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新年, 是封家时隔不知道多少年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团圆年”。
张姨一早就开始往门上贴春联,电视剧里播放着春晚剧透节目, 封家从里到外洋溢着热闹的氛围。
南知穿着母亲亲手织的红色毛衣,坐在沙发上拿着个毛线球逗七三玩儿, 封弋则坐在她身边, 若有似无地摆弄她毛衣上的球, 逗她玩儿。
南知无语地瞪他一眼,问:“云挽姐什么时候回啊?”
“快了吧。“封弋看了眼时间, 若有所思,“你倒是提醒我了。”
南知一头雾水:“提醒你什么?”
封弋凑身偷了个吻, 贴着她的唇笑:“趁电灯泡还没来,先亲会儿。”
“……”
“咳咳。”
身后传来咳嗽声, 南知立刻推开他,回头一看, 是张姨。
张姨像是已经对小情侣的亲昵见怪不怪, 温声提醒:“阿弋、知知,张太太来了。”
话音刚落, 正想老婆的七三朝门口狂奔而去。
南知赶紧起身跟上。
迎面而来的张太太拿着一个红色礼物盒, 热情地递给她:“封太太新年快乐啊。”
“张阿姨, 刚正说到下午想去拜访您, 没想到您先来了。”
“那个……我也是有点事情想找封太太商量。”张太太尴尬地挠了挠脸, “我今天带团团去检查,发现它怀孕了, 我们家一向管得严, 也只有七三和它玩得多。”
南知嘴角一抽, 蓦然有一种自家儿子在外放浪形骸, 结果女方家长上门算账的既视感。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南知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还是封弋先反应过来,搂住她的腰保证:“阿姨,您放心,我们会负责的。”
“我就是和你们说一声,没有其他意思,这也是好事嘛。”张太太回头打趣道,“看小情侣玩的多开心。”
南知看着不远处一直在用脑袋拱团团的七三,也不由失笑。
她和张太太在小花园里陪小情侣玩了一会儿,傍晚时分,张太太带着团团回了家。
南知和七三回到客厅时,封云挽也回了,正在和张姨一起布置餐桌。
封震业已经快不记得,上一次和孙子孙女一起吃年夜饭是什么时候,何况今年,还多了一个让他心满意足的孙媳妇。
所以他的神色罕见愉悦,吃完饭后,又拉着南知一边看春晚,一边下了两盘棋。
深夜,才散场回房。
南知靠坐在床头,一旁七三把封弋的位置霸占得死死的。
封弋从浴室出来,恰看到南知摸着七三的脑袋,一本正经地育儿:“你要当爸爸了,以后要对团团更好一点,知不知道?”
七三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往她怀里钻。
南知被逗得咳咳笑,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床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封弋拍拍七三的脑袋:“找你自己老婆去。”
七三十分傲娇,甚至连头都没回,完全不搭理他。
见封弋一脸无语,南知憋着笑,朝门外扔了个球,七三果然中计,蹭一下就跑了出卧室。
封弋见状,眼疾手快地把门关上。
门外的七三挠了会儿门板,发现并没有用,最后倒也放弃了。
见封弋上了床,南知很自觉地钻进他怀里,但是话题还是在围绕七三打转:“你说狗狗怀孕的时候,需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啊?我们要不要去买一点送到张阿姨家?”
“我会安排,你别操心。”
“嗯,七三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段时间也没带它去过几次,居然都快当爸爸了。”
封弋突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南知怔住,对上他漆黑的双眸:“怎么了?”
