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挥别渣前任后,和宿敌HE了 > 第33章 第 33 章
    那一晚,西凉王都红灯笼映照的水边,宣萝蕤仰头喝完了酒,一推空杯:“其实这么些年,我宣氏已见燕王决心。过往疑虑,亦消弭许多。”


    “不过家里的事,我说了不算,还是要看叔叔伯伯们……”


    赵红药挑眉。


    这句话太过耳熟,当年她和师远廖家“分散投资”时,都是用这一模一样的口吻。就连前些天的何常祺也一样。


    西凉将门子女一概如此,哪怕平日里看着再年轻气盛、不服管束,其实个个心里都有足够的算盘。


    格局分明之前,都力图讲究一个“平衡”。


    绝不会将赌注全盘拿过来压在一个人身上,顶多也就是取舍倾斜,见机而行。


    谁知这么快格局大定,投在那两位世子身上的“投资”全部血本无归。眼下西凉世家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见风使舵、敏灭恩仇,归顺燕王。


    赵红药心里暗暗庆幸。


    她当初其实只是没沉住气,才比别人更早一步着了燕王的道。后来只好将错就错,家族亦无奈只能将财力人马倾斜过来,却成就了一本万利的买卖。


    不像宣氏。


    一直在辛辛苦苦左右逢源,结果偏偏在燕王这里投的最少。如今也只好宣萝蕤出面,努力“痛改前非”,为家族争取剩余利益。


    原先西凉四大家族,何常祺家第一,宣萝蕤家次之。


    待燕王坐稳,只怕要重新排序。


    不得不感叹幸运,更不得不佩服燕王锲而不舍。明明五年前,四大家族硬若磐石,没有一家肯转移。可偏叫他水滴石穿,一点点的磨。硬生生逐个磨了个透。


    所以啊,谁知道呢?


    燕王既有这本事,说不定多磨一磨,天狗咬月亮,啊呜把月华城主也给叼回来。


    哪怕这次不行,下次,下下次呢?


    一件事成功一次,它就可能成功无数次。反正这些年里,赵红药是反复见证西凉王这么屡屡得逞的。


    另一边,灯火琳琅的乌城,通明长夜已过一半。


    河上游船已少了很多,欢声笑语也逐渐淡去,万家灯火缓缓熄灭,唯有许许多多花灯,依旧承载着人们大大小小的心愿,静静流淌在宽阔而和缓的深黑色锦缎上,回照着星辉,一直流淌向日月升落的尽头。


    慕广寒有些发怔。


    星辉漫入眼中。从没想过,他也能有这么一天。


    在繁华褪去时,有一个人执着他的手,同他一起将手中那盏已烧得有些发烫的莲灯放入河中。让那跳动燃烧着的小小心愿随水流没入无数星星点点之中。


    身后,西凉王长发垂下来,挠得他耳畔微微发痒。


    有种离奇古怪的心安错觉——仿佛他与身后之人,早已认识了许久,亦终于和这世上许许多多人一样,有家人、亲友、所爱与依靠,有人肯与他共放一盏莲花灯。


    不觉得寂寞了。


    很荒谬,但是真的,不寂寞了。


    年少时曾一个人在月华城夜色下数过无数次流月星光,成年后亦对着喜欢的人一次次伸出又偷偷放下想要碰触的手,路上看到别人无数次羡慕羡慕,自己却一直在品尝着……如影随形的孤独。直到,他学会了另辟蹊径。


    寻思自己的宿敌在做什么,宿敌今天又进步了多少。这念头日积月累,成了派遣寂寞、努力振作的良药。


    只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与两人短暂相处,竟也能让他……心情舒畅。


    如果,他真就这么跟他着他,一起回西凉。


    小黑兔团子、治世之臣的待遇,或许还有其他……隐秘而晦涩的筹码,西凉王是个聪明人,想必能屈能伸。


    多大的诱惑。


    ……


    莲花灯远去,小船亦缓缓靠向岸边。


    暮色中,西凉王一跃上岸,站上晃晃悠悠的栈板,回头递给月华城主一只手。


    他的手指修长、掌心滚热,常年征战而有一层薄薄的茧。慕广寒握住他时,最后回首看了一眼星海下花灯远去的黑镜般的河,船上的那一小场梦即将终结——


    赚了,能被西凉王服侍一番,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帝王待遇不过如此,何德何能?


    梦里片刻须臾,他会珍藏。


    该醒了。


    他不着痕迹,从温暖的手中挣开,万万没想到武艺彪悍的西凉王,竟会忽然一个趔趄就往后栽。


    慕广寒下意识伸手,将人稳稳当当拦腰接住。


    “……”


    那一刻,星空下,水畔边,很像另一本流行的话本——“说起本朝太子与太子妃初遇之事啊,可真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当年那娇小姐纤细娇软,于宫苑莲花池边险些被一阵风吹倒入水中,幸而太子经过,一把抱住她的盈盈细腰,一人一见倾心。”


    慕广寒:“…………”


    别人英雄救美,他英雄救兔。


    只是,西凉王明明身材高挑、又野蛮有力,为何这腰身却也……


    “………………”梦已醒,禁止再度饥不择食!


    片刻后。


    慕广寒毕竟是个医者,西凉王刚才扭伤了脚腕,他看到了。


    虽然,所向披靡的习武之人会随随便便扭伤脚腕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合理,但他脱去那人鞋袜一切就变得合理起来。


    慕广寒皱眉:“怎会伤得这么重?”


