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云扶的面帘微微晃动了一下。他抬起头,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很慢,很慢很慢,连声音都慢得仿佛停滞:“你没死……”
疾雪看见他半掩在袖子下的手握着什么,那东西露出了一角,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是那个回旋镖。
她之前在他面前耍过一次以后就还给他了,没想到他还一直拿在手里。
“我把阎王爷揍了一顿让他放我回来了。”疾雪晃了晃拳头,可惜桂云扶没笑,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看着她。
疾雪:“…你能不能给点反应?”
桂云扶还是没说话。
身体往后,倚靠回山壁上。
疾雪发现他细瘦玉白的脖颈早已被冷汗打湿。如果胸口没有在剧烈起伏的话,这画面应该能更好看一点。
他不是不说话,是说不了话。
疾雪在他旁边蹲下:“风玄烛伤着你哪儿了?”
她虽然刚才还开了嘴玩笑,但语气自始自终都沉着。现在一看他痛得讲不出话,脸色更难看了。
“桂云扶,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伸出一只胳膊架着他的肩膀,伸手要去解他的腰带。桂云扶没反抗,估计也没力气反抗,笑出两声气音问:“……你不先摘我的面帘吗?”
她一顿:“你脸受伤了吗?”
他道:“没有。但你不是一直想看吗?现在是个好机会。”
他说这些话时语调很慢,喘息带着颤,分明这个动作会牵动伤口,会很痛,可他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桂云扶向来从容,现在也是。
“我是想看,但等你伤口止住血了再看也不迟。”
疾雪一边说一边扯掉了他的腰带。
宽松的衣袍变得松松垮垮,她将染血的外衫小心褪下来,接着又去脱里衣。
整个过程桂云扶倒很顺从,大概是因为连动一动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受着伤在这个洞窟里待了几天。
伤口比她想象得要深。血淋淋的刀口绽开在他雪白的皮肉上,从胸到腰侧再到腹,长而密,一刀跟着一刀,错综交错地刺伤了他瓷器一般毫无瑕疵的肌肤,留下了叫人皱眉的凌虐痕迹。
疾雪试着汇聚灵力施展治愈诀,可光芒消失后,那些伤痕仍烙印在他的身上。
“没用的……”桂云扶喘息着说:“这是风玄烛的气刃,必须先消除他留在我体内的灵力。”
风玄烛主修木系咒诀,木系灵力的伤害需要用相克的五行属性才能抵消。
疾雪不行,魔头人不可貌相,是个水系灵根的魔修,别说克制,反而是个助长木系伤害的相生属性。
“……那个。”
桂云扶微微抬了下手指,疾雪转头一看,他指的方向,乾坤袋正滚落在地上。她一步过去捡起它,敞开袋口问:“要什么?”
“储灵袋。”
话音落下,疾雪摸进去的手果然碰到了一个皮袋子。“这里边装的是金系灵力?”
桂云扶点头:“用它……试试……”
照理说,桂云扶如果还有灵力,应该也可以用储灵袋治伤。可他实在伤得太重了。
疾雪扯开袋子,将金系灵力吸收于手掌之中,手指沿着桂云扶的伤痕,从上一路往下,抚过他的胸膛,抚过从皮肉下轻轻凸起痕迹的肋骨,再到纤瘦的腰身,灵力统统灌入伤口。
瞬间,他发出一道闷哼声,灵力与灵力在体内相撞时,爆发出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紧致雪白的腹部因为忍痛而微微抽搐,皮肉太薄,肋骨凸起的痕迹格外明显。
“痛吗?”疾雪没法去擦他的脸,只能拂去他颈项上的冷汗。
桂云扶摇头,但从紧紧蜷缩的手指中,不难看出他忍得很辛苦。
“痛过就好了。”疾雪还是第一次这样照顾什么人,更别说安慰别人了,她在脑子里想了半天,又吐出一个字:“乖。”
桂云扶没忍住轻轻笑了。
虽然笑得很轻,但疾雪总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子。
灵力冲撞之后,每道伤口都烫得开始直冒白烟,桂云扶的闷哼声渐渐变成了细细的喘息,大概是痛到忍不住了。
疾雪把手伸到他的手旁边:“你可以抓着我的手。”
桂云扶喘着气揶揄:“你难道想……被我捏断骨头?”
“你要能捏断那就捏,只要你能好受一点。”疾雪掰开他的手,强行让他抓着自己。
桂云扶的手冷得吓人,攥着她的力气也很大。
但这样做应该就能稍微缓和一下他的痛感。疾雪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反正魔头的再生能力不弱,真的断了,十天半个月就能长回来。
一刻钟之后,攥着疾雪的力道渐渐变弱,桂云扶一边喘气一边偏过脸去。
风玄烛的灵力已经被消除得所剩无几,只剩又多又深的伤口还泛着狰狞的红。疾雪使了个治愈诀止住血,架着他的肩膀想让他坐正一点:“过几天伤口就会愈合了。”
“……衣服。”桂云扶没力气地靠在她肩上,温热的吐息洒在她耳畔:“帮我穿。”
这话很难不让疾雪分了下神。
他的衣袍几乎全被血浸湿,不弄干净穿上会很难受。
她低声哄他:“我去找点水洗干净你的衣服,你在这别动好不好?”