封弋轻笑一声,吻了下来:“七三都当爸爸了,我不能?”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钟摆滴答滴答的声音。
南知呼吸急促,全身都是软的,正做好准备迎接的时候,封弋却伸手拉开了一旁床头柜下的抽屉,拿出一个熟悉的小盒子。
南知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媚:“你不是说……要当爸爸。”
封弋动作利索地戴上,深入的同时,贴在她耳畔不正经地回答:“老子只是享受当爸爸的过程。”
……
第二天,南知难得比封弋早醒。
她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眼,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半夜的时候居然下雪了。
封弋还没醒,想着他这段时间辅助新宁县搞南安寺修缮工作,确实忙碌,南知便没打扰他。
她洗漱完,套上厚厚的羽绒服,跑到了后花园。
辅川难得下这么大的雪,南知蹲在地上,用戴着手套的双手认真地搓着雪球。
堆好身子,她把圆乎乎的雪球放在上面当脑袋,过了会儿觉得缺了什么,又揪了两片叶子当眼睛。
一阵寒风刮过,即便穿着羽绒服,依旧冻得人直颤。
南知却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小雪人的脑袋。
太过专心致志,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踩着雪、走到了她身边。
那人蹲下来,南知的余光里出现了一抹黑色。
她以为是封弋醒了,惊慌侧头:“太冷了,你不能出……”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了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许亦文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头发剪短了些,看着比出国前成熟不少,表情也十分坦然。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说:“真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新年回来待几天,所以想着来给外公拜个年。”
南知点头,无言地继续低头装饰自己的小雪人。
双脚往一旁挪开了一点距离。
许亦文察觉到她的动作,明明早有心理准备,眼里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落寞。
“这么久了,还是不能过去吗?”
南知的右手停顿一秒,把头上的丝绸头绳解下,给小雪人做了条围巾。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就因为过去了,才没有谈起的必要。”
说完,她端着小雪人起身,急匆匆地回了室内,眼神里满是期待。
许亦文这才明白,这小雪人,不是为她自己堆的。
他站起身,注视着她的背影,黑色的身躯屹立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像一棵孤独的大树。
*
二楼。
南知轻轻推门而进,却发现床铺空着。
封弋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放轻脚步跑到他身后,伸出右手,点了点他的脊背。
封弋转过身,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晦暗不明。
南知歪了下脑袋,在发现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花园里的许亦文时,瞬间了然。
她温声解释:“他说来和爷爷拜年,很快就走了,我没和他说什么。”
“我知道。”如果封弋不相信她,就会立刻下楼,而不是等她自己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封弋的右手扶在她脑后,俯身,额头抵着额头。
因为刚醒,他的嗓音格外低沉:“宝宝,我相信你,和我吃醋,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南知想了想,顺势仰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那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收了就不吃醋了。”
“什么?”
南知往后退了一步,将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到他面前。
她戴着暗粉色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雪人,脑袋圆滚滚,还戴上了围巾,看上去,是花了心思打扮的。
封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怎么想到送我这个?”
“因为想让你觉得,冬天也可以很可爱。”
从他获救开始,南知从来没有询问过他和阿婆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她知道,人在失温之前,是很痛苦的,寒冷、颤抖、肢体僵硬……
她害怕他想起这些。
封弋哪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没想到过去都这么久了,她还在担心,他会因为那件事对寒冷产生心理阴影。
封弋把那小雪人接过放在地板上,卧室里温度比较高,雪人已经有了些微融化的迹象,水在地板上蔓延,也没人去管。
他低头,全神贯注地取下她手上的手套。
她本就白,即便戴了手套,双手依旧被冻得通红,看着让人心疼。
封弋将她的双手握在掌心,低头哈了口气,轻轻揉着。
过了会儿大概觉得还不够,便直接握着她的手腕,从睡衣下摆探入。
当冰凉的双手贴上他的后腰时,南知掌心骤暖,却也吓了一跳。
她挣扎着想要收回:“你不嫌冷啊?”
