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里的气氛有些古怪,除了几个大师之外,其余人的肉眼并不能见鬼怪,所以只能听到焦润和碎碎念道士此起彼伏地向着上空大喊“奶奶”,宛如一场认亲大会。
焦老太太啐完了道士,转身就飘到了焦润的面前,握起她的手来仔细端详。
“这么些日子不见,润润你……”
焦老太太张了张嘴,这句“瘦了”到底是没说出来。
实话实说,焦润这些日子一点没瘦,冥添惯着她,她也宠冥添,他爱吃什么,焦润就多替他吃点,什么甜的香的油炸的,没少往嘴里塞。
一来二去,脸蛋就圆润了一点。
“……润润你这气色真好啊。”
焦润笑道:“奶奶您这身可真有派头。”
焦老太太挺直了腰板,说道:“那可不,咱们家有能耐的还得看咱们祖孙俩。”
“您这是当上阴差了?”
焦老太太在空中盘腿一坐,拉开了话匣子:“当上了,你奶奶我距离投胎至少要排八十年的队,天天在下面看你爷爷也烦,就想干点什么,但在下面吧,奶奶又不能干老本行,哪儿都是死人,一个活的都没有。”
焦润:“……下面确实没有活的。”
焦老太太:“奶奶我干了一辈子白活,不会干别的,卖纸钱也不行,在下面属于私自印钞,就跟上面自己在家画钞票一样,是会被说的。”
焦润:“……为什么投胎要排那么久?”
焦老太太摆摆手说:“别提了,现在上面提倡优生优育,计划生育,不让生二胎,我们只能跟着上面的政策来,减少投胎的鬼数。你爸妈还在下面排队呢,快了,就这两年的事儿了。你爸还说,下辈子不能当我的儿子了,他很遗憾,奶奶我一点不觉得遗憾,当老子多累啊,我下辈子要投胎当他们闺女,让他们伺候我!”
焦老太太把鞋一脱,身后的八胞胎之一就走了上来,接过了她手中的鞋。
焦老太太指着八胞胎,笑着对焦润道:“还认识吗?”
焦润:“……咱们家棚子里那八个纸人?”
焦老太太:“对咯!还是我孙女孝顺,我刚下去,他们八个就被烧来了,奶奶我去哪儿都带着他们。”
焦润:“都是孙女应该做的。”
焦老太太笑道:“对了,奶奶还没给你讲我是怎么当上阴差的。”
焦润:“您快说说。”
焦老太太眉飞色舞地说道:“这不是计划生育导致投胎排号的鬼太多了吗?有些鬼刚被送去投胎,就发现是第二胎,就原封不动的被送了回来,那就得再走一遍黄泉路,所以阴差就不够用了,再加上下面的鬼多,事儿也多,总得挑出几个拎得清地来管事,你奶奶我呢,就被无常老爷挑中了。”
焦老太太颇为自得地道:“那句怎么说来着,金子,晚上也是会发光的,你奶奶我活着的时候靠自己,死了也照样能立得起来!我没去之前,你爷爷还是有姓名的,现在下面的人都不叫他名了,都叫他焦阴差她老伴儿。”
焦润跟着笑了起来:“这么说,您现在是一家之主了?”
焦老太太眼神一飞:“你奶奶我活着的时候也是一家之主啊。”
说完焦老太太也笑了,拉着焦润的手道:“润润你呢,来这儿是干什么来了?”
焦润介绍道:“这些都是咱们省内的同行,今日大家就是聚在一起,互相切磋一下,方才比的是招阴差。”
焦老太太打量了一番会议厅里的人,黄山道人和几个能看到阴差的都弯腰示意。
和尚和几个道士在一旁直接就静默了,尤其是方才大喊奶奶的碎碎念道士,此时安静如鸡。
还比什么?怎么比?他招了这么多年阴差,从来就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用祭品贿赂?用香火拉关系?全都没用。
人家是亲属关系,就算换个阴差来,你是帮你同事的孙女,还是帮普通道士?答案呼之欲出。
焦老太太扶了扶帽子道:“润润,少参加这种聚会,咱们国家不提倡,小心被拉到局子里听警告。”
焦润:……
她奶奶生前刷大剑的英勇身姿,她现在还历历在目。
几位道士:“……”
您老说这句话,不会觉得有违和感吗?
焦润:“一年就一次,我就是来见识见识,明年就不来了。”
焦老太太:“那就好,有事你就在家烧香,奶奶闲的时候就去看看你,最近阳间的鬼事太多,奶奶有点忙。”
焦润:“您也多注意身体,别太忙了。”
焦老太太指着身后的八胞胎道:“奶奶我都指使这几个去跑腿,放心吧,奶奶我这么精,你还怕我不会偷懒不成?不过最近确实有些不太平,有个杀人犯被击毙之后,还没等阴差赶到,鬼魂就偷跑了,全省的阴差都在找,还没有什么线索,润润你能看见鬼,可得小心点。”
焦润把这事记到了心里,又聊了几句后,老太太掏出怀里的怀表,看了看时间道:“奶奶我得走了。”
临走之前,焦老太太在祭品桌的纸上留了一行大字:就托各位多多关照我孙女了!