桂云扶没答话,也没从她肩膀上挪动位置。疾雪就当他是同意了,慢慢让他倚靠在山壁上,拿着他的两件衣袍转身就出了洞窟。
好在她没找多久就发现山间有一条小溪。
疾雪施诀将水运上半空,汇聚成团,一边让水球内部高速旋转,一边把两件衣服丢进去清洗。她都要咂舌赞叹自己的聪明才智,简直达到了可以收钱帮人家洗衣服的级别。
完事后,那团水球整个都红了,疾雪把它物归原位,对着湿哒哒的衣服使了个烘干诀。
商人的制服应该是某种灵丝缝纫而成的,有一定防御系数,桂云扶都伤成那样了,这件衣服却没有明显的破损之处。
她回到洞窟,桂云扶仍靠在山壁上。她小心架起他的一只手臂,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身:“那我帮你穿衣服了?”
桂云扶很轻地点了下头,因为过于轻,动作像是在蹭她的脖子。
疾雪不知道第多少次让自己忍住,拿过雪白的里衣,绕过他的肩膀,再握着他的上臂穿过袖口。帮他系带子时,看见他腹部的伤,虽然止住了血,但因为伤得很深,牵动了经脉,没个好几天应该是好不了的。
疾雪只好不去碰这些地方,隔着衣袍扶着他的腰,去扯另一边的衣角。
桂云扶不知为何颤了下,低声道:“别乱摸。”
疾雪没反应过来:“痒?”
“……”他懒得理她。
疾雪毫无察觉:“还有一件,马上就好了。”
外衫的质地柔软冰凉,她摸着摸着,一时分不清是这衣服更软,还是刚才的桂云扶的肚子摸着更软了。
“……”还是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了。
她重新展开衣袍,但一只手操作有些困难,虽然大可以站起来给桂云扶穿衣服。但那样就没法听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也没法让他靠着自己了。私心使然下,疾雪不介意麻烦一点。
不过商会的这个制服设计有点繁复,疾雪一个纯纯现代人,能知道里衣怎么穿就不错了,她盯着好几根不知道该系在哪里的带子一个头两个大。
桂云扶揶揄:“刚才脱的时候不是很快?”
疾雪答:“脱当然比穿回去简单了。”
他用鼻子轻轻哼了声,低头看着她捏着带子的手:“这根要系在那边。”疾雪顺着他面帘的朝向找到了另一端的细带:“聪明啊我的宝。”
桂云扶:“……”
“第一根搞定了。”疾雪又拿起一根,偏头问他:“这根呢?”
“……第三排。”
“那这根呢?”
“那边。”
因为要系衣带,疾雪那只搂着桂云扶腰的手已经收回来了。他似乎没有察觉禁锢自己的束缚没了,仍靠在她颈项间,语调微弱,有点懒懒地指使着她。
疾雪动着动着就心痒痒起来。帮人穿衣服就已经是她之前没想过的事了,现在还是他教她怎么给自己穿。
眼前的四条细带已经被她系上两条了,她巴不得这衣服两侧有几百几千根细带,她可以一直在这系到天荒地老。
桂云扶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这些,看她动作格外慢,问:“你累了?”
疾雪当即道:“不累。这算什么,我精神好得很,还能下山再跑个圈。”
为了让他信服,她还举起胳膊给他展示了一下肌肉线条。
衣带系好了,就只剩下个腰带,她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地将其穿过他的后腰。
桂云扶不仅腰窄,而且腰线还很好看。这是她穿衣服的时候才察觉的。刚才替他治伤时没顾得上想这些,现在想想,果然还是很好看。
“怎么?”
看她突然凝着腰带不动了,桂云扶问她。
疾雪道:“我觉得你的腰,很瘦很好看。”
桂云扶:“……不准看。”
衣服穿好了,桂云扶的脸色比起刚才果然好了一些。疾雪用咒诀捏出一张石床,好让他有地方休息。虽然同样是石头,但睡床和睡地当然是不一样的。大概不一样吧?