封弋按着她的手,低头吻她眉眼:“只要有你,冬天就很可爱。”
俩人之间,即便是蜻蜓点水的吻,往往也会一发不可收拾,但这一次,封弋并没有得寸进尺地缠着她。
因为那个小雪人,还在地板上“苟延残喘”。
毕竟是南知的心意,他不可能就让它这样消失。
所以,封弋还是趁它变得雪不雪、水不水之前,赶紧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冰箱里。
“都几岁了,还玩儿这些幼稚的东西。”
身后传来一声斥责。
封弋回头,看到了拄着拐杖下楼的封震业,大年初一,他穿了一件喜庆的红色唐装,但下半身,却还是封弋送的那条休闲裤。
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南知下楼时,正好听到这一句,有些委屈巴巴地说:“爷爷,我堆的。”
“……”老爷子一噎,立刻变了脸,“还、还挺好看,挺艺术。”
封弋:“……”
客厅里空旷无人,许亦文大概已经走了。
三人一起吃完早餐,外头渐渐放晴,阳光洒在雪地上,亮闪闪的迷人眼。
见她站在落地窗边拿着手机拍雪景,封弋伸手牵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南知不解。
封弋拿过一旁的羽绒服帮她裹上,带着她往外走:“不是想玩儿?”
一下被看透心思,南知不好意思地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七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乖乖地缠在她脚边,跟着他们的步调走到花园。
草坪上白花花一片。
南知蹲在一旁,又开始堆雪人,封弋则有一搭没一搭地搓了个雪球。
末了随手朝七三扔了过去。
七三没有防备,被打中身体,雪花散开,它“呜呜”着朝南知跑来,想要告状似的。
南知摸了摸它的脑袋,突然也伸手抓起一把雪,往封弋身上一洒。
封弋本来没有穿羽绒服的习惯,但这个冬天,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病人,南知在他的穿着上也格外在意。
于是此刻,他的黑色羽绒服上立刻绽开无数白色小花。
封弋低头看了眼,没有拍去,不怒反笑:“帮它欺负我是吧?”
南知挺着腰板解释:“那、你先欺负七三的。”
“哦?”封弋凑过身,恶狠狠似的,“我可不光欺负它。”
说着,右手一拽,南知措手不及,被压在了雪地上。
脑袋上戴着帽子,身上是羽绒服,倒是不觉得冷,南知反而觉得这种躺在雪里的感觉有些奇妙。
封弋俯视着她,末了痞痞地笑了一下:“宝宝,要试试在雪地里接吻吗?”
南知浑身都僵了,有些惊慌地侧头。
后花园里虽然没人,但爷爷和张姨都在屋里,要是谁在二楼,望窗口看一眼,就能看到亲密的俩人。
“会被……”南知阻止的话还没说完,封弋已经吻了下来。
裸露在外的脖子触碰到身下的雪,蹿起一阵凉意,但他的双唇,却灼热如火。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人紧张,却也让人着迷。
她抬起手,不小心带起几片雪花,随着她搂住他脖子的动作,掉落在她嘴角。
而后在唇舌纠缠中,不知不觉地融化。
只一会儿,封弋怕她冷,翻了个身让自己垫在下面。
这样一来,倒像是南知霸王硬上弓似的。
但此刻的俩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直到,身后有人尴尬地咳嗽。
“咳咳,那个……知知啊,你小心着点阿弋的身体。”
南知浑身一僵,立刻蹿了起来。
回头时,老爷子已经转身快步离去,跟后面有债主在追似的。
“……”一天被撞见两次是什么体验?南知回想着刚才的场面,面红耳赤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封弋倒是满脸轻松,躺在雪地里发出一声声低笑。
南知恼羞成怒,抓起一把雪,想往他脸上扔,最终却又不舍得,松开手后,蹲在地上捂住了脸。
今天的天格外晴朗。
太阳突破云层,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封弋坐起身,看着鸵鸟似不愿抬头的南知,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想,这是他度过的,最可爱的一个冬天。
*
哄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南知哄好了。
封弋为了赔罪,自己也堆了个小雪人,和冰箱里的凑一对。
进门时,张姨正对着门口一个大快递出神。
南知疑惑地问:“张阿姨,怎么了?”
“知知,阿弋,你们回来得正好,刚才快递员送来一个快递,说是阿弋的,这么重,会是什么东西啊?”
