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雪拉着桂云扶来找千令。他不知为何看见她就变得很戒备,在疾雪开口之前先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看了她身后一眼:“什么都不会说。”
疾雪:“?我还什么都没问。”
“别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答应了商人不对疾雪透露任何事,但疾雪也不是他说了不知道就会放弃的那种人。
越是这种态度越有鬼。
“既然这样我就不跟你装了。”她一把抓住想跑的千令:“小妖,不想死就给我……”
“我饿了。”桂云扶在身后忽然轻轻捏了下她的手,导致疾雪后半句话没说完。
千令趁机挣脱束缚逃进厨房:“我早上剩的绿豆藕粉汤还有好多,你要不要喝?我给你盛一点!”
“不了。”
桂云扶看着疾雪:“你会做饭吗?”
疾雪愣了下,没懂他问话的意图:“会是会那么一点……”
作为一个比同龄人更早开始独居生活的孤独黑客,疾雪熟练掌握泡面和各种冷冻速食食品的操作方法。也会做一些简单的饭。
反正比厨房里那只妖兽靠谱。
“我想吃你做的饭。”桂云扶低了下头:“我饿了。”
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对她提这种要求,而且还用的“想”这种字眼。
难道有人能对这样的桂云扶说不?
疾雪不能。
不如说,她乐意得很!
“你想吃什么?”她瞬间门把千令的事抛之脑后:“鸡蛋面、小炒肉、番茄汤,可乐鸡翅我也稍有涉略。不过这破地方没可乐,那就……”
“你喜欢什么?”
“我?我挺喜欢吃面的。”
“那就面。”
桂云扶拉开椅子坐上去,见疾雪盯着自己看,问:“怎么?”
疾雪摇头:“那你等等。”转身走进厨房把千令赶出去:“去,把你们家灶台借我用用。”
她也说不上来。
就觉得今天的桂云扶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不过也可能是错觉。
疾雪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去想,拍拍手,起锅烧水,从柜子里扒拉出挂面和鸡蛋。
千令被赶到外面,一边回头一边道:“你还蛮聪明的嘛,她居然这样就不纠缠我了。”
桂云扶一手撑着下颌,没接这话。
千令又说:“对了,我得去看看织桑姐。今天太阳大,她一个人干活也不知道行不行。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携起桌上的水壶就出了门。
室内安静,只剩灶房内传来的一点点水沸腾的声音。
一刻钟后,疾雪出来,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搁到了他面前。
“我很久没下过厨了。不过味道应该还凑合。”
金黄的汤汁。白的面条上撒了绿油油的葱花。
卖相是好的。
桂云扶有点意外。
他没动筷子:“我从来不知道堂堂魔尊还会做饭。”
“这叫技多不压身。”疾雪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一双眼睛定定盯着他:“你尝尝看?”
桂云扶摘下面帘,执起一旁的木筷,低头尝了一小口。
“怎么样?”疾雪问。
“好吃。”
“真的?”
桂云扶弯起眼睛笑:“觉得我在骗你的话不如自己尝尝?”
他手一抬,就这么把自己的筷子朝她递过来。
疾雪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穿过来以后就再也没进过厨房,但还能保持之前的水平,只能说明她在料理这块确实天赋异禀,可惜魔头不用吃东西。
“嗯。”她尝了一口,有点惊讶:“确实怪好吃的。是油的问题吗,总觉得比我之前煮的香点。”
“你之前也煮过?”
“对啊。”
“煮给谁的?”
“……”疾雪拿筷子的手一顿,总算听出了点不对,抬头时,桂云扶的手仍旧支在下颌那儿,含着笑,一双眼睛又深又黑地凝视着她。
平静,但并不冷漠。
她心脏突地跳了一下,当即改口:“没……没煮给别人吃过。我自己吃的。”
“你的那些魔将也没有?”
“没有!我脑子有问题,给他们煮吃的干嘛。”
“是吗。”他嗓音轻轻的,没了后话。
疾雪却没心思再吃什么面了。
“我给你倒杯水吧。”她放下筷子,唰一下就扭头冲进厨房找杯子去了。桂云扶见了不由暗暗发笑。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要递给她他用过的筷子?旁边不就有筷筒吗,一伸手就能拿到新的!
