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边露出鱼肚白。
玻璃落地窗上的挡光帘没有放下, 叶然迷迷糊糊感受到一股光亮，他掀开眼皮，视野如蒙了层幕布，仅能看清后院汩汩流淌的温泉水, 以及泉边翠绿的植被。
小院一片寂静, 冬日寒冷的早上, 被子温暖而舒服，屋子里空调徐徐吹着暖风，叶然醉酒后的大脑有些发晕, 他闭上眼睛, 轻轻往后靠了靠, 准备睡个回笼觉——
身后是另一道修长宽阔的身躯。
男人的胸膛温热，只穿着简单的浴袍，呼吸匀长而平缓，沉沉的，洒落在他被发尾遮掩的后颈。
叶然：“？”
叶然：“？？？”
他身体瞬间僵硬, 立刻撑起身, 难以置信的转过头。
静谧中，他看见了沈时的脸。
沈时的五官在视线中无限放大, 英俊深刻的眉眼、漆黑如墨的短发，这张清醒时总是带着冷淡神情的脸, 此时因为短时间的睡眠, 而显得有些倦怠。
在他一片空白的注视中, 沈时似有所察，他眼皮缓缓动了动, 撩起一条窄缝, 晨起后还有几分困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片刻后，开了口：“……醒了？”
他同样半支起身，嗓音沉沉哑哑的，问他：“不睡了？”
被子里的气息交糅混杂。
叶然闻到了沈时身上的味道，红酒与冷香结合，同样附在了他身上。
他大脑彻底陷入混乱，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这……我，我怎么……”
沈时随意揉着眉心，抬抬下颌，示意他去看另一张床。
叶然立刻扭头，呼吸顿时紧了紧。
另一张挨着落地窗的大床上，此时被褥凌乱、一片尚未干透的水迹。
“这是……”他麻木的问。
在他恳求一个答案的目光中，沈时放下了手，眼中隐隐有些笑意：“你昨天喝醉了，穿着湿浴袍就上了床。”
叶然窒息的看着另一张床上的水迹，很明显，他不光上了床，还蹬了被子……说不定还发了酒疯。
想到这种可能，他就觉得自己无法再直视沈时。
“那我有没有……”他艰涩道：“做什么别的？”
“别的？”沈时挑了下眉，漫不经心的盯着他，“除了没换衣服上床，没做别的。”
那还好。
叶然刚松口气，余光在看见自己干净的浴袍，又变得僵硬起来。
是的，浴袍不会自己飞到他身上。
所以……
“我帮你换的。”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沈时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
叶然看向他，沈时低垂着眼，五指插着额前的黑发，手背是脉络明显的苍白，他微微抬起眼皮，与他对视着，哑声问：“还睡吗？”
“现在才七点半，”他道：“睡会儿吧。”
“等他们醒了，今天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墙壁上的挂钟仍在走动，温泉旅馆被山间轻缓地薄雾笼罩。
小胖早在来之前就做了周全的游玩计划，树哥从旁辅佐，势必要值回票价。
叶然之前粗略一扫，看见了诸如徒步到半山腰泡天然温泉、享受四季足道、泰式按摩、采耳、SPA等等，从早安排到晚，甚至连自助餐要多吃海鲜也标明了。
一想到这，叶然已经感觉身心俱疲。
他静了几秒，慢慢躺下身，“……好。”
床铺很大，他谨慎的往外靠了靠，两人之间隔了快一个人距离。
片刻后，沈时也躺了下来。
被褥内又充满两人身上不同的气味。
闻到红酒的香气，叶然才想起来，沈时昨天好像也喝了不少酒。
昨天不仅是他醉了，估计沈时也醉了。不然沈时不会忘记给前台打电话、换被褥的解决方法。
就这么白白抱着他睡了一晚上……想想叶然就开始尴尬。
“滴”的一声。
智能窗帘合起，遮住了窗外熹微的晨光。房间彻底陷入昏暗，叶然强撑起的精神，在舒适的环境下，渐渐变得迟钝。
他谨记着不能乱动、不能拽被子的规矩，呼吸由急转匀，困意上涌，连闹钟也没来得及定，便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睡姿规矩，背对着沈时，乌黑柔软的发丝洒在枕侧，露出一小截雪白修长的脖颈，肩颈线条漂亮又纤瘦，充满干净的少年感。
沈时淡淡看着，几秒后，垂下眼皮，眼睑遮住了幽黑深邃的瞳仁，是与平时无异的平静。
……
再次醒来，是被手机铃声震醒。
叶然从黑甜的梦境中缓过神，隐隐约约觉得身上很热，颈侧有绵长低沉的呼吸。
他困顿的睁开眼，再次与沈时清晰的五官面对面。
两人几乎又搂到了一块，他枕着沈时的胸膛，腰间还挂着沈时的手臂，那手臂揽着他的腰，像怕他掉下床，自然的收紧。
叶然：“……”
叶然：“…………”
真的麻了。
他闭了闭眼，爬起床，小心翼翼地挪开沈时的胳膊，往周围扫了一圈，才看见掉在地毯上的手机。
手机响个不停，来电显示是小胖。
等他捡起手机时，沈时也醒了。
叶然这才接通电话：“喂？小胖。”
“叶然，”经过一晚上休养生息，小胖又是兴致勃勃地语气：“你跟沈时起来没？今天咱们任务重，要去玩好几个项目，你俩赶快收拾，收拾好咱们一块去吃早餐！”
叶然道：“好。”
他看了眼时间，九点半。
那头树哥好像也刚醒，骂骂咧咧的穿衣服：“操，你昨晚打呼你知不知道？我半夜差点以为有人再开挖掘机。”
“我昨天睡得是太沉了……这不是喝酒了吗……”小胖在手机里讪讪的解释。
叶然挂断电话，去背包里找衣服，回头看见沈时也下了床。
逼迫自己忘了刚才那一幕，他语气如常，“我先去洗澡了。”
沈时站在床边，正解着浴袍腰带，他低低应了声，眼神瞥了过来：“嗯。”
叶然不敢跟他对视，立刻进了浴室。
等他和沈时洗完澡，换上干净的浴袍出来后，时间也来到了十点。
十点钟的自助餐厅，有不少刚起的客人来吃饭。
叶然随便拿了点吃的，坐在四人位置上，等沈时他们。
隔壁桌是一家四口，两个孩子嬉闹着在过道上跑来跑去，其中一个转瞬就没了影，叶然剥开鸡蛋壳，一口一口吃着鸡蛋，余光看见沈时面无表情地拎着个小孩走了过来。
他一口蛋黄险些噎到自己。
“……沈、沈时？”他立刻站起身，有点茫然，目光落到沈时稳稳端着的餐盘上，上面有两杯热牛奶：“怎么回事？”
自助餐厅的热牛奶可以让厨师帮忙热，过程中会添加蜂蜜，味道更好，香气扑鼻。
沈时之所以回来的晚，就是去排队了，叶然接过他手里的餐盘，看着像被捏住了命运后脖颈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被放下来，眼眶就红了，瘪着嘴，可怜巴巴的说：“哥哥，我也想喝牛奶。”
沈时看也没看他，把其中一杯牛奶推到叶然面前，声音冷冷淡淡的，丝毫不为所动：“自己去排队。”
小男孩咬了咬牙，敢怒不敢言，但看见叶然后，又是一副可怜的模样，“哥哥，我不想排队。”
叶然眨了下眼：“那怎么办？”
小男孩一愣。
叶然捏捏他的脸，笑道：“这是哥哥给我热的牛奶，不能给你哦。”
餐桌另一边，沈时动作一顿，他垂着眸，眼睑下的瞳色漆黑，片刻后，继续吃早餐，只是沉郁的眉眼放松了些。
小男孩滑头归滑头，见叶然和沈时都对自己不感冒，也不耽误时间，嚷嚷着要喝牛奶，便跑向了自己父母。
刚热好的牛奶果然好喝。
甜滋滋的，解了喝醉后的头疼。
沈时：“头还疼吗？”
“不疼了，”叶然问他：“你呢？”
他只是酒量差，昨晚实际上只喝了三杯低度数的青梅酒，但沈时不一样，彻底醉过去前的记忆里，沈时喝的是红酒。
应该比他醉得厉害。
“还好。”沈时说。
两人说话间，小胖和树哥也带着早餐满载而归，海鲜炒饭、红糖发糕、热干面等等，还有饭后水果。
叶然看着他们：“吃得完吗？”
“吃得完，”小胖笑眯眯道：“我今早就是被饿醒的。”
树哥切着牛排，问：“一会儿咱们去干嘛？”
小胖吃饭间隙扒出手机：“做按摩去，听说这的按摩一绝。”
叶然有点心动，他每天趴在桌子前画稿，脖颈和后背经常会感到酸痛。
“很舒服吗？”
小胖肯定：“绝对的，做过的都是五星好评。”
树哥不感兴趣：“那你们俩去按摩吧，我看那边有足浴池，我一会儿去泡泡。”
他又看沈时，“沈时，咱俩一块啊，你这身体用不着按摩了吧？”
沈时抬头，桌子对面叶然正在看小胖手里的评论。
小胖神秘兮兮的，小声在说：“听说按摩的都是美女姐姐，靠，这必须去啊！”
叶然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反倒指着返图上的男人说：“这个是男的。”
“啧，”小胖凑近了一看，酸得不行：“这年头干按摩的身材也得这么好吗？不行，我必须要美女姐姐给我按。”
叶然哦了声，“应该是随机的吧。”
服务行业最重顾客感受，一般招人时都会看长相。
叶然天天对着沈时那张脸，已经快对帅哥免疫了，更关注这个按摩里的‘身心通畅’标签，“按摩为什么心也会通畅？”
树哥听了一嘴：“这你就不懂了吧，血管活络后人体会自动产生某种能量，这种能量会激发你体内的潜能，从而刺激你的多巴胺分泌，这种时候你就会感觉心情通畅。”
小胖解释的更为简单粗暴：“喏，帅哥美女给你按摩，你能不身心通畅？”
叶然恍然：“原来如此。”
他对‘身心通畅’不感兴趣，但是按摩能够疏通经络，这点不错。
犹豫了两秒，他点下头：“那我也去按摩吧。”
闻言，沈时缓缓眯起眼，看向他。
叶然坐在窗边，半边身体被阳光勾勒出线条，他穿着宽大的浴袍，低着头，眼尾弧度轻弯，脖颈上的皮肉一片细腻白皙，被乌黑的发尾半遮不遮的覆盖着，越发显得柔软。
几秒后。
“哒”的一声，沈时放下餐具。
几人下意识朝他看来，叶然刚喝完牛奶，唇瓣沾着奶渍，听沈时听不出情绪的道：“我也去按摩。”