封弋低头看了眼,在看到快递单上寄件人是“李晨风”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抹意外。
“张阿姨,是我的。”
“是那就好。”张阿姨去厨房里拿了把剪刀,把箱子外的快递包装袋拆掉。
封弋没有当场拆开,直接把箱子带回了卧室。
南知看着他把箱子打开,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二三十个木雕少女像,每一个,都和他当初放在柜子里的那个差不多,但又有细微的差别。
差别在于,细致度和雕刻手法有所差别,显然不是同一个时间段雕出来。
而相同点在于,少女都是高马尾,胸口的衣物上,也都刻着“烟里”二字。
她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你……什么时候刻的啊?”
封弋把里面的木雕像一个个取出来放进柜子里。
“在国外的时候无聊刻的。”
“那我生日那天,你送我的也是……”
“回国的时候不方便带,就只带了那一个觉得刻得最满意的。”
“可是那个胸口,为什么是一朵小花?”刚问完,南知自己想明白了,“你后来改的?”
“嗯。”
虽然他说的平淡,但南知还是难以想象,面对一个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女生,是什么,支撑着他做这些事情。
封弋拿起手机,给李晨风发了条道谢消息。
李晨风只说举手之劳。
待放下手机,身旁的小姑娘已经红了眼眶,眼睛里水光闪烁,将掉未掉。
封弋无奈叹气。
他的右手拇指指腹拭过她眼角,摸到一抹湿润。
南知眨了下眼睛,那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不哭了好不好?”封弋抚着她的背,轻笑,“其实对我来说,刻这些的时候,反而是我在国外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
南知吸了吸鼻子,靠在他怀里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她侧着头,视线正好对上柜子里那些木雕像。
雕像胸口的“烟里”两字,分外显眼。
南知思索片刻,突然仰头问他:“封弋,过段时间,我们回一趟烟里吧?”
封弋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点头说“好”。
*
本来是打算抓住新年尾巴去的,但因为新年事儿多,一直到开春,俩人才抽出都有空的几天,回了趟烟里。
张姨听说这个消息,早早就把家里钥匙塞给了南知。
车开了近三个小时。
先停在守护者之家门口。
封弋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南知准备的礼物。
进门时,南知吓了一跳,因为守护者之家这小小的院子,像是被改造过,不仅多了好些儿童玩乐器具,连屋子里的桌椅都被换过,焕然一新。
南知猛然想起来,之前章老师对她提过收到一笔大资助,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顿住脚步,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是你捐的钱吗?”
封弋没有否认。
南知不禁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啊?”
印象中,她并没有和他提起过守护者之家。
“最开始是听阿姨提了一句,后来更多,是听温巡说的。”
南知不由讶异,笑着瞪他:“你是把我身边的人都收买了?”
封弋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不是怕你不要我?得给自己找几个后援团。”
南知心里酸酸的,封弋这话听着是玩笑,但她其实很清楚,多少也有几分真心在。
所有人都觉得他游戏人间,心不定,可其实,他一直捧着一颗最真的心,跪在她面前,等她去摘。
南知笑着挽住他的手,轻斥:“以后再说这种话,晚上就不准进卧室了。”
封弋不气反笑:“那也行,正好还没试过别的地方。”
南知:……???
煽情的氛围立刻消失无踪,南知狠狠在他手臂上拍了一记。
“嘶。”
眼见着她快步往前走,封弋赶紧跟上,强势地重新将她搂进怀里。
一转角,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护工小妹妹。
见到南知,她惊喜出声:“知知姐,你怎么回来了啊?这位是?”
“啊。”南知拉着封弋,现在介绍起来,已经完全自如,“我老公。”
“姐夫好。”小妹妹笑着点头,遗憾地说,“你来怎么没事先说一声呀?章老师去乡下了,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呢。”
“没事没事,我就是正好经过,想着给孩子们带点礼物,你帮我发一下就好。”
“那好吧。”
封弋把箱子抬到孩子们的午睡室门口放下。
见孩子们都在睡,南知没有打扰,对小妹妹说:“你去忙吧,我们待一会儿就走了。”
南知是这里的熟人,所以小妹妹也不觉得她是客人,丝毫没有扭捏:“那好,等他们醒了看到礼物肯定很开心。”
她拿着拖把很快离开。
俩人站在窗口,谁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里面安睡的孩子们。
和很多人相比,他们是不幸的,但和黑暗角落里的另外一些孩子相比,他们又是幸运的。
不知道是不是触景生情,封弋突然压低声音问:“宝宝,你想要孩子吗?”