她看外面天快黑了,可能一会儿还会下雨。如果没有体力,在这种环境下,再怎么养伤也是徒劳。
“你大概在这呆了多少天?”她把桂云扶搀到石床边让他躺下。
他想了想:“两天吧。”
“那岂不是两天没吃东西?”疾雪站起来要走:“这离城镇应该不远,我去给你搞点吃的。”
怕晚上的山林不安全,她又转回来道:“我在洞窟布一个法阵,防止有野兽什么的。你别担心,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
桂云扶想笑说这么痛自己只怕很难睡着,但看了眼疾雪皱着的眉头,这话到底没说出来。
“嗯。”他扭过头去不看她。
疾雪这才放心走了。
咒雾林的这半边已经离开魔域,来到了凡人界。
疾雪从山头眺望,能看见远处有一座郡县。就是不知道这个点了,城门还开没开着。她刚才走之前,桂云扶躺在石床上指了指放在一边的乾坤袋,她手进去一摸就摸出一柄剑。
“暂且借你,”他道,“你不会是想走着去吧?”
疾雪确实有想过要走着去,反正她跑起来速度很快。
她御剑而飞,不到半刻钟就抵达了城镇。
城门果然已经关了,要想进去,只能找个没人把守的地方飞进去。
虽然没问桂云扶这把剑是什么神兵,但能从他口袋里拿出来的,多半不便宜。疾雪的神识轻易就和它有了共鸣,想让它往左就往左,很好操控。
落地点是城内边界的一条小巷,疾雪看街上没有巡逻的士兵,避着亮处,直奔最近的一家客栈。
“还没熄火吧?”她进去没等人招呼就说。
这么匆匆忙忙,难免吸引了堂内食客的注意。
疾雪是隐藏了气息,戴了兜帽遮了脸过来的,就算有正道修士在这里,也不怕被他们认出来是臭名昭著的大魔头。
“客官要来点什么?”
“给我包三张蒸饼就行。”
等待的间隙,她挑了张门口的位置坐下。因为下了雨,堂内的食客很少,也没什么人说话。
忽然,远处传来两道急匆匆的脚步声,听着比她刚才还急。
一男一女冲进来,沾风带雨的,腰间还携着两把剑。
“请问店家,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从门口过?”男的拱了下手问。
另一个姑娘很急,赶紧补充:“红衣服,很艳的那种,跟我差不多高。你见过没?”
他们虽然举止有礼,但举手投足间透出的那点惯用兵器的气息是藏也藏不住的,店小二有些瑟缩道:“没、没见过,我真没见过。”
男子一愣,反应过来笑道:“你别怕,没见过就算了,我们只是问问。”
他和身旁的女子对视一眼,又道:“那来两杯茶吧。”
二人不知为何决定在这里坐坐,转过身的时候疾雪才认出来。
是男主陆鸣之和女主向晚晴。
这两个人气息隐藏得很严实,不过比不上她技高一筹还戴了兜帽。
二人毫无察觉落座在她旁边,她听见向晚晴有些焦急地问:“若再抓不到……可怎么办……我们……”
陆鸣之宽慰她:“没事……反正我们的目的是……”
由于他们压着声音在说话,疾雪听不大清楚。
看来这两个人遇上了什么麻烦。
店小二在这时把蒸好的饼给她打包来了,她接了东西给了钱便走出客栈。
还好之前在庆典给人搬东西赚来的灵石还剩了点,不然只能做劫匪了。
疾雪回到洞窟里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山林里静悄悄的,好在她的法阵还完好无损。
桂云扶不知是睡了醒了,还是一直醒着没睡,她进来就看见他坐在石床上,面帘上的血迹已经被他自己清理干净。
“你把它修好了?”疾雪上前问。
他抬头看了眼她,因为还有些虚弱,所以声音也很哑:“你不该救我。”
“为什么不该?”
她提了提装蒸饼的油纸袋,往他怀里一放:“吃。边吃边说。”
桂云扶视若无睹:“虽然这么说显得我像个白眼狼,但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别管我,离开这里,回你的魔域。从此往后我也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
疾雪没懂他这么说的用意,但此刻当然只有一个回答:“我不。”
桂云扶:“这是我难得的良心发现,你最好不要拒绝。”
疾雪:“但我就是不。”
她坐到他身边,侧头看着他:“我不会走,也不会离开你。”
桂云扶:“……”
“那我离开你。”
“那也不行。”
疾雪伸出两根手指道:“我第一次救你是在魔域的山上,那个时候没让你以身相许,只要求知道你的名字。而现在,我又救了你一次,我应该可以再提一个要求。”
桂云扶:“不行。”
“你的不行不行。”疾雪道:“告诉我原因。”
桂云扶沉默。
蒸饼已经不如之前烫了,隔着衣袍能感觉到一点凉下来的余温。
他沉默了多久,疾雪就等了多久。就像是什么比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样。
“好吧。”终究还是桂云扶先说话,垂了下头,往后倚靠在石壁上:“原因很简单。”
“因为我一直想杀你。”
疾雪:啊?
这是她没想到的答案。
“想杀我?真的?”
“真的。”
“那你动过手吗?我怎么没感觉啊?”