树哥一愣，正要问他按什么摩，视线便触及到沈时幽邃的瞳孔，黑沉沉的，仿佛翻滚着墨色。
而被他倒映在眼中的叶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笑着起身，对他们说：“好，那我先去上个厕所。”
树哥：“……”
树哥：“…………”
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立刻给叶然疯狂使眼色。
叶然没看见，离开的很快。
树哥：“……”
救不了了。
叶然走后，沈时也起了身，阴影自他身上压下，他声音不急不缓，道：“我也去上个厕所。”
两人走后，小胖想了想，也要起身：“那行吧，我也去……”
“你去什么去！”树哥心累的拽下他，恨铁不成钢：“叶然一个有夫之夫，你带他去按什么摩？还帅哥美女，你这不是给他俩制造矛盾吗？”
小胖被他问的一脸懵逼：“又不是只有帅哥美女，叫大叔大妈按也行啊。”
树哥：“？”
树哥：“靠！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
小胖不解：“说什么？叶然看见了不就行了。”
树哥：“……”
你他妈。
叶然看见了一点也不行。
得沈时看见了才行啊！
*
男厕所里没人。
叶然上完厕所，从隔间出来，便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沈时。
沈时穿着黑色浴袍，身量高大，五官英俊苍白，淡淡地看着他洗手、擦手，神情没什么异样，如往常一般平静。
叶然走向他：“你怎么来了？”
沈时：“等你。”
“等我？”叶然笑着道：“那小胖他们呢？已经先去了吗？”
沈时嗯了声：“应该吧。”
叶然听的奇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什么叫应该吧？
“那我们也走吧。”他没多想，丢掉了手里擦手的纸巾。
沈时点头，却没有离开，反而走上前来。
叶然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莫名觉得沈时此时的模样有些危险。
像某种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他吞了口口水，“沈时……？”
寂静中，沈时在他面前停下，自然的俯下身，阴影从他身上洒落，将叶然包裹在内。
他的眉眼在叶然呆滞的注视中越发清晰，高挺的眉骨，深邃的眼窝，有些冷情的长相，在亲吻时却显得很情/色。
耳边是清晰的水声，从被含住唇瓣，到被撬开牙关，吸吮舌尖，一切的一切都迷乱的像梦境，叶然身体有些发抖，被亲的腿软，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
被放开后，他险些直接跪坐到地上。
沈时及时抬手，揽住他的腰，说：“好了。”
……好了？
好什么好了？
叶然仍然缓不过神，瞳孔涣散。
他靠在沈时怀里，肩背细细密密的颤栗，脖颈也浮出了一层汗水，乌黑的发尾被汗水沾湿，一缕一缕的黏在柔软的皮肉上。
嘴里仿佛还有另一道滚烫而粗重的气息。
缠着他的舌尖，如同品尝蜜糖一样，吮着溢出的糖水，很深的吞咽。
太……
他耳根发烫。
太过了。
下一秒，他的后颈忽然被不轻不重的捏住，发丝也被轻轻撩开。叶然愈发站不稳，眼尾洇着潮湿的红，听沈时淡淡的道。
“确定一下，我能不能让我的男朋友身心通畅。”
第32章 关系转变①
在等候区刷了会儿视频, 小胖抬头就看见叶然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他立刻喊道：“叶然，我在这！”
叶然循声看过去，放下揉着后颈的手，不自然的挺直了腰。
“沈时呢？”小胖朝他身后看了看, 很奇怪：“没跟你一块过来？”
“嗯, ”叶然道：“他要回去补觉。”
没有多说沈时, 他转移话题：“树哥呢？”
“他去做足浴去了，”小胖说：“走，我已经跟人打听过了, 按摩那饮品小食免费畅享, 咱们是通票, 能直接去包厢。”
叶然跟着他，一路上穿过极具有异域风情的走廊，便到了泰式按摩区。
泰式按摩的大门金碧辉煌，内里更是别有洞天。
芭蕉树、高脚木房，光线打的很暗, 墙壁上绘有沙滩大海、以及拱顶寺庙。
大厅里排排摆放着按摩躺椅, 男客女客分开，小孩子乱窜, 边吃东西边看电视。
门口的侍者检查了两人的票，带着叶然和小胖去了双人包厢, 包厢里空调开的略低, 两张按摩床并排摆放, 床头放的是水果拼盘和菜单。
侍者：“我们正在为二位安排师傅，请问二位对师傅有什么要求吗？”
小胖：“我们就要正常的就行。”
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又干咳一声, 瞥了眼一路上一直发着呆的叶然, 对侍者小声说：“不要美女帅哥，就正常师傅就行。”
侍者笑容不变，看他的眼神却瞬间温和了起来，“先生，我明白的。”
小胖心里苦，你明白啥！
但一想到树哥临走前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他又觉得这点苦也算不得什么，维护寝室和谐，人人有责。
侍者走后，他随手取过床头的菜单，问叶然：“叶然，你喝什么？”
菜单上有泰式奶茶、各类水果汁，还有芒果糯米饭、生腌酱蟹之类的泰国美食。
半天没听到叶然回复，他奇怪的抬头，就见叶然心不在焉的撑着床板，神情空空茫茫，像是还沉浸在什么事情中。
小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叶然？叶然？”
叶然这才回过神，慢半拍的看向他：“……嗯？怎么了？”
“你喝什么？”小胖把菜单递给他。
叶然接过菜单：“芒果汁就好。”
“OK。”
他在菜单上摁下按钮，没一会儿两位师傅进来时，便也带来了芒果汁和泰式奶茶。
给两人按摩的是两位中年大叔，模样憨厚，进来打了声招呼，便开始准备精油。
叶然和师傅商量了一下，没脱浴袍，师傅挺诧异的，“先生，不抹精油的话，效果可能不会多好。”
叶然还是尴尬的摇了摇头，意志坚决。
师傅见状，道：“好，那就给您做最基础款的疏通。”
叶然微微松口气，用余光瞥了眼已经脱掉上衣，趴到床上享受按摩的小胖，谨慎的也趴了下去。
光线较为昏暗，他抿了抿唇，感受到浴袍在这期间敞开了些。
他头发有些长了，发尾扎在后颈，被师傅随手用夹子夹起来。叶然顿时浑身僵硬，恨不得现在背后就有个镜子，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后颈。
……温热绵长的呼吸仿佛仍旧印在其上。
黑发男生漫不经心的摁着他的腰，五指苍白修长，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抱歉，好像留印子了。”
留印子了……
留印子了…………
留印子了………………
叶然：“……”
所以为什么突然要亲他的脖子！
接吻就已经够过火了……现在又开始亲脖子，叶然几乎是恐慌的猜想下一步是什么，一起睡觉？
光是想一想，他耳廓就变得通红。
按摩师傅拍拍他的后背，奇道：“哟，小同学，你这背够僵的啊？平时从事什么工作啊？”
叶然：“……”
他埋在枕头里，闷闷出声：“……画画。”
“哦，艺术家啊，”按摩师傅笑道：“那确实得疏通疏通背部经络。”
隔壁小胖舒舒服服的躺着，没一会儿，他忽然听见叶然出声问：“小胖，你觉得……沈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胖一惊，立刻放下手上的奶茶。
卧槽！
来了来了！
这熟悉的闺中密友对话，可惜他林飞鹏不再是以前的林飞鹏，他现在，是坚定的沈叶党！
“沈时啊……”他沉稳道：“是个牛逼的人。”
叶然静住。
几秒后，他点了点头。
嗯，这话说的没错。
沈时，一个做直男时，直的像麻秆，做基佬时，弯的像麻绳的奇男子。
叶然偶尔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路走窄了，或者格局小了，不然为什么沈时能那么自然的跟他接吻、牵手，他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接受和适应。
比起沈时这种半路出家的gay，他一个天生弯的gay，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犹豫片刻，他又问：“那你觉得沈时的性格怎么样？”
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越发觉得沈时和他印象中那个高冷、寡言、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相差甚远。
但这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佐证，仅凭接吻时的那点感觉，证明不了什么。
小胖道：“沈时的性格？……高冷、寡言、不食人间烟火呗。”
叶然：“……”
叶然头疼，“没有别的了吗？”
“那我再想想啊，”小胖说：“感觉还有一点强势……咳，强迫症吧，就是那种什么东西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见叶然不说话，小胖解释：“期中考试那会儿，沈时他不是被安排了个金融建模的任务吗？听说这个任务本来是一个大二学长当组长，但这个学长在外面接了私活，每天就是在组里划水，把任务全分配给组员，自己什么也不干。”
