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生辰宴人声鼎沸,席间言笑声伴着丝竹仙乐缭绕不绝,各自招呼寒暄着,热闹得让人眼花缭乱。
陆知杭踏进相府时就已经是与云祈并肩而行,听着张雨筠热络的打招呼,不着痕迹地靠了靠云祈的肩膀,拱了拱手温声道:“初见张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久仰了。”
低沉温和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云祈颇为受用地瞥了眼两人摩挲着的肩膀,嘴角的淡笑恰到好处。
张雨筠乍一听陆知杭说话,脸上泛着红晕,再细听这话里的意思,顿时什么春意都散了个大半,尴尬道:“陆……驸马,我俩不是见过好几次,早在您与公主成亲之前,就已经……”
张雨筠在说到‘成亲之前’几个字尤其加重了力道。
“成亲之前就见过?”云祈呢喃了一句,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张雨筠,对方敌意就那么大。
陆知杭状若认真地倾听张雨筠的话,待她话音落下才低头沉思了半响,面露迟疑道:“张小姐见谅,我实在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闻言,张雨筠呆愣在场,忙不迭地补充:“驸马可还记得平望山,我在石阶上险些摔了一跤,是驸马好心伸出援手。”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回事,原来是张小姐。”陆知杭面露恍然,一拍手道。
张雨筠看着陆知杭像是想起了什么,清丽的脸上还没来得及展露笑颜,就听到了对方后面的话,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驸马当真不记得我了?”张雨筠不死心地又问,眼眶就差泛起泪花了。
自以为浪漫的相遇,结果人家压根没放心上,就连她的长相都不记得,敢情是自己的单相思。
“本就是顺手之举,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陆知杭神色清朗,温和有礼地朝张雨筠微微一笑。
他当然不是真的不记得了,但搁旁人身上,除了张雨筠姣好的容颜能让人留下印象,还真没什么可惦记的。
比起身侧雍容俊美凌厉的美人,陆知杭见到其他人说句心如止水都不为过。
他不是陆止,并不想与张雨筠有什么牵扯,奈何人家也没有坦言情意,他总不好直白地拒绝,这话说出去,脑瓜子伶俐点的都该想明白了。
“驸马向来心善,路过的猫猫狗狗都乐意救济,劳张小姐挂心了。”云祈薄淡的唇弯了弯,仗着身高优势自上而下俯视着张雨筠。
“猫猫狗狗?”张雨筠瞪圆了眼珠子,差点因为云祈拿她和这些畜生放在一起而气得维持不住仪态。
“是啊,不知是哪来的野猫,每次闻着鱼腥味就来公主府,仗着驸马乐善好施,想要讨要点什么,贪得无厌实在惹人烦,不过本宫虽没有这等好心肠,驸马喜欢,本宫自也是乐意的。”云祈轻声开口,勾唇一笑。
张雨筠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云祈这是把自己的心思猜得透透的,还借话讽刺,气血上涌,哽在喉咙里发作也不是。
不该是这样的!
要是他爹早点向陆家议亲,皇帝哪里会把这没人要的公主赐婚给陆知杭。
越想,张雨筠就越委屈,明明他们早就相遇,是天生的一对,他们张家同样可以助陆知杭在官途上亨通,皇帝偏偏失心疯了,怕自己皇女嫁不出去,乱点鸳鸯谱。
陆知杭听着云祈夹枪带炮的话,突然就明白,原来他媳妇平日里对自己还是很客气的,瞧把人小姑娘都快气哭了。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是云祈难得宣示主权的行为,还是让陆知杭愉悦了,脸上礼貌疏离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真切。
察觉到陆知杭的视线流连在自己身上,云祈微微一怔,后知后觉他刚刚欺负小姑娘的行为尽收对方眼底,连忙抬眸看去,入眼的是一片缱绻的情意。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云祈措不及防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连带着四周的喧嚣都在刹那间寂静下来,直到一声吆喝打破了旖旎的氛围。
“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
“太子怎会来赴张丞相千金的生辰宴……这一月来丞相在朝堂上有意针对太子党的行为,明眼人不都看得出。”
“太子这可不光光赴宴,身后还抬了一整箱子的贺礼。”
“这是哪一出,难不成明面上的不合是假的?”
周围猜忌的讨论声四起,最后都化为了一句‘参见太子殿下’。
张雨筠满头黑线的看着面前的一对璧人你侬我侬,又听闻太子屈尊来了丞相府,看着他春风得意地大摇大摆穿过人群,朝她走来,心情就更糟糕了。
张景焕再不喜太子,大庭广众之下面子还是要给的,当下就行了一礼:“微臣参见太子。”
“张丞相起身,无需多礼,本宫乃是替雨筠贺生辰来了,万不敢抢了寿星的风头。”云磐背过手,停着浑圆鼓囊的肚子满不在乎道。
“……”好丑。
颜控张雨筠顿感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污染,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慌忙侧过脸看向陆知杭,见对方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放在云祈身上,温柔而专注,一时又酸涩又艳羡。
张景焕脸上维持着假笑,退到张夫人身侧,低声咬牙道:“你干的好事?”
