐锈迹，柳思真几乎就以为只是一个星期不见而已。
再次见到王姨的时候，对方老了好多好多。
她的头上有了肉眼可见的根根白头发，她一开始见到走在前面的林泊生倒是没什么惊讶的，仿佛在柳思真不在的时候，林泊生也经常到这边一样。
只是一直到见到从林泊生身后探出脑袋的柳思真才惊讶，“是…是小少爷啊，真的是小少爷啊！”
“……”
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过于煽情，给柳思真整得都有些想落泪。他以前相处最多的还是王姨，做饭又好吃，对柳思真又真心实意的好。
拉着柳思真一个劲的说他瘦了瘦了。能看出王姨在尽力避免说到家里的事情…
“没瘦啊，不还是和之前一样嘛…”
过去几天他没什么实感，一直到这时候才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对他来说只是几天时间，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八年，一天一天的，日升日落的过去整整八年。
不是几个简单的字。
柳思真又想起林泊生刚找到他的时候，那时候的男主似乎咬紧牙关在努力压抑什么，眼睛里全是红红的红血丝，几次开口，失声一样挤不出一点音节。
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很怪异，
喉结滚动.嘴唇微颤。
第一面时他大概想抱他，
又害怕那只是他看到的一个幻象。
大概想和柳思真说很多话，
但最后也只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一句：
“你一点都没变…”
【120】
柳思真回国后，曾经的那些朋友也的确如剧本中一样，他们一个个都知道柳家里出事，但是躲都来不及呢，哪怕知道他回来，依旧纷纷装聋作哑。
不过柳思真也乐得当个陌路人。
“你…柳哥？？”
回来后遇到的第一个故人是吕旭。
说实话柳思真一开始对吕旭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但他经常在他面前凑，真的是非常积极，所以柳思真还是记得他的。
在他叫出他名字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变了好多，柳思完全真没认出来。
“是…是你啊…真巧。”
“是啊…”
能在曾经的学校附近碰到可真有缘啊。
【123】
而这边吕旭见到柳思真也很惊讶啊。
当初吕旭算是柳思真几个跟班中最算得上最积极的一个。主要还是因为那时候他家里和柳家有个合作，他父亲特意嘱咐了他要好好和柳思真相处来着。
在柳思真来之前，学校里吕旭混得也不差，他那会儿也有一群人围着的，柳思真转过来以后按理说他应该会讨厌他才对吧？可他没有。
虽然一口一个是“柳哥”的叫着，但真要算两个人的出生年龄，柳思真上学早，他的年纪其实比吕旭要小那么几个月的，正儿八经柳思真应该叫吕旭一声哥的。
不过学生之间叫哥本来也不是靠年纪。
吕旭看了看和他站一起的林泊生，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之前上学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身为直男，他也想不到那种气氛叫什么，一直到他后面上大学，亲眼目睹舍友和曾经的初恋约会时，看着他们两个的氛围。
吕旭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柳思真和那个林泊生，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相似，特别是他之前每次课间来找柳思真，总能收到林泊生不怎么友好的目光。
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们又凑到一起去了。
吕旭家里这几年光景还行，前几年国内经济大好，连带着他们家也起来了好几个台阶，虽然刚起来的时候也是被柳家扶过一把的。
但现在…谁还记得呢。从柳家出事以后，他爹和柳家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要是知道他和柳思真来往，肯定要骂他。
他自己又是个游手好闲的啃老族，手里头空闲的余钱也实在不多，他的确不知道柳思真这次回来是打算做什么，甚至对他家里突然出事的内情也是稀里糊涂。
但是他知道不管做什么，总归是需要钱的。
而且以前他在柳思真那里也拿了不少好处…
吕旭轻描淡写给柳思真塞进一张卡。
“是我平时自己攒私房钱的卡，也没有密码。我花钱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攒不住，凑了半天，也不多，就五十来万的样子…你先用着…”
【121】
“真不用…不用的。”
这边吕旭上上下下打量柳思真，
似乎在看他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外头治安那么乱，这几年我又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在国内可担心你了，现在能看到你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我没事啊…”
柳思真故意皱眉，“怎么啊，你还盼着我有事啊。”
吕旭还和以前一样叫他柳哥，笑嘻嘻一如当年。
“那不能，那肯定不能，我当然是想柳哥平平安安的啊，”吕旭说着说着，离柳思真越来越近，大概也是好奇柳思真的皮肤，才会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
“唉，我说柳哥怎么能保养得这么好的！！”
这边不知道男主哪里又不对劲了，他沉着脸拉开他们两个，然后非要挤到柳思真旁边来。
柳思真暗自瞪他一眼，男主却完全当没看到一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突然凑柳思真很近很近。
几乎在他耳畔讲话，但声音刚刚好是不远处的吕旭能够听到的程度，温热气息给柳思真耳朵吹得痒痒的。
“别闹。”
吕旭察觉到两个人的互动，眼神在柳思真和林泊生之间来回打量，他又不蠢，当然能够看懂对方这是在宣示主权呢。
他玩得花，也接触过不少那种喜欢玩男人的。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死基佬，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男的啊。他对柳哥可是纯洁的兄弟情。
明面上他还是站开了几步，和柳思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又才转脸笑嘻嘻的对林泊生说，
“真巧在这儿碰到，其实我之前一直都挺想对林总说一声抱歉的，以前那会儿年纪太小了，实在不懂事，就做着了些混账事…”
“您可千万别放心上啊…”
林泊生没说话，只是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线。
柳思真有些敏锐的察觉林泊生心情不是很好，虽然他表情看不太出来，但是同样是笑，明显能感觉和在自己面前的不一样。
他对于吕旭和林泊生之间的纠结并不知道，所以也不是特别清楚其实他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带头霸凌林泊生的人，在他之前还有几个。
关于这个，吕旭会更加清楚一些，不过人都会习惯性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美化，他心里为自己开脱，反正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啊，而且那个年纪本来就不是很懂事。
是啊，他们只是不懂事，只是年纪小而已。
那时候因为当时的环境，多多少少都有点从众心理，见别人这样做，自己这样做自然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所以他们其实没什么解不开的血海深仇…吧？
吕旭还在说，说着几乎称得上低声下气的话，但表情却很从容，看来这么几年也不止是外表，思想也比之前成熟了不少啊。
“早就想说了，只是这几年一直没找到什么机会…”
【122】
他和林泊生现在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圈子。
吕旭从二中毕业以后，也去外面的语言学校镀了一层金。虽然说出去也是留洋归来的留学生，名字听着是很洋气，但只有吕旭自己知道里头水分有多大。
他在国外那几年也没学到点什么真本事，英文的水平也没提高多高，充其量也就够点个餐，不过吃喝玩乐的本事倒是学了一个遍。
他也没那么担心，毕竟他上头还有个大哥嘛。他又不是顶梁柱，他家里人并不指望他多么有出息，稍微别惹祸就行…
反正玩几年，大概就会在父母的安排下结婚。
吕旭比柳思真回国早几年，回来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说了林泊生的名字。说那小子运气好，总能撞到风口。他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后面慢慢就不这样觉得了。
那个在厕所被按着揍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在他知道的时候，好多见他年纪小，想去忽悠忽悠，一个个前仆后继去交好。
吕旭也想去来着，但去之前想先观望一下。
果然，最后据说那些人都吃了不小的亏。谁是别有用心林泊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年纪也不大，但做事手段倒是狠辣得很，一点不拖泥带水。
或许正因为他白手起家，比他们自然要多几分魄力，他们不想干的时候，还有退路，可他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下去。
吕旭也见过他的专访回放，那会儿他刚和自己的小女朋友在明月湾的小别墅腻腻歪歪，大概在沙发上的时候没注意按到了电视遥控器的开关。
屏幕里的林泊生语气不疾不徐的，时不时在主持人的引导下说些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他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创业了，问他有什么契机呢。
“有，因为能够配得上一个人。”
主持人立马嗅闻到了八卦的气息，立马追问了好几条角度犀利的问题，可林泊生再怎么问都不肯说关于那个人的信息。
“这谁啊？”
“哦……以前一同学。”
【123】
吕旭想过林泊生会不会报复什么的，
担忧也不是无缘无故，是有切实依据的。
自从林泊生发迹后，之前在学校欺负过他的同学家里纷纷开始出各种事，各种倒霉。连吕旭这个不怎么管家里事情的，也都听说他们最近挺头疼的。
不是看上什么总被截胡，就是家里名下的产业被爆出被查出什么问题，总之就是各种不顺。
他以及他那几个同学都算有点背景和家境，做到这步，谁的底都不是雪白雪白的，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烂账。
但怎么会那么巧被人翻出来的呢，
就仿佛流年不利一样。
吕旭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林泊生。想起之前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是在男厕，不过那还是在柳思真转学来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他年纪小，看几集古惑仔有些上头，开始学着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他们欺负林泊生可不像柳思真那样过家家。
那是真正的霸凌和欺.辱，而林泊生也没像在柳思真面前一点不还手，与其说是霸凌，倒不如说是互殴。他们勉勉强强看着人数优势占据上风！
过去很久，依旧记得当时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神，想起来后背发凉，阴森森得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后面听说林泊生的爹在外头喝醉酒回家，上楼梯没看清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直接从楼上摔下，当场死亡。
鲜红到有些发黑的血直接顺着老旧的步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滴答滴答的流淌，而林泊生就在现场。
他那么看着他血缘上的亲生父亲在他面前死亡，却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点情绪波动，就那么冷眼旁观，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这仅仅只是吕旭听到一部分评价，不过这话的人也只是背后悄悄说说，也没谁敢当着林泊生的面说这个。
“林总真是抱歉啊……”
他继续嬉皮笑脸的和林泊生搭话。
第23章
【124】
对于这种迟来的歉意,林泊生没表现出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虽然客气的笑了笑，但浅淡的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他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几句客套话。
“你说之前那些事，我早就忘记了…”
柳思真看着气氛稍微有点凝固的，连忙打了一句圆场,“对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他没那么小气的。”
吕旭：“……”
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你能一样吗。
柳思真那会儿说是欺负他吧，也没怎么欺负过。
最多就经常使唤他，但看林泊生那个样子，没多不情愿。到了后面不需要柳思真说,他非常自觉。
吕旭那时稍微有些迟钝,觉察不出里面有什么,只是觉得他们两个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等长大以后再回顾，好家伙,那不就是调.情吗？
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那种…
而林泊生真的忘记了吗？
【125】
放屁,他怎么可能忘记。
林泊生睚眦必报，从小到大每一个欺负过他的人的面孔，名字,乃至他们说过的话，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被他记得清清楚楚。
一旦有机会，他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舒坦？不过…毕竟柳思真还在旁边,他不太想破坏自己在柳思真心中的形象，这会儿就算装也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啊。
“大家都是同学，也别那么生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说这话的林泊生在柳思真看不到的角落，就那么黑幽幽的扫了吕旭一眼，怎么看怎么透露出一股无声威胁。
这可和他语气中明显的善意不同啊。
而看到他的眼神的瞬间，吕旭遍体生寒，只想赶紧离开现场，根本不敢叫林泊生的名字。
“……”
“你怎么了？”
柳思真还一无所知。
吕旭就这么看着林泊生在自己面前露出森森獠牙，而转头面对柳思真的时候，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笑眯眯的，完全另一种作态。
真他妈会装，难怪以前那几个别班和一些外校生，当年会那么看不惯他，每次提起他都咬牙切齿，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吕旭不想和林泊生待在一起，很巧，林泊生也是这样想的，他轻声提醒柳思真，“真真，饿不饿啊。”
他们今天本来打算去学校周围看看的，源于柳思真的一句也不知道现在二中怎么样了。林泊生为了接他回来特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虽然并不是无所事事，但是他会合理安排时间，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并没有选择坐车，而是按照以前的路线走着。
几公里的路听上去很吓人，边聊天也就差不多到了，这本该是一个追忆往昔的下午，谁知道会在路上碰到吕旭。
他看着现在也是想去学校做什么事一样，那时候也的确到饭点了，总感觉不邀请一下都说不过去，于是柳思真也礼貌向吕旭发出邀请。
“你呢？这会儿忙吗。不忙的话要不要一起啊。”
吕旭却不知道怎么了，头都要摇掉了。
“不了不了，我很忙很忙。我现在…稍微有点忙…”
明明刚遇到的时候，吕旭还说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很闲来着，这会儿却一反常态的表示自己很忙？
“没事，既然他有事，那我们自己去吧。”男主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就去之前经常去的那家？”
【126】
二中附近有家甜品店，里面的饮品和甜品都特别受附近学生们的喜欢，装修极好，是当时比较少有的还带二楼隔断卡座的，每次放学的时候店里都挤满了学生。
那家店在当时还算得上非常有生意头脑的，当时最开始在外面大厅弄了一块留言墙，很多学生喜欢在上面留言，喜欢去那赶作业，后面慢慢约见面也会在那。
哪怕他家价格比别家要贵，
但还是有不少学生喜欢去那儿。
在当时还是比较新颖的，
不过后面也就烂大街了。
柳思真在这几天里见识到了许许多多的变化，第一反应是，“啊？他们居然还开着呢。”
“嗯嗯开着呢。”
林泊生想它开着。
说着说着话，男主自然而然的牵起柳思真的手。
毕竟在国内，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生手牵手亲昵的画面还是有些突兀的，起码在牵上时就已经感觉有好几道异样的目光投到他们身上了。
柳思真面皮薄，当时就想抽出手。
但是男主在察觉到柳思真有一点点挣扎的反应后，原本只是试探性拉着，瞬间改成不由分说的十指相扣，口气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命令式的口吻。
“别动。”
成年后的林泊生变得特别强势，力气大得柳思真根本抽不出。他大概也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口气有点生硬，他又放缓了语气。“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
林泊生说着说着似乎还想到了什么，
“昨天晚上也那么……”
这句话成功转移柳思真的注意力。
“闭嘴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
看着表情那样生动的柳思真，只要一想到这是柳思真只在他面前才会有的样子，胸膛处便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他总想逗逗他，故意轻声开口，
“别生气啦，不然晚上……”
后面几个字非常非常轻，但林泊生也根本不用听声音，光靠唇形柳思真就已经分辨出说什么，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快步往前走，完全都不想和他多说一个字。
“真真…别走那么快啊，看路看路。”
这也太不经逗了吧…他们两个根本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无非只是他帮他弄出来一次而已。林泊生自己当然想更进一步，毕竟那个样子的真真真的太可爱了。
晕乎乎的望着他，眼里都是不舍防的依赖，
他教着他怎么咬衣角，他也跟着乖乖咬住。
黏黏糊糊的闷哼声………
“你…你在干嘛啊？！快吐出来！！脏！”
喉结上下滚动后，林泊生笑。
“真真的，不脏。”
【127】
林泊生觉得那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在柳思真从小接受的教育来看，就已经算非常出格了。他无法像林泊生那样很坦然的说出那些很容易惹人联想的话。
这也太不礼貌了。
——之前在医院说那些话也就算了，他们反正也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可现在能一样吗？
柳思真得出结论：
——男主这几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学坏了啊。
所以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呢。
柳思真回国后前两天一切如常，他重新住进原来的别墅，里面的陈设几乎和以前一模一样，完全保留着他离开时候的样子。
就连之前纷纷四散的家佣，柳思真也不知林泊生是怎么把他们一个一个找齐的，有时候连柳思真都会一阵恍惚，就好像其实什么都没变。
林泊生这样做的用意他当然知道。
他想给柳思真营造一种现在还和以前一样的氛围，并且他也做得也很成功，在他把柳思真送回那栋别墅以后，居然又悄无声息回去了。
这么过了两天，柳思真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是林泊生出钱拍下的，法律意义上他才是房子的主人，他住着也觉得不怎么安心。
所以在第三天晚饭时，他叫住了林泊生。
如果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肯定不多那句嘴，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他并不知道那天到底怎么了，明明晚饭和其他两天一样的，可那天他吃下不久就感觉到不太舒服，有点像之前发高烧一样，晕乎乎的，但又和高烧不太相同。
好安静，其他人怎么不见了，之前这个时间不该这么安静的呀。这当然是根本没打算离开的林泊生提前让本该打扫卫生的雇佣回避了。
毕竟现在付他们工资的是林泊生，这点小要求自然是轻而易举，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龌龊，但是…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真真，怎么了？”
他假装疑惑的问。
“不，不知道…有点热…还有一点…”
………难受。
【128】
面容精致的黑发少年面色潮.红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他甚至还特别不好意思的想拿手盖住自己的某种反应，因为不想被林泊生看到这一幕，语气凶巴巴的晚饭前还让他留下，这会儿又让他走。
不过这也不会让林泊生觉得他脾气差，喜怒无常，只觉得他像个张牙舞爪的炸毛小动物——虚张声势。
还觉得他这样生涩的反应特别可爱。
林泊生走近柳思真，轻轻捧着他的面，舔舐他的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他总觉得是他的唇是甜甜的。
“好甜……”
柳思真唯一接吻经验是被林泊生强吻，那次因为在外面所以也没亲多久，而回国以后的那次就不一样了。
吻到最后他感觉自己大脑都快缺氧了。
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男主身上那股淡淡的叫不出名字的清香和他沉稳的音色引导他怎么学会换气。
“别憋气……”
“不是这样的，真真。”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捧着他的脸，但亲吻的动作又粗暴得像个饿了很多年的肉食动物…舌根都是麻麻的…
男主的气息有些不稳，先牵着柳思真将手覆在他面颊上，又侧过脸像小动物一样舔舐他的掌心，感觉到他皮肤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后，居然笑了。
仿佛这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情一样。
对那天的记忆不是特别清晰，好像最开始有点热热的，像生病了一样，不太记得最开始是怎么开始的。
好像是林泊生亲他的时候不小心咬破了他嘴唇？林泊生和以前一样，说他不高兴的话就打打他泄泄气，只不过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柳思真想要闭着眼，他就凑过来吻他颤动的眼皮。
“不要闭眼，看着我，真真…是我…”
某种意义上，他也的确是“饿”了很多年，最后林泊生想骗柳思真说这种事很正常的。怎么可能……正常！！
不行，不能再想了。
柳思真的目光本来是落在男主脸上，目光偏移时才发现他耳垂上似乎有隐约的小孔，而且还刚好和自己耳朵上的位置以及数量一模一样。
