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昼将那块写有“纳新”二字的牌子往陆深跟前一竖,专门指了指那个“新”字,意思是让他睁大狗眼看清楚:“只招新生。”
陆深转向佳佳,语气颇为遗憾:“有这样的规定?”
“这个……”
佳佳看看池昼,又看看陆深。
两个顶级帅哥,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
佳佳屈服于美色,迅速叛变:“当然没有了。”
“只是因为新生都还没加社团所以比较好招纳啦,老生报名当然也欢迎。”佳佳一本正经地说,“再说了,就算不报名,玩玩游戏也可以的嘛。”
佳佳嘴上这么说,手上却自动自觉抽了张报名表出来。
开玩笑,当初把池昼招揽进来,她就吹了一年,要是陆深也进来了,她岂不是还能再吹一年。
池昼:“……”
陆深拿起笔,拔开笔帽。
池昼却按住了那张报名表。
陆深抬起头:“怎么?”
“你真要加?”
池昼知道陆深这个人不怎么懂团结友爱,集体活动从来都是要别人请才愿意赏个脸——往往这个“请”的角色还是他来担,而且通常会演变成一场激将法的较量。
“去年想进,错过时间了。”
骗谁。
相比于学生会这样的校级组织,航协的要求其实宽松很多,只要一起玩就算自己人了。
池昼就是个例子。他没参加社团纳新,纯粹是有天在校外飞无人机的时候碰上了航协的一帮人,一起玩了玩,晚上再顺路吃个饭,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航协的一份子。
所以陆深这话,池昼是不信的。
但谁加什么社团都是个人自由,池昼懒得干涉。
“随便你。”
池昼放开手。
陆深提笔在报名表上写下自己的个人信息。
佳佳拿到陆深的报名表,笑得合不拢嘴,她拍了拍池昼:“小池,你招待一下。”
池昼就这么被安排了,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头顶航协的名字。
陆深问:“在看什么?”
池昼屈指弹了弹头顶的牌子:“我看看这上面写没写‘怡红院’。”
“去吧,头牌。”佳佳也跟着开玩笑,“今天你的人设是耐心!”
池昼往陆深手里塞了一个遥控器,“行,我耐心。”
别人不知道,池昼却再清楚不过。陆深哪里需要人教?他还在练模拟器的时候,陆深就已经在飞真的了。
这人根本是来找事的。
于是池昼敷衍地说了句:“按b开始。”
然后就抱着手臂在旁边站着不动了。
谁知陆深竟然还挑剔起他的营业态度了,“你刚刚好像不是这么教人的。”
“那不然你想我怎么教?”
陆深没回答,移动鼠标,缓慢地浏览着屏幕上的机型。
见他选了半天没选出来,池昼自作主张,“耐心”地替他选了个最难掌控的机型。
鼠标还在陆深手上,池昼不可避免地碰到陆深的手。肌肤接触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顿了顿。
池昼忽然想起来陆深这人有点洁癖的毛病,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
比起学弟,陆深金贵得多,碰不得摸不得。
陆深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没等池昼探究清楚,他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然后呢。”
池昼直起身来,收回手抱在身前,斜睨着他:“然后你不知道?”
“还行,知道一点。”陆深按下“b”键,看着屏幕上的无人机,自行操作起来。
他似乎是想起什么,忽然又说:“别离我太近。我们是地下情,容易被发现。”
“你也知道啊,”池昼故意凑近了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反问道,“你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是地下情?”
说到底不就是洁癖发作了?
现在才来说“离得太近”,未免也太迟了点。
说话间,陆深刚刚飞起来的无人机忽然直直地落下去,栽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池昼退回原来的位置,幸灾乐祸地开口:“你不行啊,这就炸机了。”
虽然陆深明面上没表现出来,但是池昼推测,陆深应该是非常不喜欢别人离得太近。
——但他为什么要惯着陆深这毛病?