“我这不是为了雨筠寻个好归处?”张夫人瞪了他一眼,冷冷道。
当年她陷害张楚裳娘亲的事情早就真相大白,现在张景焕是越来越不待见自己,反倒宠起了庶女来,甚至想休了她,张夫人料想自己再退让下去,这个家焉知还容不容得下她。
她年前才和皇后说好了日后把嫡女嫁过去享福,不到半年,她这枕边人就开始对太子下手了。
不早早给女儿寻个依靠,还指望他这当爹的上心?与其盼着四皇子这毛头小子,还不如与皇后化干戈为玉帛,以后还能当个皇亲国戚。
张景焕被张夫人这话气得是七窍生烟,早知当初,他就该把这毒妇休了,而不是念在其父提携之恩,还有嫡子嫡女求情生了恻隐之心。
在丞相夫妇暗地里较劲时,万众瞩目的太子云磐自以为风度翩翩地走到了张雨筠面前,殊不知身边有了陆知杭对比,愈发惨不忍睹起来。
“这些都是本宫替你挑的贺礼,要是不喜欢,改明再让人送些过来。”云磐年近三十,大腹便便的模样还状若情深款款地向张雨筠说话。
“……不劳烦太子费心,雨筠受之不起。”张雨筠嘴角抽了抽,要不是理智告诉她眼前人的身份,她真的会一个撩阴腿就招呼上去。
“一点俗物,如何消受不起,无需与本宫客气。”云磐咧了咧嘴,大方道,半点没看出来张雨筠的抗拒。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四周寂静无声,正纳闷着想让大家敞开了说话,余光正正好瞥见了云祈,细看竟发现自己居然比‘皇妹’还矮了一些,笑容收敛了不少。
“哟,皇妹也来赴这生辰宴?看不出来你与张丞相家还有些交情。”云磐捏紧拳头,阴阳怪气道。
他好端端的被关一个月的紧闭,连带着母后都受牵连,可不都是拜云祈所赐,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云磐还没去找云祈的麻烦,自个就送上门来了。
“皇兄,别来无恙,这不是张小姐盛情相邀,难以推辞。”云祈低下头俯视云磐,薄唇微掀,气定神闲道。
云磐阴狠的双眼目睹云祈低头的动作,火气噌得一下就汹涌了起来。
他压抑着怒火,眼珠子转悠一圈后,状若玩笑道:“是吗?一个月不见,皇妹身量倒是愈发高挑了,竟胜过寻常男子几分,皇兄见了都不得不夸一句魁梧奇伟。”
在云磐看来,不似晏国女子的娇小身姿就是云祈的痛处,在被云祈无疑刺痛了一下身高后,怀揣着满满的恶意主动提起。
“多谢皇兄夸赞。”云祈扬了扬眉梢,坦坦荡荡地收下了对方的夸赞。
虽知云磐是故意用来诋毁他的,奈何云祈又非女儿身,夸他身量高挑胜过晏国男子,他自然乐意至极。
“这不是有感而发?”云磐看到他就来火,更何况身边还有个陆知杭作对比,显得他肥头大耳的,就更不爽了。
在他看来,皇妹看着云淡风轻,好似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背地里指不定因为身量泫然欲泣了,搁哪个女儿家身上会不在意?
两人势同水火,只需旁人再添油加醋就能让云磐吵起来。
张雨筠不想与太子成亲,何况今天是自己的生辰,再怎么不喜欢云祈都只能出声解围。
只是她涂抹了胭脂的红唇还未启,呵斥完张夫人的张景焕率先开口了:“太子殿下,您能来赴宴已是莫大荣幸,这大礼还是免了。”
“丞相这是何意,看不上本宫送的贺礼?”云磐的注意力果然从云祈身上转移,见他端着虚伪的客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可不是让张家蹬鼻子上脸的,而是本着以和为贵,大事化了。
“臣不敢,只是近来陛下不喜朝中大臣铺张浪费,小女的生辰也是办得节俭,太子殿下方才思过完,就在众目睽睽下送如此大礼,传到陛下耳朵里……”张景焕拱了拱手,意有所指道。
不论是为了四皇子还是他的恩师符元明,张景焕都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收下太子的贺礼,这般贵重的礼物,保不齐旁人怎么想。
听着张景焕的话,云磐脸上一僵。
这廉洁清正之风可不就是张景焕吹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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