见柳思真的目光落到自己耳朵上。
男主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你走那年，我去二中旁边那条步行街打的。”
【129】
那几年学生都偷偷埋着家长打各种耳钉，林泊生不喜欢，他觉得没什么意义，也觉得那样的行为很蠢，可后面的有一天他却主动做了他曾经觉得很蠢的事情。
林泊生凭着记忆对老板说要在哪里哪里打几个…他清楚记得柳思真的耳钉是全部在左边，所以他想打在右边。
那个老板可能看林泊生穿着校服，还劝他一次不要打这么多，而且让他谨慎一点打耳骨，说耳骨会很疼。一次打多个的话，这样一来，恢复时间会很慢，说不定还会感染。
但林泊生坚持要，老板又不可能把送上门的生意推开，她话也说到了，见他依旧坚持也就没再反驳，拿酒精消毒了下林泊生所指的位置。
速度很快，几下就结束了，那种街边摊子比较便宜两个耳洞才也五块，他打了六个，一共花了十五块。
打完以后，林泊生的整个右边耳垂都是滚烫的。
的确，对方说的没错。明明半个月就能养好的耳洞，可林泊生陆陆续续半年过去，那个伤口处都还时不时发炎，偶尔半夜都会疼醒。
而且不止是耳朵，还有心脏也跟着一起疼。
“弄那个做什么？”柳思真好奇的问。
“……”林泊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他依旧还是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就因为柳思真不在身边吗？可是之前他自己不也是一个人。
在柳思真没出现之前，林泊生也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学啊，只是回到了以前的样子而已，就有些接受不了的呢。
为什么…
甚至想着身上有了和那个人一样的标记，
是不是就可以离他更近一些…
【130】
而现在的林泊生已经不需要再用那样愚蠢的办法来让自己离柳思真近一点，他找了那么多年的无比鲜活的本尊就在他旁边。
是一转头就能够看到的距离，
是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真实，
甚至…还有了比之前亲密的关系，
林泊生感觉自己幸福得都有些飘飘然了。
这比他过去八年里做的那些梦还要美好十倍百倍，如果不是顾及到柳思真本人就在旁边，林泊生都要乐出声了，因为太高兴了。
如果柳思真能够和林泊生的助理谈谈。
肯定就会知道他的助理是多么感激他，包括他公司的那些员工虽然没见过柳思真，但是个个都希望林泊生能够保持这样愉悦的心情。
“嗯…你站门口干嘛啊？”
柳思真回头看了一眼自顾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主。
这家店的装修虽然和之前稍微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大概的格局还是没怎么变，他熟门熟路坐到他以前经常坐的位置。
柳思真和林泊生还在二中的时候来过好几次，那时候一般是柳思真走在前面，然后林泊生在背后给他拿着包，跑腿小弟当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而现在那个已经是个成年男人的男主却依旧如同八年前那样，轻车驾熟的习惯性的替柳思真先擦了擦杯身，替他拨开吸管，把奶茶插好才递给柳思真。
根本不需要谁告诉他怎么做，他自己就知道，
准确的说那些事情本来就是他自己愿意的。
“味道稍微有点变了。”
毕竟不久之前才喝过，所以柳思真抿一口就敏锐察觉到了味道的变化，毕竟这么多年，肯定是换了材料的。
“是吗，我怎么感觉没变，还和以前一样啊。”
林泊生却对此毫无知觉，他的目光直勾勾凝视着柳思真，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奶茶没变还是人没变。
那时候距离原本的同学聚会还有一个月。
【131】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同学聚会的日子，柳思真越能感觉自己一天比一天瞌睡多，男主也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劝着他不要去，说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想他交流什么感情。
柳思真当然也很清楚，他们只是来看他笑话的。
过去那么多年还能有什么感情，怕是连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八年，再深的情都没了。更别说他们和柳思真还仅仅只是半载同窗而已…
“不行，我要去。”柳思真打了一个哈欠，“…对了你不是说你下午还有个会吗。”
“嗯。”
林泊生平时并不闲，从他之前给他发的邮件内容也可能够看出来他平时的作息，大部分时间都是睡在公司，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工作狂。
可自从柳思真回来以后，他完全看着林泊生把所有的工作都带回了家，开会也是开远程会议，就算有什么需要他过目的，或者需要他签字的，也是让他的助理给他送回来。
除了忙他自己工作上的事情，柳家的那些事林泊生也在处理，他选择堵不如疏，没有一味花钱把事情压下去…
反而找了几个稍微有影响的账号，让其中一个不动声色的让分析这件事的蹊跷之处，话里话外的替柳家说话，再让另外一个持反对意见。
无论是哪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太圆，或多或少都会留那么一点点逻辑漏洞，而这个漏洞就是专门留给其他人去讨论的。
另一方面对于错误并没有一味的遮掩，而是直接坦诚的承认并陈恳发布道歉申明。
风向一开始转变的还不是特别明显，但也的确有起色，现在人的逆反心理不是一般的重，再稍微打点情怀牌。逐渐…就有了别的声音。
【132】
柳思真从头到尾目睹男主怎么做的。
看着他把一个摇摇欲坠的摊子支起来，根据他的人际关系，出钱又出力重新搭建一条新的产业链不说，甚至连之前欠下的债务也一并帮着还上了。
谁看了不说一句活菩萨在世，何况这世界上本就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并且…他送的可不是一点炭。
在这个过程，中柳思真稍微也了解了一点柳家他们被爆出的众多黑料中，除了一些不等准则，其中一些并不是诬告，的确就是他们自己质检问题。
而柳家之所以会出那样的事，除了被曝光的不合规产品和他们本身一直就有做假账的事。还有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他们过时了。
时代的变迁之下，老一代的审美跟不上渐渐成长为主力军的年轻人。订单量一年比一年少的同时，行业内的新秀崛起，外部内部重重叠叠的问题，垮掉也是迟早的事情。
柳思真父亲当然也知道，他们的那套过去的传统理论，在时代飞速发展的今天已经没用了，日新月异的互联网是他很陌生的领域。
而很巧，林泊生就是这一块的。
看着自己父亲一脸殷切笑意的请林泊生吃饭的时候，期间不停对他表达谢意的时候，柳思真的脑子里就一个想法——真不愧是男主啊！！
也不知道林泊生和他们说了什么，柳思真名义上的父母对林泊生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好。
明明这个年纪的中年人对同性恋应该是排斥才对，可他居然也默认他和柳思真住在一起，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怂恿的意思，
偶尔柳思真还是能感觉他的态度怪怪的，但又说不太上来。一直到有一天新产业链中间有个小工厂的环节出了问题，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稳妥一点亲自去实地看看就行。
可他的父亲却来找柳思真，让他去重新找林泊生帮忙，话里话外就是他去说的话，肯定他就会帮的。
柳思真看着这个自从他到小世界以后根本就没见过两回面的父亲，那个中年男人和他都没寒暄两句，就开始开始讲利益。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他本来就没怎么和这个儿子相处过，之前家里虽然出了事，但再怎么也不至于一分钱都出不了的，所以他只是把在外头的柳思真给忘了而已。
像养宠物一样心情好就多给点生活费，出了事后哪里还记得他，其实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没多大用的儿子虽然依旧还是没什么用，但是却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居然能勾得这么一个有用的男人为他忙前忙后。
【133】
“真真，反正你现在也跟了他，不然…”
男人一条又一条提出各种条件，狮子大开口。
柳思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真的是太贪婪了，林泊生帮他们把不利于他们的舆论解决，又出钱四处为他们重新搭建供应链，甚至连之前和单子的违约合同的赔偿金也一起出了。
而他什么都没做，吃到了甜头以后，现在连竞争对手都想让林泊生来出面解决，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反正他不是喜欢你吗？他可说了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的，虽然男人说的话听听就行，但你得多从他身上捞点好处啊…”
柳思真皱着眉听他继续说着来意，除了来帮忙就是来找他借钱，说什么林泊生应该只是玩玩而已，所以才要趁着他对他正上心，让他多在他身上捞点好处…
他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难怪那时候会那么殷勤备至，对他来说，现在就像把他卖给了林泊生一样。
哪怕只是虚假的，但看着那张和自己亲生父亲相似的脸，柳思真还是觉得有些不太高兴。
也许那个男人也不是不爱他，只是相对于没怎么样相处过，又没什么太深感情基础的儿子，他更加喜欢实实在在的利益，再浓的血脉亲情也没有利益来得可靠。
【134】
那天他并没有答应他父亲。自然没和男主说这个事，但林泊生大概是从家佣那里知道了一点情况，
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个傍晚他悄无声息的从背后抱住他。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处，半阖着眼皮，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放松和惬意。
一边嗅闻着柳思真身上特有的让他安心的气味，一边破天荒和柳思真讲他的家人，讲他的童年，讲他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平淡的说着自己身上每一处伤的由来，说他很小的时候就不相信亲情，说他之前什么都不相信，曾经一直认为这个世界非常无趣，直到遇到他。
——我并不喜欢这个世界，甚至非常讨厌它，但你出现后，我想试着喜欢一下它…
讲到最后，他说：“真真，我只有你了。”
第24章
【135】
回忆结束,柳思真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他喜欢睡沙发这个习惯还是小时候留下的，那时柳思真妈妈每次工作很晚才回来，他就在沙发上睡着等她,每次第二天又会在自己的卧室醒来。
不过比起睡在沙发上,更加准确一点的说法,他应该算枕在男主的大腿上。
“林泊生。”他直呼他的全名。
这个已是知名成功企业家的男人温声应着。
他的手指轻轻的撩拨柳思真鬓边碎发。因为手上有许多早年间留下的薄茧的缘故，每次他抚摸柳思真面颊时都非常轻柔,像生怕他的手弄伤怀里人的娇嫩的皮肤一样。
“嗯,我在。”
“我…有点困…我想先睡一会儿啊。”
林泊生看着他睡意朦胧的样子,极力克制住想低头吻上去的冲动,连声音不自觉放低了好几个度：
“那别在沙发上睡,咱们回屋去睡觉好不好？”
“真真…”
【136】
那时候的柳思真已经困得听不清林泊生在说什么了，反应特别迟钝,半眯着眼睛,勉强睁眼看了看，实际上眼里根本没有焦距。
“啊？”
林泊生轻轻叹一口气,俯下身，手穿过柳思真脚弯将起其一把抱起，失重让他下意识勾住前者脖子。
“没事的,睡吧。”
“哦哦…”
林泊生的动作很轻又很稳,哪怕上楼梯都没让他感觉到颠簸。因为不怎么清醒,这时候的柳思真比平时乖多了,让好好抱着就会乖巧抱紧,生怕掉下来。
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中以后，又给他轻手轻脚的盖上被子。林泊生坐在床边看了看，还是没忍住弯腰在他额头落下了一个一触即发的吻。
刚起身时正对上手里拿着绒毯的…王姨。
“……”
她倒是没说什么，但从面部表情看,应该心里还是没有那么平静的，毕竟她那个年纪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本来就不是特别好。
王姨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香薰的东西，因为怕吵醒正在睡觉的柳思真，就连说话都是压着嗓子，她说能够帮助小少爷睡眠，说他以前很喜欢这个气味。
甜甜的水蜜桃气味，一闻就知道是柳思真喜欢的。林泊生起身接过对方手里的香薰，同样也压着嗓子小声回道，“放这儿吧，我来，麻烦了。”
【137】
在柳思真出国的几年里，林泊生曾经来找过王姨，没别的什么事，就想让他教他做饭。他听柳思真说过说家里的阿姨做饭很好吃。
那时候王姨在家带孙女呢，一开始没同意后面林泊生找了几次，于是便开始教他。她自己以前是在专业学校学过的，对于营养均衡方面方面很有心得。
“小少爷这几天食欲是不是有些…”
“嗯…周末的时候，我再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哪怕柳思真已经不能算小少爷，但王姨还是习惯性这样叫着柳思真。甚至在更早的时候，从林泊生还没把柳思真找回来的时候，她就和他说过差不多的话题。
话没说太明，但明里暗里都是在给柳思真说话，大意就是说从前柳思真虽然嘴上不饶人了些，但实实在在是没怎么害过他的。
说柳思真没什么坏心，如果过去柳思真真的有什么事让他不高兴了，又或者无意中什么举动或者什么动作真的伤害了他，那么柳思真一定也是无心的。
她希望他能好好对他…
“……我知道。”
那时候的林泊生这样回复着，他也并不是因为谁的嘱咐，而是因为他自己想那样对柳思真好。
【138】
而这些事，柳思真都并不知道。
他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腰间紧紧环着一双男人的手臂，那手臂还挺结实的，肌肉明显，一看就有特意练过的，而他则穿着居家睡衣，睡在人家的手臂上…
视线再缓慢移动到那个男人的脸上，嗯就是林泊生，男主正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柳思真轻手轻脚的下床，可脚还没沾地，原本闭着眼睛熟睡的男主像有什么灵敏雷达一样，瞬间睁开眼，一把抓住柳思真的手腕，“你去哪儿…”
林泊生成年以后，说话声音也比少年期更加低沉，而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感觉在声音的尾端还带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小勾子似的。
“真真，你不能不认账…”
这话的歧义可就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柳思真把林泊生怎么了一样。就他说的那话，再加上这副情景的加成，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实在是像极了那种前一晚柔情蜜意，结果吃干抹净后翻脸不认人的渣男。再加上他们现在的关系又的确不能说是很纯洁，柳思真莫名都有些心虚起来。
“我，我渴了，下来…喝点水…”
“哦…”林泊生拖长了一点尾音，“我还以为真真是想偷偷溜走呢。”
【139】
的确是想趁他睡觉偷偷溜走的柳思真沉默了，
顾左右而言他的扯起了别的话题。
林泊生这次没让他们扯过。
那个场面中尴尬中透露着一丝丝好笑。
男主状似不经意的说，“我明天陪你去医院看一看吧，你这几天精神不太好…”
这几天柳思真瞌睡真的太多次了。
好像永远都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一开始林泊生以为是柳思真是因为之前工作的时候累着了才会那么疲倦，当时想想都觉得心疼得不得了。
再加上之前做了体检，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劳累过度，他还专门针对这些做了感谢补气血的，高营养高蛋白食物…
可随着次数增多，就算再迟钝的人也应该察觉到了不对劲，更何况林泊生并不迟钝。之前那些媒体采访他的时候都说他有极为灵敏的商业嗅觉，放在生活里自然也是一样。
他自然是发现了不正常。
“…啊？去，去医院啊。”柳思真眼神飘忽不定，“不了吧…挺麻烦的。”
林泊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好吧。”
【140】
早在柳思真醒来之前，林泊生就已经醒过了。他没他那么嗜睡，晚上睡过，白天自然睡不着。
在柳思真还没醒的时候，他就那么凝视他，认认真真的，仔仔细细的，把他五官每一处转折都记得清晰分明。在感觉他快醒了，又立刻开始装睡。
“刚才王姨来问过了，想吃什么呀。”
林泊生问。
“啊？已经这么晚了吗？”
柳思真后知后觉的看了看窗外。
虽然被厚厚的遮光窗帘挡着，但是还是能从一点点缝隙看到外头的天色不早了，而他是中午吃完饭就开始困，然后又一觉睡到晚饭时间？
“是呀。”
一天又过去了。
柳思真并不知道林泊生有没有怀疑，他自己不擅长撒谎，这个他也知道。
之前他也问过258。他会怎么死呀。
那话问得实在新奇，柳思真自己问完都想笑，不过系统并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它像个戳一戳才回复的自动回复机器人。
[脱离世界方法都是随机的…]
[哦。]
剩下的时间里柳思真依旧和前面几天一样，不是在想睡觉，就是即将想睡觉，从外在看，就像没什么精神一样。
而林泊生看起来倒是挺忙的，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看着柳思真，从回国以后，几乎没有让柳思真离开过他的视线超过半个小时。
有时候连开远程会议一点都不避着他。
“你不怕我泄露机密啊？”
柳思真问。
那时的林泊生抿了口清茶润润嗓子，“嗯，我好怕。”嘴里说着好怕表情却如此云淡风轻。
林泊生其实是怕的，不过怕的不是这个，而是…
——怕你突然又不见。
【141】
同学聚会当天柳思真醒得很早，
比预计的时间还早早半个小时到了地方。
柳思真和林泊生算是最先到的，而后面后到的十一班同学看他和柳思真一起来的，大部分反应都还是挺统一的…
先是表达柳思真怎么这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惊讶，再看到挨着他坐的是林泊生，又纷纷露出略微尴尬的表情，还有一些窃窃细语。
“……你们看我做什么？”
等着他发火或者等着看他变脸的一众老同学也算纷纷失望了。看来柳思真的长相虽然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但脾气似乎是比记忆中好多了。
哪怕都这个处境了，都还能笑着呢。
他们召集同学聚会的班长还挺会定地方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常宁市的市中心，是一家口碑还不错的菜馆，他之前就一直想来的，然后后面没什么机会。
“你们怎么不…吃啊…”
林泊生没什么胃口，他一直注意着柳思真在做什么，主要是看着他别让他吃现在不能吃的忌口。
哪怕说过了，他还是会不听。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柳思真刚夹起一块小酥肉想放进嘴里，林泊生自然抢过来，他现在可不能吃油炸食品。
“……”
【142】
同学聚会上，林泊生以前的同桌夏敏也到了。
她算比较晚来的那几个了，到了以后先和大家说了抱歉，目光看到柳思真时同样也发出差不多的惊叹…
“诶！！”她大概是一时想不起柳思真的名字，毕竟八年不见了，不过她还记得柳思真以前的样子，“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没变啊…”
她这话一出，另外几个声音也跟着附和。
“对啊对啊我也觉得…”
“跟在二中那时候一模一样啊…”
“啊…好像比之前要瘦些了。”
“…还好还好。”
【143】
而且柳思真现在应该不是瘦，是体质比之前差太多。前几天林泊生发觉他经常嗜睡的问题，哪怕他说不想去医院，后面林泊生也还是找了一个由头把他哄到了医院。
检查结果怎么样，林泊生没跟他说。
但是他当时和医生谈完后的神色特别难过，林泊生很少有那样沮丧的表情，就算他以前贫瘠的少年时期，他也是要强的，他的脊背也是挺拔的。
而那时候的林泊生看上去特别不好，他把额头靠在柳思真手心，这个动作也正正好好的遮住了他的表情。
之前的确感觉到柳思真状态不对劲，但他想的只是可能有些贫血，可能有些营养不良什么的。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那个结果…远远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柳思真不知道男主的表情如何，不过他能明确感觉自己手部皮肤的濡湿，等林泊生再抬头的时候，眼眶通红，声音嘶哑，他温声劝慰着柳思真。
“没事没事我们好好治疗，一定会好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他是说给柳思真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柳思真知道，不可能好的。
在回国以后遇到曾经的同学吕旭以后，就仿佛触发了某种隐藏剧情开关，他可以清晰感觉自己被隐隐排斥。
或许正因如此，那段时间他才会那么好说话。
当时的柳思真还想让林泊生别管他…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这是男主的回答。
因为突如其来的事件完全打断林泊生所有准备和计划，之前预设的那些将来也都不得不往后延长。
设定的春节放假一起出去旅游，设想在旅途的一切，他要怎么追他，让他接受他的喜欢，以后在哪里结婚，婚后生活都想的非常清楚。
——他们可以去支持同性婚姻的地方结婚。
——林泊生不喜欢小孩子，甚至称得上讨厌，但假如真真喜欢小孩的话，他们可以领养，男孩女孩都可以。
——他赚的钱也足足够他肆意挥霍了…
——买东西再也不用看价格，只需要考虑他喜不喜欢，未来看真真喜欢。他们可以定居在一个山清水秀，与世隔离的地方。如果他喜欢热闹，也可以在繁华中心…
【144】
十一班的同学和之前不怎么像，但柳思真其实还是能勉强认出谁是谁。最初的寒暄过后就是讨论现状了，柳思真并不想参与讨论。
但也会有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也不知道在哪个医院做的啊…推荐一下呗。”
柳思真听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还没等他开口，那个说这话的面生的男生又和他莫名其妙的道歉，顺着他的视线，柳思真看了看旁边给他剥虾的男主，没什么啊。
“那个烤肉你不能吃…可以吃一点点虾。”
林泊生这样嘱咐，“医生说了，辛辣刺激的和腌制的包括高脂高油的，你现在都不能吃。”
大概以为柳思真不高兴，又补充了一句，
“等你以后好了，就可以吃了，”
“……你每次都这样说…”
柳思真小声嘟囔。
差一点，看着他眼巴巴望着食物的样子，林泊生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几乎就想答应他了。可他更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心软。他现在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柳思真其实对食物的执念也不是特别深，知道林泊生为他好，嘟囔两句也就没纠结了。随意的扫了一眼其他人各异的脸色，再看看从开始就一直只和他说话的林泊生…
这才发现林泊生怎么不跟同学讲话啊，这不是他的高中同学聚会吗。却几乎没看他和那些昔日的高中同学寒暄半个字…
林泊生见柳思真看着自己，约莫以为他又想吃虾，于是加快了手里剥壳的动作，三下五除二把一个处理干净的虾肉送到他唇边。
手法比八年前还要娴熟…
【145】
聚会上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本来应该上演的打脸剧情也没了。可能是因为林泊生正坐他旁边又是帮他夹菜又是给他倒茶的缘故。
他这样一如当年那样细心照顾柳思真的样子，让很多或调侃或试探的话完全都说不出口。
毕竟他这个当年最大的‘受害者’都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那么他们这些旁观者又有什么立场去谴责柳思真呢。