疾雪扶着灶台,一边头脑风暴一边倒了杯水,慢吞吞地走回去把杯子端给他。
桂云扶好像看不见她的滞迟,小口小口地开始喝水。
疾雪在这期间门就盯着地板沉思。
可惜直到桂云扶把茶盅里的水都喝完,她也没沉思出个结果来。
“怎么了?”桂云扶问。
“什么怎么了?”
“这地砖跟你有仇?”他戏谑地笑,唇上染着水色,看上去红润润的:“都要被你看出个洞了。”
疾雪盯着他的唇,愣了下摇头:“我,我突然想起件事,千令还没把话跟我说清楚!那小子遮遮掩掩的绝对有鬼。他应该在织桑那,我去找他去。”
虽然她的语气听上去很镇定很平常,但眼睛自始至终都没在看他,抛下这话,扭头跨出门槛,步伐飞一样的,很快就看不见人影。
落荒而逃。
如果要形容现在的疾雪,这四个字应该非常准确。
她也不想这样。
但今天的桂云扶实在太奇怪了!
奇怪得她手热身体热,浑身直冒汗,要不是她克制住了,刚才很有可能就直接凭着冲动低头去舔他嘴唇上的水滴了。
明明以前的疾雪亲人摸人这种事都干得很顺畅。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和桂云扶四目相视,她就突然心慌意乱,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跑了。
疾雪皱着眉擦了把额角的汗,心脏还在狂跳,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千令和织桑。
二人并肩坐在田间门,姿态很亲近,常人见了都不会想打扰他俩,但疾雪不是常人,一步过去拽住千令后颈的衣服:“找你有事,过来。”
千令挣扎:“你怎么又追来了……织桑姐,救、救我!”
织桑站起来:“正好,我要继续干活了,你和尊者去玩吧。”
“你哪里看出她想和我玩的啊!”
最终,千令还是被疾雪逮住,逼到墙角质问:“说吧,你一只妖兽没事藏在凡人的村落里干嘛?你不会跟那个大妖是一伙的吧?”
“不是。”千令背紧贴着墙道:“你也不想想我这点修为怎么可能和大妖为伍。”
“那你干嘛假扮成人?”
“我是来报恩的。”他也不害臊,目光炯炯地说:“我喜欢织桑姐姐。我要娶她,然后让她幸福。这就是我牺牲了百年道行化成人形的理由。”
疾雪:“就这?”
“什么叫就这。反正你们这帮修士不会懂的。”千令道:“我和大妖没有任何关系。”
“要真没关系,你刚才在屋里会是那种态度?”疾雪挑眉:“少在这儿忽悠我,不然我只能让你吃点苦头了。”她拍了拍腰上的剑。
这人和商人威胁起人来都一套一套的。两个黑心货。
但相较之下,还是桂云扶更吓人一点。千令心中一动,开口:“我的确不是和大妖一伙的。但我知道一些有关它的情报。你如果能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什么忙?”
“你应该已经从织桑姐那里听说了我和她相遇时的事。”千令想起这个就后悔:“她真以为我失了忆,说什么都想帮我找回记忆。可我只想留在这里。”
但织桑每每听到他这么说,都只有一句:等你想起了从前再做决定。
可是哪有什么从前。
“我又不能把真相告诉她。”
疾雪:“所以你的诉求是什么?”
“想办法让织桑姐放弃替我找回记忆!”千令认真道:“只要你做得到,我可以把情报告诉你。”
这属于破罐子破摔。
他心里其实没抱多少希望,毕竟他深知织桑的固执程度,一旦决定的事很难再被更改。这么说只是为了打发这个缠人的修士。
“可以。”疾雪点头。
千令一愣:“你莫非有什么办法?”
“没有。”她道:“但想一想,办法总会有的。你急什么。”
千令:……
算了。
她肯定想不出办法的。
“就这样,你别再来打扰我和织桑姐了。”说完身体一缩,从她臂弯下钻出去,像只耗子似的格外灵活。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跑远,疾雪舒了口气,准备去村里找找怀青和庄晓月他们。反正,她现在不是很想回去找桂云扶。
但很不巧,甫一后退,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那步伐像微风拂过草地,不紧不慢的。
哔哔哔!