碰一下都这么大反应,还装什么gay。
池昼觉得自己应该是快赢了。
“没关系,今天我的人设是耐心。”池昼心情很好地说,又弯低了一点腰,手覆在陆深的手背上,就着这个姿势推动操作杆,“小池老师手把手教你,包学包会。”
无人机开始小幅度地动起来。
屏幕左侧的参数变化着,池昼的注意力却不在这。
池昼不是没跟人这么近过,他跟朋友勾肩搭背都是常有的事,有的是比这更近的时候。
但这人是陆深,感觉就像上手摸文物似的,他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
不过,他坚信,陆深比他更不自在。
陆深装模作样地学,池昼也装模作样地教。屏幕中的无人机升空了,却也仅仅是升空了。
两个老手就像第一次玩无人机的菜鸟,不断往上飞,直到无人机成为白茫茫空中的一个黑点。
漫长的二十秒过去,一个不知道教了什么,另一个不知道学了什么。
陆深盖完章之后也没走,就像半个航协人一样,跟池昼站在一起帮忙招新。
佳佳自然乐见其成,有两大帅哥坐镇,吸引了不少新生过来围观,航协往年都没这么风光过。
结束的时候,佳佳给了他们一人一张小卡,上面盖满了六个印章。
“刚刚去隔壁摊抢的,送你们了。等会儿可以去抽个奖。”
“今天辛苦啦,帮大忙了。”佳佳说。
池昼摆摆手回了句“没事”。
-
池昼去水吧买了两罐可乐,顺手抛给陆深一罐。
池昼单手拉开易拉罐环,举起可乐罐隔空和陆深碰了碰杯,顺带嘲了一下陆深今天百年难遇的炸机,“炸机,可乐。”
虽然只是模拟器里的,但也够他嘲笑一阵子了。
他从没见过陆深炸机,但反过来陆深见过他炸机好几次,而且每次他都很狼狈。
他第一次炸机就被陆深看见了,当时情况比今天陆深在模拟器里的还要惨烈,他的无人机几乎是摔得粉身碎骨,半截入土了。
炸机没那么狼狈,每一个飞手或多或少都会遇到,狼狈的是炸机还刚好被陆深看见了。
当时此人也是这样,非常可恨地递了罐可乐过来,轻飘飘地说了句:“炸机,可乐。”
“绝配。”
……
临近饭点,各大摊位都收摊了,人渐渐少了起来,抽奖的地方也没什么人了。
趁着人少,池昼跟陆深一起去抽奖。
奖品设了几个等级,最高是一等奖,最低是参与奖。一等奖的奖品相对高级一点,参与奖的奖品就是一些像钥匙扣、手链、项链一类的小玩意儿。
池昼将小卡递过去,手伸进抽奖箱里摸了一个球。
打开一看,参与奖。
意料之中,他手气向来比较背。
陆深也抽了一个,也是参与奖。
他们来得晚,参与奖的奖品只有别人挑剩下的了。
奖品池里,钥匙扣那些已经被挑走了,剩下的全是学校批发的红绳手链。放眼望去,红彤彤一片。
负责抽奖的同学拿出两条红绳,放到他们面前。
池昼目光有点嫌弃,想说要不就放在这吧。
“没事,参与奖也挺好的。”负责抽奖的同学顺口说了句安慰的话,“这手链也挺好看的啊,红绳吉利,款式又百搭,男女都能戴,拿去送女朋友还能当情侣款——对对,我们批发的时候那个商家也这么说。”
那同学说完觉得气氛有点不对,疑惑地道:“呃……我哪里说错了吗?”
为什么他说到哪个词的时候,眼前这两个人同时抬头看他?
“没有,挺对的。”池昼抓起那两条红绳,“谢了。”
池昼将其中一条红绳抛给陆深,又将自己那条揣进兜里。
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他敢肯定,陆深的想法跟他一模一样:
——这破红绳真丑,他肯定忍不了,得想个办法让他戴上。
不过池昼没说,陆深也没说。
他们顺路去食堂吃饭。
池昼注意到陆深手上空无一物,这人好像从来不戴乱七八糟的饰品。直男都这样,顶多戴个手表看时间。他们都不怎么在意这些,戴起来也麻烦。
池昼吃到一半,忽然问:“几点了?”
陆深用手机看了一眼,“六点半。”
池昼迂回不过三个回合,第二回合就开始隐隐显露本意了。他不动声色地问:“你不戴手表啊。”
陆深“嗯”了一声。
走到第三回合,池昼基本藏不住了:“也不戴别的?”
陆深从口袋里拿出那条红绳,淡声道:“你指这个?”
“情侣款,”池昼也不兜弯子了,“你不会不想戴吧?我以为我们感情很好呢。”
陆深的手多金贵多漂亮啊,相比之下这么丑一条红绳跟狗链似的,他不信陆深还能忍。
“是不是我戴了,”陆深撩起眼皮,声音不紧不慢,微微上扬,“你就戴?”
“……”
池昼很想说不是。
但问题抛到他这了,他现在再来说“不是”,不就显得他被拿捏住了要认输一样吗。
他把问题抛回去:“意思是我戴你就戴?”
他在等陆深先忍不住说“我不想戴”,这样就算他赢了。
然而陆深的忍术真不是盖的,他在池昼期待又挑衅的目光中,平静地点了点头。
“……”
真行,真能忍。
“戴就戴。”
不就是手上多个丑玩意儿,谁怕谁?
陆深都能忍,他怎么可以不行。
池昼率先把那条红绳套到自己手上,动作幅度极大,硬生生戴出了较量感,还有那么一点悲壮,仿佛那不是一条手链,而是一副手铐。
红绳手链是左右两边收口的设计,可以通过拉扯左右两条收口绳调节松紧,单手弄有点麻烦。
陆深想伸手帮他,但池昼自己咬着左边的收口绳,另一只手去拉右边的,拉到合适的松紧度后松开,非常流畅地独自一人完成了整个动作。
池昼戴好了,陆深还在单手摆弄自己手腕上的那条红绳。
他的动作很慢,戴了半天都没戴好。
池昼等了几秒不耐烦了,就上前一步,捏着一左一右的收口绳,亲手替他拉紧戴好。
两条同款手链,他们一个人戴在左手,一个人戴在右手。
池昼抬起手腕看了看。
这条红绳十分简陋,看起来就没花多少钱的样子。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吊坠,背面刻着他们学校的校徽和校名。
大多数人抽到这个奖励,都是拍完照往兜里一揣就完事,没人真的会把它戴在手上。
他们大概是全校唯二的两个傻子。
池昼放下手,心说这回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如果能伤敌一千,他自损一千二都行。
毕竟,陆深都自损一万二装gay来整他了。真算起来,还是陆深亏得多一点。
池昼往陆深手上看了一眼,看见对方手上也戴着这么条傻了吧唧的红绳,顿时心理平衡了。
“谁摘下来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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