况且…林泊生现在也是今非昔比…
不过也不是没有一些说漏嘴的，其中一个柳思真面生的男同学嘴快的说了一句。
说什么哪怕柳思真当时走了，但是常宁二中都还流传了好久他的名字，还有些外校的来打听他长什么样子，多高之类的…
柳思真正有点兴趣，他甚至主动开口询问。
“啊，说我什么啊？”
而说这话的男生以前在十一班大概就是很默默无闻的那种，起码柳思真对他的确是没什么印象，能够想起来的就是他好像…成绩不上不下…
他等待他的后文，却发现对方怎么也不肯说了，而且眼神还几次有意无意的看着他旁边的男主。柳思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很正常啊。
“嗯？”
林泊生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柳思真摇摇头，心里还是有点好奇，话只听半截，他稍微有点想知道他后面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还能说什么，说自从柳思真走了以后，林泊生在班级里也算彻底不装了。暴露了本来面目，总之在柳思真走以后发生了挺多事情的。
而在这样加成之下，当初还能够把林泊生“欺负”的柳思真自然也被各种夸张化，传的神乎其神。
不过嘛…
说话的男生又了看了林泊生，刚刚还森森盯着他，这会儿扭脸又仿佛没事人一样和柳思真说话。
——这可真他妈能装啊。
【146】
“困了吗？”
林泊生中途附在柳思真耳边低声询问。
“还好。”
柳思真克制的打了一个哈欠。
毕竟正儿八经还是个是同学聚会，开场的时候大家已经各自低调的炫耀过了，一直在状态外的柳思真在那个环节根本没看懂。
主要还是因为他平时不怎么关注奢侈品的牌子，
对那些也不是特别了解。
就算有谁不经意露出手腕的什么表，谁故意拿出背的什么限量款包包，不小心摆出什么车钥匙…柳思真不能get到他们彼此之间的暗暗较劲。
那些暗潮汹涌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对于什么衣服的牌子自然也不懂，所以在有谁问他身上的是不是什么新款的时候。
“啊？不知道啊。”
柳思真那会儿穿的衣服并不是他自己买的，是林泊生给他买的，里头是一件很舒适的高领米白色毛衣，外头是一件深色风衣外套，他还是挺喜欢的。
主要是兜很大，冬天揣手很方便。
那时候饭也吃得差不多，聚会必有的回忆往昔环节也姗姗来迟。莫名就开始有人感慨这么几年大环境的变化，感慨周围人的变化，以及自己的变化…
而柳思真听着他们讲以前的事，对于那些他知道的事情，他就插两句嘴，而他不知道的，就老老实实当个听众。
他那时候的确没有刻意的去记住谁的名字和脸，但天天大家在一个教室里坐着，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不去记，也混了个脸熟。
而现在…是真的认不太出来了。
脱去了统一的校服以后有了各自的生活，五官也多多少少有了变化，完全没有以前的感觉了。
二十五六的年纪刚好是很尴尬的阶段，有的已经出入社会，有还在读研究生，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烦恼，谁都无法真正的互相理解。
在他们的交谈中，柳思真也知道了许多他走以后发生的趣事，知道林泊生一直没换位置，知道他后面性格愈发沉默寡言…
【147】
回忆之所以美好，就是因为它不可能再回来了。
记忆进行自我美化和包装，很多在当时觉得痛苦的事情，过去几年再看，都被笼罩上一层朦胧滤镜。
那时候觉得每天要背那么多书真的好辛苦，现在又觉得那时候的生活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唉。”
或许有一开始是想着看柳思真笑话的，但随着大家讲起来的回忆越多，场面就真真切切的陷入了一片感慨时光流逝的惋惜。
有唉声叹气的感慨还是高中那会儿好，也有抱怨现在生活的，前半截都在拼命秀自己过的好，后半截又一个劲吐苦水。
而在这样的氛围下，
柳思真和林泊生就显得特别突兀。
主要还是因为林泊生不是那么容易感性的人，在其他同学都在齐齐的缅怀学生时代，口口声声说想回去，他自己却是一点也都不想回到过去。
别人的学生时代轻松又值得回忆，
可他的过去是阴暗的，潮湿的，晦涩又散发着霉味的。他的运气特别糟糕，几乎压得喘不过气，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光，他曾短暂拥有又快速失去。
而现在又重新找回了那束光，所以林泊生才不要回到过去，林泊生对那些话题毫无兴趣，能够想一想的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回忆。
而柳思真并没参与的原因，则是纯粹的困。
本来吃着饭，吃着吃着反而靠旁边的林泊生越来越近，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可能又困了。比起前几天的时间，他今天还算多撑了一会儿。
本来吃完饭还打算约下一个局的。
可之前还叽叽喳喳聊过去的，有被老板叫回去加班的，也有被恋人打电话催的，倒是零零散散有几个有想法赶下一场的。
可其中一定不包括柳思真和林泊生。
“你得休息了，后天还约了检查的。”
【148】
以为聚会上会发生什么大事件，
结果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
“你好像很失望啊…”
那天结束后，林泊生这样问。
“啊？”
他只是疑惑，为什么他还没出事。
很快柳思真就没这个心思疑惑了。
因为那次同学聚会已经是柳思真最后一次能自由出门的机会。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很多事的来临是没有预兆的。
再往后的两个星期里，柳思真的病情迅速恶化，甚至医生都说，从业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快的癌变速度…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恶化。
聚会回来后第二天，柳思真开始发现自己逐渐在掉头发，一把一把掉两天以后，也是为了方便做后续的化疗，医生建议全部剃掉。
剃头发那天林泊生还安慰他。
他说真真就算是个小秃子，那也是最好看的小秃子。林泊生说那话的时候，如果没有背过身擦眼泪，如果声音没有哽咽，那么柳思真就信了他的话。
没了头发的确很丑，他照过镜子的。
柳思真都怀疑男主是不是眼睛瞎了，还是说审美有什么问题，对着这样的他也能夸得下嘴，还那么…轻柔的吻在他额头。
“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
“好。”
那时候的柳思真的病情虽然严重，还属于没那么不可控。他的外在精神看着还行。而关于医生嘱咐的很长很长的一段，柳思真自己听着都觉得繁杂。
可林泊生却记得特别清楚。
医生说病人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情，林泊生就经常给他讲故事，陪他聊天。医生说病人需要静养，林泊生给他定的病房都是在楼顶，一整层都只有他。医生说他应该多晒晒太阳，林泊生就经常带他出去晒太阳。
一开始还能笑，还能带着帽子和林泊生出去晒晒太阳，随着化疗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再后面柳思真的双腿开始无力，用不上劲只能躺在病床上。
就算出去也是被林泊生推着出去。
有时候去哪里都还要靠他抱着。
“我是不是很重呀？”
柳思真有愧疚的问。
林泊生咬着后槽牙不吭声，他摇头。
真真怎么会重，他轻飘飘的像一张纸一样。
而林泊生那时候眼里都是红血丝，看着比柳思真这个病人的精神还要差些。柳思真突然抬头去抚他的下巴处冒出来的胡茬。
“……抱歉。”
“……”
他好像总知道怎么才能触动他的心，其实林泊生未必看不出柳思真身上的蹊跷，只是他都选择了相信他。
【149】
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夜，258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任务已结束，正在进行自动审评…]
[是否选择立即脱离。]
那时候的柳思真已经住院，男主日夜不眠的陪在他床边，他眼下的疲惫非常明显，哪怕睡着也还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现在他可以离开了。
一瞬间柳思真脑子里闪过很多很多。
想起白天的时候，林泊生牵着他的手，轻轻吻他的手背，林泊生说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他，他说他找了那么多年…明明名字说出去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却那么颓败。
想起八年前突然停电的那个晚自习，林泊生握着他的手时手心的温度，以及八年后他们第一次遇见时那个紧到要把他融进骨血的力道。
想起林泊生重逢以后，拿出的那个厚厚小册子，里面写着八年前每一笔开销，精确到分位数。
前面一开始还只是记录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柳思真给他什么以及一个冰冷冷的金额，后面慢慢就成了日记。
写今天柳思真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柳思真今天的心情怎么样，柳思真又说了什么话，记录他观察下来的柳思真的喜好之类琐碎事情。
一本记录金额的账本就这么变成了柳思真观察日记。再后面随着他走了，日记的内容又变成了林泊生自己的记录，总结起来也没写什么。
无非是很想柳思真…
拿着那个小本本，柳思真觉得无比沉重。
一开始还笑他，后面慢慢就笑不出了。
还有自己刚回国，柳思真进了曾经住过的别墅，看着一切和以前一样的光景，那时候的柳思真在心里和258感慨，他说虽然表面看着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现在这栋别墅主人的名字已经换成男主了吧。
当时系统回复他。
[没有。]
[啊？]
[名字还是你的。]当时的258补充道，[你前几天不是签了一个合同吗？那是无偿赠与合同。]
而那个静谧的夜晚，他听说林泊生在为他四处找脑科当年的医生，花重金请了许多专业团队。
[我…可以晚一点再走吗？]
系统的回答也很快就：
[强行拖延的话，会有不可预知后果发生。]
这是258第一个任务，其实它也不知道强行留下来，会发生什么。它在开始隐瞒了柳思真一点事，比如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与其说是完成主角愿望，倒不如说是为了他身上的世界本源而已，每一个小世界钦定的主角身上都会带有一定的本源之力。
要获得本源，除了接近他，还要他心甘情愿。
扮演反派是收集他的恨意值，而完成所谓心愿是收集他的爱意值，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触他而已。
太天衣无缝的接近说不定会让他觉得违和，而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马脚反而让他放松警惕…走
[没事…我愿意承担后果。]
第25章 (第一单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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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具体会发生什么,柳思真很快就知道了。
那时柳思真刚做完一次化疗，因为在前面两次的时候，系统为他屏蔽了痛觉。而后面大概因为他选择强行滞留,哪怕系统已经屏蔽，但仿佛时灵时不灵一样。
屏蔽了,但又没完全屏蔽。
但即使只是感受那么一小部分,也足够让柳思真在药被推进时疼到面色惨白，短短几十秒时间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他无数次想不顾面子大声惨叫。
不过不行…
整个给药的过程结束,柳思真也如同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感觉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药物副作用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恶心和难受，呼吸微弱,没一会儿又疲惫得睡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开上了照明灯。
他费力掀开眼皮,果不其然在床边看到了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哪怕没看清，但是他也知道那是林泊生。他瘦得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得了癌症呢。
——喂喂,你这副样子也太糟糕了吧。
林泊生下巴处冒出短短的胡茬,为了能够多陪陪柳思真，他似乎就连工作也一起带到了医院。
无论是精神还是状态,
看上去都和他这个病人差不多呢…
柳思真想这样说，他想说怎么林泊生看着比他还要难受,比他还要痛苦的样子，就仿佛自己身上的疼，他能够加倍感受一样？
那是一种从关节,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疼。难怪…难怪那么多病人没有坚持下去。在剧烈的疼痛中，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咬的嘴唇，
林泊生怕柳思真咬到自己，
于是他主动把手臂伸到他面前让他咬…
柳思真很痛的时候还真咬过一次，等那个痛劲过去以后，他看着那道深深的牙印特别不好意思。好几天都一直就在林泊生的手臂上来着。
他觉得很愧疚。
不过林泊生看着没什么反应。
实际上他比柳思真想的还要难受，林泊生甚至想着，如果他能够替他受那些痛苦就好了。
记忆中那个表情生动，盛气凌人又别扭的小孔雀变得气息微弱，原本漂亮的羽毛也变得凌乱不堪…
原本从不信神佛，一直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可那时候却在心里无限虔诚的祈求柳思真能够早点好起来。
他去了一趟据说许愿很灵的，香火也很旺盛的寺庙，虔诚跪在蒲垫前许愿时满脑子却没有一丝关于自己的愿景，全部都是希望柳思真好起来。
他希望他能少受一点痛苦，
重重磕下去，额头一片青紫。
如果这时候有谁坚定的告诉林泊生，只要他三步一拜，九步一叩一直到最高险的高峰，上面有一定能够救治柳思真的神药，他肯定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以前他总觉得那些被江湖郎中骗的人真的好傻，那种话术明显就是骗人的啊，怎么会信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什么病都能救好的神药啊。
他站在旁观者的视角，觉得绝症就是绝症啊，怎么会信那些…为什么不能接受事实？
可真到他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找遍那么多明医，开了那么多次专家会诊，只得到了越来越恶化的结局。
这时才知其中滋味如何难熬，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把坏运气带给了柳思真，不然怎么解释这场毫无预兆又来势汹汹的疾病？
而这些，柳思真并不知道。
他只看出从他生病后，没见过林泊生笑过。
常宁市那一年还没有开始全面禁止烟花爆竹，所以哪怕躺在病床上还是能看到外头璀璨绚烂的烟花，隐约还有好些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柳思真光看着都觉得很热闹啊，
但是他口腔溃疡很厉害，本来就只能喝流食，
又因为没胃口，一点都吃不下。
林泊生把煮的如同糊糊一样的食物送到他嘴边，柳思真闻到就皱眉扭开头，一副极为抗拒的姿态。
不是他自己任性不想吃，因为闻到那个气味他会泛起生理性恶心，这是他自己控制不了的生理反应。
林泊生只能哄着，尽可能放缓声音，但即便这样他还是能清楚听到他声音里的颤音。
他用恳求接近哀求的语气说：
“求你了，你就吃一点点好不好…”
光看一眼柳思真的苍白的脸色，都足够让林泊生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之前听说十指连心，林泊生头一遭真切感受到来自手指尖的锐利疼痛。
【151】
即使他有心想多陪林泊生几天，最后还是没能坚持多久，勉强撑到开春已经完全坚持不下去了。
而且那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成了男主的拖累，白细胞的缺失让他非常疲倦，频繁的化疗让他四肢非常疼。脚疼得走不了路，连自己翻身都做不到…
能够吃的食物本来就少，而他自己还没什么胃口，为了维持身体所需的营养成分，不得不挂上了营养液，即使这样他也经常呕吐。
林泊生把他照顾得极为妥帖，一边为他请了经验非常丰富的护工，但真正贴身的事情还是他自己在做，从来不假手于人。
哪怕是高级护工也没他那样细心，就连柳思真的妈妈也只是看过他几次，毕竟她已经重新组成了家庭，还是稍微有点尴尬的，至于他的爸爸更是没露过面。
柳思真躺在床上，看着男主熟练清理他吐出来的秽物，自责愧疚难受几乎把他整个人淹没。
可他每次都想着算了吧的时候，
林泊生又会把头贴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仿佛落水者在汹涌海面上紧紧抓着唯一的浮木。
“别丢下我，好不好…”
每当那时候，柳思真又于心不忍。
忍着疼痛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而他那么痛苦，林泊生同样也不好受，两个人僵持不下。
柳思真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本来就能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意志排斥着，哪怕强留也是留不住的。
最后的最后，他没来得及和林泊生说一声。
“再见。”和“谢谢。”
柳思真离开在情人节的前夕。
为了搞商品清仓，在情人节好久不少商家就开始搞活动，林泊生从情人节开始前就每天给他送新鲜的玫瑰，每天早晨他会拉开窗帘，让他晒点太阳，然后偶尔会给他放着舒缓的音乐…
他说，等情人节的时候会给他一个惊喜。
那个惊喜…到底是什么？
好困…眼皮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
[脱离中——]
【152】
柳思真死了，死在情人节前夕。
哪怕林泊生想过很多种办法，他重金请了那么多相关方面的专家。一个个都摇头叹气，说没办法…说已经恶化，且速度很快…
“病人能够撑这么久也算一个奇迹了。”
白大褂的医生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而且再那样拖下去，对于病人来说，也是极为痛苦的…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医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差不多也看出了眼前男人和那个病人之间的关系。他对这类群体没什么异样目光，他只是单纯以医生的视角去看。
无论是病人还是这位家属，在他见过的案例里已经算很和谐的了。医生见过许许多多晚期患者因为病痛的折磨导致他们性情大变。
无论生病之前多么温和的性格，在那个时候，在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都会变得非常具有攻击性。经常能听到一些病人会折磨自己，也会折磨家属。
而家属一开始当然也都是愿意照顾，后面日子久了，慢慢也就怠惰了。毕竟成天面对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病患，也是非常糟心的事情。
可柳思真没有，他刚住院的时候，非常温和有礼貌，会在每次常规检查以后对他说谢谢。哪怕后面晚期，他疼得不行，也从来没有暴躁得朝护士或者朝家属发过火，扔过东西。
第一次突然呕吐以后，手足无措的道歉。
“对不起…”
真是他见过这么多病人里最不让他们操心的一个，医生叹了口气，“唉…其实这对他来说，也算一种…”
林泊生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柳思真快乐，可是…可是…他长长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尽量看着天花板，不让眼眶里的眼泪落下。
之前柳思真还在的时候，
他每次都不想让他看到他的眼泪…
在外也算事业有成的男人此刻却毫无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能看着自己的爱人，那个他还都没有正式和他表明心意的爱人…
他亲眼目睹他是如何从活力四射一点点变得奄奄一息，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这简直比世界上任何一种酷刑都要来得残忍。
它就像钝刀子割肉，每一下并不会致命，却能在接下延续每一秒中让感受林泊生到无法回避的钝痛…
每天看着柳思真那样，他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生命有时候无比的坚强，有时候又无比的脆弱。
柳思真离开那天外头下了好大一场雨，雨点子在玻璃窗前蜿蜒出一道道毫无规则的印子，林泊生听着耳边的医生对他说节哀顺变，希望他不要太难过之类的话。
那一刻…反而听不太清了。
他只觉得心里落空空，又想起八年前柳思真不告而别那天，似乎那天也落了雨，他每次不高兴的时候，都会下雨，是同一场雨吗？
八年前那个早上，林泊生提前给柳思真买了他喜欢的小零食，他已经帮他买这么多次，其实也已经能够分清柳思真的喜好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脚步轻快，心口滚烫，想着等会儿就可以见到的那个少年，想着前一天他又偷偷塞到自己口袋的糖果…他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对他好。
林泊生眼里嘴边的笑意更深。
然后一直到看到空空如也的座位，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那一个上午林泊生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最后他手里提着的那杯热气腾腾的加糖的豆浆一直到放凉了，都没等到那个他想送的人，就像那一刻…他兜里放着的戒指一样…永远也等不到它的主人。
但这次的情况和上次又完全不同。
八年前柳思真不告而别，虽然他不在自己身边，但最起码知道柳思真还活着，虽然看不到人，但是心里总还有个希望，有个盼头什么的。
林泊生那时候想着自己有点出息，再努力一点，等自己稍微有用了，就一定能够…再次见到他，就可以和他站在一起。
可这次…和之前完全不同…
后面整整一个星期，林泊生的耳边都是尖锐的耳鸣，他听不清谁和他说话，像一口干涸的井，怎么都挤不出一滴眼泪。
一个星期后林泊生收拾起所有的情绪，他没有哭没有闹没有颓废没有自暴自弃，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自己以为他就是这样冷心冷肺的人，
可真的是这样吗？
后面一次，林泊生无知觉的路过常宁二中，他让司机停一下，自己一个人独自走进了校园。
那个门卫还是当时那个门卫，年纪比之前大多了，那时候头上还有黑头发这会儿已经全白了，听说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了。
而且他已经也已经不认识林泊生，只是听说他是以前的学生，于是笑呵呵的让他按规矩登记了，便让他进去了。
常宁二中的变化太大了，操场能看出是重新翻修过的，还铺上了绿油油的草坪，校服看样子也换了，又新修了一栋教室…原来他们的那栋已经成了老校区，好像现在是空着的，打算拆除来着。
那天他走了好多年的路线，一步步上几层楼梯，又应该在哪里拐弯，他就算闭着眼睛都知道。林泊生再次看到十一班门口的牌子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敢进去了。
他慢吞吞走到坐到最后一排的位置，坐在曾经柳思真坐过的位置，把头枕在手臂上，闭上眼睛就好像还能看到那个趾高气扬的明媚少年。
就仿佛还能感觉小腿间那轻微的痒意。
泪顺着眼角滑落鼻梁，又砸向另一个眼窝。
——真的很想你啊。
黑漆漆的房间，几乎整面的幕布上正放映之前他刚找到柳思真时，他趁着他不注意偷拍下来的他安安静静睡觉的影像。还有一些后面拍的，其中一两个还被柳思真发现了。
巨大的投影幕上，依旧鲜活的柳思真对着镜头挡手，“不许拍了！我不上镜不好看。”
也有一些其他的，那是曾经他偷偷拍摄下的那些影像。林泊生自虐一样的一遍遍看着，这也是他能够睡下的原因。没有的话，他可能根本睡不着。