“沈时知道以后直接去找教授，把那个学长踢了，后来带着全组不光完成了建模，还拿了奖。”
想到叶然是学艺术的，可能不太理解这个做法的痛快程度，小胖道：“就相当于咱们某个小组活动，大二大三的不做PPT，不光让咱们准备，还让咱们上去讲，然后照拿学分。”
是个人都会生气的程度，大多数同学出于情面，只会默默把这些人记在心里，下次避开他们，但沈时不一样，沈时直接硬刚。
他刚开始听说这事的时候也很震惊，但一想到这事是沈时干出来的，也不觉得违和。
毕竟沈时这种人，字典里可能根本就没有服软、让步这两个词。
叶然趴在床上，喝了口芒果汁。
按摩师傅力道并不重，考虑到他第一次做泰式按摩的原因，没使出全力。
小胖的一番发言再次让叶然陷入了迷惑。
所以沈时之所以亲他、牵他、抱他……是因为强迫症？
就算是‘假扮男友’也不能输给真正的情侣？
叶然越想越茫然，一场按摩结束，小胖舒服的都快睡着了，他还在心里纠结沈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人早上吃得太多，中午不打算去自助餐厅吃饭。
树哥的足浴还没结束，听说有鱼疗，他正在排队，只让小胖和叶然去玩自己的。
“鱼疗是什么？那种吃脚皮的小鱼？”小胖恶寒：“算了，我承受不来，叶然，你呢？你要回去吗？”
叶然摇头，“不回去，我去看看有没有别的项目。”
暂时为止，他不太想去见沈时。
后颈被亲吻的感觉还未褪去……他怕沈时又会做出些超乎他想象的事。
小胖：“那咱俩一块吧，我打算去做个面部SPA，你要不要一块？”
“好。”叶然回答。
接下来的半天，叶然被小胖带着，又是做了面部SPA，又是去温泉影厅看了场电影，顺便去特色餐厅品尝了东南亚美食，还被推销着去了休闲厅打麻将。
一下午结束，叶然耳边环绕着的都是麻将“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彻底四大皆空，跟小胖一块随便吃了点晚饭，便游魂似的回了房间。
傍晚天色昏沉，寒冷的晚风吹过长廊。
木质长廊上空无一人，远远的，能看见温泉飘起的袅袅热气。
房间亮着灯。
叶然推开门，正对着的大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沈时穿着黑色浴袍，神情漫不经心，昏黄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碎乱的黑发垂在额前，勾勒出狭长而冷淡的眼睛。
他手里拿着遥控器，随意调了台，朝叶然看来。
“回来了？”
叶然现在满脑子都是“红中”“杠”“清一色”。
他疲惫的朝沈时点点头，拖着沉重的身躯，往自己床上一扑，柔软的床铺充满阳光的气味，他的身体随之下陷。
沈时停下换台的动作，转头看着他。
枕边的手机不停震动，他看了眼，是于庭疯狂发过来的消息。
于庭：[你别冲动啊！]
于庭：[最好还是温水煮青蛙，我看你之前做的都挺好的，今天怎么就绷不住了？什么叫越线了？你到底干什么了？你跟叶然闹掰了我可帮理不帮亲，赶紧认错吧哥！]
于庭：[而且你俩不是本来就在谈恋爱吗？难道这个恋爱谈的有水分？卧槽你别是用了什么不正当手段吧，你这可是犯罪，铐，这真不刑！]
于庭：[叶然估计真的会生气，你好好想想怎么哄吧。]
……
沈时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叶然，几秒后，他轻轻摩挲着遥控器，出声问：“今天干了什么？”
叶然一动也不动，嗓音有点哑：“按摩、SPA、看电影、打麻将。”
“吃晚饭了吗？”
“吃了。”
“最喜欢哪个项目？”
“都一样吧。”
“明天还要去玩吗？”
叶然抖了抖，埋在被子里摇头：“不要……明天我要躺在床上不出门。”
沈时没有说话。
良久，叶然昏昏欲睡时，感觉自己身边的床铺往下陷了陷。
另一道重量压到床上，他慢半拍的露出脸，泛着困意的脸上有些闷出来的潮红，鸦羽般的眼睫自然垂落。
“……怎么了？”
他被沈时的阴影笼罩在内，身体懒懒的，不想动弹，视线是一片被遮挡的昏暗，寂静中，沈时的声音缓缓响起。
“对不起。”
叶然一愣，柔软的黑发上落了一只手。
沈时的手掌宽大、温热，轻轻撩起他的发尾，在他感到一阵不安时，很轻的揉了揉他被亲过的后颈。
“今天是我越线了。”沈时低声说。
后颈再次泛起一层薄红。
叶然心跳的有些快，他重新往被子里一埋，说：“没事。”
沈时：“真的没事？”
叶然嗯了声。
房间陷入寂静。
几秒后，叶然深吸一口气，保持埋在被子里的动作没动，抱着枕头的手却紧了紧，慢吞吞的开口：“但是……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一些问题的。”
“嗯，”沈时问：“什么问题？”
叶然说：“……我们是‘假扮情侣’，所以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其实就不用做那些情侣间才可以做的事情。”
沈时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什么是情侣间才能做的事。”
叶然忍着窘迫：“牵手、亲吻，这些都是。”
沈时哦了声。
“那就不‘假扮情侣’了。”
他道。
叶然一愣，迟疑的从被子里抬起头。
身前，沈时静静的低头看着他，他眸色是纯粹漠然的黑，目光若无其事的落在他脸上，很自然的说：“叶然，我不想和你再假扮情侣了。”
“我想追你，”他语气缓慢，确保叶然每一个字都能听清：“可以吗？”
……
叶然彻底呆住。
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咫尺之遥的床上，沈时如同过去每一个夜晚那般同他说着话，只是这次说出的话犹如石破天惊，让他一时难以理解。
“追、追我？”他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就因为不能牵手、接吻吗？
沈时未免也太敬业了。
沈时似乎从他的反问中察觉到了什么，眯起了眼：“因为我喜欢你。”
叶然：“……”
叶然更加茫然，他趴在床上，陷在沈时落下的影子里，大脑足足空白了一分钟，才笃定道：“不。”
“你不是喜欢我。”
沈时沉默的看着他。
叶然说：“你只是强迫症犯了。”
“强迫症，”沈时缓慢咀嚼着这三个字，很平静的问：“嗯，叶老师，这又是什么意思？”
叶然耳尖颤了颤。
被沈时用‘叶老师’三个字叫的莫名紧张。
他从床上坐起来，往后挪了挪，稍微离沈时远了些，才正视着他道：“你之所以会觉得自己喜欢我，肯定是因为从变弯开始，你就只接触过我一个同性恋，你对我其实是……”
叶然想了想，想到一个词：“雏鸟情节。”
对，雏鸟情节。
某种病态的心理。
沈时听他剖析自己的内心，点了下头：“你的意思，我是因为强迫症加雏鸟情节，才喜欢你的。”
叶然更正：“不是喜欢，是……是依恋。”
“好，”沈时道，“依恋。”
见他这么听话，一点也不像上次怀疑自己弯了时那么固执，叶然松了口气，话还没来得及说，便听沈时道：“那我开始追你了。”
叶然：“？”
叶然：“还追？”
“嗯。”沈时说完，不轻不重的俯身朝他压来，他眸色幽黑至极，另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梏住叶然的腰，逼迫他挺腰配合。
叶然紧张的吞了口口水，看着这张英俊的过分的脸，动了动唇，“等等，我觉得……”
“我觉得，”沈时淡淡打断了他：“叶老师，我就是喜欢你。”
叶然瞳孔顿时一颤。
感受着沈时温热而匀长的鼻息，轻轻铺洒在他唇畔。
“叶老师，”像是喜欢上了这个称呼，沈时附在他耳边，嗓音低哑而淡漠，像在叙述一个事实：“我每次亲你都会硬。”
叶然的呼吸霎时凝滞。
听沈时道：“你如果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再亲一次。”
第33章 关系转变（2）
走廊的风很冷。
叶然的心, 更冷。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光线穿不透厚厚的云层，依稀为静谧的庭院蒙上一层薄纱。
叶然走在通往大厅的长廊上，浑浑噩噩的, 百思不得其解。
才晚上八点多, 大厅里人不少。
灯光通明、人声嘈杂。
有披着浴袍的小情侣去泡温泉、也有一家三口刚吃完饭从自助餐厅里出来。
叶然才从房间里落荒而逃, 这会儿木着脸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缓缓掏出手机——
打开某度。
没错，遇事不决, 先问某度。
身为某度的忠实用户, 他对着搜索栏纠结了好一会儿, 才偷偷把手机调成夜间模式，破釜沉舟般打字——【接吻会产生性……】
不对！
他及时停手，沈时对他不一定就是性想法，有可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或者条件反射什么的, 先不要这么武断的下定义。
他自我说服完毕, 正要继续打字，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影子掠过, 他顿时如惊弓之鸟般回头，只看见一个小孩的背影。