这场比试以一个颇有戏剧性的结尾告一段落,在场的大拿们心里各有千秋,尤其是碎碎念道士,一直在心里暗想:回去了得给先祖们上柱香,让他们在下面也好好努力努力!
焦润摆手送别焦老太太,对冥添道:“下次等我奶奶来,我让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方才冥添异常的安静,鬼气约束得非常严格,老太太是一点都没察觉。
冥添静默了一会道:“等本王化出身子来再议。”
焦老太太的口才和焦润有得一拼,焦老太太若是看见他只有上半身,估计会直接问冥添:“你死前是被腰斩了吗?”
以防发生这种惨剧,冥添还是决定再等一等,以免自己被这祖孙俩气冒烟。
中间休息十五分钟,焦润刚走回去,从道人就迎了上来:“小友啊!你怎么不告诉贫道您下面有人啊!”
焦润:“……我这人比较低调。”
从道人:“这种事不用低调啊!您早点说出来,贫道早就放心了!”
他奶奶若是当了阴差,从道人绝对会逢人就说,这才是祖上庇佑!
焦润想了想:“以后会多说的。”
从道人:“这才对啊!”
焦润:“我打算把我奶奶的骨灰盒下葬到我开的墓园,和阴差当邻居,四舍五入,我这墓园也算是干部大院了。”
从道人:……
说来说去,小友看的还是钱。
焦润在招阴差的比试中拔得头筹,给整场大会的结果营造出了很大的悬念。究竟是全兴市稳坐第一,还是槐花市逆风翻盘,现在可不好说了。
最后一场比试是斗鬼,参加的道士只有三位,一位穿着灰色的开衫,头上戴个大高帽,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似乎在闭目养神。
另一位是方才要杀鸡放血的道士,他输了一局,想用这把挣回些脸面。
还有一个就是焦润了,她正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颗奶糖,给冥添投喂零食。
黄山道人刚说开始,大高帽就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看了眼对手,随后有些轻蔑地一笑:“论养鬼,贫道可是老手,这把就承让了。”
焦润嚼着奶糖笑道:“怎么老法?”
大高帽:“贫道的鬼乃是世间鬼气凝结而成,在世上已活了几千年。”
焦润眨了眨眼:“巧了,我的鬼,刚好跟你的鬼是同级生。”
大高帽以为她是说笑,撇了撇嘴道:“我与这鬼有很深的交情,不知你的如何?”
焦润有些收敛地说道:“几十年是分不开了。”
这可是冥添亲口说的,他爱她爱到此身不灭,此爱不息。
大高帽眯了眯眼,问道:“你给烧了多少纸钱?”
焦润数了数:“不超过一千吧。”
大高帽:“人民币?”
焦润:“冥币。”
大高帽:“笑话!”
他前前后后进贡了多少山珍海味,烧了多少元宝冥币,这鬼才愿意帮他出这一次风头!
大高帽不再理焦润,他从身后拿出来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黄色大葫芦,一边抚摸葫芦,一边默念道:“鬼仙大人鬼仙大人,还请现身。”
杀鸡放血的道士也掏出了一个小香炉放在桌上,右手食指中指合拢,点着香炉开始默念。
焦润对冥添道:“大高帽养的鬼,跟你年纪好像差不多。”
冥添掀了下眼皮道:“几千年现世也没混出个名头,算什么千年恶鬼?虚长了这些年龄。”
焦润和冥添正聊着,大高帽手里的葫芦“噗”地一声开了瓶塞,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白烟从葫芦中飘出,凝结在房屋的上空,逐渐幻化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此人身高少说有一米八,身穿一件黄色的长袍,长发披肩,模样俊俏,面色冷淡,不像是鬼,倒像是个仙人。
大高帽对着这鬼双手一抱拳,小心翼翼地道:“还请鬼仙今日祝贫道一臂之力。”
被称作鬼仙的男人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焦润:“哎,能跟你颜值旗鼓相当的鬼,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冥添一听这话眉毛都立起来了:“什么叫旗鼓相当?”
他就知道,焦润这丫头就喜欢俊美的脸,平时看电视剧,男主角难看的她看都不看!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看电视本来就是放松的,为什么要难为自己的眼睛?
大高帽见焦润站在那儿慢悠悠地吃糖,不禁出言嘲讽道:“你的鬼呢?莫非是怕得不敢出来了?”
焦润把糖纸揣进兜里,笑着道:“冥添,出来吧。”
听到“冥添”两个字,大高帽没什么反应,对面飘着的鬼仙却是一惊,他倏地睁大了丹凤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冥添本就被焦润激得一肚子气,他非常拉风的从焦润后背窜出了红衣飘飘,俊美非凡的上半身。
大高帽没想到焦润真养了一只恶鬼,不是用容器,而是养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没见过冥添的本事,但并不觉得自己供奉的鬼仙大人会输,他刚想说话,就听一向冰冷的鬼仙大人“嗷”地一声叫了出来:“冥添大人!您出来了啊!”
大高帽:“……??”
焦润挑眉:“呦,真是你熟人啊。”
冥添皱眉打量了鬼仙几秒,莫名其妙地道:“本王可不认识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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