画面里和画面外完全是两个世界，里面的他身处幸福的漩涡之中，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事业有成，感觉未来一片光明。
屏幕外的他脸色冰冷，仿佛行尸走肉。
他们认识是在一个倒春寒天，分开是在倒春寒的前一个月，这仿佛是一个闭合起来的圆，又仿佛在遇见的时候早已隐隐暗示的结局。
——未曾和你郑重示爱，就已天人两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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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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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诶？愣着干嘛？”
“啊？？”
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又好像只是过去了一瞬间，柳思真回到了他上台表演的前半个小时，刚回来时他有些不适应，在后台愣了好久。
那会儿连身上那些习惯的痛都还有隐隐感觉到。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因为他这次知道头顶的道具会坏，不仅自己没去排练，还告诉台上在排练的其他人让暂时不要使用舞台。
一开始他们还不信，但是柳思真的表情又不像开玩笑，将信将疑的下台，还没站稳，年久失修的道具砰的掉下来。
而柳思真不止让其他人没遭受这个飞来横祸，他甚至还让学校彻底检修一下其他有没有松动的地方。
[可是这个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258那时候还没离开，它表示了不解。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可能会有人受伤而不管啊。]
[……]
【2】
柳思真想起之前经历的一切，明明已经脱离小世界，他现在也不再是那个癌症晚期的身体，却还是能感觉到痛一般。
或许是因为那个壳子也算在他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本身就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有时候柳思真照着镜子都会觉得…一阵恍惚。
关于系统之前说过满足他那个愿望，在脱离世界以后，他就和258说了，258说愿望完成他就会离开。
大概在他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三天，他接到疗养院的电话，能够从电话里听出那边的环境乱糟糟的，不知道谁在争执些什么。在一片混乱中，那个护士的声音特别清晰。
哪怕柳思真已经听清楚了，却还是像没听清一样，声音略微发颤的反问了一遍，“你说真的吗？”
“嗯是的，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
听筒那头的女声特别有礼貌。
国内国外关于植物人突然苏醒的案例并不是没有，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案例，无数专家围着观察也没看出个其中原理，再加上能够苏醒的又是个例。
那真的太渺茫了，简直就如同等一个不可能会发生的奇迹一样。可现在这个奇迹发生了。
“谢谢谢谢，我下午就过来，您看成吗？”
【3】
一直到柳思真已经差不多忘记了之前那段称得上奇妙的经历。但也并不是完全忘记，他隐约有记忆，但记不太真切。
想起来的时候就像隔着一层雾一般，又像做了一个梦，只记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但真要让他仔细描述梦境的内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时候柳思真大学即将毕业，面试也已经通过了，那是他一家非常心怡的公司，在极短的时间内闯出了一片名声。
在踏入那栋高楼之前，柳思真还先深呼吸了一下给自己打气。
在电梯里还对着反光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穿久了休闲服，一下穿正装感觉脖子有点紧。那天不知道是他幸运还是怎么，被通知去面试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稍微愣住了。
柳思真觉得那个男人长得好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觉得他肯定见过他。
见到他的时候，柳思真还注意到坐在主位的那个男主右边耳朵有好几个耳洞的小孔。
虽然没有戴耳饰，但是也能看到很清晰的痕迹。没想到看着穿得西装革履，过去还曾经是个不良少年啊。再一看无名指上居然还带有对戒，嗯是…结婚了吗？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对方好几下，首先获取了对方的基本信息。
而被打量的男人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按照流程问了他一些常规问题，他也对答如流的回答上了。
对方的专业知识还挺强的，所幸柳思真之前本来就为这个面试做了许多准备，所以回答的也很流畅，他个人觉得这次面试应该还算顺利的。
而就在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对方突然叫住他。
男人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如果不是起身的动作实在太突然，也许根本不会有谁看出他心里压抑的激动，但是终究还是隐隐泄露了一点。
在他朝柳思真伸手时，后者明显注意到他似乎在轻微的战栗，那不是那种恐惧的颤栗，而是兴奋又或者说激动的，就连声音都带着晦涩不明的沙哑。
“你好，我是林泊生。”
“……”
而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柳思真耳边隐约听到一声小小的咔嗒声，像一块凝固了很久的什么东西又开始重新转动一般，很神奇。
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十分缓慢。
柳思真突然就想起来了，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之前随着系统的离开而逐渐模糊乃至忘却的记忆又通通浮现在脑海里，和面前这个人所有的经历。
说点什么啊，应该说些什么啊…
他呼吸一滞，欲言又止，张张嘴又不知说什么。
看起来…就有点傻。
“………”
看柳思真这幅样子，林泊生低笑出声，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
怎么还是那么傻啊，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
——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4】
我们终会相遇，哪怕你并不知道为了能够与你再次相遇，我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又经历多少漫长等待。
这将是一个故事的结尾，也是另一个开始。
【全文完】
第26章 恶龙与骑士1
【1】
故事开始要从一场攻防赛开始。
因为是周末加暑假,平时冷冷清清的养老服在那场大攻防来的人也特别齐，一个小时了还没分出胜负，场面极为焦灼。
“卓尔！！快出来吃饭！”
老妈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卓尔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回的提高的音量，“知道啦！你们先吃嘛,别管我，给我留一点就行！”
“天天就知道打游戏打游戏！！放假了你出了几回门啊？！那个破游戏你就不知道暂停一下？等吃完饭了再继续打不行吗！”
卓尔的父亲是个惧内的，这会儿见孩子他妈在气头上,连吃饭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筷子都不敢碰到碗壁，怕发生一点声音，就要把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可即使这样小心，他还是没逃过被迁怒。
谁都知道,人在生气的时候肯定是讲不了道理的，看到什么都会更加生气。卓尔的老妈喋喋不休半天,回头一看孩子他爹居然还没事人一样吃饭,更气了。
“你说说你！！你这个当爹的就不能管管儿子？一天到晚我还能指望你做什么？？”说着说着就开始的翻旧账，“当初我怀着卓尔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
而卓尔这边也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已经到了只听隐约的声响就能知道外头的进度。嗯看来还有一会儿！卓尔正忙着pvp,正到关键时刻，根本没空听她讲话。
老妈不止一次对他说这种话了。
因为卓尔的妈妈明明平时不玩游戏,日常的爱好是喜欢追剧，所以她也是真心觉得游戏像她在平板上追的那些电视剧一样可以随时暂停，等想看了再接着看。
而卓尔不止一次和自家老妈解释过，
这个游戏和她看电视是不一样的，游戏一旦开始,没有暂停键，必须等一局结束才行，中途他如果走了，他的其他队友会输的。
嗯，外头的陈年旧事好像也要吵完了。卓尔他取下一边耳机，熟练的朝门口的方向提高了几分音量，“哎呀！！你们就先吃嘛！！好烦哦！！”
他都不用仔细听就能知道他老妈在说什么。
“怎么会呢，怎么会把您气死呢，我看着声音，挺中气挺足的哈…而且这可是您自己答应的。”
明明在高三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他老妈就承诺过他，只要好好高考，不说只要考上一本吧，他能考上二本，他就不管他了。
最后谁知道呢，卓尔高考的时候居然发挥超常，比之前模拟测考得还要好，正正好好摸到一本线的边边，可以说是险之又险的擦线过了。
这可给全家上下都高兴坏了。
于是在这个其他同学要么准备复读要么准备旅游的炎热暑假，卓尔哪儿都不去，在家报复性打游戏。最开始他爸妈沉浸在喜悦中，到处走街串巷的说这个喜事，也不怎么管他…
连卓尔那个怕老婆的老爸都特别的高兴的摸出私房钱说要和他爷俩喝一个，说当初给他取这个名字真是取对了，
关于他名字的典故卓尔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卓尔，卓尔，卓尔不群嘛。
“那怎么不给我取叫卓不群呢！”
说这话的卓尔被他老爸轻拍了一下脑袋，“来，咱爷俩走一个。”
那个夏天，卓尔终于满十八岁了。
说出去也是一个成年人，
可是实际上卓尔还处于中二病晚期。
在备战高考那段时间，别的孩子家长可能都比较担心孩子早恋，卓尔的爸妈也担心这个，于是在他房间找了半天，可算找到一个带锁的盒子。
满怀期待的打开，里面是一堆高达模型和一个奥特曼变身器，半点和女孩子相关的东西都没有。
最后又旁敲侧击的问卓尔和班上的女同学关系怎么样，又问他班上的班花又是谁？那会儿正在饭桌上埋头吃饭的卓尔不明所以的抬头，“啊？我怎么知道？”
卓尔的爸又问：“那你知道万代又出新品了吗…”
“没有吧，最早的情报也才上周出啊…”
万代是一家主要生产高达以及玩具模型的供应商。自家儿子对于人家新品很了解，但对于班上的女生却……这看着是一点苗头都没有啊…
卓尔的老爸恨铁不成钢，
明明儿子长得也挺帅的，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卓尔对自己家父母的操心一点都不知情，
继续沉浸在他的游戏世界。
逆反心理非常严重的卓尔对父母那些唠叨直接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最后干脆把门反锁，没日没夜的打打游戏两天以后…
他成功的…猝死了。
而在意识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他只记得最后脑子莫名其妙里多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还问他想不要活，这不废话吗，他根本没有任何思考过半秒，直接就选择了想活。
对了，那个声音说它是什么来着，
什么58来着？58什么城？
【2】
——[是258。]
——[哦哦哦哦…258，258，那我现在在哪儿啊。我怎么感觉这和你之前和我说的不像啊…]
卓尔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密闭空间内，黑漆漆一片，他完全看不到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而且周围的一切也都是黏糊糊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卓尔并不觉得呼吸不畅，憋气又或者难受，反而有种莫名的，说不出的舒适。
——[经检测，现在您正在…蛋壳内。]
——[我擦！！你tm坑我啊？？不是说好我会是一只威武霸气的巨龙吗？！！]
那个机械音稍微停顿两秒，似乎对目前的情况有些不太能理解，它先回复说他去检查检查是哪里出了错。
大概在十多秒以后，它再度出现了，
用着毫无波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着抱歉。
——[因为您之前的擅作主张，导致传送过程中出了失误，您的确是龙，只不过时间上出了点差错…]
卓尔这种情况的接受能力非常很好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他从小到大关于转生到异世的小说动漫游戏，他少说也玩了有上百种了。
系统这个词一点都不陌生，所以在脑袋里莫名其妙有个声音和他说如果想重新活，说要去另外一个小世界做什么任务之类的话。
他当然想也没想，满口答应，甚至还在心里隐隐期待着未来的生活，我就说我是主角吧？！
某一段时间，卓尔一直觉得自己周围的一切其实是npc，只有他还是真实存在的人，其他人都是围绕着他转的，他觉得他肯定有什么任务在身上…
幻想过不止一次自己以后如何如何…
那个系统说的那些话，因为前面介绍实在是太长了，他也根本没认真听过，所以他只是选择性捕捉到一些他自己感兴趣的关键词。
比如系统说他会穿到到一个西幻世界，哪里有许多种族，许多大陆，他会重生为一条血红色恶龙…至于其他什么信息，他就没听了。
好像是要做一个什么任务来着。
【3】
[…我想您真应该好好听下注意事项的。]
258的第一个任务者实在是太乖太听话，基本上说什么都认认真真听着，让乖乖闭着眼睛的时候就闭着眼睛。告诉他在传送过程中不可以睁眼，他真的没睁过。
第二个就稍微有些跳脱，不怎么听话，明明他们两个的年纪也差不多，为什么差距能够如此大…
人类…可真是奇怪的生物啊。
258要感应任务者需要有两个前提，一个需要对方心里有足够强烈想要实现的愿望，另一个需要他的灵魂足够的干净和纯粹。
每个小世界的主角都携带着世界本源，但接近本源需要极为纯粹的灵魂，如果心怀恶念的接近会被小世界所排斥。
关于上个任务者的记忆，因为脱离时会自动清理缓存。所以他不记得他的样子和名字，只记得应该是一个挺安静的小孩。
[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叛逆期的卓尔根本就没听系统的忠告，又或者他其实都没听清系统让他不要睁开眼睛之类的话。
系统的传送长廊上记载着许多前世今生，某种程度上那是运转的时间，如果被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那么这个人的时间自然也会发生紊乱。
[……我，我知道错了嘛，我这次认真听。]
卓尔意识到是他的问题立马道歉了。他这个人最会道歉了，以前在家里也是这样，特别的能屈能伸。
那个所谓时间长廊，卓尔其实也没看清楚什么，他好像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也看到了好多好多小小的方格密密麻麻的组合在一起，看到一片花花绿绿，看到各种各样的人生百态…
[……那我重新讲一遍吧。]
卓尔读书的时候最不喜欢语文课，因为他们语文老师每次读课文的时候，都很…催眠。系统的声音也具有一样的效果，甚至比他们老师的催眠效果还要棒。
[……你…是不是睡着了。]
258突然有点怀念前一个任务者了！
【4】
258把自很认为很重要的反复的重复三遍。
卓尔这次倒是认真听完了。
大概就是他现在是一个恶龙…哦不龙蛋。
而他本来应该是一只体型庞大的成年巨龙，无恶不作的那种，从他们龙族的老巢深渊偷偷跑出来，经常袭击附近城镇，会在未来去抓走某个王国的美丽公主。
而这样坏的一只大恶龙，当然会被正义的骑士所斩杀，然后那个骑士最后也会和公主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这是众望所归的美好大结局。
然后卓尔需要扮演这个大恶龙，前期各种骚扰城镇，后期因掳走公主，被骑士所斩杀。
任务还是挺简单的，基本上没啥难度，
比较有难度的是那个所谓主角的愿望。
不过也不是很难，主角的愿望顺利进入骑士团，而且卓尔通过剧情不难看出，只要主角把他杀了，就可以顺利凭借斩杀巨龙的辉绩成功进入骑士团。
而现在…出了点差错，因为卓尔自己的问题，他从那个无恶不作的巨龙变成了一个尚且在龙蛋里的幼龙。
所以任务的进度成了三个问号。
[这是出bug了。]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如果卓尔老妈在这的话，一定能够看出他毫无诚意，这么多年这句话她耳朵都听出茧了。
【5】
对不起没用，哪怕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卓尔在蛋壳的事实。据说主角现在还在酒馆买醉，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被忽悠着接下要来斩杀他的悬赏。
主角剧本上第一次也没有成功把巨龙斩杀，不过也正因为有了第一次的交锋，所以在第二天恶龙掳走公主的时候，他才能第一个找到恶龙…
而距离他破壳…系统说最快也还要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卓尔把主角莫里森的人生剧本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十遍，是他现在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的程度。
而剩下的时间他就在无时无刻不在烦那个系统，一开始258还会理他，后面干脆装死不理他了。而没了可以聊天的对象以后，卓尔更加寂寞了。
倒是不饿，就是很寂寞。
他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一开始还分不清，后面已经能够分清潺潺水流，也能够从鸟啼声分清楚是哪只鸟。
卓尔所在的红崖谷是非常一处陡峭的山峰，而他并不在山顶，在崖底。正午时分刚好能照射到一点阳光，所以他会通过外面蛋壳的温度程度来判断时间的流逝。
在脑海里不知道多少次回忆自己猝死前的那场游戏，幸好最后还是打完了，不然肯定要被骂的，他可是他们队里的主力输出啊。
——还是觉得那时候不应该切那个…
——新活动的材料还没肝完…
——我爸妈会不会想我？
一开始卓尔还能算着日子，盘算着以主角的进程他什么时候能到，结果后面时间一天天过去以后，他也懒得算那些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以后，他终于感觉蛋声的晃动，以及一连串明显听不懂的异族语言。
[系统，系统，系统，]
卓尔开始使劲叫系统。
[这次真有事，别不理我，快！出来！出来！]
[……讲。]
[我之前让你给我发个金手指，你不理我就算了吧，可我现在都听不懂他讲话，这怎么做任务啊。]
[……]
【6】
卓尔硬磨软泡总算让那个系统松口了。
而那个时候他能感觉自己已经被抱起来了，那个主角先是戳了戳他，又四处看了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但是从主角口气中能够听出，他也没多大。
他还说是什么自己是小兽的蛋，听到这话卓尔立马不满的晃动了一下。他可是龙诶！！
卓尔对龙有种超乎寻常的执着和着迷。
虽然现在只是幼龙，但是幼龙也是龙！！
那个主角算比较见多识广，他仔细端详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堆卓尔根本听不懂的话。
在系统答应他后，卓尔终于听懂主角在说什么，听声音感觉是个大叔，那种略沙哑的异族味很重的音调。
用一些卓尔经常能在网上看到的必须…
那个叫什么烟嗓？
“难道…这是它的孩子？”这话一出，主角又立刻推翻了，“不太可能，深渊巨龙对于幼崽的看管都是很严格的，不应该会这样随便就扔在崖底。
“果然，应该是俐俐兽的蛋吧？”
这话刚落音，又感觉手心的蛋轻微晃动了一下，好像是里面的小家伙在表达不满一样。
“哦？”莫里森这次说话带上了几分试探意味，表情也极为认真，可惜蛋壳里的卓尔根本没意识到，他提高了几分音量，“原来不是啊…是龙蛋嘛？”
说完以后莫里森就一直紧紧盯着蛋，它的一丝丝细微动作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而那个拥有繁琐花纹的蛋很安静。
莫里森又装作拿起蛋左看右看，“可是…不太像啊…”话音刚落，蛋身有了晃动的弧度。
果然，里面的小家伙对外界是有反应甚至可能听得懂他说话的！
【7】
卓尔并不知道主角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只听到主角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就要把他放下，说不管了。
那怎么行！系统说过他遇到主角以后，一定要把他留下，不然他破壳后会有一段虚弱期…系统特别提醒，如果他死在这里，就真的会死，不是开玩笑的那种。
冷冰冰的语调依旧还回荡在耳边。
好在是莫里森还算是个好人，卓尔甚至想起剧情里莫里森现在就是一个孤儿？
大概也是因为真的孤单寂寞，后面的几天时间里莫里森真的在红崖谷短暂停留了下来。拿树枝给卓青搭了一个简易的小窝不说，上面还铺了层松软的青草…
至于为什么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况，当然也是磨那个系统磨了好久好久才磨出来的。
他也算看到了主角莫里森的长相。
是很标准的西方面孔，五官立体，眼窝深邃，微微凌乱的头发，眼睛是浅浅的紫色。哪怕披着一件略大的斗篷，都能隐约看到他的衣服下肌肉分明，个子挺高的…
[…啧…不愧是斩杀巨龙的男人啊。]
卓尔在心里这样想着。
莫里森并不是巫师，也不会读心术，他当然不知道那颗蛋里头的小家伙在想什么。他一开始留下来，是想着观察它。
他经常去各种荒无人烟的绝境，所以独身到其他人来看无比凶险的经常有野兽出没的红崖谷，在他看来和普通的山谷没什么两样。
或许因为没有人类的踏足，红崖谷还要安静些。莫里森在溪边架起篝火堆，非常熟练抓鱼来烤。
卓尔眼睁睁看着主角莫里森从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袋子里，一样一样的拿出各种调味料。
那个袋子里就像连接着什么异次元，更像某个蓝胖子的百宝箱一样，他甚至还从里面拿出来一壶酒，还有一大罐子浸泡着的水果？
[那是什么啊？！系统！]
[一种储物袋。]
[好酷啊，像随身空间一样，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如果你以后能认识魔法师或者巫师朋友的话，或许可以让他们给你制作一个…]
看到什么都想要的卓尔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上个任务者几乎从没有和系统主动要过任何东西，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做的不好还会和他道歉。
而卓尔也道歉，但他的道歉是那种很敷衍的…
【8】
莫里森在烤肉的时候的时候还会和那个蛋进行对话。他知道对方听得懂，但是不知道它现在的神智已经到达什么程度。
不过不管怎么样，莫里森太久没和人有过正常交流了，他那个被酒精浸泡得有些麻木的脑子在幽深的红崖谷待了会儿，也算短暂清醒了。
干脆对着一个蛋讲起了他的过去。
关于主角莫里森的过去，卓尔早在他还没来的时候就自己翻来覆去的看过好多遍了。要知道卓尔上一次这么认真用功还是在高考前。
卓尔能够听到莫里森咀嚼吞咽的声音，也能看到他大块吃肉的样子，他光是想象着烤鱼的味道都要馋死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破壳啊。
——好饿啊好饿啊…
其实卓尔能感觉自己被一层膜包裹着，也不是特别难受，毕竟那层蛋膜会提供给卓尔所需营养物质。
如果他能从第三视角看自己，应该就会很清晰看到蛋膜上面还有细细的血管，而那些血管最后的归处都是连在他自己的身上。