大厅人来人往, 休息区在正中间, 他坐的沙发背靠着通道, 最是人多。
叶然犹豫两秒，还是做不到在沙发上光明正大的搜隐私问题的行为。
他默默起身, 发现大厅角落里有两盆绿竹, 竹叶繁茂, 打下来的阴影正好遮住了一方天地。
他走过去，再次观察了下周围，很好，人少、清净、视觉死角。
这下确定不会再出现特殊情况了，他才蹲在阴影里，谨慎的换了个问答——
【如何抑制雄性激素】
没错！
沈时一定是雄性激素太过旺盛。
刺激了性功能。
叶然耳廓有点红，认真看某度给的建议。
【1、建议切除双侧睾/丸；
2、建议口服雌性激素制剂。】
陈优秀(主任医师，埤安市第一人民医院，三甲，全国第11）。
叶然：“……”
叶然：“？”
他顿时呆在原地。
我的天，上来就要切除睾/丸吗？
还是双侧！
算了算了。
他连忙再看了眼自己的问题，觉得是自己问的太过严重，凌乱之下，他立刻把词条删除，照着第一次预想的那样重新输入问题：【接吻会产生性想法吗？】
这次弹出的回答就正常了很多，都是说‘会’的。
正处于青春期的男生，介于青年与男人之间，荷尔蒙旺盛，性/欲自然也会随之增强。
别说接吻了，无意间的触碰，都有可能引起反应。
叶然截下图，仔细阅读了每一个小字，确保内容积极健康、没有上来就割割切切后，才找出沈时的微信。
在点下发送前，他忽然又停下了动作。
后背仿佛感受到一股视线，黑沉沉的，像掺杂了千斤重的力度。
耳边随之响起沈时低沉而笃定的声音。
“我就是喜欢你。”
喜欢你……
喜欢你………
喜欢你…………
……
啊。
叶然不受控制的瘫坐到地板上，往出风口挪了挪，给自己降温。
几秒后，才从膝盖里抬起头，眼尾洇着薄红，慢慢叹了口气。
沈时这个人……真是永远出乎他的意料。
直着直着突然弯了，弯着弯着突然又硬了。
每每都在他能理解的范围之外。
就像这次……在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只是拥有共同秘密的好兄弟后，沈时却可以很自然的对他表白，说喜欢他。
沈时。
一个从直到弯到找人‘假扮男友’再到真找男友，一路犹如做了火箭加速的男人。
他不再瞎想，干脆把截图给沈时发了过去。
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漫长。
一分钟后，沈时的回复来了-
在哪？
叶然：……
短短两个字，他莫名察觉到些危险的气息。
他顿时正襟危坐，斟酌着言辞：[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接吻起反应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你不用想太多。]-
什么时候回来？
叶然：[我看了专家提的建议，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距离，等冷静期过了，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
好，我去找你。
叶然：[所以我认为，我们假扮男友的计划确实可以告一段落，这几天我们还是减少接触为好，回学校也是。]
这一次，对面在短暂的沉默后，直接弹过来一个视频电话。
叶然手一抖，摁到了接通，发现以后，他又手忙脚乱的摁下挂断。
“叮——”的一声。
他心有余悸的低下头，看着手机。
聊天界面截至在【通话时长00：03】上。
沈时没有再发过来消息。
他又等了一会儿，只穿着浴袍的后背紧贴着墙壁，在绿竹打下的阴影中，莫名有点不安。
像感觉到危险的小兽，慢吞吞的把自己环起来，却又茫然于现状，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片刻后，叶然关掉微信。
屏幕被某度页面覆盖，显示的还是他刚刚搜索的问题——“接吻会产生性想法吗？”
他正准备把某度也关掉，不期然的，一个五年前的旧贴映入眼帘。
发帖人的账号显示已注销，但回复却高达几百层。
……
【——和交往十年的男朋友分手了，现在才明白，男人的性与爱，果然是可以分开的。
楼主（账号已注销）：这个结果真的挺讽刺的。和男朋友高一就开始谈恋爱，那会儿我们俩是前后桌，他理科很好，我数学很差，有一段时间他经常会在放学后给我补课，后来高二分科，我想也没想跟着他去了理科班，他还是对我那么好，下课给我补课、放假约我出去玩。
自然而然的，在那个冬天，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这十年，我们异地多，相处少，但每天都会视频通话。大学时期他去了京城，我留在本市上大学，他长相算不上出众，性格又是理科男最普遍的那种沉默寡言，所以我一直很放心他，我认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敌得过时间的侵蚀。
就在今年，我们正式同居了，他为我来到了我的城市，在立冬那天和我求了婚，我很高兴，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所以我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他的求婚。
直到我们婚礼前夕，我发现他有微信小号。
从他的小号里，我发现这些年来，他身边一直有一个女生，和他同床过、共枕过，为了他哭过、醉过，甚至流过产、打过胎。
多可笑。
我干了我最不齿的事，在感情里歇斯底里的像个疯子，我把婚房砸了，蠢态百出的在他面前打他、骂他，他跪在我面前和我认错，痛哭流涕地诉说对我的爱意，甚至在婚礼取消当天，把全副身家都赠与了我。
你们看，他爱我吗？应该是爱的吧。
但是他的身体告诉我，他也可以爱别人。
他的性与爱是可以分开的，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他可以分开掉的一部分。】
下面高赞的回复，都是‘心疼楼主’‘抱抱楼主’之类的话。
其中第100楼的回复，点赞数量最高。
——【男人都是感官动物，年轻的小姑娘们，一定要注意了，不要被渣男的生理反应和花言巧语欺骗了。今天他们可以对你这样，明天他们就可以对其他人也这样。】
——【重点：越帅的玩的越花！】
叶然看着这个帖子，缓缓陷入了沉思。
他想的不是沈时，而是他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叶然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和沈时亲密接触时的反应。
好像，没什么反应啊……
接吻，真的能让人起反应？会不会是错觉什么的？
不等他深思，耳朵蓦地捕捉到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步一步，停在他陡然变得僵硬的背后。
四周光线昏沉。
绿竹叶片随着风口轻轻摇晃。
叶然吞了口口水，拿着手机的手有点麻。
手机屏幕倒映出身后的影像。
寂静无人的走廊上。
沈时逆光站着，黑色浴袍勾勒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形，他眉眼间有些倦意，微微低着头，目光似乎也落在他的手机上，“在看什么？”
叶然没说话。
空气再次静了下来。
几秒后，沈时出了声。
“性和爱能不能分离？”
他声音很淡，仿佛没注意到叶然瞬间变得不自然的神色，若无其事的问：“你怎么想？叶老师。”
……
“这个，”叶然动了动唇，许久，才在沈时越发幽沉的注视中，硬着头皮道：“……我也不知道。”
沈时缓缓看向他。
走廊上，只能听见叶然有几分茫然的声音：“我好像还没有对谁产生过性冲动，也没喜欢过什么人。”
他叹了口气，像在自言自语：“糟了，我该不会是性冷淡吧？”
第34章 关系转变③
他话音落下, 走廊彻底静的听不到一丝声音。
中央空调扇叶徐徐晃动，吹出冰凉的空气。
叶然头疼了会儿，才发现沈时一直没说话。
他慢吞吞的转过头，看了眼沈时。
沈时半倚着墙, 垂落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神情, 似乎察觉到叶然的视线, 他缓缓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这一眼又黑又沉，叶然被看的莫名有点慌。
“性冷淡, ”就在他无措间, 沈时意义不明的出声问：“具体是什么意思？”
叶然有点没底气：“就是……我可能给不了你幸福。”
沈时一顿, 几秒后，他哑然：“给不了我幸福？”
“嗯，”叶然心一横，干脆把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我对性这方面, 有点迟钝……或者说没什么欲望, 你或许会因为和我接吻，起、起反应, 但是我不会。”
没发现沈时突然沉默下来。
他纠结的皱着眉，继续说：“你亲我的时候, 我其实没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沈时在心底缓缓咀嚼这几个字。
很好。
他闭了下眼, 罕见的有几分躁郁, 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再睁开眼，他的目光便落到叶然弯垂的后颈上, 白皙的肤肉被黑发随意遮挡, 隐隐约约的, 如羊脂玉般透着光。
