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见到云祈还是在皇后宫中,彼时两人座次不近,张楚裳还没仔细打量过这位公主殿下的样貌。
如今近在咫尺,匆匆看过一眼后,哪怕明知是情敌,张楚裳还是无法抑制地泛起了一丝惊艳感。
怪不得她的大侠会因为这人为情所伤,就是便宜了陆止那混账,靠着一张花容月貌诓骗无知少女。
张楚裳思绪繁乱,更是动了劝服公主殿下休了陆知杭的心思,但这个念头刚起,又被她掐灭了。
一来殿下怎可能轻信她一人之词,搞不好还得罪人。
二来,云祈休了驸马,她的大侠又燃起希望怎么办。
“张小姐有话请讲。”云祈审视了一番眼前的妙龄少女,淡淡道。
生得倒是出挑,一双杏眼顾盼生辉,身姿绰约,两弯柳叶眉如罩轻纱,柔美清丽的外表下却能不卑不亢,奈何云祈对美色无甚兴趣,这秀美姣好的容颜全都视若无睹。
张楚裳仰着头望向云祈,心下稍稍有些讶异,她在女子中的身量不说高挑,但也不差,与公主殿下站近了竟堪堪到对方的耳垂。
她抛开莫名发散的思绪,斟酌好用词后方才轻启朱唇:“殿下可还记得两年前与臣女在凤濮城的相遇?”
“……张小姐还是敞开着讲正事为好。”云祈眉心一跳,薄淡的唇角勾勒出细微的弧度,“驸马还等着,怕是不能与你讲太多题外话。”
两年前在凤濮城……岂不是与陆知杭有关。
他倒还不知他们三人原来在两年前就有过会面,司荷给他的情报上可没提及过。
“望殿下恕罪……臣女只是想向殿下打听,当时与您同乘在马车内的公子。”张楚裳长叹了口气,躬身行了一礼歉疚道。
“同乘的……公子?”云祈抿了抿嘴角,长袖抵着下巴在凉亭上的陆知杭顿了顿,又收回视线看向张楚裳,眼底划过一抹不解。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怎么看都应该是陆知杭才对,两人还曾有过婚约,怎么这张家小姐问出的话还这么匪夷所思。
按照解忧的药效来看,张楚裳提及的人不是陆知杭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云祈略加思索了片刻,也没能在记忆中找到似曾相识的画面。
“殿下……臣女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那位公子曾救过臣女的命,就是想报答救命之恩。”张楚裳等了半响没等到回答,心底不由有些焦急起来。
在她的认知里,云祈与自己的心上人情投意合,哪怕有一方成了亲,莫名来个样貌不俗的女子打听,也会起疑心不愿坦白。
“当时遇见的是本宫、你,还有那位公子三人?”云祈低头俯视张楚裳,嗓音冷淡,“可否细细道来。”
“殿下兴许是不记得了,当时是在闹市中遇见,公子身上好像还受了不轻的伤。”张楚裳连连点头,就盼着云祈赶紧想起来,好试着打探对方的住处,紧张道,“臣女不小心拦在了马车前,您当时急着送公子就诊,曾呵斥过一声……还是公子解的围。”
若是有得选择,张楚裳当然不想说得这般详细,尤其是被公主殿下呵斥过,可惜云祈像是对这种小事不怎么放在心上般,她也就只好挑有记忆点的事情来说了。
“……”云祈听着张楚裳绘声绘色的描述,沉默着没有说话,淡漠的凤眼盯着眼前枝叶青翠的柳树,有些出神。
碧空如洗,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绿茵中肆意驰骋,神俊的红鬃马与破旧马车相撞的画面一闪而逝,快得他抓不住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片段来去无踪,云祈想不起来具体的情况,可那种心痛得几欲窒息的痛苦,却残留在了心尖,令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哪怕忘却了记忆仍盛满了胸腔,叫他难以逃离其影响,直白地感受到曾经爱恋着陆知杭时,沉重而炽烈的情意。
掩埋在深处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随着细碎片段的出现,隐隐有破土的痕迹,可云祈却有些找不到门路,无措地皱了皱眉头。
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六角高耸的凉亭,陆知杭侧过头来倚靠在朱红色的木桩子上,视线若有似无地瞥向柳树旁站定的两人。
“在说些什么呢?”陆知杭神色略显凝重,暗自嘀咕了一声。
他记得从自己穿越以后,除了在凤濮城和皇宫外,男、女主应该没有见过面才是,张楚裳无端找云祈会说什么要紧事?
莫不是背地里编排自己?