南知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柔声反问:“你想要吗?要的话,等我毕业……”
“不是。”封弋打断了她的话,“我是问,你想不想要?如果你不想,那我索性去结扎算了,毕竟避孕套也不是百分百保险。”
南知:“……”
他的话不太正经,但表情却很真挚,显然这并不是冲动下的提问。
“你自己呢?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封弋靠在墙上,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无所谓啊,如果生了,像你大概会很可爱,如果不生,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二人世界,也很好。”
南知见过太多独断□□的男人,即便他们一事无成、浑浑噩噩,也总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什么事情都要由自己决定,比如她的亲生父亲。
但封弋让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种男人,他们自信但不自傲,顶天立地,但不自视甚高。
安静片刻,南知的目光穿过玻璃,落在孩子们身上,但思绪却飘得很远,她扬起嘴角,温柔地道:
“我其实,有点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
从守护者之家出来,俩人驱车前往县城。
这几年,烟里发展得很好,曾经凹凸不平、下雨就积水的道路,整修成了平坦的柏油路,道路两旁招牌换新,看着整齐划一,甚至还装上了公益自行车。
到了熟悉的路段,南知探头望去,幸好,花花小卖部还在,一如当初的模样,唯一可惜的是,老板好像有事,今天没有开门。
俩人便直接去了张姨家。
新年张姨回家的时候,应该大扫除过,所以家里很干净。
封弋曾经住过的卧室,相比当年,没有丝毫改变,只有墙壁上,多了一些时光的痕迹。
卧室里的床铺,还用防尘罩盖着。
吃过晚饭,俩人开始收拾卧室,封弋将防尘罩扯开,整理床垫,南知则在一旁,根据张姨的消息拿被子和床单。
谁都没有说话,但氛围却格外融洽。
等铺好床,俩人又先后去浴室洗了澡,南知出来时,封弋正穿着睡衣站在窗口。
开春时节,夜晚颇凉,窗开着,晚风拂动了他的发丝,他却岿然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知走上前,像只黏人的小猫,从背后缠住了他的腰,笑眯眯问:“暖不暖?”
她身上带着还未褪去的潮热,封弋关上窗,将窗帘也一并拉上。
南知便知道他的心思了。
她乖乖地任他抱起,垫着一层窗帘坐在窗台上。
封弋的右手撑着窗台,一边若有似无地轻吻着她脖颈,一边低语:
“其实,离开烟里之前,我有想过,去找你打个招呼的,或者即便只是见一面也好。”
南知已经被亲的有些晕乎,闻言模模糊糊憋出几个字:“那为什么后、后来没……”
“因为在离开的前一晚,我做了个梦。”封弋的右手拍了拍窗台,“就在这里,我做了和现在一样的事情。”
“那是我第一次做这种梦,也是我第一次——”封弋的吻移到她耳畔,极轻地落下两个字。
南知听得面红耳赤。
“我觉得自己很禽兽,于是落荒而逃。”
“……”
“所以宝宝,是你打开了我的欲望开关,那就得负责关上。”
他不再说话。
不算宽敞的卧室里,传出明显被压抑的□□。
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做这种事,又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南知很放不开,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咬出了深深的印。
“不疼?”
封弋的右手食指屈起,顶开她的牙关,却在她忍不住出声前,低头吻了上去,将一切暧昧堵在了两人的呼吸之间。
那是有些荒唐的一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这个让他诞生欲望的地方。
封弋特别有精力,缠了她半宿。
最后南知实在是困得不行了,结束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飘到不知哪里,甚至连封弋把她抱进浴室又洗了一遍澡都不记得。
好像都没睡几个小时,阳光就透过不算厚重的窗帘洒了进来,外头马路上,吆喝声、交谈声、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
南知捂着耳朵,由于睡的不够,有些小脾气。
封弋坐在床沿,低头轻吻她嘴角,哄道:“宝宝?起床吃午餐?”