从生理的角度来看，卓尔肯定是不会饿的。
所以他只是心理上饿，也就是眼睛饿。他因为看着主角吃东西，所以他自己也想吃，哪怕他的肚子并不算饿。
可惜卓尔的声音并不能传达给莫里森。
【9】
主角莫里森的身手的确灵敏，他不怎么使用储物袋里的食物，一般会在中午或者晨间消失一会儿，等再出现肩膀上手里就会拎着或者扛着死去的小兽尸体。
那种叫俐俐兽的动物身上的肉最多了，也算一种非常普遍的食草动物，系统说他们还算比较矫捷的，外表长得有点像放大数倍的小兔子？但比兔子要丑多了。
莫里森会一边处理皮毛一边对卓尔说话。
“哟！我回来了。小俐俐。”
小俐俐是一开始莫里森对他称呼，哪怕卓尔抗议了好几次，但仍旧无果，毕竟他现在只是一颗蛋，也只能任由对方这样叫着。
次数多了以后，卓尔已经麻木到不怎么想纠正对方的口误了。在心里安慰自己俐俐也挺好听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其他字。
莫里森会给卓尔讲他去过的哪些地方，卓尔对这种冒险故事非常感兴趣，每天都听得津津有味。
一人一蛋一直就这么相安无事着，一直到有一天莫里森对卓尔说他要离开两天，他要去红崖谷最近的城镇，说什么收到他朋友给他发的信号。
他也刚好有点事需要拜托他。
然后主角就走了…
【10】
可莫里森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的第二天，那个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的蛋终于…破壳了。
在他想钻出去的时候，系统建议他可以再等等，但是那时候已经在壳里面待得快疯了的卓尔怎么可能会听啊，他迫不及待顺着那一点点裂缝钻了出去。
刚从蛋壳里爬出来的幼龙是非常脆弱的。
身上裹着一层透明的黏糊糊蛋膜的卓尔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过那时候已经顾不得这种小细节，心里更多的还是兴奋…
毕竟他现在终于闻到了新鲜的空气，视线再往下移，他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爪子，因为视觉上看习惯了手，突然看到这种明显兽类的爪子有点不适应。
而且人眼的折射和兽瞳可能不太一样，他看东西感觉也有点不习惯，不过也还好，最重要的是爪爪。
那居然是一个粉爪爪，因为新生的皮肤太娇嫩，几乎还能看到皮肉下蔓延的红血丝。
卓尔一开始没有这个爪子是他自己的意识，他先动了动爪，那个粉爪爪也跟着动了动。
爬在地上，这个视角稍微有点矮，下意识想想站起来，根本做不到。又因为刚破壳，身上的骨头都是软的，多爬几步都累得不行。
他想象中自己怎么也是很威风的巨龙吧？居然是粉色的？粉色的……好娘啊…卓尔心里嫌弃得不行，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去看看现在的样子。
他哼哧哼哧费力的爬到小溪边，借着水面的倒映，也总算完全看清楚了他现在的样子。
因为刚刚孵化出来的关系，身上鳞片还是软的，，能够清楚看到颜色是粉白的渐变色，眼睛也是粉色的…
怎么回事啊！！这一点都不威风啊…而且连龙角都一点不像龙角，现在都还只是两个小小的鼓包，更别说两个特别小的龙翼。
[为什么啊？！！这看着也太弱了吧…]
[您现在本来就是幼崽，就算是强大的龙族，但幼年期也会是脆弱无比的。]
258都看不下去了。
[鳞片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得坚.硬的，但现在…我建议还是不要随便四处走动，好好休息一下…]
如果卓尔有上帝视角的话，就会看到他呆滞得像一个刚刚夺舍…还不适应自己身体的外星人。
【11】
不过很可惜他看不到，并且因为刚破壳第一天他就到处折腾的缘故，新生的幼龙身上的鳞片都还没彻底形成，经过他之前那么一折腾，他稍微停下来就能感觉到疲惫…
又老老实实待在主角莫里森走的时候给他布置的隐匿圈内，自己蜷缩回蛋壳里，看着尾巴还在外头，又费力的把那条粉尾巴也塞进蛋壳里。
[他弄的那个真的靠谱吗？]
红崖谷有许多危险的野兽，特别是像他这样新生幼崽，他现在没有反抗能力，很容易被吃的。
[嗯。]
卓尔想着主角第二天就能回来，结果第二天根本没看到莫里森，傍晚的时候红崖谷还落了一场雪，白茫茫一片。
本来红崖谷就是一处很美的山谷，很少会有人族踏足，而现在落了雪就更美了，在皑皑白雪的倒映下，处处银装素裹，恍如仙境，是让诗人看了都会当即写下无数绝句的程度。
如果是以前的卓尔可能会惊呼真他妈漂亮，但那时候的卓尔已经没心思去欣赏绝美的雪景了，他已经快饿死了。
还在蛋壳里的时候，外面的蛋膜会给他提供营养物质，所以卓尔并没感觉到过真实的饥饿，可破壳以后就不一样了，他需要食物充饥。
虽然那时候卓尔的身上的鳞片已经比之前要稍微厚实那么一点点了，但还是不敢踏入之前莫里森放的隐匿粉范围内外，并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吃了一次亏了。
两天过去，三天过去，四天五天过去…
【12】
等莫里森终于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七天。
本来估计的离开最多两天，结果没想到的是中间出了一点状况就耽搁了，而且他根据那个蛋的情况，想着它破壳应该会有几天的，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所以那颗蛋也比他预计的要早出来…
起码莫里森到崖底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只小小的水粉色幼龙崽趴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啃雪，那么小的幼龙崽在雪地里啃混着泥土的冰冷雪水…
它一边啃一边小声的嗷嗷叫，似乎在抱怨什么，虽然莫里森听不懂它具体在抱怨什么，但是他能明显听出对方的声音听着就很微弱…
肯定是……饿坏了吧，
也不知道靠这样的方式活了几天了。
似乎感觉到莫里森的靠近，粉色幼龙先是非常警惕的抬起脑袋，那双粉水晶一样的眼睛在刹那间满是防备，从身上的鳞片也能看出他的紧绷。
时间比预计久一点，莫里森原本撒下的隐匿粉有些失效了呀…也不知道它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惊吓。
但等两秒，等到小幼龙一看清楚是莫里森以后，它先愣了愣，然后立马开始朝着他嘤嘤嘤的叫出声，就那个高昂的音调和短促的频率，实在是像极了一个在外头受了欺负的小兽终于看到自家家长回来了一样
莫里森是人族，他自然是听不懂龙语。
而他之所以明明听不懂，却还能那么饶有趣味的听着，只是因为莫里森只觉得小粉龙嘤嘤的叫声很好听，奶呼呼的，配上他不同于其他龙族的粉嫩嫩颜色，极为戳中他的审美点。
加上刚才又看到那个小幼龙那么可怜的啃雪啃泥土，心里怪不是滋味。他半蹲下来，对方就往他怀里钻，莫里森也不躲，任由他把泥土蹭的他身上都是。
这实在也太亲人了吧？这个小龙崽？
因为之前隔得有些远，莫里森只注意到它在啃雪，却也没看太清别的。一直到这时候，粉色幼龙趴在他膝盖上，他才发现幼龙之前行动有点迟缓的原因。
原因是它的一只爪子以及尾巴尖受伤了。
伤口的创伤面已经完全凝固，从凝固的时间看应该是就是前几天。可能是因为刚孵化出来没几天的缘故，小幼龙身上的鳞片都还薄薄的，摸上去是光滑的手感，而它的尾巴以及爪爪看上去皮肤有点薄，
正是因为薄，才会反衬那些那些伤口那样突兀，而且仔细再看着，爪子上的是一些擦伤，大概是他自己在哪里弄的，而比较严重的是尾巴上的，大概被什么啄上了。
不过就算这样，莫里森都隐隐感觉到疼痛来。
那个小粉龙也不知道在对他嚎什么，粉水晶一样的眼睛水汪汪的，他注意到他在看他的尾巴后，小尾巴又被他缓慢收了回去。
“嘤嘤嘤…嘤嘤…嘤…”
一个字都听不懂。
对了，莫里森从储物袋摸出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里面是暗红色的药水，喝了以后就可以听懂龙族的语言，他这次耽误也是为了这个。
【13】
那个粉色幼龙一边急切围着他，一边发出一串串非常急促的嘤嘤嘤叫声，它看上去是那么激动，小爪爪一直扒拉着他。
而在莫里森喝下药水以后，之前还听不懂的声音，这会儿在耳边自动翻译成他能听懂的语言。
他也终于知道那个小粉龙一直在对他嚎什么了。
当然莫里森并不知道的是他听到的内容其实和卓尔实际上说出来的内容并不是那么符合，两者之间由于语言的不同内容也会存在着一点点的差距。
卓尔实际上在说：
——他.妈.的，真疼死了！！！
而这些话翻译到莫里森耳朵里变成了略带撒娇的：
——好疼啊好疼好疼啊…
给莫里森听的立马轻轻摸了摸他头顶两个目前还没成龙角的小鼓包，软硬适中，摸着感觉很不错。
卓尔实际上在说：
——“啊啊啊你怎么才回来啊！！爷都快饿死了啊？！快！！有没有带吃的！！让我闻闻！！”
然后卓尔趴在莫里森身上拼命闻，闻着闻着闻到了嘴边，他想闻闻他刚才吃了什么，自从变龙以后，卓尔的嗅觉灵敏了好多倍。
而莫里森这边听到的却是：
——呜呜我真的好饿啊…呜呜有没有吃的。可以给我一点点呀…我好饿好饿啊…
幼龙一边费劲吧啦的往他身上攀爬，看得莫里森都忍不住拖着他，最后粉幼龙崽在他唇边亲了亲。
莫里森动都不敢动！这说出去肯定没人会信！
一只龙诶！居然主动亲了他！！
卓尔实际上在说：
——“我真服了，这几天你到底死哪儿去了啊！”
莫里森听到的：
——呜呜呜你到底去哪儿啊，我真的好想你啊…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过去从没有带过小孩，一直孤身的莫里森，头一次感觉自己那颗原本被冻成坚冰的心都快化成一摊软乎乎的春水。
他小心从怀里探出洁白的柔软帕子帮卓尔把伤口附近的泥土清理干净，有些小石子陷入了伤口里…清理起来虽然不费劲，但是他依旧小心翼翼怕弄伤小幼龙。
而小家伙也挺懂事，知道莫里森是在帮他，于是在过程中一点都没乱动。哪怕不小心碰到伤口，它也只是瑟瑟抖两下，小而薄的鳞片紧绷着都没有反抗，乖乖的任由他施为。
“是我不好，是我回来晚了…”
那个粉色的幼龙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这个身上，他发现了莫里森佩剑上镶嵌的鲜红宝石，他扒拉了半天。
那柄平时都会好好收起来的利剑，他那次忘记收起来，他知道龙一惯喜欢闪亮亮的东西，所以莫里森也没惊讶，他只是怕会不小心伤到他。
手下稍微用了几分力，把上面价值连城的昂贵红宝石像玩具一样递给小幼龙，
“喏…给你玩。”
红色宝石是最为昂贵且非常有名的珠宝，特别是莫里森佩剑上镶嵌的那颗鸽血红则更加稀有。
不仅仅有它自身的价值的关系，本身产地不可再生，完美的切割工艺，颜色净度火彩都是上乘中的上乘，还有属于它的荣誉的因素。
莫里森就那么轻易把那颗红宝石给出去，就好像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石头。不过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差不多，它象征的荣耀对莫里森来说更多的是讽刺。
粉色的幼龙大概是知道他心情不好，奶声奶气的嘤嘤叫着安慰他，莫里森也轻轻的摩挲他还不是特别硬实的鳞片。
当然，这只是莫里森的美好想象，
因为卓尔真正实际上说的是。
——“真他妈服了你了，磨磨唧唧的。”
——“能不能用正常声音跟老子讲话啊……”
第27章 恶龙与骑士2
【14】
卓尔在看到莫里森的那一刻都快哭出来了。
因为这几天他过得实在是太不容易,想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在饿得不行的第二天，卓尔把蛋壳啃了。
蛋壳咬起来脆脆的，口感还行，营养成分也比较丰盛,所以第二天的卓尔并没有挨饿。想着第二天莫里森会回来,没有忧患意识的他完全没想着给明天留一点。
结果第二天莫里森还是没有出现,卓尔就这么一直从白天等到黑夜，从天边鱼肚白色等到整片的赤色晚霞染红天际,都还没等到莫里森的出现…
在饿得不行的第三天，卓尔开始尝试抓鱼。
那时候的卓尔毕竟还是人类的思维模式，最开始根本不太能习惯现在这个身体。虽然是龙，但就那点小翅膀，扑腾两下都费劲。
他对自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和定位，想着去抓鸟,可他只是一个刚刚破壳的幼崽啊。
结果可想而知。
莫里森走的时候在卓尔周围撒下了一些隐匿粉末，有一次他不小心离开了隐匿粉范围，仅仅就那么片刻而已，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只不知道什么种类的巨大的鸟鹰,直直朝着卓尔的方向冲过来。
卓尔听到声响以后,赶紧躲到莫里森为它编制的藤编窝窝里,从客观来讲，他的动作已经不算很慢了，那已经是他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爆发出的惊人速度。
可还是因为最后几秒钟尾巴没收好,被啄到了。
那只大鸟的爪子十分锋利,喙尖坚硬无比，火辣辣的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卓尔的全身，他痛得惨叫出声。
只感觉尾巴那有一阵温温热热的触觉,他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流血了。
好疼！！！！！！！！
之前卓尔还没怎么在意过尾巴，在逃跑的时候也没有要保护它的意识，甚至有时会无视掉它，但那次在清晰痛觉的加持下，他彻底记住了自己尾巴的存在。
——是真他妈的疼啊…
——老子记住你了，你等我长大！！
[或许您应该认清楚，您刚孵化破壳不到四十八小时正处于新生的虚弱期，还是不要再折腾了…]
一般深渊的幼龙在虚弱期时会一直靠睡觉来维持体力，并且附近也都会有最少一只的成龙保护，就算退一万步说，幼龙也根本不会出现在人族的地界上。
这片大陆上的龙是有专门活动区域的，他们根本不屑和蝼蚁一样的人类沾上一点关系。
【15】
最后…卓尔只能吃附近的青草…
就算伤口很痛很痛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不然会吸引附近更多的动物，包括他身上的血腥味也会吸引，毕竟隐匿粉只能形成视觉干扰，只可以让其他动物看不到他，但依旧可以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气味。
虽然在红崖谷，身为巨龙一族的卓尔的的确确算得上一方霸主，他本应该谁也不怕，可谁让现在的霸主还只是一只嘤嘤叫的小幼崽呢？
于是卓尔每天都很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咀嚼过的青草渣渣敷在自己的尾巴的伤口处，敷上去的一瞬间，火辣辣的痛感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缓解。
不过因为不是专门的药草，所以其实没太大用，只是起一个心理作用，聊胜于无。
晚上红崖谷的昼夜温差大，以前在蛋壳里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现在破壳以后对温度的感知就完全不一样了。
卓尔刚受伤的那个深夜，因为伤口太痛睡不着，越想越委屈…抱着受伤的尾巴怎么也睡不着，一阵阵的钝痛还带着灼热感，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想回去了…]
258和他介绍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这些。因为一些影视作品和游戏动漫的缘故，他对于有龙有精灵有魔法师的矮人族兽人族的西幻世界很向往。
那时，发热的头脑清晰了不少。
第四天，周围近一点的绿色植物都被卓尔都吃得差不多了，因为有前面的教训，他还不太敢出去。到了第五天，红崖谷又下了一场雪，厚厚的白雪像白霜糖一样。
青草不多了，卓尔又开始也吃雪。
雪当然是没什么味道的，吃起来就像吃冰一样，与其说充饥，倒不如说是欺骗一下嘴巴。
他还以为自己就会这样饿死在异世界呢。
后面发现不止雪，其实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泥土石块他也可以吃，也不记得到底还吃了些什么，总之就是一些重复的机械性咀嚼和吞咽。
总之就是太惨了太惨了，想起来都觉得好惨…
不过幸好莫里森回来了，还给他带了肉。
不过在莫里森不在的几天时间里，卓尔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已经习惯现在的身体，并且也不会有一开始四肢不协调的情况。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太喜欢用这么低的角度抬头仰视着主角。于是卓尔轻轻扯着莫里森的斗篷一角，试图顺着斗篷爬上去。
第一次攀爬，动作稍微有些笨拙。
不过卓尔的目标很明显，他想爬到莫里森肩膀上去，一边爬一边自己念叨着，
“哼！等着，等过段时间长大了，爷直接飞上去！”
【16】
卓尔那些抱怨的话在莫里森耳里自动翻译成：
——呜呜，想…想上去…
看小粉龙那么费力巴拉的想爬上来，眼泪汪汪的，莫里森实在不忍心看它那么吃力，干脆拿手托着他，让它更加顺利的稳稳爬到自己肩膀上。
小家伙好像还真的很喜欢这个位置的，在爬上他肩膀以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它主动把尾巴搭在莫里森的脖子，短短的尾巴冰冰凉凉的，似乎是怕掉下去，整个身子紧紧贴在莫里森的脖颈上，小小的爪子也跟着紧紧抓着他的衣领…
他猜得没错，卓尔的确很喜欢这个视角，比之前只能仰头看主角的视角要好。在这个视角之下，他可以和莫里森平视。
因为心情非常好，卓尔还没完全长开小翅膀小小的扑腾的两下，短粗的小尾巴也晃悠着。
他又开始给主角发好人牌：
“大兄弟，你真是个好人！”
然而在莫里森耳里，小粉龙扑腾了两下，又对着他说——你可真好啊，谢谢你呀。
好有礼貌的一条幼龙啊！！
就是稍微话有点多，是个聒噪的小话痨。
【17】
卓尔发现莫里森能够听懂他说话后，也表达了他非常抗议小俐俐这个名字。
——我是有名字的！我叫卓尔！卓尔！卓尔！
小粉幼龙眨巴着琉璃般透亮的眼睛望着莫里森，时不时眨眨眼，在这个水汪汪眼神下，莫里森实在不好拒绝这个并不过分的小要求。
他知道像龙这样的高等生物的确有传承记忆的，也就是在它们出生开始时，基因和血脉里就会自带过去的记忆和知识。
所以…自带个名字好像也不算什么？
莫里森在他面前尝试了一下几遍那个字的发音，最后确定在一个他自己比较满意，而那个小粉龙看着也很满意的音调。
“尔…尔？”
卓尔两个字中只有第二字比较好读，
“小尔尔？”
“……”
小龙崽的回应是艰难转了一个身，不去看他。
……好可爱！
小家伙尾巴的伤还好并不是特别深但不管怎么样那始终是一处伤，看着那个伤口处，莫里森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其实，他之前和尔尔说谎了，他告诉尔尔他是第一次来红崖谷，但实际上并不是。
莫里森在另一边甚至还自己搭建了一个木屋，连接着空间魔法，每次厌倦了外面那些人类之间的勾心斗角的时候就会来这边待一段时间。
就算和他认识时间最长的伙伴都不知道这件事，而他现在要带着肩膀上的小幼龙前往他的秘密基地。
虽然已经给尔尔的尾巴和爪爪做了简易处理，但是莫里森还是不怎么放心，他的小基地里有更加完善的医用品。
他正想着怎么和尔尔说这个，只是开了一个头，小家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种信赖他的态度无疑让莫里森心里更加软乎乎的。
第一次带小客人到那个地方，
这种感觉还有些奇妙。
【18】
“尔尔…以后不可以这样相信陌生人类的话知道吗？”
不知道是不是雏鸟情节作祟，尔尔好像特别黏他，一开始莫里森还没见到他的时候是并没有想到这一幕的。
过去一直被灌输的认知是龙族一般都很讨厌人类所以他还以为幼龙破壳以后会害怕自己呢。
结果尔尔见到自己以后是那么的高兴，甚至还说很担心他，一个劲扑腾着小翅膀往莫里森怀里扑，一边扑一边短促的嗷嗷叫。
这搁谁身上都无法拒绝的。
莫里森这边熟练绕开自己布置下的障碍物以及干扰器。而卓尔也不知道主角在做什么，反正就看着他左绕右绕的，而原来那地方什么都没有的，再转了一圈以后，赫然出现一栋林间小屋？？
“这是一种…空间魔法。”莫里森解释，“我在原先的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
魔法诶！！！！！好厉害！！
【19】
莫里森轻轻摸了摸小粉龙的脑袋，它鳞片的表面虽然还没有像成年巨龙那么坚硬，但比起刚破壳完全软乎乎的软肉的时候，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让它表面已经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壳。
摸起来手感极好，带一点点微凉，
莫里森没忍住又多摸了两把。
回到自己的小基地以后，他又重新仔仔细细的给卓尔的伤处上了药，卓尔倒是没什么在意的，比起已经习惯的痛，他更多的是…饿。
“尔尔，你现在饿了吗？”
尔尔那双粉水晶一样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些。
——好饿好饿好饿…
看他实在是太饿了，莫里森走向自己小屋里的储物柜，里面有一些罐头之类的，他本来打算给尔尔拿这个，
可尔尔虽然个头小小的，但是他倒是很会挑，它居然一眼就了其中最大的一块风干的肉干，那是一头成年野狼的烘干的肉块，体型本身就比普通的狼族大些。
他看小家伙的个头这样小，怕它咬不动。
然后那个小粉龙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担心，他从他肩膀轻轻跳到柜子上，几乎是挑衅一样的，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看着不过是冒出来的小小尖牙，没想到这样尖锐…
也是，不管再怎么幼小，他始终是巨龙啊。
莫里森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龙的力量是远远高于人类的，从根本上两者之间就有些无法跨越的鸿沟，力量乃至天赋都有些天壤之别。
可他还没感慨两秒，就看到那个小粉龙咬完以后还特意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怕他没看清，又当着他的面嘎嘣咬了一口。
“怎么样？看傻了吧！居然还小看爷！！”
这是卓尔说的。
——你快看！快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这是莫里森听到的。
在出声的同时，小幼龙的尾巴也跟着大幅度摇晃着，大概是…高兴吧？
莫里森这样猜测着，同时给予尔尔正面回应。
“恩恩，很厉害很厉害。”
看看尔尔和食物之间的体型差距，莫里森都担心他会不会撑坏。而尔尔听到他这样问，大概以为他在嫌弃它吃的多，它停下抱着肉干咀嚼的动作，委屈巴巴的。
——可是…可是我已经饿好几天了…
那一刻莫里森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莫里森并不知道，他听到的内容和尔尔实际上说的其实出入极大。但有时候……误会…也挺好的。
莫里森这边话还没说完，刚放出话自己肯定能够吃完的尔尔吃了一小半便吃不下去了。
这是当然，尔尔的食量虽然在其他物种中算是比较惊人的，可再怎么样现在还小，自身消化系统远远达不到成年龙的分量…
“尔尔，要喝点水吗…”
人类骑士殷切的凑上去询问。
【20】
卓尔久违的吃撑了。
以前没挨过饿，想不到有一天吃饱也成了一件幸福的事情。还是因为挨过饿，没节制导致小肚皮鼓鼓囊囊还有些不太舒服。
莫里森憋着笑轻轻拿手指给尔尔揉了会儿小肚子，它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瘫着歇息了一会儿。感觉好点后，又不闲着的开始巡视领地。
小屋平时应该很少有人居住，生活的痕迹并不多，但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挂着些猎具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冒着泡泡的瓶瓶罐罐。
莫里森也并不阻止卓尔，反而饶有趣味的在身后看着小家伙一点点探索，看着它闻闻这里又嗅嗅那里的。
等转悠得差不多了，又重新回到莫里森面前，拿爪子勾着他衣袍的一角，意思很明显。莫里森轻叹一口气，拿手托着他顺利爬到他的肩膀处。
尔尔吃完就犯困，睡醒了又要吃。
就这么吃吃睡睡的过了一天。
等到了第二天他开始挑嘴，不吃干肉，也不想吃罐头，表达了想吃之前他吃过了那个…新鲜的烤兽肉。
“好…那我……”看着尔尔比之前略微睁大的眼瞳，莫里森顿了顿，“尔尔是要跟我一起吗？”
他最开始想的当然是自己去，让尔尔在屋子里等他一会儿，毕竟这里叠加了好几个空间魔法，很安全。
可尔尔就仿佛对莫里森的离开有什么阴影一样，那些嘤嘤声就算不用翻译，也能听出里头的委屈和害怕。
小粉龙拿爪子勾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幼龙嗓音里明显带着几分急切，感觉都快哭了，再配上奶声奶气的音调…
——你，你之前说第二天回来，结果…
——我这次可以跟着你嘛…我好怕。