那是因为你蠢啊。
桂云扶不禁想这么讥讽一句。但如今成了这么一个情况,到底谁比较蠢,其实还说不准呢。
他道:“你还记得那颗补灵丹吗。”
疾雪点头。
“如你之前所说,那不是补灵丹,是养气丹。是会降低你突破概率的丹药。”
这个疾雪知道。她之前有想过自己没法突破对桂云扶而言能有什么好处。他应该没有动机才对。
“但不就只有那一颗……”
“不是一颗。”桂云扶笑了下:“也不是两颗。不是三颗。”
“你记得魔殿藏宝库里有过多少补灵丹吗?”
疾雪第一次进仓库时只见到几瓶,但已知魔头曾经为了购买补灵丹花光了所有积蓄,那应该是有数不清的量的。
“那些其实有大半都是养气丹。”桂云扶道。
疾雪一顿:“真的?”
“真的。”
“但你之前没和我见过面,也没来魔域行过商,你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因为有内应了。”桂云扶的口吻漫不经心:“风玄烛和我都想杀你,他不敢堂而皇之的杀,我也想让你死得悄然无息。”
“所以他大量炼制养气丹,掳走商人调换商品。但其实商会高层早就知道这事,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方便你死后如果出了问题,可以把黑锅推到他头上而已。”
“……”疾雪回顾之前的经历,在魔宫里,自己无非就是打地铺、救人、跑路。压根儿没看出他们之间有这种曲曲弯弯。
不愧是我推。
“你好聪明啊。”
“你还有闲心夸赞要杀你的人吗。”桂云扶嗤笑:“你已经吃了十多年的养气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突破境界。如果强行突破,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懂了。”疾雪点头:“但这和我不该救你有什么关系?”
这回轮到桂云扶陷入沉默。
“……谁会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疾雪:“我。”
她指着自己。
“所以就算知道你打算杀我,让我选,我还是会选择在两个时辰之前救你。”
桂云扶:“……”
她挪了下位置,缩进了他的距离,能感觉到面帘后他细碎的呼吸,在桂云扶说话之前,她抬手“嘘”了一下:“你不会是要问为什么吧?”
“……反正你也只会那一句话。”他撇过脸,往后退了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之后还是会杀你呢?”
“那就之后再说,反正你现在不能死。”
桂云扶实在不理解她从哪里来的这种无畏。
“你可真霸道。”他笑了声。
“不要瞎说,我温柔得很。”疾雪看他受了伤,怕他动一动伤口会痛,最终还是坐了回去:“所以你可以随意在我面前出现。我不介意你想杀我。一点都不。”
“……”
怀里的蒸饼已经彻底凉了,桂云扶低头看了眼那油纸包,不知含着什么情绪地吐出两个字:“真蠢。”
对话因为他背过身不再看她而中断,桂云扶似乎陷入思考,就算她那之后再怎么搭话也没见他理人。
很快到了该生火过夜的时候。
疾雪本以为消除了风玄烛的灵力,桂云扶的伤就会开始好转。没想到这一夜才是最难熬的。
她去外头捡柴准备生火,回来就听见桂云扶在榻上重重地喘。这恐怕是之前的金系灵力还没有完全消失。但除了忍过去,没有更好的办法。
疾雪把柴放到一边,伸手过去却被抓住,桂云扶侧过身,低头吐出一大口血。
雪白的面帘又脏了,疾雪正想拿袖子替他擦擦,没想到桂云扶摇头,沙哑着声音说:“摘下来吧。”
疾雪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摘下来,面帘。”血吐出来,他似乎好了一些,撑着手支起身,声音虽低,却不容拒绝。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说。
从来只表现得不愿让她看见面貌的人,现在却在让她摘下自己的面帘。
“真的?”疾雪道:“……你确定?”
“嗯。”他低垂着头,不知为何吸了口气道:“摘下来吧。你来摘。”
疾雪完全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变化。但她的心脏开始直跳。
手指插进他柔软的黑发,慢慢摸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暗扣。
“我真摘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点紧张,她又说了一遍。
桂云扶啧了声:“我马上就要反悔了。”
“别啊!”
拇指利落掰掉暗扣,叮的一道轻响后,她手一松,面帘就这么轻飘飘落了下去。
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下意识低头,看见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微暗的月光照亮了瞳孔内的菱形花纹,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漂亮得惊人。
尤其是鲜血。
鲜血成了他雪白皮肤上的一笔浓墨重彩,染红了他的薄唇,在唇角拉下凌虐的血痕。
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曾经试想过很多次桂云扶的面貌。有可能和他这个人一样是清澈的、温和的、优雅的。
但从没想过是现在这样,勾人的、秾丽的、好像能吸人魂魄似的。
疾雪一个字都冒不出来,只能看着他轻轻冲自己弯了下唇角:“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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