他眸色越沉，忽然，又似有所察，瞥了眼走廊尽头。
极为隐蔽的走廊尽头，此时幽幽冒着一点红光。
是监控。
几秒后，他克制的舔了舔犬齿，收回视线。
“沈时。”
昏黄的灯光下，叶然毫无所觉，他站起身，眸光纯然，丹凤眼敛着细微的弧度，干净的能一眼看穿想法，有点愧疚又不安的对他道歉：“实在对不起。”
“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
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是没有可能的！
……
这话说完，叶然心虚的觑着沈时的神情。
出乎他的意料，沈时居然没有对他的话发表什么看法，只是简短的点点头，提醒他：“这里不方便说话。”
“我们回房间再说。”
叶然没看见他的表情，很听话的哦了声，边走，他还边检讨自己：“我并不是否定你的魅力，这真的是我的问题。”
沈时嗯了声，步伐迈的很快。
叶然有点追不上了，想了想，他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沈时，这是生气了。
果然，他应该早点和沈时坦白自己可能是‘性冷淡’的事，现在闹成这样，沈时一定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顿时无奈的叹口气。
这可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
夜色渐深，温泉旅馆依旧热闹。
大大小小的汤池传来人声，回房间的路上，叶然没看见什么人。
这一晚上兵荒马乱，他有点困了。
规律的生物钟催促他赶紧洗澡睡觉。
“滴”的一声，房间的门被沈时刷开。
他再次打了个哈欠，困顿的走进漆黑的室内，正奇怪沈时怎么不开灯，身前便压下一片浓稠晦暗的阴影。
熟悉的危机感霎时席卷全身。
他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不容反抗的抵到墙上，膝盖被迫分开，仰着头，唇瓣间挤入滚烫又灼热的呼息。
他没被这么亲过。
沈时亲他一向循序渐进，只会等他渐渐适应了，才缠上他的舌头，轻轻的吮弄，这一次截然不同，上来便是狂风暴雨般的亲法，叶然腿软的直不起来，哆哆嗦嗦的滑坐到地毯上。
即便这样沈时也没饶过他，像十天半个月没吃过肉的凶兽，他同样俯下身，找寻着他的唇瓣，再次分开、长驱直入。
叼着猎物便绝不松口。
（只是亲吻，生闷气的男人不好惹）
叶然被亲的一抖一抖的，蜷缩着肩，眼睫瞬间被水汽濡湿。
他眯着眼睛，眼周一片湿漉漉的水红，终于被放过后，他还是没能从这股感觉中回过神，视线毫无着落的飘着，张着嘴巴，眼神空茫地盯着虚空。
嫣红而红肿的舌尖在唇齿间若隐若现。
熟悉的呼吸再次挨了上来，他睫毛顿时一颤，被很轻的含了下舌尖。
这一次，身前的阴影终于起身离开。
周遭充满侵略与危险的气息随之淡去。
“啪”的一声。
黯淡的暖橘色灯光亮起，叶然不适的眨了下眼，看向灯光来源。
沈时站在床边，开了床头灯。
灯光倾洒在他身侧，他拿起充好电的平板，有些漫不经心的看了过来，神情明明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神却是幽黑餍懒的，充满让叶然心慌意乱的意味。
沈时……沈时怎么能……
太过了。
他差点觉得自己要被亲坏了。
身体一直不受控制的发抖，还出了汗，发尾贴在后颈上，扎得他难受，却没有力气去撩开。
叶然咽了口口水，忽然一顿，仿佛尝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无力。
沈时。
真的太过分——
怒火即将升起的前一秒，他猝不及防听见了沈时的声音，仿佛先前的亲吻并不存在一样，冷淡而平静的叙述着事实：“你确实对我的亲吻没反应。”
叶然：“？”
叶然一懵：“……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沈时从床边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同他一样坐在地毯上，又低头瞥了眼他的浴袍。
叶然下意识地，和他一样低头，目光却无意间扫过沈时的身下。
瞬间，他像是被蜜蜂蛰了，什么心情都烟消云散，忍不住紧贴着的墙壁，谨慎的、高抬着头说：“你要不然……去处理一下。”
“没事，”沈时解开平板，荧光倒映在他脸上，他语气不变，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用管他。”
……可是他在冲着我啊！
叶然头皮一阵阵发麻，指尖胡乱的揪着地毯的羊毛，耳廓通红。
小沈时也太不礼貌了吧！
他艰难的平复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也做到和沈时一样波澜不惊，但他的思绪实在凌乱，没几秒脑袋里便会凭空出现一个可乐瓶、或者哇哈哈的形象。
叶然：“……”
我脏了tat。
“叶然，”他还在深刻反思，忽然便听见了沈时的声音，沈时声音平淡，对他道：“你应该是性冷淡。”
“你之前帮我确认过我的性取向，”他说：“这次该我帮你了。”
叶然视线下意识落到沈时手上。
沈时拿着平板，平板显示的是某度页面，搜索栏里已经被输入了一行字，写的正是——【如何确定自己是性冷淡。】
叶然有点迷：“……”
这个操作，很眼熟啊。
沈时侧头看着他，额发下的眸色幽沉，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很客观的说：“仅靠亲吻还不能确定你就是性冷淡，我搜一下，可以吗？”
叶然迟疑的点头。
沈时这才摁下搜索，下一秒，页面弹了弹，出现一箩筐的相关词条。
最上面的词条显示的是“性冷淡自测20题”。
沈时眯起眼，若无其事的观察着叶然安静又茫然的侧脸，那嘴唇刚被他亲过，还肿着，唇珠饱满柔软，因为惊讶此时微微张开，“这是……”
他收回视线，自然道：“这是自测问卷，要做下试试吗？”
叶然：“……”
叶然缓缓合上嘴，确定了，这个操作就是眼熟。
身为某度的忠实用户，叶然非常信赖它：“好。”
“等等，”做之前他又谨慎的问了句，“这个自测题不用花钱吧？”
沈时微微挑眉，眼里有些了然：“不用。”
那就好。
叶然放下心。
毕竟当初的“性取向调查”问卷，他还被骗了200块。
屋内光线很暗。
暖橘色灯光营造出安全舒适的氛围，
两人坐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离得很近，连呼吸都互相交缠着。
“第一题，”沈时念着题目：“你是否很少有性幻想。”
叶然尴尬的答：“……是。”
“第二题，你听、谈或看到性镜头时会有冲动。”
叶然忍下尴尬：“……不是。”
“第三题，你是否经历过性创伤、或虐待。”
叶然：“……不是。”
“第四题，你会在看见类似性暗示的行为或镜头时，感到冲动。”
叶然：“……不是。”
……
20道题飞快地做完，页面显示正在生成分析报告，耗时需一分钟。
叶然麻木的靠着墙壁，觉得自己好像刚渡完劫。
沈时当初做“性取向测试题”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不，那会儿好像也只有他一个人默默尴尬。
一分钟后，沈时说：“结果出来了。”
叶然精神顿时一震。
夜间的网速有些慢。
检测报告从模糊变为清晰，他不知不觉蹭到沈时身边，紧紧盯着报告，接着，看见了一个鲜红的章。
——【检测结果：性冷淡。】
明明是不太好的结果，叶然一时间五味杂陈，竟然有些热泪盈眶。
我果然给不了沈时幸……
“准吗？”沈时忽然问他。
叶然叹息：“我觉得挺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沈时便点开解决措施，他也随着沈时的动作继续往下看。
【解决措施：1、进行睾/丸激素治疗；
2、适当补充雄性激素。
3、定期检查前列腺功能是否正常；
4、阳痿不是病，更多的是心理原因，采用心理治疗法。】
叶然：“……”
叶然：“…………”
轰——
他心情瞬间跌落谷底，霎时间感觉抬不起头，肩膀两侧仿佛也压了两座大山，一座写着“阳”，一座写着“痿”。
阳、阳痿？！
沈时也静了两秒，很快，他合上平板，在黑暗中俯下身，准确的找到叶然恹恹的脸。
“这个不准。”他靠得很近，五官在黯淡的光线中忽明忽暗，深邃而立体。
叶然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一下，却被沈时压着后颈，啄了下唇瓣。沈时声音缓慢，平静的说：“我也做了一遍，按照检测报告显示，我也是性冷淡。”
叶然这才有点精神，蔫着问他：“真的吗？”
毕竟小沈时真的很精神。
“真的，”沈时说：“这种免费的自测题适用范围太广，准确率不高。”
叶然想了想，“花钱的也不准。”
“那我们再找别的方法。”
“好。”叶然郁闷的点点头。
平板再次被触亮。
沈时直起身，这次叶然和他一同看着页面，自测题下第二个相关词条，是一个名为【两性百科】的生活号给出的方案。
……怎么又是你！
叶然立刻叫停：“这个是营销号。”
沈时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营销号？”
