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
南越秋短,转眼秋枫已是姹紫嫣红一片。
都督府小院晴好安逸,檐角的铜铃不时碰撞出叮叮咚咚的轻响。配着池水潺潺,很是凉爽清幽。
这日,慕广寒特意设了小宴,蒸了各色小糕点、摆好龙井香茶,邀请洛州侯、大都督与小小少主一起共同观摩学习此次西凉王篡位的“全过程秘辛”。
西凉王篡位实录被写在一纸帛书上,由洛州偷偷安插在西凉秘探送回。
虽内容不多,但可读性极强,让那原本平平无奇的“西凉王杀了两位世子自己也身负重伤”的故事一下多了许多跌宕起伏的细节。
知己知彼,不殆。
小小少主也来学习,他近来跟书记官沈策学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开始了每日记事本不离手,摩拳擦掌准备做笔记。
小黑兔也来了。
但明显与邵明月不同,小黑兔只是为了多混一口吃的才来的。
从坐下开始,三瓣兔嘴就没闲住,面前几盘花糕很快一扫而空,又去觊觎邵明月盘中松松软软的桂花糕。小小少主倒是小小年纪就很懂得孔融让梨,毫不吝啬把小碟子往小黑兔面前推了推。
小黑兔头上黑色呆毛翘了翘,明显喜上眉梢、暴风吸入。
嘴里一大口软糯的桂花糕,咬得两腮鼓鼓。
慕广寒:“……”
人尽皆知,西凉祖传的民风彪悍、没心没肺。
天大地大,吃席最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本来就是某“养父”先将一个十三岁少年孤身千里送来人生地不熟的敌营在先,倒也不怪“养子”同他父慈子孝、先吃为敬。
所谓天道好循环。
洛南栀一如既往的清雅、一身白衣,坐得端端正正、乖乖垂眸喝茶。头发微卷,与身后与河岸水榭边的水曲柳下的白鹭相映成趣。
而邵霄凌则一副东倒西歪的样子,饶有兴趣的样子仿佛等着今日茶楼新书《西凉王谋反实录》。左手瓜子、右手美酒,一如既往典型二世祖做派。
慕广寒:“……”
罢了。
秋高气爽,他也不妨当一回说书先生。
……
话说半个月前,西凉王都。
两位雁氏世子灰头土脸、大败而归,损兵折将数十万,令整个西凉元气大伤。
可虽然如此,两人毕竟仍是西凉唯二王室血脉。
所谓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当下情况,更是让他们身边旧臣遗老众一个个比以往打起了一十分钟分的精神。
毕竟,任谁看来,眼下格局都是狼子野心燕王一鼓作气、趁热打铁、利用民心舆论篡位的绝佳时机。
但众旧臣哪能让他一个外姓王轻易如愿?
当然是立刻采取措施、严防死守!
于是,短短几日,西凉王都布下天罗地网。
全城宵禁,大量“亲近燕王”的臣子被各种巧立名目抓捕。不仅如此,雁氏旧臣们还在民间散布流言、歪曲事实、封口舆论,甚至之前因为拥立不同世子而水火不容的人也已开始私下勾结。
“雁氏正统,血浓于水。”
“如今大敌当前,两位世子应一致对外!”
一时间,西凉王都黑云压城。
……
旧臣笃定,燕王不日定急着赶回王都。
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哪怕迟了几日,谁又舍得轻易放过天赐良机?
万万没想到。
西凉王不仅没有急着回,还派人将一封逊位诏书,连同玉印一同送带回了狮虎城。
在诏书上,燕王态度沉痛。
何常祺缠斗。
至于二世子雁真,则在那一刻完全蒙了。
西凉人尽皆知,何常祺一直是他的狗。可他从未授意他行刺兄长!雁真想不通,这人平日里从不冲动,今日却为何会突然不与他商量,突然做出这种疯事来?
然而,事情发生得太快,完全来不及问。
片刻之后,“二世子谋逆”的声讨就响彻王都,两边禁卫军、守城军已经火拼,整个王都乱做一团。
二世子在恍恍惚惚被自己人护着往城西跑去时,身后依旧不适传来报信——何常祺负责殿后,大杀特杀,一箭射中赵红药,师远廖也被打成重伤!
一时,雁真本来想要发泄抱怨、与何常祺狠狠兴师问罪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唯独耳边,贴身老臣仍在聒噪:“世子,您此番真的……太过鲁莽、欠考虑了!”
雁真并未解释。
反正就算说何常祺不是他指使的,也根本不会有人信了。
眼下这种状况,倒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由着姓何德发疯,干掉赵红药和师远廖,再找到机会弄死大世子。
篡就篡了,反正只要大世子死了,他就是唯一的西凉正统独苗!篡位又如何了?
可雁真万万没想到。
短短半天而已,赵氏红药加上师家远廖重伤,两家都从城外引了重兵,吵着要找二世子血债血偿。
一下子将雁真堵在城西,有苦难言。
被困几日,他端水断粮,心绪越来越差,开始疯狂指责怪罪何常祺。然而,偏偏骂晚了——他之前怀着私心,不曾否认过指使谋逆之事,如今才想起撇清关系,在其他贴身的老臣眼里,完全就是过河拆桥、不负责任,想要把何常祺这枚棋子用过就丢的没脸行径!
反倒是何常祺,任打任骂、不言不语。
纵使一切因他而起,其他旧臣也只感叹他忠心,不忍怪他。
短短几日,许多旧臣对二世子彻底心凉。
纷纷投降的投降、该逃的逃。
而大世子这边,亦出了问题。
本来,他在众人眼里看起来就是“疯病刚好没几日”,但其实他倒从来没疯,只不过是之前碰触到天玺的一瞬间,就真真切切看到了末世天罚、奇怪可怖的幻象,被一时吓到罢了。
后来,把那东西锁在宝藏库房后,他也就好了许多。
然而这几日,又是天降封王诏书,又是讨厌的弟弟马上就要服诛。眼看着他的盛世就要到来。
果然得天玺者得天下,他就是天命所归!
一时开心,又开始日夜摆弄那玩意,略微疯癫。
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可身边劝说他不要玩物丧志的肱骨老臣,却被他拖去杖责。
如此一来,身边臣子都暗暗觉得二世子完了、但大世子这副样子看着也绝非明主。身边这般帮他的老臣都是这样待遇,他们又会是何等下场?
这么看来,倒是他们一直嫌弃的燕王,要比那两位正常得多了!
虽说确实是迟了些。
但事到如今翻然悔悟、迎回燕王,是否上能有一线指望?
……
探子送回来的信,如上所述,其实细节很多。
唯有最后一段内容写得异常潦草。
“数日后,大世子和二世子互派刺客,暗害对方。双方刺客皆得手,两人与同一日双双毙命。”
慕广寒:“……”
无妨,这一小断内容,由说书先生月华城主将其补完——
“几日之后,二世子因失了人心,身边已无什么人。”
“山穷水尽之时,却见那何常祺突然提刀现身。”
“见他眼中看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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