在这片大陆上的任何种族都有资格说自己弱，说自己害怕，巨龙是最不应该，也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
因为无论在哪里，它们都是绝对霸主。
不过……尔尔毕竟还小嘛。
莫里森抬手轻抚了一下尔尔那对还没完全形成的龙角，又轻轻的摸了摸他背后小小龙翼。
尔尔还是比较喜欢他的抚摸，会在他手触上去的时候惬意得眯着眼睛。
“好，带尔尔一起，不过不要乱走动…”
莫里森平时和其他人说话可不是这种腔调，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说话的声音可以这样的轻柔。
卓尔的确委屈，他想到之前那些辛酸的日子，再一听，莫里森居然又要把他自己丢在这里。
那自然是不干的，于是紧紧贴着他。
——“我真的操了啊！你他妈上次就是这么说的！你之前说很快回来…结果呢？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这回老子不会被骗了！”
【21】
在卓尔还是个蛋的时候，他无法知道主角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看着主角消失一会儿又带着猎物回来。
这次他跟在莫里森身边，
才知道他去哪里捕的俐俐兽，
以及在红崖谷这么久，卓尔头一回走那么远。
之前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山谷，结果意外比他想象得还要大，比起谷，更像一个茂密的原始丛林。
越往深处走，能感觉树愈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导致越往里走视线越是一片漆黑，光是裸.露在外的树根都比卓尔以前看到的百年老树还要粗壮。
按理在那样昏暗的环境中他不应该看到的，
但实际上他不仅能看到，还看得很清楚。
这个发现让他新奇得很，四处张望。
而莫里森拥有极为丰富的野外生存技能，就算在密林中也能分辨方向，甚至闲适得犹如走在自家的后花园，他还有心情和卓尔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
哪个是什么科什么目的树，哪个动物名字又叫什么，还有哪种不可以吃的，哪种有剧毒的，他讲得特别细心。
“尔尔…你在听吗？看清楚这个不可以吃，嗯？”
粉色的小幼龙歪了歪头：“嘤…”
实际上卓尔心里非常不屑，笑死了，他都多大了怎么会不知道什么不能吃，然后他的目光移动到莫里森手上那株植被上，瞬间沉默了几秒。
【22】
翠绿的枝干上头坠着几颗红艳艳的果子…
额…他刚来的确偷偷摘了几颗，费力想藏起来。他为了不让被莫里森发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藏在莫里森的兜帽里。
也不能怪他吧，因为看着真的很像车厘子。
早就看到他在费力拽果子的莫里森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不可以吃哦…而且它不甜的。”
它的毒量微弱，带一定麻痹成分，因此在野外的时候也可以拿它做局部麻醉，味道是很涩很涩，并不好吃。
之前还觉得肯定很甜，肯定很好吃的卓尔心虚的提高了音量：“我他妈怎么知道啊…看什么看？转一边去！”
他拿爪子去推莫里森的脸，自己以为自己态度很凶，实际上在莫里森眼里简直太可爱了。下巴处那点微小的力道根本就是轻飘飘的。
——真是一只好可爱的小龙崽！
在卓尔看来根本长得一模一样的方向，莫里森却像脑子里自带指南针一般，没绕一会儿便来到一片巨大的沼泽地。
他拿着一条藤条就那么轻飘飘荡过去了。
中间莫里森怕卓尔掉下去，特意让他从自己肩膀下来，等卓尔缩进他的怀里，他便把卓尔抱得很紧很紧。
对于人类来说，莫里森的确很厉害了。
卓尔的视力和反应已经算不错了，可他都没看清那个小兽在哪里，莫里森便直接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并且莫里森瞄准的位置也并不是俐俐兽的位置，而是还要靠近旁边一点，卓尔还以为他偏移了，打算一会儿一定要狠狠嘲笑他一顿。
结果在利刃破空声响起的同时，那个体型和野猪差不多大浑身长毛的奇怪小兽瞬间反应过来，想要逃窜，而逃窜的方向和速度几乎和莫里森预料的一模一样…
“woc！！！我擦！！！”
“这预判真他妈厉害啊！”
“牛哇！！！大兄弟！！”
莫里森没回来前，卓尔无依无靠，饿得奄奄一息，长那么大头一次体会到快饿死时什么感觉，脑子里一次次回想起自己曾经浪费过的食物，悔不当初。
那时候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甚至可以说是被迫变得慎重，可这种稳重的时刻几乎只是昙花一现。
等莫里森回来后，他又无缝衔接变回以前的样子。
看着莫里森那么轻松，卓尔比划着也想试一试，他忘了他刚破壳几天。他甚至还没莫里森佩剑的剑柄长，更别说像莫里森那样快狠准的投掷出去，他也根本用不了主角随身携带的那些捕猎道具。
他现在不是手，是爪爪。
“啊啊啊啊啊啊它跑了跑了！！！”
“还在动还在动！！快去补刀啊！补刀啊！”
“哇哇哇！！你刚才涂了什么，它怎么不动了？好厉害啊，我也要我也要！！！”
卓尔爬着爬着觉得肩膀的视野还是不够高，又爬到莫里森的头顶上，小嘴叭叭的指挥着主角，看着比莫里森还着急…
他以前打游戏的时候特别喜欢开麦玩，和后面和他一起的队友都让他别开麦了，因为整局游戏啥也没听见，就只听他一个人叭叭叭的讲话，像个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
“哎呀！！那边！那边还有一个！”
“那边啊！！！！”
莫里森把头顶的小幼龙轻轻揪下来，
又极轻极轻的的弹了弹卓尔的前额。
“尔尔，安静。”
它太激动了，捕猎需要一定的冷静沉着。
“嘤嘤嘤……”
莫里森听到的：我知道了，你别那么凶嘛。
实际：“我************！！”
第28章 恶龙与骑士3
【23】
之前在蛋壳里,系统说的那些话，卓尔也并不是完全不听的，用卓尔班主任的话说,他很聪明就是不用到正道上,听什么也只喜欢听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后面主角离开，他晚上瑟瑟抱着自己的时候还是认认真真听过这个世界的背景。
这个世界原本是一整块大陆,据记载是一场巨变导致现在的大陆分裂成了五块。大陆上不止有人类,还有兽人和矮人族,以及传说中的巨龙.极为避世的精灵族。
巨龙有三个分支，分别是红龙黑龙和白龙，每个颜色的龙擅长的攻击都不一样，但无论哪个，大部分巨龙生活在深渊中,几乎很少会离开巢穴。
偶尔出来一次都会造成其他种族损伤无数。
他们天生占据优势,毫无疑问是整片大陆中霸主一样的存在，在其他种族的文化记载里,巨龙也被称之为恶龙,是邪恶的象征。
而矮人族体型虽然小,但极为擅长锻造武器,由他们锻造的武器更耐用，有时会有出奇的附加效果，这样的天赋技能让他们与各个种族都有友好贸易往来。
兽人领地因为和人类挨很近，因此两边经常纷争不休，他们身材高大魁梧,属于半人半兽。一般以部落分布，不过虽然体能比人类强，但有非常致命的缺陷,头脑极为简单，因此也经常被人类坑陷。
精灵族最神秘，个个身材纤细，极为貌美，拥有的治愈系魔法能使枯木再生，能减缓伤痛。但他们通常只会待在他们的秘境里，那地方通常很难找。
而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其中人类是最弱小的一方，生存空间门不断被其他挤压，能够依靠的只有智慧。
不过就算这样，人类也有许多分支。
各个王国各种党派之间门历年来纷争不断，人类中也有会魔法的魔法师，或者被排挤的暗黑巫师…
一位极为有名的预言家在五百多年前预言他们未来将会被一只有着血色鳞片的巨龙毁灭。当时有信的也有不信的，随着时间门流逝不少人忘记了这个预言。
而很巧的是，五百多年后的…人族略微靠边境的红崖谷真的就出现了红色巨龙的踪影。
这个消息传播得很快，一时之间门人心惶惶，而在卓尔看到的剧本里，他的确就是那个赤色巨龙，不过这都和现在的卓尔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现在还是个弱小幼龙的卓尔很弱很弱。
系统告诉他，等bug修好，他就可以变成巨龙，如果想再快一点的话，那么和主角打好一点关系。
多和主角贴贴就可以获取什么能量，
就可以尽快恢复本身的成年体型…
卓尔沉思不到两秒，
[懂了，你让我去他身上偷能量！]
他对这种事接受还算快，反正在这个密林，离开莫里森后他连路都找不到，当然要紧紧靠着主角啦，至于以后的任务…到时候再说啦。
想通关键点的卓尔在莫里森的肩窝处找了一个较为舒适的位置紧紧贴着，他现在身上没多少温度，所以他喜欢贴着莫里森，还有他身上有温度的关系。
他下意识蹭了蹭，引得莫里森脚步一滞。
脖颈的位置是人类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那里有着颈总动脉，以莫里森的警惕心他不该让这只幼龙崽贴在他最脆弱得地方，但…
——尔尔毕竟还小嘛…
【24】
在回去的路上，尔尔睡着了。
这很正常，幼龙在破壳后很长一段时间门本就该沉眠。而尔尔已经算比较异类的，哪怕阖眼也依旧紧紧贴在他身上，真的好粘人啊。
莫里森头一次被这样粘着，感觉…挺好的。
唇角微微勾起，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自己的木屋以后，莫里森熟练把篝火搭起来，手下利落处理着兽肉上的皮毛。
而尔尔则被他小心又小心的放在之前莫里森为他编制的小窝，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莫里森又在上面加了一层层软乎乎的丝绒，这样睡着会更加舒适。
一人一龙就这么安安静静待着。
这幅场景好像和之前有些重叠，不过那时的卓尔还是颗圆滚滚的蛋，现在已经是个小小的粉团子，
莫里森侧目望去，尔尔正在休息，他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它把自己团成一团，依旧还是习惯性抱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尾巴。
那一刻的莫里森静静的享受当下的时刻，
久违得感受到了内心的宁静。
宁静总归是短暂的…
片刻前莫里森在溪边处理着那一堆不能吃的内脏，处理好以后，他心里还想着要不要切小一点，方便尔尔吃，片刻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不！尔尔！你太小了，停下！”
小幼龙正紧紧护着一块比他自己还要大的生肉，他看上去好像没醒，眼睛闭着的，依靠本能用小粉爪爪按着自己看中的猎物不撒爪。
似乎睡梦中梦到前几天饿肚子，太饿才会咬着那块比它自己大出很大几倍的生肉块不撒嘴。
感觉到有谁在和他争夺，粉色的小龙嗷嗷叫，
——是我的！我的！
【25】
年近三十的老男人无奈再次重复：
“我不跟你抢，都是你的…我还没处理干净呢，要先弄熟的呀。”
小幼龙没睁眼，喉间门还发出类似于威胁的低吼。
莫里森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尔尔乖，听话！”
先不说尔尔能不能消化那么大一块生肉，就是它能够，俐俐兽的肉质也很鲜美，但前提是要经过处理，如果不经过处理，那么肉是有毒的。
可能因为尔尔经常在他面前嘤嘤嘤撒娇的缘故，导致很多时候在莫里森心里，尔尔只是只毫无自保能力的幼崽，而不是海陆空霸主。
索性没过多久，那边咬着食物不肯放的尔尔便从睡梦中醒过来了。原本紧紧闭着的眼睛睁开，水汪汪的粉水晶兽瞳就那么看着他，也没再护食。
轻轻扯了扯他的斗篷的衣角，把他面前的肉连同宽大树叶一起推到他面前，同时弱弱开口。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抢的…那本来就是你的…我，我还给你…
把食物推给他的同时，还时不时看一眼，能看出它应该是舍不得的，莫里森当然没有和小幼龙争夺食物的癖好。
“没事，我不跟尔尔抢，只是尔尔要有耐心呀，就像之前捕猎一样，你太急躁了…这样不行的。”
浅粉色小幼龙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理解莫里森话里的意思，思索几秒后小声嘤嘤了几声——嗷好吧。
好乖！
莫里森习惯性又摸了摸尔尔头顶还没完全长出来的小鼓包，尔尔一开始不喜欢他这个动作，甚至会很认真的说它不小了。
一个才破壳几天的小粉龙一本正经说这话。
人类前骑士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再多摸几下。
而后面次数多以后，尔尔大概适应了，现在也不怎么会反抗他了。之前会那样护食也是很少见的情况。
大概是因为做梦梦到之前饿肚子的时候，
才会在睡梦中紧紧咬住食物不放。
烤肉的时间门不算很长，但前提旁边有一只眼巴巴望着的小粉龙的话，那么每一分每一秒就的确显得极为漫长了。尔尔也不催促，就只是巴巴的看着，这比任何催促都还要有效。
“尔尔，别急别急。”
莫里森稍微用了一点魔法师朋友尤利西给他的道具，原本带着血丝的肉很快被烤得滋滋冒油，再撒上一点包里自带的调味料，一顿简易的烤肉就做好了。
那是莫里森第一次和那么小的龙相处。
当然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那么一点龙，深渊里的龙是不会放任自己的幼崽流落在人类的地盘上的。
莫里森对尔尔的来历想过很多种…
——你也吃呀。
【26】
莫里森再次感叹：尔尔也在亲近他了。
一直觉得自己铁石心肠的莫里森也开始动摇起来，开始觉得其实在红崖谷的生活也不错，虽然靠近外缘，但正因如此，算得上一处僻静之所。
尔尔很喜欢听他讲故事，他曾经是流浪旅人，自然去过太多地方了。它很喜欢听他讲其他大陆的传说故事，讲他曾踏足过精灵族的领地…
——好厉害啊！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有点太好动，太亲人了些，是所有深渊的幼龙都这样，还是只有尔尔是这样的？
莫里森分明记得幼龙刚破壳后的三个月应是最脆弱的时期，传说它们会一直睡很久很久。
可是尔尔看上去…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它自己有在每天坚持不住练习着什么。
龙并不是天生就会吐火的，需要一定的引导。莫里森倒是想引导，可是他毕竟是人类，只能看着小幼龙每天自己一遍遍的尝试，这种天赋技能尔尔掌握得很快。
第一簇小火苗几乎小得可以忽略不计，而面对莫里森的称赞，卓尔高兴得尾巴摇晃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小爷可是很厉害的！这他妈还用你说！”
然而这样臭屁的话在莫里森耳中却自动转化成了，
——谢谢，谢谢，我好高兴！
不就夸两句嘛，有这么开心嘛。
莫里森轻轻摸摸小幼龙头顶的角。
【27】
卓尔非常怕冷，在莫里森没来的时候，晚上他会把自己团成一团睡觉，红崖谷昼夜温差大，他自己身上又没有体温，每次都会被冻醒。
等莫里森回来以后，他自然觉得莫里森的身上比较暖和，而且系统也说了和他挨近一点也可以蹭什么能量来着。
而且自从他和他多贴贴以后，他之前一直都不会吐火，后面突然就会了，虽然那个小火苗非常小，像个小打火机一样。
但是这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啊，卓尔已经在脑海中想象自己威风凛凛的样子了，他可不打算一直待在红崖谷，他要走出去。
他非常想亲眼看看莫里森说过的那些美景，卓尔是个标准的乐天派，哪怕刚到这边的时候吃了那些苦，依旧无法熄灭他的热情。
因为心里有鬼，卓尔又不好意思和莫里森说这个，于是每次晚上的时候他都很高冷的自己蜷缩在自己的小窝睡觉，等到莫里森睡着，又偷偷挪到他身上。
等到第二天醒了悄悄的回自己的小窝。
卓尔以为他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上莫里森对他的所有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每次醒比卓尔早，每次硬生生等着他醒了，感觉尔尔回自己窝了才睁开眼。
昨夜如此，今夜亦然。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小粉龙小心翼翼的望着他，小爪子正扒拉在他手背上，大概是想试探他到底睡没睡，微弱的嘤嘤了两声。
——好冷呀，你可以抱抱我嘛…
莫里森没吭声，但是在心里回复了这个问题。
——可以。
真是好粘人的幼龙啊！！
居然睡觉都要和他挨着睡！
莫里森内心小小谴责了下，手指不自觉蜷了蜷。他又想摸摸它了，这可真糟糕啊，明明才认识多久，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习惯。
男人垂下眼帘，如果只是因为怕冷的话，明明不远处壁炉更加暖和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黏在他身上呢？
小幼龙一开始只是靠着他的手臂还不够，大概看他还是闭着眼睛，以为他睡着了，又小心爬到他胸口。
而那会儿莫里森没睡觉，他正假寐想事情，察觉到动静后也没睁眼，他在观察那个小粉龙。
它一边往他身上爬，一边还时不时看看他醒没醒。
莫里森差点就忍不住笑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他全程看着尔尔如何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爬到他身上，又如何自己抱着自己的尾巴，如何团成一个小粉团子后在他胸口处睡着。
这幅画面说出去，可能都不会有人信。
莫里森无声在心里说了一句，
晚安，尔尔。
【30】
除了为偷能量，卓尔喜欢睡在莫里森胸口还有别的原因，对方极为有节奏的心跳声非常的催眠，再加上对方体温偏高，带给他莫名的安全感。
卓尔在梦里又一次回顾了关于莫里森的过去。
他的前期是一个整日在酒馆郁郁不得志的酒鬼，但是毕竟是主角嘛，他肯定是身怀绝技的，异于常人的，他之所以这样颓废是因为前半生太过于潦倒坎坷。
以前莫里森有个温柔的母亲，一个虽然严厉但对他很是慈爱的父亲。他的父亲是骑士团的首席骑士长，也是他们那个王国里最强骑士。
在那个混乱无比，人类精灵魔兽巨龙共存的世界里，莫里森父亲的名字却比国王都要响亮，民众们对他的崇敬直接超过了对于国王的信任，据说他一个人就可以对上整个骑士团。
那时莫里森父亲是莫里森从小到大的骄傲和自豪，他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骑士。一切变故在莫里森十五岁的时候发生了。
他和往常一样拿着父亲为他锻造的佩剑。
而在之前莫里森一直都是用的一柄木剑，他的父亲说要等他十五岁以后才可以给他真正的佩剑，为了那一天他等了好久好久好久。
在十五岁生日的前夜，几乎就没睡觉…白天的时候在剑馆工作也是心不在焉，一心想着赶紧回去。
那天的天边是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
等莫里森抱着佩剑回家的时候，他的家已经沦为一片废墟。他们说他的父亲是叛国贼，说他的父亲是吸血鬼，要活生生把他架上绞刑架，
施以火刑来判断他是不是吸血鬼。
——说他被火烧不死，那么他就是吸血鬼。被火烧死，就能证明他的确是人类。
等莫里森到的时候，只剩下黑漆漆的残骸。
十五岁的莫里森努力按照父亲的教导练习，很快他显露了他的天赋。
哪怕在学院里他备受排挤，哪怕他们说他是叛国贼的儿子，但那时候的莫里森根本顾不了那些，他一心只想加入骑士团。
他觉得能够成为首席骑士就可以见到他们的国王，那时他要和国王为他的父亲恢复名誉。他天真以为国王一定也是被蒙蔽了…
十八岁的莫里森打败骑士团其他的骑士。
他的天赋比他父亲还要高，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骑士长，在授予他徽章的前夕，他却又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背叛，被扣上莫须有罪名。
再后面莫里森又遇到许多许多人和事，他离开了当初的王国，踏上了属于他的旅途，去过很多很多地方，见识得越多越厌恶人心越厌烦人类。
他开始自暴自弃，以酒度日，而这次也没打算接这个任务的，只是喝醉了酒，和人打赌赌输了罢了。他们说曾经的戈雅王国首席骑士长会是什么样…
于是就这么屠龙的骑士莫里森捡到了一颗龙蛋…
【26】
在后面的几天时间门里，卓尔依旧和莫里森相处着，他真的是一个很风趣幽默的人，有了他以后，卓尔再也没挨过饿，也没有受过冻。
他心灵手巧的给卓尔做了许多小玩具，做了精致的小枕头，就连枕头的边缘甚至做了流苏处理，而颜色都是粉粉的…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最讨厌粉色了。”
这是卓尔实际说的，而莫里森听到的确是。
——谢谢，我很喜欢…
卓尔觉得主角有毛病，明明都和他说了自己最讨厌粉色，他却还是什么都给他准备粉色，他甚至在自己的的斗篷内里缝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粉色小兜兜。
专门用来装尔尔。
虽然颜色卓尔不喜欢，但是里面有软乎乎的夹绒，卓尔还是比较喜欢待在里面的，而他这个动作更加证实了莫里森的猜测。
——尔尔果然很喜欢粉色呀…
【27】
卓尔不知道莫里森的想法，他一直都惦记着多和主角贴贴就能偷点能量，他想早点可以解锁天赋技能。
其实系统和他说的那个词也并不是“天赋技能”，是另外一个略拗口的词语，卓尔觉得很难记，所以干脆自己自创了一个词语，反正在在卓尔看来就是这个意思。
系统说深渊里的每个巨龙都会最基础的吐火，也就是所谓的龙炎。而除了龙炎外，还会觉醒独特能力。
卓尔听着在心里点头，嗯龙炎懂了这不就是所谓的基础技能嘛。而那个独特能力，不就是天赋嘛！他把游戏里的知识套用在这个上面一下就明白了。
系统说，其他深渊的巨龙不是可以控制雷电就是可以适当腐蚀性液体，再不济也能够冰冻的呀…
所以卓尔特别期待自己会觉醒什么样的能力，为了能够早点解锁，他几乎一天到晚找到机会就要往莫里森身上爬，不管他做什么都要挨着他。
看着那个进度条缓慢的增长，他心里就高兴。
而这样的做的后果也很明显，卓尔比正常龙族幼崽的成长速度快多了，只是短短三个星期，已经从原来的十多厘米的小家伙长到了快三十厘米了。
不仅仅是身体快速增长，一天比一天的，食量也跟着增加，卓尔是绝对的肉食动物，只吃肉的那种。
以前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就非常不喜欢吃青菜，为了逼他多吃一点点，他老妈不知道拿衣架揍了他多少次，可他就是不喜欢吃蔬菜，吃一口像吃毒药一样艰难。
之前能够吃青草完全就是迫不得已，后面就是再怎么哄着吃也不肯吃一根…而这一点莫里森当然也能看出，尔尔更加偏爱肉类。
除了俐俐兽的肉，其他种类的肉尔尔也喜欢…
最开始一只成年俐俐兽，尔尔最多也就吃下一块大腿肉，就再也吃不下了，小肚皮鼓鼓囊囊的，瘫着一动不动，它需要要消化很久的。
而每次这个时候莫里森就轻轻的去给他按一会儿肚子，等尔尔消化好了又会变得活蹦乱跳，小屋里就没什么地方是他没去过的。
包括底下的地窖，尔尔都非要进去看，看到那些玻璃罐里泡着的某些动物肢体，以及一些他自己收藏的标本，他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异常兴奋…
尔尔是一只很闹腾的小幼龙，他看着莫里森布置陷阱卡，他也会有模有样的跟着学习，模仿能力非常出众，后面他已经能够分辨哪些野兽害怕明火。
那种他知道怕火的兽，他就会一边吐火一边把他们赶得到处跑，遇到不怕火的，他自己搞不定的也会非常果断的嘤嘤叫莫里森出面帮他。
在莫里森拿猎具解决掉以后，会非常嘚瑟的在人家的尸体旁边转着圈圈，完全就是一个情绪极为外露的小孩。
到后面慢慢的，尔尔一天可以吃下大半只…
他成长的速度比起深渊的其他正常幼龙来说，有点过于快了，可惜莫里森以前没接触过幼龙崽，他甚至都还以为这样的成长速度是正常的。
而卓尔……高兴也不高兴。
高兴在他终于慢慢在长大了，不高兴在意他的身上的鳞片好像没有一点点要变红或者变色的可能性，一天天看着颜色没有任何的改变。
难道他以后会是一只粉色巨龙吗？？？
想想就皱眉……
【26】
而莫里森同样也高兴，也不高兴。
高兴的是尔尔的成长速度，他成长迅速他为它高兴，以及无论什么时候尔尔都非常亲近他，被这样依赖也让莫里森格外放松…
这是他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原本一直需要靠酒精才能麻痹自己，可是和尔尔待在一起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那些糟糕的人和事。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担忧，他担心起尔尔这样的亲人，这样的单纯，以后可怎么办啊。人类过于狡猾，最会两面三刀，尔尔太信任他们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尔尔永远都不接触人类还好，可是这很明显是不可能。尔尔非常具有探险精神，一开始他还会被张牙舞爪的食人花吓到，但很快又开始扑上去撕咬。
他真的很勇敢，张扬又肆意，一往无前的那种。带着蓬勃旺盛的朝气，那恰恰正是曾经的莫里森拥有过，而现在早就已经失去的东西。