“对，”叶然探过身，往下翻了翻，看到一个名叫‘生活全百科’的号，觉得这个听起来靠谱点：“看这个吧。”
沈时顺从的点头，打开网页。
网页加载了几十秒，出现了论文样式的文章，大标题小标题应有尽有。
叶然下意识直接往测试方法上看——
【1、通过接吻、拥抱等方法，确定身体是否没有任何反应。】
下面是一串密密麻麻的分析和解释，这一页到底，也没有出现第二个方法。
叶然：“……”
两性百科，别以为你换个马甲我就认不出你了！
就是你吧！
……
屋子陷入诡异的寂静。
沈时漫不经心的转着触屏笔，余光瞥向叶然，他声音淡淡的，若有所思一般：“……接吻、拥抱。”
叶然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他耳根发烫，后背再次紧贴住墙壁，像察觉到危险的小兽，生怕再次被吃，“这个……刚才不是亲过了吗？”
沈时说：“不一样。”
他道：“应该由你主动。”
叶然：“……”
叶然深吸一口气，“我主动？”
“嗯，”沈时撩起眼皮看着他，眸色幽黑，随意的支着下颌问：“要我教你吗？”
叶然干咳一声。
这有什么需要教的。
不就是亲个嘴。
他破釜沉舟般说了句不用，然后飞快地俯下身，亲了下沈时的唇瓣，沈时嘴唇薄削，弧度自然，是能够被成为薄情寡义的完美唇形。
亲完叶然立刻直起身，攥了攥拳，紧张到声音僵硬：“……嗯，没感觉。”
沈时没动。
周围很静。
叶然莫名感觉些不对，几秒后，他悄悄低头，沈时微倾着身，比他矮了一头，此时正抬着眼，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
他又感受到先前被亲到发昏的危机感，“我……”
他干巴巴的：“我再试试。”
“嗯，”沈时这才垂下目光，平静地说：“嘴张开，舌头记得伸出来。”
叶然窘迫的揪着地毯，掌心都出了汗：“……哦。”
他迟滞的俯下身，沈时的脸在视线中变得清晰。
唇下的触感柔软温凉，很奇妙的感觉，相贴以后，他又想打退堂鼓了，沈时就像猜到他在想什么，眼皮微掀，黑沉至极的瞳仁映出他的脸。
叶然的心跳顿时乱了几拍，试探的张开口，舌尖才谨慎的往外探，便感受到另一股湿热的温度。
他大脑空白两秒，全凭感觉，笨拙的碰了碰沈时蛰伏着又很有耐心的舌尖，然后想也不想，飞快逃窜。
这一次亲完，叶然觉得比渡劫还难。
他急促的调整呼吸，眼尾又洇着红，胡乱的说：“亲完了……就是没感觉。”
“是吗？”
沈时缓缓直起身。
坐正以后，他比叶然高出了半个头，于黑暗中漫不经心的低头看着他，宽阔结实的肩背挡住了身后倾泻的暖光。
叶然被这股阴影包围，立刻反应过来，想也不想的蜷起身子，捂住嘴，脸上只露出一双惊惶的眼睛看着他，细长又干净，闷闷的说：“……你别亲我。”
沈时没回答他，只俯身去抬他的手腕。
叶然被他梏在身前的一方小天地里，看不出他面上的神情，急得六神无主，弓着身子想从他身下往外爬，就像之前在床上逃跑时的那样，然而这一次，沈时不急不缓的堵住了他的退路。
他的力气在沈时面前，就像小巫见大巫。
手腕最终被掰开，不仅被人五指紧扣，压进了怀里，还被亲的七荤八素，昏头转向。
终于被放过后，叶然的头发被汗水沾湿，贴着脸颊，从眼尾到指尖，连脖颈都浮着湿漉漉的薄红，他颤抖的喘息，哆哆嗦嗦的，连呼吸都无法通顺。
沈时已经从他的浴袍上收回视线，说：“嗯，是没反应。”
叶然迟钝的去看他，沈时又拿起了平板。
荧光照在他脸侧，他薄唇深红，染着莫名的水迹，眼睑低垂着，周身的慵懒与餍足浓的快要溢出来。
片刻后，才若有所思的念出声：“第二点，借助外力，看是否能有反应。”
叶然：“……”
叶然：“…………”
叶然飘忽的思绪瞬间落地，想也不想的表态。
“我有正常的晨起现象。”所以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实验！
他嗓音轻轻哑哑的，被亲的说话都说的很慢。
沈时一顿，点头，划过这一条：“好，这条过。”
不等叶然松口气，沈时又道：“第三点，看唯美电影，营造暧昧氛围，在氛围中沉浸式体验。”
推荐电影。
异性：《天国的情话》
同性：《深蓝》
怎么还有！
叶然慢吞吞的把头埋进膝盖，看也不看沈时，无声的表示抗拒。
沈时不紧不慢的出声：“这是最后一条。”
……最后一条。
他还是犹豫了下，从膝盖里抬起头。
面前，沈时正静静的看着他，语气不变：“如果这一次你还是没有反应，那应该就能确定了。”
“……确定了的话，”叶然小声问他：“你还会追我吗？”
沈时看着他，如他所愿地摇头。
“不会。”
*
房间自带投屏器和幕布，叶然爬到床上，看沈时调控设备，沈时蹲在投影仪前，背肌线条流畅，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充满力量感。
没一会儿，影片的片头曲便缓缓出现。
沈时关了床头灯，坐到他床上。
叶然：“？”
像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沈时说：“一起看更好营造氛围。”
叶然沉默片刻，往床脚挪了挪，顺便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没错，就是要全副武装的看电影。
只要他不动摇，什么氛围都别想营造。
沈时眼里隐隐有些笑意，他随意的靠着床头，看着幕布上逐渐变换的画面。
《深蓝》讲述的是海边的故事，两位主角从小一起长大，竹马竹马，彼此深爱，一直到20岁这天，小镇上来了一个画家。
画家年轻英俊、花言巧语，通过诉说外面世界的精彩，成功引起了主角受的兴趣，画家见状，更是用尽全部手段，给主角受送花、送吃的、送外面世界的相片和书籍，主角受最终还是被他蛊惑，和他一同离开了小镇，准备去外面的世界游玩一圈。
主角攻发现主角受和画家不见了以后，立刻踏上征程，去寻找主角受，他找到主角受的时候，主角受正在旅馆内，险些被画家强迫。
危急关头，主角攻从天而降，打晕了画家，主角受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无论外面世界有多大，他最留恋的还是主角攻，然而主角攻却因为他的离开，已经黑化了。
……
屋内没有一丝光线，昏暗静谧。
仅能听见空调扇叶细微的摆动。
电影前半段画面温馨，大海深邃蔚蓝，构造出了极为漂亮的海边小镇，沙滩、阳光、渔船，以及穿过棕榈树洒落的斑驳光点，还有两个在海边肆意嬉闹玩耍的青年。
一幕幕如流水般流淌，跃动的光线划过叶然的脸颊，他不知不觉间沉浸在了电影中，认真的坐直身子观看。
然而电影后半段画风突变。
阴暗的旅馆、咆哮的风雨，孤零零的枯树公路，荒无人烟的旷野。
主角受被盛怒的主角攻绑在床上，哗哗撕碎上衣。
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叶然尴尬的轻咳一声，但因为剧情实在太好，还是睁大了眼睛等待接下来的剧情。
七、八分钟后，两个主角还在虐身虐心的霸爱。
叶然撑不住了，在心里嘀咕这电影主线有点崩。
下一秒，他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低沉滚烫的呼吸。
他一脸莫名的转过头，于电影刻意营造出的昏暗光线中，对上了沈时的眼睛，黑沉沉的，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
叶然呼吸顿时一滞，立刻躲进被子里，嗓音又哑又闷。
“……不给亲。”
沈时喉结轻微的滚了滚，抬起头。
电影屏幕上，两个主角花样繁多，他眯着眼睛看了片刻，许久，才若有所思地看向藏在被子里坚决不动的叶然。
叶然闷得出了一身汗，牢牢地压着被子，不给沈时任何造次的机会。
半晌，他有点呼吸不畅了。
耳边是模模糊糊的电影音效，两个主角还没进入正题，不知道进行到了哪一步，主角受声音蓦地大了起来。
叶然正茫然，便感觉床尾的被褥被抓住，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印出痕迹，没有掀被子，只是低哑的说：“不亲你。”
叶然才不信，他谨慎的卷起每一条缝隙。
沈时似有所觉，声音更轻，几乎是在哄他：“我发誓，如果我亲你，以后我也会变成性冷淡。”
好歹毒的誓言。
叶然知道沈时是说到做到的人，几秒后，他慢吞吞的挪开身子，让开了被子的缝隙，下一秒，缝隙便被一只手抓住，掀开——
昏暗的光线涌入，带来了沈时身上的冷香。
叶然眨了下眼，正要从被子里爬出来，忽然发现那道缝隙越来越大，越发越宽，沈时冷淡英俊的脸从缝隙中显现，他居然也钻进了被窝。
叶然一脸茫然，连忙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你干吗？”
电影难道突然转鬼片了？
沈时身形清瘦颀长，很快便坐到他身边，嗓音低低哑哑，有几分克制不住的滚烫，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叶然耳廓瞬间开始发烫，想也不想离他远了些，捂着浴袍拒绝：“……不要！”
“你胡说什么！”他耳朵都脏了！
沈时无奈的叹息，呼吸沉沉的，说：“这才是第三条的重点，如果得不到验证，电影就白看了。”
叶然：“……”
可恶啊，你一个追求者为什么这么多奇思妙想。
叶然鼻尖沁着汗，面上的神情变来变去，还是蜷着身子，捂着浴袍，一动不动。
沈时的鼻息越发靠近，温温热热的，抵着他的耳朵，下颌也垫在他纤薄的肩膀上，哑声几乎是求道：“就一下，嗯？”
