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天剑宗此次召集修真界各大宗门议事,为何还要召魔域那些魔修?”
晨露微凉,一众白衣佛修自城外而来,其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那个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下,转头问为首的那位佛修。
其余佛修衣领袖口处皆是雾蓝色的暗纹,为首的那位佛修却是淡金的暗纹。
不仅如此,这位受身后同门敬重的佛修还带了个极其朴素的斗笠,佛修微微垂首,大半张脸掩于斗笠之下。
“苦正,谨言慎行。”平缓的声音由斗笠下传出,声音如寒冬时捧着的一杯温热的松针茶,虽是斥戒,却不严厉。
……
苦正微微敛色,眼中透露出敬意,应了声:“是,师兄。”
一行人正是来自佛灵宗的佛修,大道三千,剑者,法者……等等皆为大道,佛者亦是。
佛灵宗平时极为低调,唯有一件事令之名声大噪,佛灵宗当代掌门的真传弟子,也就是佛灵宗的佛子,乃是数万年难得一见的天生玲珑心,心境天生圆满,无缺无漏,不生心魔。
这个佛修,就是无非。
寻剑城为天剑宗附属城池,受邀而来的修士魔修皆要经过此处,无非一众自入城之后,身上打量的视线就没断过。
平静的空气中突然穿来一道凌厉的风声,变故突生!
无非眼眸未动,抬手看似轻缓实则刚好将射来的暗器夹在素白的两指之间,再一翻转,反射回去。
一来一往只发生在刹那间,无非身后的诸多师兄弟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一步。
苦正扬声道:“是谁暗算我师兄,有本事站出来?”
旁边的酒楼上突然传出几声柔媚的笑声,一道红色曼妙身影自楼上飘摇而来:“小和尚,都说是暗算了,怎么还要人家站出来呢……”
声音柔媚,下手却又疾又狠,直朝着带着斗笠的无非而去。
“听说镜观那秃头收了个玲珑心境的弟子,莫不就是连脸都不敢露的这个?”
未到跟前,无非甩出手中粒粒饱满的佛珠手串,金色佛光乍现,那女修往后退了几步。
众人这才看清,这女修正是魔域名头正盛的魔修魅姬,乃是元婴修为,而佛灵宗一众弟子中修为最高者只有金丹后期的无非。
一击不中,魅姬脸上笑容更妩媚,取出腰间红缎,诡异的红芒闪着,再度冲无非而来。
斗笠下,无非原本毫无波澜的眸中闪过一抹厉色,转瞬即逝不留痕迹。
不可不躲,却又……不可躲开。
与此同时,远处忽然飞出一道剑光扫向魅姬。
无非手中的佛珠抵挡不住,被凌厉的红缎划伤一截手臂,将斗笠打飞出去。
与此同时,魅姬来不及收回红缎抵挡剑意,整个人如同无非被打飞的斗笠般倒飞出去,撞上酒楼前巨大的石柱,吐了好几口血。
不等她站起来,就听到周围传来轻声的惊叹声。
殷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手掌一滴滴滑落,没有斗笠遮挡的俊美面孔也展露了出来,面色始终淡然的白衣佛子终于抬起双眸看向诸人。
被那双眼眸看过,众人忽然噤声,方才因看到那张脸而惊艳的心境缓缓平稳下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平和轻松。
似乎连周围的风都静了,唯有血液滴落的声音。
滴答……滴答……
“这位道友。”突然,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众人这才看到白衣佛子的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皎皎如月的青年。
这青年身形修长,丰神俊朗,但站在白衣佛子的身边还是微微抬首,方对上那双极为澄净的双眸。
景凡郁面上带笑递过来一个碧玉瓶:“此为上品止血丹,还请道友莫要嫌弃。”
“多谢道友。”无非知道方才那道剑光正是从此人身边划出,道谢后缓缓接过碧玉瓶,取出一粒止血丹服下。
果然是品相极好的上品止血丹,效果显著,仅仅片刻间血液不在流出,狰狞的伤口亦尽数痊愈。
“请道友稍等。”
景凡郁转身去处理魅姬,他们下山就是为迎接各个宗门弟子,方才那一剑乃是他随行的师叔出手所致。
“师兄,你的佛珠。”苦正将无非被红缎甩飞的佛珠捡了回来。
无非微点了下头,自始至终神情平和,哪怕受伤也不见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其余人见状,不由得想起这位佛灵宗掌门真传佛子的传言,天生玲珑心境,圆满无缺。
若说之前还有人对此心怀疑虑,今日一见,疑虑尽消,这般无欲无求差点全身散发着金光的模样,不愧是天生玲珑心。
佛灵宗掌门真是收了个好苗子!