疾雪的雷达开始嗡嗡作响。
她慢慢回头,果然是桂云扶。
此时是正午,艳阳当头,格外炎热。看见他,疾雪背上又冒出了点汗。
“你怎么来了?”她问。
桂云扶道:“你不是要打听情报?我来听听。”
“但我已经打听完了。”
“怎么说?”
疾雪把千令提的无理要求说了:“但我又不清楚他们之间门的事。擅自插嘴,织桑不太可能听我的。”
桂云扶点头:“他是料到你没办法才这么说的。”
“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她道:“不还有你吗。你这么聪明,可以给我出谋划策一下。”
他不为所动:“有什么好处吗?”
“……给你一万灵石?”疾雪试探性地问。
谁知那个眼睛里向来只有钱的桂云扶却摇了摇头。
“不要钱。”他的手背在身后,往前,靠近疾雪,神色如常地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今天的日头虽大,但在树荫下的长凳上一坐,被层层树叶遮挡着,风一吹过来,一股凉意便慢慢在身周扩散。
但此时此刻,疾雪却一点也不觉得凉快。
不如说,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努力放松微微僵硬的四肢,缓慢地转动脑袋看向身侧。
桂云扶靠在她的肩上。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他闭着的眼睫又长又密,如振翅欲飞的蝴蝶,漂亮得惊人。
这是一处阴凉又少有人烟的地方,所以他没戴面帘,也不想戴,只要疾雪在他午睡的期间门替他看着点周围。
疾雪答应的时候还很意外,这要求也太简单了吧?
可桂云扶没告诉她,他睡觉是这么个姿势。
疾雪的手松松地撑在人腰上,以免他睡熟了会往后倒。
桂云扶几乎整个人都在她臂弯里。他很瘦,就算隔着一层衣料,疾雪依旧能摸到他腰侧的软肉和一小截胯骨。
她愣是没敢碰别的地方。
甚至连视线都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俨然一个正人君子。
只有耳边时不时传来桂云扶浅浅的鼻息,身周则全是他身上那股清新的草药味。
太近了。
虽然他们之前也有很多次离得这么近过,但今天这次格外让疾雪无所适从。
他这到底只是单纯太困了想把她当个靠枕?
还是另有别的意思?
但,这可是桂云扶。
对人冷冷淡淡、高高在上,之前被她亲一亲还会不高兴,甚至嫌弃她吻技很烂的桂云扶。
不太可能是她想的那样,吧?
“芙芙?”疾雪在心里数着他睡了估摸也有快半小时了,歪过头小声叫人:“差不多该醒了。”
天毕竟还是很热,不要在外面待太久比较好。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脏已经快要运载不能了。
“……嗯。”桂云扶的半边脸埋在她肩头,没动,从喉咙里发出了像猫儿似的轻轻哼声。
疾雪揽住人腰的手紧了紧,脸凑过去对他低说:“起床了。”
她另一只手伸到他冷白削瘦的脸侧,替他撩起一缕碎发,拇指小心翼翼地在他颊边上抚了抚。她的体温滚烫,烫得惊人,但摸他的力道却像在对待一件珍爱的东西,轻柔得有些过分。
桂云扶的唇际不禁抿得深了深,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他玉白的耳尖好像缓缓晕出了点浅红。
疾雪没能看见,她还在摸他的脸,离得越来越近,还有那么几寸的距离就要亲上他的鼻尖。
桂云扶在这时忽然撑着上身坐了起来,疾雪往后一退。
“……好热。”
他垂着脑袋,睡眼惺忪,声音微哑。看起来是终于醒了。
但疾雪已经不是好热了,是热得快爆炸了。
“那走吧,我们去找找怀青和庄晓月他们在哪儿。”她有点欲盖弥彰地站起来。
“嗯。”
桂云扶朝她伸出自己的手。
手背朝上,微微握拳。手腕纤瘦、骨节分明,在艳阳下白得好似能反光。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疾雪莫名就懂了他的意思,迟疑了一秒,伸手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如果这是在中世纪,骑士的下一个动作应该就是在公主手背上落下一个恭敬的吻吧。
疾雪脑子里想的全是这种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事,足以证明她此刻心绪有多混乱。
桂云扶似乎毫无察觉,起身透了口气,还有点懒懒地问:“你的怀青在哪儿呢?”
“不是我的怀青。”疾雪避开视线:“反正,先去村子里找找吧。”
桂云扶看着她,淡淡弯了弯眉眼。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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