叶然身体僵硬，被他的热气扫的十分不自在。
他声音很小，说到这个话题窘迫的疑神疑鬼：“……那你说到做到啊。”
他犹豫的放下捂着浴袍的手，手掌仿佛被沈时幽沉滚烫的视线烫了下，又定住，不厌其烦的提醒。
“我真的是性冷淡，就算这样肯定也是……反正你记住了，不许追我了。”
沈时耐心的靠着他的肩膀，很顺从的嗯了声。
“记住了。”
第35章 关系转变④
电影已经发展到了最后阶段。
剧情越发感人。
《深蓝》这部电影真正的主线就是主角攻受之间的羁绊, 主角攻强势逼人，主角受温柔怯懦。
两人真正定情的原因，始于幼年时的来往。
主角受天生热爱花草，很小的时候便从母亲手里讨了两颗花种, 精心培育, 小心浇水、灌溉, 花种是粉嫩的，小小两颗，很珍贵的品种, 在他的照料下一天天长势喜人。
然而主角攻从小就是混小子, 整条街的大人都不喜欢的天煞孤星, 他见到主角受后，一见倾心，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引起主角受的注意，于是干脆开始破坏主角受家的花店。
在知道主角受一直精心照顾着两株花朵后，更是于一个雨夜, 偷偷跑进他们家, 把两颗刚长出花骨朵的小花拔掉，拔到一半时, 想到主角受可能会因此哭泣、恨上他，他又心软了。
最终只是把两颗花骨朵不上不下的丢在那里, 自己落荒而逃。
柔软粉嫩的花骨朵即将盛开, 却因为这场无妄之灾, 在这个雨夜，湿哒哒的坠落在泥土中。
电影特意换了BGM, 钢琴曲轻轻响起。
破晓的天光随之打到两颗小花苞上, 可怜又令人惋惜。
主角受第二天早上看见这一幕, 心都碎了，几乎要哭晕过去，主角攻悄悄躲在树后，看见主角受如此伤心，终于明白自己犯下了什么错。
从那以后，为了赎罪，他便成了主角受的保护神，却也因为懦弱，不敢如实告诉主角受自己曾犯下的过错。
回忆杀实在感人。
主角受的悲痛令人身临其境。
叶然脑袋露在被子外面，从脖子开始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他认真的看着电影，细密的睫毛被水汽濡湿，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他哭的比主角受更难过，呼吸不畅，眼皮泛着肿，内双彻底变成了单眼皮，眼尾的细痣仿佛也随着脸颊温度的升温，变成了淡红色。
被子忽然被掀开一条缝，沈时不紧不慢的靠到他肩膀上，微阖的黑眸睁开，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电影。
许久，他缓缓舔了下唇，神情间有些餍足与回味。
电影快到结局了，主角攻向主角受承认了幼时犯下的错。
两人的错误彼此抵消，大团圆式结局。
叶然蔫的没力气，被沈时抱到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抚。
沈时亲了亲他的眼睛，温热的唇随之亲去他眼角的泪水，嗓音沙哑：“……不哭了。”
他的声音是偏冷调的质感，此时却好像充满了蛊惑：“要我帮忙吗？叶老师？”
叶然埋在他颈窝没动，整个人进入了自我怀疑的境界。
他蜷着身，怕浴袍会碰到胸前。
露出来的一对耳朵通红，连浮着细汗的后颈也透着薄红。
没听到回答，沈时也不在意，而是继续问他：“现在我能追你了吗？”
叶然没说话。
沈时又附到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叶然顿时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还噙着泪：“……可以。”
沈时颔首，堪称彬彬有礼的说：“谢谢。”
“那我就开始追了。”
*
此时此刻，遥远的京大。
金融系宿舍内。
于庭心不在焉了一整天。
一想到沈时在微信里语焉不详的说自己“越线了”，他就很慌，这狗东西到底把人家叶然怎么了？
到底有没有听他的直接去承认错误。
如果叶然真的因此生气了……
他喉咙干涩，几乎能想到沈时会怎么耍狠。
沈时这种人，真耍起狠来，叶然怎么可能遭得住。
玛德——
小甜文可不能变成强/制爱啊！
纠结了好一会儿，他到底还是点开微信，斟酌着给沈时发了条消息过去-
在吗？
那头没有回复，于庭放下手机，在屋里焦虑的走来走去。
直到十分钟后。
手机终于震了震。
他一个飞奔，扑到桌子前，深吸一口气，点开消息——
沈时：[谢了，兄弟。]
于庭：“？”
沈时：[结婚你当证婚人。]
于庭：“？？？”
第36章 共同进步①
周一, 天气晴朗。
明礼楼笼罩在一层阳光中，叶然背着书包去教室，路上困得打了两个哈欠。
今天他有早八，明礼楼到处都是人, 吵吵嚷嚷的, 有同学拎着早餐袋, 边走路边吃饭。
“欸，叶然！”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打招呼的声音。
叶然回头，看见了班长聂安柔, 聂安柔像是刚从什么地方跑来, 手里拿着几张请假条。
“班长, 早啊。”他道。
“早，”聂安柔笑着和他并排，随口问：“今天怎么没见到沈时跟你一块？”
沈时几乎快成绘画一班的编外人员。
众所周知，想要偶遇城草，除了金融系, 直接来艺术系就行, 在这里不光能见到城草，还能见到城草的小男友。
校园热帖——【今天你磕了吗】已经连载到第88页, 被京大学子们亲切的称为每日打卡任务之一。
听到沈时的名字，叶然顿了顿, 语气自然的道：“……他今天没早八。”
“哦, ”聂安柔也不关心这个, 她朝叶然挑挑眉，挥了下手中的请假条：“告诉你个好消息, 梁枫请假了。”
当初梁枫对叶然死缠烂打的事, 班里同学都知道, 大家本以为就梁枫那个性格，哪怕知道叶然有对象了，也不会轻易放弃。
没想到自从天文社团建结束，梁枫连带着他那个前男友林子迁，一同都没了声音。
叶然也没想到：“他请假了？”
“对，”聂安柔说：“一请就请到期末，这学期应该是不能再来烦你了。”
想到梁枫和林子迁，叶然的记忆便回到了莲雾山，那几天明明发生了许多事，现在想起来，却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沈时就是在那里弯的。
两人边走边聊，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叶然一进教室，便感受到一阵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
他和沈时‘谈恋爱’的事情几乎全校皆知，哪怕是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依旧免不了好奇心。
叶然径直走到角落坐下，他戴着棒球帽，帽沿压着乌黑柔软的碎发，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第一节 课是中国艺术史，艺术史的老教授一般会提前到教室。
早上八点整，正式开始上课。
老教授声音温和，讲起课来不急不缓，慢悠悠的，很有催眠的味道。班里不少同学低着头玩手机，也有自以为隐蔽、趴在桌子上补觉的。
叶然也有点困，昨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没睡，他没有裸睡的习惯，哪怕是夏天，也会穿着睡衣，规规矩矩地盖好被子。
但是这个他坚持了十八年的习惯，就在昨晚被打破了。
他不光没洗澡就上床，还没穿睡衣、一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
至于原因……仅是稍微回想一下，他便开始坐立难安。
……沈时。
他垂下眼，在心里烦闷的想。
太过分了。
胸口异样的触感挥之不散，几秒后，叶然不自然的蜷起身子。
他黑色棉服下的身体修长而柔韧，此时却像困倦一般，趴到桌子上，谨慎又小心的，松了松内里宽松的秋衣。
秋衣衣料柔软贴肤，不知道蹭到了什么，他动作蓦地一僵，许久，才缓慢的松开手，立领下的颈侧浮着红，头低的越深。
……
绘画专业上午只有两节课，临下课前，有不少同学提前溜走。
叶然和他们一样，偷偷从后门离开。
手机上还有沈时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我去接你。
他压低帽沿，收起手机，才转个弯准备下楼，便听到另一侧走廊里的几声讨论。
“那是沈时？”
“我靠他不是金融系的吗？”
“姐妹你断网了？他来接他男朋友。”
“什么，他有对象……什么？！男朋友——”
叶然下意识回了下头，明礼楼一层有三个楼梯，正中央的是主楼梯，两侧各有侧梯，走廊尽头一道身影走来，男生逆着光，身形颀长挺拔，五官在阳光的勾勒下越发英俊。
他低着头，面色淡淡的拿着手机，像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路程走到一半，他忽然撩起眼皮，似有所觉的看了过来。
赶在沈时发现前，叶然匆匆忙忙的下了楼。
下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
现在自己这样才像做了亏心事的人。
他：“……”
他放慢速度，混入提前放学的人潮，拥挤的人群中，口袋里的手机很快震了震。
是沈时发来的消息-
在哪？
简单的两个字，他几乎能想象出来沈时的表情。
一定是冷淡又平静的。