南知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嗓音戴着满满的困意:“我不吃……我再睡会儿。”
“那我和你一起睡?”
南知浑身一僵,陡然清醒,她利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急匆匆说:“不用了,我不困了。”
正在掀被角的封弋:?
南知从浴室出来,是大概二十分钟后。
墙上的钟,时针早已迈过十二点。
俩人吃完午餐,休息了会儿,便牵着手出了家门,就像是久居在此的小夫妻,趁着没事出来散会儿步。
往西走几十米就是花花小卖部,这回它倒是开了门,门口,依旧有老人在进行围棋对决。
俩人推门而进。
老板娘正坐在收银台后刷短视频,看到他们,习惯性地问了句:“要买点什么?”
南知笑着喊:“老板娘,我是知知。”
老板娘惊讶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惊讶转为惊喜,她立刻按灭手机站了起来:“哎哟,知知啊,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没认出来!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南知挽着封弋的手,介绍,“这是我老公,封弋。”
出乎南知意料的是,老板娘好像并不惊讶于封弋这个人的存在。
“我知道,阿弋嘛。”
南知惊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好早之前就认识咯,那时候阿弋偶尔会来买糖,就你最喜欢吃的那一款,一买就是好几十盒,我那时候还想呢,这小男生怎么这么喜欢吃糖。”
南知恍然大悟,原来连本来不准备再进那款糖的老板又继续进货,也是因为他。
老板娘笑着继续说:“后来,去年初的时候,他突然联系我,问我当初拍的你的照片还在不在,我就明白了,敢情当初这小伙子的糖,是为你买的啊。”
南知想起那黑帖,仰头好奇地问封弋:“你当初自己没有我照片吗?”
封弋摇头:“没有。”
那时候虽然总能在窗口看到她,但看到是一回事,偷拍是另一回事。
封弋不屑于这种行为,所以一直到离开,他的手机里都没有她一张照片。
老板娘从收银台后走了出来,从一旁的货架上随手拿了两瓶可乐,招呼他们到门口的小马扎上坐下。
“累了吧?喝点儿水。”
“谢谢阿姨。”封弋伸手接过,很自然地把其中一瓶的瓶盖拧开后递给南知。
“你们怎么来的呀?”
南知正渴,喝了口可乐后赶紧回答:“开车来的。”
“那住哪儿呀?要不住我家?我家刚翻新,有的是空房。”
“不用不用,张阿姨把家里钥匙给我了,我们住她家。”南知伸手指了下不远处的二层小房子。
“啊,彩屏家啊,她新年的时候还回来了呢,说她在阿弋家当保姆,最近她还好吧?”
“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俩人就这么在小卖部门口和老板娘聊了许久,中途南知被下棋的爷爷认出来,非拉着她下几盘,说自从她离开烟里之后,他这几年都没遇到过好对手。
一直到夕阳西斜,俩人的对战才结束。
爷爷输了,却输得痛快。
南知想起还没有买晚上的菜,于是扫码付了之前喝的两瓶可乐的钱,走进店里和老板娘道别。
金色的夕阳,笼罩了这座小镇,温柔的晚风吹拂过每一位行人,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糖醋排骨的味道。
南知拉着封弋的手穿过人行横道,走到对面,转弯时,视线扫到了一旁的公交站牌。
她弯起眉眼,指着那“未央路站”四个字,颇感兴趣地问:“你第一次见到我,就是在这里下车的吗?”
封弋点头,“站牌换了,站名倒还是同一个。“
见一旁时有自行车经过,他把可乐从左手换到右手,将她护到人行横道内侧。
夕阳西斜,俩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拖成长长的一道,朝着落日的方向,渐行渐远。
“那如果是现在的你,会来和我打招呼吗?”
“不会——”
“但我会来买瓶可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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