这个念头方起,陆知杭就直接摇头排除了,女主应该不至于做这么没脑子的事,但除此之外他又摸不清张楚裳到底是何意,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陆知杭心事沉浮,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云祈那边,时刻提防着剧情突然就回到了正轨上,虽说现在离原著早就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但……谁让媳妇现在记忆全无,还一心只想着夺嫡,原著剧情中的男、女主会走到一起,最初的因素就是张楚裳在斗倒了嫡母后重获丞相偏爱,为了拉拢张丞相,云祈才会蓄意接近。
陆知杭想得有些深,以至于没发现张雨筠提着小裙摆一晃一晃地朝他跑来,脸上尽是苦尽甘来的欣喜。
“陆……呸,驸马!”张雨筠好不容易摆脱了矮矮胖胖的太子,赶忙就寻起了心上人的踪迹来了,该说不说,他们还是有些缘分的,张雨筠一抬头就看见了古亭上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
娇憨甜腻的声音让陆知杭从思索中惊醒,他移开视线一看是张雨筠,立刻收敛住情绪,温和有礼地抿起一丝淡笑:“张小姐怎地在这?”
“我……我特地来寻你的。”张雨筠脸色腾得一下就涨红了,水润的眸子胡乱在四周的青草地乱瞥,就是不好意思直视陆知杭,
除了平望山那一次,这还是他们时隔两个月来头一次独处一地,还离得这般近,怎叫她不羞怯。
“寻我作甚。”陆知杭目睹她这副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有些无奈,他就差把已婚两个字贴脸上了。
“可是打扰驸马了?”张雨筠揪了揪衣袖,双眸不复之前的水润明亮,逐渐变得黯然,“雨筠只是心情有些低落,想找个人说说心事。”
陆知杭听到张雨筠怅然若失的语气,目光勉强从不远处的云祈身上拉回,墨色的瞳孔定定打量了她一眼,低头沉思起来。
张雨筠的烦心事,八成与太子有关,云磐为了与张丞相化干戈为玉帛,加之张夫人急着给她们孤儿寡母找个靠山,这事哪怕有张景焕从中阻挠,都止不住张夫人和太子活络的心思。
看着仓皇无措的张雨筠,若是此事能成,必然是绝佳的一个棋子。
陆知杭眸色暗了暗,放缓了嗓音道:“可是因为太子?”
“驸马怎知……”张雨筠微愣,咬了咬下唇,显然觉得这事难以启齿,可亲娘的意思,她再怎么推脱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心仪之人早已另娶他人。
陆知杭余光观察了一会,见四周没闲散人才轻声道:“天底下除了皇帝,太子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之大又岂是我等能想象,他想要什么旁人哪里阻挠得了,张小姐若是不想与太子成亲的话,唯有一个法子可行。”
“什么……法子?”张雨筠心中一紧,赶忙追问。
她如今不过是个刚刚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就这么嫁给一个肥头大耳的丑男人,还不如死了算了,陆知杭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在大漠干枯濒死的人发现了水源,怎能不让她激动。
陆知杭温和的眸子注视着她按捺不住的兴奋,嘴角轻轻漾开淡淡的笑,嗓音隐隐透着一股引诱:“唯有圣上废太子……张小姐才可能不委身于太子殿下。”
那低沉喑哑的声音盘旋在张雨筠耳中,她念叨了几句,脸色顿时暗淡下来,大失所望道:“这话说出来大逆不道,可我一个后院中的闺阁小姐,哪里有那本事。”
“能坐到这等地位的,手脚多少不干净,一切全凭张小姐的本事,你若是假意要嫁,可不正是最能接近太子的人选。”陆知杭不紧不慢道。
“不成、不成,我……我怎可能扳得倒太子,他哪里会将把柄送到我跟前。”张雨筠边说着话,还不忘左顾右盼,深怕他们这能诛九族的话被外人听到了。
这法子说出来荒诞不可行,但陆知杭愿意为她出主意,更是说出这种离经叛道的话,已经让张雨筠热泪盈眶了。
“左右都不成的话,那就只能等着来日喝张小姐的喜酒了。”陆知杭本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指望张雨筠能成什么事,但对方推三阻四,等着机会自己送到面前的姿态,还是让他泛起了失望。
云磐要是铁了心要娶张雨筠,甚至能厚着脸皮去求皇帝赐婚,到时候就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别这样…驸马…我、我试试?”张雨筠瞧见陆知杭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连忙挽回道。
心上人替她出主意,她嘴里全都是不成,未免有些丢面子。
再者,她才不要嫁给云磐让心上人来喝喜酒,光是想想就窒息了。
真要嫁给云磐的话,张雨筠宁愿一头栽到湖里淹死算了,反正都要死,干脆豁出去试一试,也算死得其所。
张丞相决心不站队太子,而她要么出一把力将太子拉下马,他们张家日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么就只能嫁给老男人,说不定还会被卸磨杀驴。
说来张雨筠也不算孤军奋斗,甚至还能讨张丞相欢心,父女统一战线。
这么想想突然就没那么抗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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