尔尔不是一个会安分的待在红崖谷的龙，他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并且尔尔也应该属于更加广阔的天空。
曾经待在里面还有点大的小兜兜，现在尔尔在里面已经有点挤了，原来还能在莫里森的肩膀上睡觉，后面也睡不下了。
虽然四十多厘米对于身高接近两米的莫里森来说依旧是一个小家伙。这个小家伙天天嚷嚷着要出去要出去。
莫里森猜如果他不是因为不认识路的话应该早就已经出去了。心情是什么样，具体还有些说不上来，他过去能够什么都不带只身去那么多地方，现在却非常担心尔尔。他现在还那么小，万一被欺负怎么办。
尔尔那么的亲人，万一被人类花言巧语骗了怎么办。要知道，无论是龙血还是龙骨龙鳞，尔尔身上随便一点点东西都可以在黑市上卖出极高的价格。
于是莫里森打算和尔尔好好谈谈。
经过这么半个多月的相处，他当然能够察觉尔尔的智力不低的，哪怕它的确刚破壳没多久，但尔尔是能够听懂他在说什么的，并且做出相应回应。
甚至还要更加早一点，在尔尔还在蛋壳里的时候，它就能够对外界的声音做出反应，这可比其他巨龙智商高多了。
“尔尔…我想跟你说件事…”
卓尔这边还在摆弄着莫里森的那些收藏，看到主角面容如此严肃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慌张起来。
——[完了完了，是不是偷他能量被发现了…]
第29章 恶龙与骑士4
【26】
卓尔为此想了许多说辞,但最后一个都没用上。
莫里森不是怀疑他什么，他也没有阻止他想要去外面世界看看的想法。他郑重告诫他，让他以后绝对不可以这么亲人。
和他说了许多…大概就是其他人类是很坏的,让他一定要有戒备心。这莫名让卓尔想起之前小升初第一次住校，他爹在前一天晚上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要和同学好好相处…
“恩恩…恩恩…恩恩…”
而他之所以突然说这些话题,也是因为卓尔一直在他面前说他想去哪里哪里之类的话。这是当然的,一直待山里，任务要怎么完成呀…
虽然现在任务的进度为0,毕竟就他这个小身板也不太可能去做什么抢公主的剧情，至于摧毁城镇更加遥不可及,起码也得等他恢复…
所以其实和任务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纯粹就是卓尔自己非常想去看看这个独特的世界看看。他知道莫里森曾经横穿西亚斯大陆,所以，他也想走一遍。
卓尔在一个地方是待不住的，哪怕一开始还会很新奇,后面慢慢的也就腻了,他需要更多的新鲜感。
“恩恩知道了知道了，废话真多啊…”
卓尔敷衍着应答着。
而这无比敷衍的回答在莫里森耳朵里又成另一种意思,粉色的小幼龙不住眨巴着眼睛,小爪爪扒在他的手掌上,又凑得很近的拿湿漉漉的鼻子贴贴他的指关节。
——嗯嗯嗯,听你的，都听你的。
在和尔尔谈话前,莫里森沉思一整个夜晚,尔尔要离开，这当然是一件好事，那他为什么一开始会觉得不是很高兴呢？
那种心里闷闷的感觉只是因为莫里森想到尔尔以后不可能一直窝在他胸口睡觉而已。那是一种哪怕用酒精也无法填满的一种空洞。
就仿佛如果不曾遇见尔尔,也许就不会知道原来他可以不用靠买醉来麻痹自己。和尔尔待在一起时，他竟久违的忘记了那些曾经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居然可以不用靠酒精入眠，仅仅感受到胸口的重量以及尔尔略冰凉的体温，他竟然也能一夜好梦。
尔尔治愈了他，莫里森自己这个学了那么多年药剂的药剂师都没办法治愈他自己，可是完全不通药剂的尔尔做到了。
他希望尔尔能够留在他身边…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吧。
【27】
卓尔不知道莫里森心里的那些消化，他自己本身就是属于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他很自然的反驳了莫里森所有的担忧。
主角一个劲告诉他应该要避开哪里哪里。他那么苦口婆心，把各地不同风貌或者当地忌讳一一给他说。因为自己曾经在哪摔过坑，于是也不想让卓尔在同样地方摔倒。
但是那些注意事项都是卓尔不感兴趣的，他听着都觉得犯困，他的尾巴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受伤的痕迹，原本还有那么一点浅淡的痕迹后面也被莫里森抹了一些去除疤痕的药。
他打了一个哈欠，晃悠了下尾巴。
“这不是还有你嘛…你知道就行了嘛…”
主角一下愣住了，又反问了一个问题。
这说的是什么话，他肯定要跟自己一起啊。
“…我擦，难道你还不愿意？？？！”
莫里森当然不会不愿意，说实话他特别愿意。
“那不就得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卓尔说着从莫里森腿间往屋外头跑，他日常精力旺盛得有些过头了，怎么都是坐不住的。
之前莫里森教他捕猎他一次都没成功的原因就是他根本没办法凝神静心的等着猎物出现。
身后的莫里森看着尔尔在外头追蝴蝶。
红崖谷的蝴蝶个头比外头的要大一些，翅膀上的纹路极为漂亮，同时粉末也带有一定的微量毒素，大概就是沾到会觉得痒痒的。
“…嘤嘤…”
片刻后，粉色小幼龙又回来了，看上去有些不太舒服，爪爪略微有点红肿，可怜巴巴的伸到他面前。
——好难受呀…
莫里森轻轻叹了口气，“嗯，我知道了。”
“…………”
【28】
卓尔有一个坏毛病，或者他有很多很多毛病。
他过去的人生过的太顺遂，作为家里的独生子，家庭幸福，也没经历过什么多大的折磨，没出过社会？
这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太大的毛病，但也的确养成了他极为乐观的心态，凡事总习惯性往好的地方想，几乎很少去思考假如这条路行不通的话，备用方案是什么？
他一开始想跟着莫里森，后面又想离开红崖谷，可是他从没想过假如当时莫里森不带着他，假如莫里森并不想和他一起的话，他要怎么办…
也压根没考虑过他现在就只是会吐一点点勉强能拿来烧烤的火，出去以后怎么保护自己。他是个路痴，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在异世的大陆上他该怎么办…
哪怕之前还因为过度自信被大鸟啄，光在莫里森的眼皮子底下他都差点走丢了几次，又被各种奇怪的小兽追…一次次自学最基本的龙炎，十次成功不了一次。
换成其他人估计早就垂头丧气怀疑自我了，
但是卓尔不会，他会一次次的尝试，自己给自己加油鼓气，我觉得下次肯定就能成功的！这次没发挥好，下次肯定能成！
然后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又哒哒哒的跑去找莫里森。主角像个老父亲一样，一边叹气一边把闹腾的小幼龙拎回去洗澡。
他不止一次让他不要那么急躁，要有耐心一点，但是卓尔永远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他永远长不了记性…
用卓尔妈妈的话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也可以说是欠收拾或者欠教育。
当然，往好了想也可以说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为什么我要藏起来？！”
卓尔特别不高兴，已经比之前长出一截的尾巴不住拍打着地面的木板，明确表达着他的不高兴。
尔尔当然要藏起来，虽然莫里森并不是畏惧什么，虽然西亚斯大陆的确并不怎么安全，虽然他会那么一点自保手段，但这和他想低调并不冲突。
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尽可能的趋利避害，掩藏自己应该是一种本能。
但尔尔还不知道这些，他还处于一个异常天真的阶段，他单纯的觉得藏起来是懦弱的行为，觉得有谁找上门打回去就好了，却没考虑实际可不会那么美好
“尔尔，你的想法也很正确。”
莫里森和卓尔相处一段时间，已经掌握如何能够正确顺他的毛，首先要肯定他的想法。
“但是………”
【29】
莫里森并不是要尔尔一直躲着，他只是希望尔尔在人类聚集生活的城镇里，能够安安静静的在他的背包里待着或者藏在他的巨大斗篷下。
深渊巨龙喜欢闪亮亮的宝藏，据说它们巢穴里都堆满了稀世珍宝，随便得到一件一辈子都花不完。
虽然文化里巨龙是邪恶的象征，但与此同时也代表着力量，所以尔尔比想象得要值钱得多，身上的血.鳞片.骨头随意一样也是在黑市哄抢的存在。
传闻龙血有十多种奇效，其中最出名的是用它沐浴可以获得永生的寿命…
永生是多么巨大的诱惑啊…
为了利益铤而走险不是多么稀奇的事。
偏偏卓尔又不肯选那种偏僻，远离人烟的路线，他非常喜欢热闹，所以选的都是一些往人堆里挤的地方，他还想去首都看看，想去最负盛名的铸剑都。
这样招摇过市的后果可想而知。
莫里森清了清嗓音，他没教育过小孩，此刻却着着实实有了一丝丝无奈。
“尔尔…你答应过我要听话的。”
“也不会一直让你藏着的，只是在人多的时候你稍微安静一点，可以吗？”
“等你什么时候会化形了就好了呀…”
龙好像是可以化形的，但大部分巨龙非常喜欢自己原本形态，不屑于化成人类形态。
莫里森是看着尔尔一点点从只会吐出小火苗，到后面已经能够造成一定伤害了。
身上的鳞片也是他看着逐渐硬化的，中途还掉了一片，被他仔细的收了起来。
翅膀也比之前有力许多，从只会扑腾到慢慢可以自己飞起来，从摇摇晃晃的飞不太稳，还要莫里森在下面拖着，到可以自己稳稳的飞…
他见过尔尔许多样子，但还没见过它化形…
“………”
卓尔自己难道不想吗！！
他看着那个缓慢的进度条，比谁都着急。
距离解锁化形还要好大一截呢。怎么会呢，他明明每天逮到机会就和主角贴贴的，但是进度条一直进展的非常缓慢。
就连系统都说不太可能，不过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存在有许多bug，会出点差错也是正常的，阈值提高也不是没可能的…
卓尔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一声也不敢吭。
“尔尔？”
主角略带无奈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粉色的幼龙崽崽看着有些不大高兴，索性他也没有任性到这个步骤，良久恹恹的从鼻腔中应出一声嘤。
——哦。
当天晚上因为心情不好，吃的也比平时少些。
【30】
虽然出发前心情不好，但卓尔的负面情绪一向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短暂的颓了两天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特别在离开红崖谷的前夜，
他到了平时该睡觉的时间都还是不困。
壁炉里燃烧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小木屋的单人床上，一个成年人类和一个幼年期龙崽正在对视。
因为环境光的影响，卓尔的瞳色比白天的时候看起来要深一点，他的爪爪已经比之前有力多了，偶尔他不知轻重也会把莫里森抓伤，不过这点小伤对于后者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尔尔，怎么不睡呀…”
“嘤……”
莫里森抬手轻轻的抚摸正睡在他身上的尔尔。
“我白天的时候告诉你了呀。先到格里菲小镇…那里有很著名的大片花海…你喜欢吗？”
格里菲已经算是是距离红崖谷最近的一个繁华都城，不过也算不上多么近。在靠近红崖谷一点的还有几个不知名村落。
因为有传言这里有巨龙出没以后，没多久基本上居民都搬离了，加上那些村落也没什么值得提的，所以莫里森直接忽略不计。
“…先好好睡觉好吗？嗯？”
卓尔没听太全，一心想着见到其他人类了。到异世大半个月，除了那些长相奇怪的野兽，各种带毒的花花草草外，高大得不正常的树木等等。
他就只见过莫里森一个人类，最开始听起来有点别扭的异世语言在听习惯以后，也觉得还不错。使用频率比较高的几个单词，他已经完全记住了。
“嘤嘤……”
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高兴得根本睡不着，虽然到了略微繁华的地方就要偷偷藏在莫里森衣服里，但是…这都是小事，并不能阻碍他满怀期待…
【31】
……期待啊期待…
……
……期待个屁。
花了一天的时间离开红崖谷，后面的两天他还是没见过别的人。出了红崖谷以外，四处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难怪…之前他见到主角穿着严严实实的兜帽加斗篷，还想着他这样不热吗…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段路！
在这样的环境下，当然要穿这样遮住所有皮肤的宽大斗篷，这样才能免让皮肤受到沙砾的洗礼。
刚开始卓尔还能高兴的在前面飞着，后面也飞不动了，恹恹的缩在莫里森的怀里，他衣服里还凉快一点。
至于为什么不可能直接用空间魔法出去这个问题，卓尔也问过，莫里森也耐心回答了他的问题。
沙漠里都是流沙，而布置空间魔法最忌的就是不确定坐标…反正就是不行。而这片沙漠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隔离带，这才是红崖谷一直僻静不被打扰的根本原因…
不过这都和卓尔没什么关系，晚上的时候他缩在莫里森怀里睡觉，第二天醒来总会发现外头的地标又变了。很正常，这里是流沙…
他原本的期待被消磨得一干二净，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异世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人类，约摸又过去了两天…他们终于离开了沙漠。
在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类建筑的时候，趴在主角肩头的卓尔主动提出，“我要不要…藏一下…”
说着就打算往莫里森衣服里钻。
“不用。”莫里森的目光遥遥看了一眼远处，“那已经没有人类居住了。”说着他拿出水壶，“要喝水吗，尔尔。”
卓尔嘤了一声，是有点渴了。
莫里森闻言便自觉把水从瓶里倒在宽口的小盖子里，这样也更加方便尔尔喝水。说起来，卓尔一开始根本不会拿拿舌头舔水喝，都是后面慢慢学会的。
“好了吗，尔尔？”
“嘤……”
既然都说了是空旷的村落，不用躲藏起来，那么卓尔也没了顾虑，正打量着这个偏僻的地方。
几处低矮的房屋坐落在一起便成了一个简易的村落，看着粗犷的手法，可真………原始啊。
“啧啧啧……”
建筑风格倒是非常独特，可能因为离沙漠不远的关系，大部分房屋居然用一种特质石头搭建，而石块和石块之间的缝隙用一些黄泥充作填充物。
说实话，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是房子。
石头上画着繁复的花纹，大概是一些祝福语之类的。卓尔对那些话看不懂，他都是当做花纹欣赏的。
而更加高兴的并不是终于看到村落，而是这里没有了风沙，卓尔也终于可以在半空中飞着，虽然飞不了一会儿就要停下来休息休息。
以前卓尔就经常做梦梦到自己能够飞，大人都说那是因为他在长高。后面到了异世，刚破壳的时候也试着飞。
不过那时候他的龙翼特别小没多大用，速腾两下都累。卓尔不是那种随便就放弃的人，光是学习怎么飞起来这个动作就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
“你快一点呀！！！怎么这么磨叽啊！！”
心急的卓尔飞在前面，这个地方的建筑风格是他过去没见过的，看了几天黄沙以后，好不容易重新看到青山绿水，他还是有点雀跃的。
哪怕这里异常安静，但他还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挨个挨个在窗口趴着往里看…
就这样，他遇到了在这个异世的第二个人类。
“！！！！！”
不是说已经是个空村了吗！
【32】
莫里森听到尔尔的声音以后，快步走过去，映入眼帘的则是尔尔围着一个年迈的老婆婆转着圈圈的飞。
“尔尔，过来。”
而卓尔一个劲的招呼着莫里森。
“你呆在那里做什么！！！快来帮人家啊！”
卓尔急得转着圈圈的飞，是他刚才没注意，有些横冲直撞，所以才在转弯的时候吓到了老人家，他心里还有些愧疚。
因为这个老婆婆的年纪看起来和他外婆差不多大，卓尔的外婆对他可好了，以前每次去老家的时候，外婆总是偷偷摸摸给卓尔塞很多零花钱。
而且还会在他老妈要揍他的时候出来拦着，所以卓尔每次放暑假的时候都特别喜欢去外婆那里。
不过也不单单因为这个，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从小被教育要尊老爱幼的卓尔对老人也是非常有礼貌的。
再者说本来就是他自己没注意把那个婆婆吓到了，她手里的簸箕一样的篮子才会掉到地上，里面那些切成片的铃薯才会洒落一地。
莫里森就在几步外看着尔尔从空中停到地面。拿爪子笨拙的帮他捡着晒干的一片片的干铃薯，他的爪子其实是不太方便做这样的事，几次都没夹起来。
看着它那么笨拙的动作。真的很想…笑。
莫里森几步走上前，也跟着蹲下来帮忙，一边帮忙拾捡，一边打量着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心里的老人。
他半个月前途经这里的时候，明明记得是没有一丝丝人烟的，所以她的出现有些……
从老妇人的衣着能够看出家境不是特别好，在捡东西的时候一直捂着腿，大概是腿脚不好，手一直在地上摸索，恐怕眼睛也不是特别好。
也难怪，其他人都搬走了，她却还没走…
看上去非常合情合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又说不太清楚哪里不对…
莫里森不动声色的拉近了尔尔和自己的距离，他这样的动作还惹得卓尔有些不太高兴，他正在做好人好事呢…
“你tm扒拉我干嘛！！！”
【32】
“……谢谢啊…”
那个老人慢吞吞的和他们道谢。
尔尔看着可高兴了，尾巴轻轻摇晃着，甚至打算靠近一点去蹭蹭那个老妇人，被莫里森轻轻拉住制止。
而那个从始至终一直低垂脑袋的老妇人缓慢抬头，很明显看清她浑浊而黯淡无光的眼瞳，干枯如树皮一样的皮肤。
虽然看起来眼睛像是看不到一样，却还是根据声音“看着”卓尔的方向，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是……”
尔尔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莫里森却悄然的开始提防，特别是不让尔尔离开自己半步。
卓尔明显也感觉了莫里森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作，他正打算抨击一下主角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时候，那边老妇人继续说出来后文。
“………这是…你的龙吗？”
短短几个字让本该温馨的气氛瞬间凝固。
莫里森反应十分迅速，或者说其实一直都准备着，在蹲下表面帮老人捡铃薯片，实际上他更多的动作是把专心致志捡铃薯干的尔尔往自己顺手的方向挪了挪。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也才是他在原地楞了几秒的原因，如果不是尔尔催促，他根本不想靠近“她”。
本来就一直提防着，所以才能在对方有动作的瞬间抱着尔尔和那个老妇人瞬间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反应快到卓尔都没反应过来，他居然就已经和之前那个老妇人拉开了约十多米的距离。再一抬头，看到主角的脸色冰凉得如同沁上了一层寒霜，唇角紧紧抿着。
他生气了，这还是卓尔第一次看到莫里森生气。
莫里森手下轻轻的摩挲着卓尔的龙翼，和他面上冰冷脸色不同的是语气的轻柔，他一面紧紧盯着对面的细微动作，一面又尽量安抚着趴在他手臂上幼龙。
“尔尔，别怕。”
【33】
发生得太快，卓尔那时候的感觉只有懵逼，完全还没有害怕的情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一秒还温馨的画风后一秒又突变。
刚才步履蹒跚特别需要帮助的老人现在…
卓尔目光又挪到对面的老人，对方停滞在半空中的指尖正莹莹的淡紫色光芒，很明显，这是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
莫里森之前和他讲的那些他还是记住了一点的，比如这个世界上有巫术，也有巫师，女巫之类的。
他们最大的特点是会操控一些爬行动物…如果想要操控人类的话就需要把虫子塞进对方体内…而他们也需要付出代价，用自己的鲜血豢养那些虫…
所以大概是巫术，他遇到了邪恶的女巫！
对方的脸上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笑，不知道扯动了哪里的线，原本空旷的巷子瞬间出现许多像傀儡一样的彪形大汉。
他们一个个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目光呆滞，看起来早已经没有自主意识，动作之间更是僵硬无比，像被什么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
“我擦！！！！！”
有时候眼见未必是实，卓尔突然就想到了这句话。
在那个“老人”有动作的瞬间，莫里森几乎在同时有了反应。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反正那些原本朝着他们行动的傀儡突然就不动了。
片刻后，从他们的耳朵眼睛嘴巴等等部位窸窸窣窣的爬出来好多…好多虫，都朝着莫里森的方向…
“啊啊啊啊……”
卓尔吓得都要炸毛了，一个劲往莫里森衣服里钻。
“没事的…没事的…”
莫里森一边轻声哄着，一边轻轻拨动手指，空气中看不见的细线，一个个胖乎乎的虫纷纷倒地不起。
“墨菲斯阁下，您不用这样…我根本没有恶意…”那个奇怪的老人开口，语气似叹非叹，像在可惜。
“我养这么些小可爱…也是很不容易的…”
妇人原本浑浊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晰，脸上干枯如树皮的皮肤也在顷刻间变得光滑，苍老的声线逐渐轻快。
“我们可以合作…”
卓尔：发生了什么！！！！
【34】
墨菲斯是莫里森以前的名字。
莫里森真的已经好几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所以才导致莫里森在听到的时候还恍惚了了一瞬间，毕竟这个名字代表的往事是他一直想要忘却的。
这个人……认识他！
那么很可能有备而来，又或者就是特意在这里等他，埋伏他。如果只是为了他，莫里森并不担心，他过去有些仇家不算什么，但如果是为了…为了尔尔的话…
他心里一沉，面色更加凝重。
卓尔并没注意到那个“老妇人”对莫里森的称呼，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对方从脸上揭下来薄薄的如□□的动作上。
他不想看，又有点想看。这种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他看着那个女巫揭开那张皱巴巴的脸皮后的露出另外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就之前佝偻的背也挺直了。
不是老人就算了，连性别都是假的！
卓尔的目光停留在对方的喉结上，嗯，是个男的。
在那个奇怪的巫师卸去伪装以后，露出一头柔顺的金发中长发，五官深邃立体，眼睛是那种红棕色的…看着年纪也不是很大。
讲话的口音和莫里森稍微有点像。
“………好久不见呀。”那个奇怪的青年说，“我可是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这话听着像是对莫里森说的，可是卓尔总觉得他一直在看着自己，这话又像对他说的一样。这样说逻辑上又不太可能，毕竟卓尔根本都不认识对方！
卓尔看看那个奇怪的青年，又看看脸色明显很差的莫里森，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
他其实有好多想问的话，如果疑惑可以具现化，那么卓尔的头顶一定是满头问号。
而卓尔也知道如果他出声问的话，莫里森多半会和他说，但在这个气氛下，他感觉自己不好太大声，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小声的和莫里森对话。
“喂，大兄弟，你确定你这儿没问题吧…你打得过他吗，打不过咱们就跑吧，真的，这个不丢人的，我不会看不起你的…”
而他这么多的话在莫里森眼里自然是变成了担心关心他的话，这对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过去他是他的手下败将，难不成现在还会有什么改变吗？
莫里森轻笑，“没事的。”
按理说人类除非使用特殊道具，不然应该是听不懂卓尔说话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卓尔自己心里想多了的缘故。
他总觉得那个人好像也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样，而且这种听懂和莫里森的听懂是不一样的。他好像是能够完全知道卓尔的意思，这一点，莫里森有时候就不太行。
有时候他明明是在生气，说的话都不怎么礼貌，但是在莫里森听起来好像每次都会理解成另外一个意思。
卓尔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一次两次这样他可能察觉不到，后面次数多了他自然是知道一点的。