景凡郁处理好魅姬,转头看向诸位佛修:“佛灵宗的诸位道友请随我来,宗内已经安排好各位的住处。”
那位天剑宗的师叔在此处同天剑宗弟子等候其他宗门前来,唯有景凡郁一人送无非等人上山。
白衣佛子俊美无俦神色淡然,蓝衫剑修面容俊雅身姿挺拔,两人走在一起,倒也赏心悦目。
“在下景凡郁,道友可是佛灵宗的无非道友?”景凡郁礼貌询问。
比起无非,景凡郁的名声也不遑多让,修真界最大的宗门天剑宗掌门的真传弟子。
无非浅浅抬了下眸,似乎对这个方才带人救下自己的天剑宗弟子有些善意:“原来是景道友。”
见状,景凡郁眸光几不可察地闪了闪,随即为无非等人介绍起来。
佛灵宗算是来得早的,安顿下来后,苦正看了看离去的景凡郁的背影:“听说景道友是天剑宗掌门的真传弟子,没想到这么平易近人。”
无非淡淡点头:“且各自打坐,这几日切勿出门,以免平生事端。”
诸多师兄弟行佛礼后各自回房,这其中虽有辈分长于无非者,但无非地位特殊,行事可靠,颇受其余人信赖。
入夜时分。
房间内,无非端坐于塌上,双眸微闭,手中佛珠缓缓转动。景凡郁那张脸在脑中一闪而过,他手中的佛珠突然顿住。
“平易近人……”无非低语着睁开双眸,眸中不似白日众人所见的淡然,相反,那双眸暗得深沉。
他手掌微动,翻转间一只极小的小虫出现在手心,举到耳侧倾听。
无非,原本应该叫陆无非,因车祸意外穿进放在副驾驶上的一本书中。
《天道》。
而这本书的男主就是天剑宗掌门唯一真传弟子,景凡郁。
但没有人知道,景凡郁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夜间的天剑宗笼罩在深沉的夜幕之中,连星子都没有几颗,白日闹事的魔修魅姬则是被关进了镇魔狱中。
镇魔狱戒备森严,借着夜色的遮掩,一个黑衣人没有引起看守的注意,闪进了狱中。
昏暗的狱中,关押着诸多罪大恶极的魔修,彼此相隔甚远。
今日刚被关进来的魅姬,巨大的锁灵链穿过她的肩胛骨挂在墙上,奄奄一息。
一个人影浮现在她面前,魅姬缓缓抬头,眼睛一亮:“尊主!请尊主救魅姬!”
偌大的狱中,一个黑袍笼罩着的高大身影站在魅姬面前,面上带着张黑色的面具遮挡面容。
听着魅姬的的求救,殷凡却丝毫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
“谁让你向佛灵宗的佛子动的手?”
魅姬眼神闪烁,下一刻殷凡手中多了条魔气化作的黑鞭,鞭子抽打上去,魔气顺着伤口进去身体,肆意破坏其中筋骨脉络,令人痛不欲生。
“啊!”魅姬止不住地惨叫。
“我说,是明禹魔尊!尊主饶命!”
“吃里扒外的东西!”殷凡冷哼一声,脑中回想起白日殷红的血液划过白衣佛子的手臂,那张无欲无求的脸却丝毫没有波动,真想……
真想让人把他拉下深渊,看那清透的双眸染上不一样的情绪。
心念微动,魔气彻底破坏魅姬的身体,渐渐没了声息。
“无非……”年轻的魔尊轻轻笑了一声,眼中意味不明。
与此同时,天剑宗最寂静的院中。
“无非……”
听完耳边传来的最后一句话,无非手掌微动,将聆音虫收了起来。
白日他与魅姬对战时,通过红缎将聆音虫的子虫放到了她身上,届时,魅姬那边所有声音皆会通过子虫传递过来。
“魔尊殷凡……”
这世上,除了他和殷凡本人,再没有人知道天剑宗平易近人且受众多弟子敬慕的景师兄,竟然与魔域新晋的魔尊殷凡是同一人。
“有点意思。”
手中的佛珠重新转动起来,无非嘴角勾起,带着平时绝不可为外人所见的邪性。
自他穿成尚且年幼的无非后不久,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刚穿来时,他只不过在同门师弟面前看了爱情话本,次日便意外在井边跌倒,如果不是被几个师兄眼疾手快抓住,必定要跌进井中丧命。
然而,他自己在房中时,不论看多少话本都无事发生。
起初,无非也以为这是巧合,直到有一次,无非在同门面前说了涉及财欲的言论,翌日便差点被大殿上的牌匾砸了个正着,那牌匾乃是万钧石所制,若非他早有预料躲得快,必然当场命丧黄泉。
自此之后,人前的无非只是无非,人后的无非才是真正的陆无非。
无非抬眼看了看半空,目光又仿佛透过半空在看什么东西。
那本书的名字叫《天道》,全书却又从未出现过天道二字,而束缚着他的某种规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天道?
而《天道》的主角……
无非的手指募地顿住。
其他人见到他,虽一眼惊艳却很快又被透过双眸的圆满心境抚平心神,唯有景凡郁……
无非缓缓抬起手臂,白日狰狞的伤口早已痊愈,白皙的肌肤下是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动,白日里看到的那个眼神在脑中浮现……
有一瞬间,景凡郁眼睛死死盯在他的伤口之上,那个眼神,是一闪而过的破坏欲。
这么久以来,殷凡还是第一个修为与他不相上下,却不受他圆满心境影响的人。
当真是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原书中今晚殷凡并没有去镇魔狱中解决掉魅姬,魅姬是后来才被明禹魔尊所救出。
无非思索着,圆润的佛珠一颗一颗在指节分明的手指间滑过,含着一种特殊的韵意。
佛修向来喜静,天剑宗为佛灵宗安排的院落便是宗中最安静之处,与别处隔着大片的青竹林。
如今,这略带清新竹香的风中却隐隐夹杂了些别的气息。
“何方道友,不妨现身一见?”
无非眼睛未睁开,手中的佛珠也未停下,平缓的声音中带着佛修特有的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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