    燕王脚腕,分明横着一道很重的伤,深到见骨。虽有包扎,但一看动手之人就是医术就不精、用药也不对。这些天南方天气湿热,伤口都捂得快化脓了。


    燕王:“你那黑衣侍卫砍的。”


    慕广寒:“你先坐着。”


    他寻思,附近应该就有医馆。但毕竟夜色已深,街上摊贩大半已经灭去灯火。药铺也是,外面的“膏药”招牌还扬着,但木门早已掩上。


    这可麻烦了,只能找间客栈,看看老板有没有药。


    这么想着,慕广寒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哪里有药了。


    他伸出手:“拿来。”


    ……


    燕王默然掏掏掏。


    上一回,两人互摸,一个摸了对方一枚扳指,一个摸了对方一盒药。


    那药可是乌恒侯送的治伤圣品,只稍稍地用过一次。如今送到鼻尖,依旧是一股浓郁的牡丹香。慕广寒替西凉王正了骨、上了药,然后……把自己脖子上裹得一圈又一圈的白药绫给拽了下来。


    没办法,某人脚踝原本的绑带早已经混着脓血,脏得不成样。而他脸上颈上虽然有毒纹,却并没有伤口,这久浸药草的白药绫很是干净。


    即使如此,依旧不免觉得唐突。而且他的模样,未必别人愿意碰缠过的东西。


    “燕王……不会嫌弃?”


    那一刻,他看到燕王笑了。


    就是笑而已,不带任何嘲讽。一时有个念头再度闪过脑海——这人真的,不是个美人吗?


    明明有这么优秀的唇形,勾起时着实诱人!


    ……


    慕广寒也不知咋回事。


    可能食髓知味,有点魔怔。总之,他给人裹好脚伤,又手把手教完他剩下的药膏要怎么用后,只觉一阵眩晕。


    可能是蹲的久了,就摸索着在那人身边坐了下来,好容易缓过气来,抬头看了看星空,又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变成再度蹲在了大兔子的怀里。


    慕广寒:“???”


    他不曾记得自己动过啊?


    而且这次,不是他玩兔尾巴了,是大兔子在玩他。


    燕王话不多,但或许是西凉民风彪悍的缘故,他对于各种各样的肢体接触似乎并无排斥——夜风渐凉,那人用大袖子裹住了他,正在一根一根地笼着他缠着绷带的微凉手指,似乎玩的很是得心应手又不亦乐乎。


    难以……理解。


    虽然燕王看过他的脸,但慕广寒心里还是默默佩服。


    他之前是真没见过几个这样的,能毫无顾忌对他动手动脚。真就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笼络人才不惜一切代价?


    半晌,夜风拂过。


    当然,更佩服自己,能蹲在宿敌怀里一蹲蹲大半个一晚上。


    真把西凉王当成是只软乎乎的大兔子了?


    “咳……”


    该来的总归要来,慕广寒:“其实兔兄有所不知,月华城主以前确实是在到处……找主公。”


    姑且算是找主公吧。


    “但如今,已不想找了。”


    “之所以留在洛州扶持洛州侯,也只是因为,洛州侯生性单纯听话,倘若有朝一日想要取而代之,也是轻而易举。”


    燕止:“……”


    这世上,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


    比如,你明明看不到一个人的眼睛,却仍然能知道他此刻十分吃惊。


    有一刻,慕广寒几乎想要伸手扒拉一下西凉王遮住眼睛的头发,跟他认真对视一下。


    不过还是算了。


    像他这般高高兴兴摸了一晚上的老虎屁股,便宜占尽,事到如今才正式拒绝,只怕老虎要发猫。


    所以还是别摸了,更何况哪怕视线不交汇,他仍旧能清楚感觉到对方正死死盯着他。


    视线像是要将他一层层剥开,看看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慕广寒:“……”


    “简而言之,就是一统天下,我自己统。”


    “无需劳烦他人。”


    燕王:“哦。”


    此言一出,让他知难而退,应该够了。


    虽然,慕广寒说的并不完全是实话——但他总不能真的实话实说,他拒绝他,主要是因为他……命不好吧?


    燕止被前任西凉王拿来做法给儿子续命,人尽皆知。


    可明晃晃戳人命短痛点,又未免太过残忍。


    慕广寒心里默默叹气,倘若西凉王的命灯能有邵霄凌的明亮富贵,哪怕只有一半明亮,他也认了。


    可灰的真的不行。


    邵霄凌、洛南栀他们父辈,就是很明显的前车之鉴。


    再能打、再优异、再懂得治理,再是天下群雄最有本事的一个。没逐鹿完天下就突然暴毙,到时部下分裂、各自为政,外敌环伺、乘虚而入。


    之前打下来的城池、羽翼下的,一切白搭,推倒重来。


    这段日子生病,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其实也想了很多。如今世道混沌,一滩浑水,天下枭雄,能人辈出,天道所归究竟在哪里,谁也看不透。


    而就算是最终的那个天下之主,又能否对仁慈?即便一世太平,又会否一世而亡?


    不确定的事情太多,大家都两眼一抹黑,只能各自尽人事听天命。


    那慕广寒自觉,他至少占了一点优势——就是虽然他注定命不长,但一统天下之前,却也能保证一定不会死。


    乱世之中,刀剑无眼。


    无论命好命坏,谁又能保证自己怎么作也不死?还真不如他来一统,反正内政外战他都还算擅长。


    坚定这种想法,其实并不是具体的哪一天。


    但就仿佛一直在迷雾里挣扎不停的人,最近忽然有那么一瞬,就想明白走出来了。


    真心想要去的地方,一路荆棘丛生、头破血流。


    不想走的方向,却无心插柳前程可期。


    短暂的命运,一直在找一个意义。


    谁说成就霸业就不能是意义。


    眼下只有一个问题,他的脖子,此刻正暴露在西凉大兔子的牙尖尖边。


    跟燕王走,他是王佐之才。


    拒绝,又马上要被干掉。


    何况刚才的眩晕感,还有些越来越重。


    不是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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