不过想到卓尔有他和莫里森之间种族不同，有点语言障碍似乎也很正常，反正大概意思他能懂就行。
但是…那个人不一样，
他仿佛是能够清楚他的真正意思的。
在卓尔说到打不过就跑的时候，他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点轻微的笑，那是一种轻蔑，湿乎乎的视线如爬虫般在卓尔身上徘徊游移。
……真的…好恶心…
仿佛是在印证卓尔的想法，那个奇怪的男人又开口了，这次很明确就是对着卓尔说的。
他这次直接非常清晰的叫出了卓尔的名字。
“卓尔，只有我才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还有一点出乎卓尔的预料，在那人身上那层破烂的伪装下居然穿得那么花里胡哨，是很漂亮的…像某种制服一样的衣服，很像某种特定场合才能穿的衣服。
他郑重其事穿着，仿佛参加什么仪式。
别说，还挺人模狗样的。
他朝卓尔伸手，轻轻叹气，似乎在责怪，又带着隐约的宠溺。
“你真的好笨啊…卓尔…”
“你找错人了，我才是那个‘主角’。”
“来……到我这边来吧！”
第30章 恶龙与骑士5
【35】
操！！！！
卓尔在听到对方那么清晰的叫他名字时,瞬间就不淡定了，他在脑子里不停的呼叫系统。
[怎么回事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啊！他谁啊！
258的声音依旧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起伏。
[正在查询中…]
时间再往前推移一点点，在那个奇怪男人向莫里森提出合作，那时候莫里森一点点犹豫拒绝了。
当时莫里森的原话是：
“我不想,也没想去和一个曾经背叛我的家伙合作…”说到这里,莫里森顿了顿,语气沉沉的叫出了对面金发青年的名字，“布鲁尔。”
“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我了呢。”
被叫做布鲁尔的青年没有反驳莫里森的说辞。
如果不是四周还有许多软趴趴倒地不起的尸体,或许卓尔都要以为这是一出多么感人的故人重逢了。
他们大概真的是故人,但是这个重逢并不感人。
那个男人游说着莫里森，当着卓尔的面就开始详细说着要如何如何的把卓尔卖了，如何说他有渠道，届时将会获得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等等…
他把条件说的天花乱坠。
“你六，我四怎么样？”
“七也行。”
莫里森不为所动，
他继续说什么龙血可以用来做什么，在提到传闻龙血可以复活人类的时候，他笑嘻嘻的说莫里森难道不想复活他的父亲吗！
他想借此激怒莫里森，但是后者只是安安静静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看着他。似乎是在说。
——说完了吗
【36】
作为被他各种计划怎么抽筋拔骨的当事龙。
卓尔轻轻打了一个寒颤。
其实在卓尔听到莫里森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隐约好像在脑子里有那么一点印象，毕竟他之前把莫里森人生剧本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这会略微思索了一下…
想起来这个名字好像是主角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再准确一点，还是曾经背叛过主角的那个…
随着想起来他是谁以后,
关于他的剧情也逐渐浮现在卓尔的脑海里。
布鲁尔和莫里森应该是出生在同一个地方的,又是一起长大,两个人都很想当骑士长，年纪相仿又是同一批入学学院的…看起来，还有点对照组的意思。
布鲁尔的天分也不低,在他们出生的那个地方，也算小有名气，如果没有莫里森的话，那么布鲁尔绝对是第一人，可是…没有如果。
最后就如同其他文学作品里的小反派一般，布鲁尔觉得不服气，他开始黑化，他开始背刺主角，并且在前期也成功把莫里森挤下去，自己当了那个国家的骑士长。
不过好景不长，最后的结局依旧是主角胜利。
虽然剧本里对布鲁尔着墨不多，甚至很多时候卓尔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这只能说明主角莫里森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注意他。
面前的布鲁尔明显和剧本里的完全不一样，成为龙以后的卓尔比人类时候更加敏锐，哪怕隔得这样远，他也能够感觉对方毫无心跳和体温。
和地上的那些行尸走肉的尸体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具活尸。
不过…这也很正常，
任何交易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
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和那个奇怪的男人待的时间越久，卓尔越觉得胸口有种说不出的烦闷，焦虑不安，仿佛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崩坏，感觉透不过气。
而在他感觉不舒服的同时，
莫里森极为自然的用指尖轻轻按揉着卓尔额心。
卓尔一边想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做这些事情。一边又觉得他的手指尖凉凉的，按着还挺舒服，就连有些焦虑的心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37】
那个人还在和莫里森搭话。
他一次比一次开出更好的条件引诱莫里森做出决定，可莫里森始终没有任何动摇。
他们不愧是一起长大的，看得出对彼此还是挺了解的。卓尔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他从小就很会看气氛，他清晰感觉到空气中并不怎么友好的氛围…
有那么点一触即发的浓浓火药味儿。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再次被莫里森那样严词拒绝后，那个叫布鲁尔的男人终于收起了脸上刻意堆出来的虚伪笑容，“真的好可惜啊……你居然一点都不动摇…”
没了刻意为之的笑容后，布鲁尔又开始自言自语。
“你稍微动摇一下…多好…”
“墨菲斯，你知道吗，命运是多么神奇的东西啊…那时候我一直努力追赶你，我一直都以为是我自己不够努力，最后却知道我那时候不是主角，只是一个配角…”
“因为你是主角，所以你什么都有…”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我……”
“唉………为什么你不动摇一下呢…”
这个人脑子绝对有问题。
片刻前还当着他的面兴致勃勃的和莫里森商量，怎么把他卖了，怎么抽他的血扒他的皮，怎么进行利益最大化，转头自怨自艾说着自己以前多么多么的惨…
说他小时候差点被他母亲卖掉，
说人类在利益面前都会动摇的…
这话就好像他多么多么惨一样。
真踏马是个神经病！
卓尔这样想着，又贴近了一点莫里森。
莫里森大概以为卓尔在害怕，安抚似的轻轻摩挲了他的龙翼的边缘，“乖，没事的。”
卓尔倒没有多怕，毕竟主角莫里森在旁边给了他壮了许多胆，再加上他自己觉得他现在比之前要强一些了，打不过他还可以跑。
“看什么看？！居然还想抽小爷的血，傻逼！！”
【38】
不知道莫里森听到的是什么，他弯了弯唇角。
而在卓尔开口后，不远处直直看着他的目光更加明亮，布鲁尔原本闷在喉咙里的笑声逐渐清晰，仿佛是想到了多么高兴的事情，语言表情中带着极度的兴奋。
“当我以为我将不会再被眷顾的时候，我…我居然被眷顾了…你运气真好，我之前在红崖谷里里外外都翻遍都没找到……你要晚去，居然还是你先找到…”
莫里森紧紧皱眉，显然并不搭理他，认为他在胡言乱语，并且他并不想和他纠缠，想直接带着卓尔离开，布鲁尔却突然开口。
“不过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莫里森，现在和上辈子不一样了，现在我才是那个主角了…”
卓尔一下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主角。不知为何心里还稍微有点慌，而布鲁尔接下来的话也彻底印证了卓尔的心慌。
“卓尔，只有我才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他把目光看向卓尔，说出了那句让卓尔惊讶的话。
“你真的好笨啊……”
“你找错人了，我才是那个‘主角’。”
“来……到我这边来吧！”
【39】
而这时，系统的查询终于有了结果。
听完后卓尔整个龙呆滞了约五六秒左右，但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觉得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吧。
首先258说它找到了这个世界的bug。
这个bug就是——它同时存在两位主角。
——为了区别开来，可以暂时把他们两个分为原主角和现主角，原主角也就是莫里森，他的剧本是最初始版本的剧本，也就是卓尔以前在蛋壳里看到的那个。
——而还有一个现主角也就是布鲁尔。
——他重生了，并且带着上辈子的全部记忆。
——而布鲁尔能够听懂卓尔语言的原因也是因为其中一个小的隐藏剧情，这是在原本以莫里森为主角的剧本里所未涉及到的剧情。
——在莫里森的剧本里关于布鲁尔背景，就只有他的妈妈在他很小就生病死了，而他是一个命途多舛，却意外有天赋的孤儿。除了几个单薄字眼，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而很多隐藏剧情在以布鲁尔为主角的剧本里才得以揭露和补全。比如他的家庭，比如他的母亲，比如他的成长历程。
——布鲁尔之所以没有爸爸，是因为他血缘上的父亲不是人类，是深渊的一条巨龙，他有一部分龙的血脉。布鲁尔的妈妈是因为这个原因带着他到背井离乡的陌生的地方…
——一个半人半龙的杂种，当然不会被深渊的其他龙族所认同，当然也更加不会被其他人类接受…
[什么鬼！！？？还能再离谱一点吗…龙和人类居然也能孕育后代？你逗我呢。]
卓尔只感觉自己的观都要重塑了。
258顿了顿，像解释又像调侃。
[龙没有生殖隔离。]
[……………这关老子屁事啊。]
——目前探知布鲁尔重生的上个位面里也有卓尔的存在，就是不知道那个时间的卓尔口无遮拦的说了什么，导致布鲁尔似乎是知道‘主角’和‘任务’之类东西的。
——在布鲁尔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主动成了新的主角，世界意志也主动生成了新剧本，一个以布鲁尔为第一视角的新剧本。
而关于那个新剧本，卓尔还没来得及看。
不过就算不看也能带出猜到里面大概都有些什么内容。上辈子总是被之前的主角压一头，心里肯定不高兴呗，重生以后带着先知先觉的预知能力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虽然布鲁尔只是带一点点龙族的血脉，但是他心里大抵也是觉得自己比其他人类高贵的…
而卓尔能够做出这样的猜测并不是胡乱猜测的，也是因为之前布鲁尔用那种轻蔑嘲讽的口气说，只有他才配得上卓尔，卑贱的人类根本就不配和卓尔站在一起…
心里依旧认为自己是人类的卓尔稍微有些无语，他觉察到布鲁尔语气里的优越感，但同时也证明了自己之前的感知是没错的。
那个布鲁尔的确一直都在看着他…
【40】
[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卓尔在脑海里小声询问。
眼前这个略微有些混乱复杂的情况，卓尔大概有一点明白了，或者说，之前一直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在这一刻也都有了合理的说辞。
按理说卓尔每天都和莫里森贴贴，能量进度条不可能涨那么缓慢的，其中的原因只能是因为莫里森不是新主角…
包括布鲁尔之前那些胡言乱语，以及他会出现在这里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上辈子的布鲁尔不是主角，但是他大概是观摩了莫里森和卓尔会在未来的轨迹。
所以才知道卓尔会出现在红崖谷，甚至从他自己的讲述中，他重生后还去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但他去得太早，卓尔那时候还没在。
找不到后他又在提前在已知路线拦截…
如果不是布鲁尔有重生的金手指，他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因为莫里森真的很会隐匿行踪，去过哪里都会在离开前把他们留下的痕迹去除得一干一净。
卓尔一直都觉得这个行为很没必要来着。
[现在这个位面的新主角是布鲁尔…]
258简明扼要说完了情况后，在最后询问卓尔。
——[请作出决定吧，选哪一个。]
——[现主角和原主角。]
而这时候，布鲁尔也开始开口，语气势在必得，仿佛他已经认定卓尔一定会选他一样，卓尔猜测这大概是上辈子的自己说过什么，他才会有这种笃定。
他大概也把莫里森的一切归纳为他是主角。
“尔尔，你那个任务是要和主角的吧…你也不想任务失败的吧…”
布鲁尔学着莫里森的口吻，无比亲昵叫他尔尔。而对于他的呼叫，卓尔略微感到不适。
布鲁尔他在叫他名字的时候明显带着不正常的情绪，时不时溢出一两声奇奇怪怪的低吟，真的很奇怪。
【41】
所以…现主角和原主角到底选谁呢？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考虑，卓尔没有一点点犹豫，他看了看和自己相处大半个月的莫里森，他低垂眼睫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又看看对面满怀期待，就差没把兴奋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布鲁尔…
卓尔将爪爪搭在了莫里森的手上表明态度，同时微微仰着下巴。既然布鲁尔有一半龙的血脉，那么能够听懂他说话也是自然的。
“你爹选什么，也用不着你逼逼叨叨…”
布鲁尔很明显看出了他的选择，可他大概是不相信的，面上的自信一点点出现裂缝，仿佛不可置信一般，他重复了好几次，“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明明重来一次他已经是主角了，
可是卓尔还是选择了莫里森。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这次我才是主角呀…”
不知道为何！卓尔对这样没有一点点同情，
心里还稍微说不出的厌恶和烦躁，
他平时真的很少有这样的负面情绪。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他妈的，你是个啥玩意儿…你tm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卓尔噼里啪啦开口，“自己搁那儿自说自话的演什么苦情独角戏呢…搞笑死了。老子怎么选都是老子自己的事情，用得着你在这儿逼逼叨叨的？”
“傻[哔——]吧，我操！”
卓尔以前打游戏习惯出口成脏，后面被家里长辈无数次阻拦依旧没什么效果。不过卓尔自己也有一定的分寸，大多都是用来表达他激动情绪的语气助词。
他很少对谁有真正的攻击性，但是这次他是真的觉得他是个脑子里有问题的智障。他磨了磨牙，都想冲过来给他两爪子…
“怨天尤人个什么劲啊，你混得惨只能说明你自己实力不行，说明你垃圾，别tm什么都赖别人…拉不出屎怪茅坑的晦气玩意儿…”
【42】
卓尔这个态度并不礼貌，甚至有点冲。
可布鲁尔却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他越听胸口反而起伏得更加厉害，呼吸急促，面上的温度也一点点升高，仿佛……还越来越兴奋上了。
他喘着气，想往前走几步，想离卓尔近一点。
“啊！！！滚啊啊！神经病啊！！离老子远点啊！！”
而在卓尔开口的瞬间，布鲁尔前面平地凭空生出许多尖锐凸起。元素力是一个骑士最基本的技能，这也是来自莫里森的警告，警告他不许靠近。
不过这种程度并不能让布鲁尔退却，但他也还是停在了原地并未再次靠近，并不是他不想靠近，而是现在时间还没到。
平心而论，布鲁尔其实长得并不差，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欺骗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如何如何被辜负了一样。
“…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卓尔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变态。
骂他，他居然红着脸让他再多骂几句。
并且看这样子，好像卓尔再骂几句，他不仅不会觉得生气，反而…反而会兴奋得那什么一样。
卓尔一阵恶寒，往莫里森的胸膛处又贴近了一点。
见他没不再和他说话。布鲁尔有那么一点失望，目光黏糊糊落在卓尔身上，像这时候突然发现什么一样。
“不对啊…你为什么现在还是龙的形态，明明上辈子这时候你应该可以化形了呀…”
说着说着，他面上又浮现出一丝丝不正常的潮红，那个样子任谁看都能看出他此刻在想什么东西。
“当然……我还是更喜欢你这个形态…”
【43】
我操操操操！！我擦！！！
这人真他妈是个神经病啊！！
真他妈的变态啊！！！！！
用任何语言很难准确的形容卓尔当时的心理感受，如果他那个时候是人类形态的话一定能看到他的眉头皱得老高，嘴巴拉得老长。
此刻卓尔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他会对布鲁尔的目光感觉到不适了。因为对方湿乎乎的视线里面有着极为外露的…潮湿的欲.望。
这是卓尔之前完全陌生的领域，
这种东西是莫里森看他的目光里没有的，后者看向他的目光里只有平和，偶尔会带有一些怜爱，但那都是极为纯粹的，并不包含其他。
拜托，他现在连个人类形态都没有诶。
居然能够对这样的他产生…噫…好变态！！
不过…根据布鲁尔的说辞，上周目的这个时候，自己好像已经有人类形态了吗？但是现在的他却依旧还是幼龙的形态…
哦，果然还是因为这个周目出了问题啊。
“你他妈神经病，离老子远一点…”
卓尔本想再骂他几句但是看离他们几米之外的距离的俊美男人脸上那个…表情，他又立马住嘴了。
不理解，
就好像对他来说，
被卓尔骂也是一种恩赐一样。
【44】
莫里森领悟能力一向极佳，虽然布鲁尔故意用含糊其辞的语句，想制造一种那是只有卓尔能听懂的暗话，想让莫里森觉得他和卓尔才是一路人。
小心思极为隐晦，莫里森还不至于看不穿。
他很明显想要激怒莫里森，甚至在最开始说出那么诱人的条件，包括什么复活他的家人的话。无非是想让莫里森动摇，以此挑拨他和卓尔的关系。
假如当时的莫里森有一丝丝的动摇，那么他猜测布鲁尔一定准备了许多话，比如什么，‘你看他随时都会为了利益抛弃你，但是我不会’之类云云的话。
这种手段还真是低级啊，和他当初挤走莫里森用的手段差不多。不过那时候莫里森也是因为看透了贵族的那些龌龊，算是自己主动出局的。
莫里森的确不太懂那些像暗语一样的话，但是他又不是傻子，结合前后文再通过尔尔的反应，他完全可以推测出大概发生了什么。
他一而再再而的提出的这次上次，这辈子上辈子之类的话，莫里森也当然不会漏听。
布鲁尔和上次见面时差距很大，身上隐隐有一种死尸才会有的腐味，他一定做了什么交易…
当然除了这些一些，他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出阴招损招，那些暗戳戳的小手段，他已经不想提了，他也能看出布鲁尔那个狗东西在拖延时间。
怎么重生一回，怎么还是没长脑子。
莫里森在学院的时候，药剂科可是名列前茅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在他面前耍这种把戏…是不是有些过于愚蠢了。
而莫里森之所以愿意陪他演这出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突然对他生出了什么同乡情，不过只是因为他也在等待尔尔的选择罢了。
莫里森很喜欢和尔尔待在一起的感觉，这让他整个人得以放空自己，但他并不想左右尔尔的选择。
假如尔尔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假使他更愿意和所谓的“主角”待在一起，那他当然也会选择尊重他的选择。
莫里森指腹轻轻的摩挲手臂上趴着的幼脊背上的龙翼，不轻不重的摩挲着。真不敢相信小家伙长得这样快，以前还只是和他手掌差不多，能够窝在他肩膀睡觉。
现在已经和手臂差不多了…觉察到莫里森的注视，小家伙轻轻蹭了蹭莫里森，似乎在宽慰他，晶莹剔透的粉瞳澄澈到能够看清每一条纹路。
——真可爱啊。
莫里森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流，再开口时声音带着轻微颤音，这代表着他心里远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毕竟和尔尔之前相处过那么长一段时间，彼此之间最基础的默契还是有的，有时候并不需要明说，仅仅一个眼神，卓尔也有些领悟到他的意思。
看着他尾巴小弧度的摇晃，
尔尔…果然很开心呢。
【45】
一切都按照布鲁尔一开始设定局面在进行，在特定的街角露面，引导他们到他提前布下陷阱的地方，空气中无形的药粉起效稍微有点慢，但它不太会引起注意…
接下来就是拖延时间…
看着一人一龙软趴趴倒下的身影，简直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布鲁尔稍微有点怀疑，并不敢贸然靠近。
但是他又记得上辈子卓尔之前说过，说主角都是有什么主角光环的，做什么都会成功。所以…这是主角光环吗…
他小心的靠近莫里森，或者说他想靠近的是卓尔。
“你完了。”
“墨菲斯……”
而在他弯腰的瞬间，一柄锋利的剑刃直直穿过他的腹部，又狠又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确是曾经的骑士长大人一惯的作风呀。
“是吗…”
原本软趴趴倒下的莫里森睁眼，眼底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被放倒的痕迹，而旁边卓尔也立马醒来。他高兴的外在特征是很明显的，尾巴不住摇晃着。
“你他妈才完了…”
戈雅王国曾经出过很多好几任还比较有名的骑士长，但是莫里森在其中最为有名，曾经在他还在的时候，国内流传着那么一句告诫想要和骑士长切磋的新兵。
如果和莫里森对决，不要让他近身。速度快到在你认为比赛才开始的时候，但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
布鲁尔当然也知道。
知道莫里森擅长近战，知道他有一身怪力，真要肉搏，他肯定是打不过他的。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试图和他拉距离，想着把他放倒了再靠近…
而莫里森也知道不太可能让布鲁尔轻易接近，他这个人狡猾得很，无论什么时候一直都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并且看样子他现在应该也不算骑士了，大概率也不会遵守什么圣骑士守则。而众所周知，巫师身上恶心人的玩意儿可多了，防不胜防。
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
【46】
“看来重生，也没有让你长多少智商嘛。”
莫里森擦拭佩剑，难得语气有那么一点嘲讽。
对此，布鲁尔不置可否，他就好像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一样。他全部的目光都停留在卓尔身上。
他能看自己一眼就好了，哪怕一眼……
不过…神祇本来就是应该高高在上的…
而他想的这些东西，卓尔并不知道。
他甚至还以为他会有什么反击的动作呢。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布鲁尔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他艰难的双膝跪地，仿佛身上汩汩往外流血的伤口不存在一般，颤颤巍巍的将手肘也贴到地上，缓缓爬到卓尔脚下。
仰起脸，用他幽深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卓尔。
他的目光无比诚恳，表情称得上虔诚…
仿佛一个最忠诚的信徒跪倒在卓尔跟前…
他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异常惨白。
渴望着卓尔能伸手摸摸他的头，奖励他一下似的。
卓尔一时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在被莫里森抱起来时，余光处很明显看到他在亲吻自己刚才…站过的地面。
——上面有小小的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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