就像那天‘亲’完他那样，抵着他的肩膀，哑声对他承诺：“……这是最后一次。”
然后让他难受了一整天。
……
安静几秒，叶然慢吞吞把手机塞进兜里，眼睫颤了颤，装作没看见。
暂时为止。
他不太想见到沈时。
只要见到沈时，他的耳边便会再次响起那道湿热又急促的呼吸声，沉沉的，拂在胸口，充满情/色又餍足的意味。
……
明礼楼外的林荫大道上，两旁的梧桐树干枯的排排矗立。
他在食堂与校医院的分岔口，选择了校医院。
*
校医院人不多，一进去便能闻见淡淡的消毒水味。
药房有两个医生，正在写东西，看见他后抬了下头，“小同学，先看病再取药。”
“我不是来看病的，”叶然问：“……这里有消肿的外涂药膏吗？”
“消肿的药膏……”医生点头：“有，要几管？”
“一管就行，”叶然静了下，又补充：“再要一盒创可贴。”
从校医院出来，他立刻把药袋装进书包。
在原地吹了会儿冷风，等身上的温度降下来，他才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多，还没到吃饭的时候，他转身朝情人湖走去，情人湖附近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围着心型湖，湖边是相隔甚远的长椅。
坐在长椅上，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湖面，寒风一吹，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情人湖附近除了他，还有不少小情侣。
正肩并着肩，谈天说地。
叶然发了会儿呆，想起沈时说要追他的事，犹豫片刻，还是缓缓打开了某个熟悉的蓝白软件——
[同性恋吧]。
鉴于某度前天的表现让他非常不满，现在贴吧荣升为他最信赖的软件。
两分钟后，某个曾经为无数同性恋指引方向、摆正态度的帖子重泛活力。
——【请问这种情况下，我朋友的朋友还算是直男吗？】
【Hajso】：情况是这样的，楼主有一个朋友，他和他朋友关系很好，是互相认为知己的那种好，但他是同性恋，他那个朋友却是直男，现在他的那个朋友却和他接吻了，并且没有表现出厌恶……想问一下有经验的大家，他那个朋友还是直男吗？
……
99L：后排留影合照
100L：后排留影合照
101L：后排留影合照
102L：什么合照，楼上都在说什么？
103L：回楼上，建议背诵并默写本贴的一切回复，不要相信直男会弯，更不要相信直男会为你而弯，这两句话……希望你刻进骨子里。
104L：什么意思？楼主是经历了什么吗？
105L：看主题帖，楼主险些被诡计多端的直男诈骗，但因为吧友们出色的理解能力以及丰富的生活经验，楼主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现在应该正在享受快的单身生活。
106L：是的，楼主很明显已经迷途知返了，这条帖子之所以加精是为了让后来的小gay们警惕。
107L：原来如此……受教了。
108L：受教了。
……
叶然心情沉重的摁下键盘。
【Hajso】：我是楼主，我那个直男朋友确实是弯了。
短短数秒，回复陡然疯涨。
叶然险些连手机都握不住-
什么？-
真的弯了？果然‘我有一个朋友’即‘自己’？-
有生之年，居然蹲到了后续？！-
确定吗？楼主警惕啊，请默背我们吧的吧训，不要轻易地相信一个直男会弯啊！-
为什么没有人关注重点！楼主是怎么确定的？-
完了，楼主很可能已经被迷惑了，兄弟们加把劲，能救一个是一个——
【Hajso】：非常确定，他现在在追我。
120L：……？
121L：？
122L：？？
123L：？？？
叶然烦恼不已的寻求帮助。
【Hajso】：请问大家，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应对？
疯涨的回复在这一刻重归寂静。
页面像卡顿一样刷新不出新的回复，叶然刷新了两下，以为是自己描述的太过简略，让大家无从下手。
他蹙着眉，换了个网，再刷新，“倏”的一声，无数评论瞬间加载而出。
124L：无语，还能怎么办
——麻烦楼主告诉下方法。
125L：玛德，最烦凡尔赛
——楼主能私聊详细聊聊吗？
126L：开了眼了，吧里都什么人啊
——楼主展开说说，我外号知心大姐。
127L：呵呵，我一点都不酸
——直男活不好，楼主私聊我，你说你的经验我说我的经验。
128L：楼主直掰弯，好下头
——活不好可以练，云盘两个G资料，楼主加我微信详聊。
……
叶然：“……”
叶然：“…………”
叶然深吸一口气，退出贴吧，血液在身体里急促流动，他指尖颤了颤，脸颊绷着。
这些人……说的都是什么啊！
现在就连贴吧都不靠谱了吗？
他严重怀疑【两性百科】在贴吧也有号！
短短两天，他一下经历了某度和贴吧的双重背叛。
偌大的互联网，竟没有一个真正的依靠。
冷风吹的发热的身体降下温来。
叶然又坐了会儿，确定脸颊和耳朵不烫了，才起身，戴好帽子，准备回宿舍面对沈时。
沿着湖边走了两步，他莫名有种奇妙的预感，抬了下头。
下一秒，他便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岸边的树下，沈时不知站了多久，正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叶然呼吸顿时一窒，茫然地睁大了眼，看着沈时缓缓直起身，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前，站定。
……
“还要去哪？”
沈时穿着黑色冲锋衣，半边身体被阴影覆盖，湖边的风很冷，吹起了他的额发，他漆黑狭长的眼睛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若无其事的，出声问他，“带我一个，行吗？”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
叶然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飞快想着各种蹩脚的借口。
“买的什么，”还不等他想出来，沈时又开了口，他似有若无的瞥了眼叶然身后的书包，语气不轻不重的，说：“给我看看。”
第37章 共同进步②
走廊里一股饭香。
小胖和树哥没有在食堂吃饭, 大冷天的，回寝室边吹暖气边吃饭边追剧，是当代男大学生的必备流程。
一顿饭究竟香不香, 取决于下饭视频好不好看。
树哥带了钥匙, 他有个习惯, 冬天必喝凉的, 冰柠檬茶连杯身都浸出了水汽，小胖看的牙酸, 忍不住紧紧衣服。
“你都不冷的？”
树哥：“一点也不冷，喝完只会感觉爽。”
小胖无法理解：“你牙口真好。”
奶茶店不止树哥一个人喝冰的, 小胖手里拎着三杯热乎乎的奶茶, 两杯三分糖, 一杯正常糖。
正常糖是他喝的，三分糖是沈时和叶然喝的。
沈时和叶然都不爱吃甜，两个人不愧是一对, 连口味都几乎一样。
想到沈时和叶然，小胖便想起一件事，他皱了下眉, 声音刻意压低，谨慎的对正在玩手机的树哥说：“诶，你有没有觉得泡完温泉以后, 叶然和沈时之间就有点怪。”
“有吗？”某种程度上, 树哥是整个寝室真正的铁直，他一脸莫名：“他俩不天天腻歪。”
“就是这两天他俩没腻歪了, 我才觉得奇怪, ”小胖说：“昨天和今天, 我都没怎么见到他俩在一块。”
树哥无语, 正要骂他杞人忧天，余光瞥到手机，神情顿时一变：“等等……好像还真是！”
小胖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了校园论坛的蓝□□面——【叶然和沈时之间是不是出问题了？】
两人心神同时一紧，立刻严肃的停下脚步。
……
楼主：【提前声明，本人不是红眼病，只是无意间发现这两天叶然和沈时没有一块上下课。本人是绘画专业吃瓜群众一名，这两天叶然总是提前从教室离开，也没怎么见过沈时来接他，他俩是不是出问题了？有知情人士能说说吗？】
1L：楼下来
2L：大哥不说，我也不说
3L：你们都不说，我也不说
4L：那我说好吧，楼主你还说你不是红眼病，每天盯着人家小情侣干嘛？人家吃你家大米了？
5L：楼上大可不必语气这么冲，出问题还不让说了？
6L：开了眼了，窥探人家私生活还有理了
7L：楼主和5L的酸气我在汉阳楼都能闻见了
8L：我在情人湖都能闻见
9L：我在明知楼都能闻见
10L：坐标明礼楼，上节课中国艺术史，叶然同班同学，[图片.jpg]，放图只是想让楼主知道，你这样的，别说沈时和叶然了，我都看不上，PS：别装我们绘画专业的人，恶心心
11L：从隔壁‘磕了’楼借来的图片，[图片.jpg]，楼主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拆我cp者吃方便面没调料包、上厕所永远没有纸
……
树哥依次点开两张图片的大图。
第一张图片应该是随手一拍，只能拍到两个模糊的人影，一前一后，同时低调的从后门口离开。
走在前面的男生身量高大，穿着简单的冲锋衣，手里拎着一个浅灰色书包；稍微落后一步的男生穿着同色系棉服，戴着棒球帽，一身轻松地跟在他身后。
第二张图片应该是昨天拍的。
地点是情人湖。
湖水波光粼粼，湖边的椅子上叶然蔫头耷脑的坐着，低着头，看起来情绪不佳，沈时蹲在他身前，正在给他系鞋带。
铁证如山，楼里顿时开始群嘲楼主和五楼。
……
15L：哦，原来沈时没来接叶然的原因是‘陪读’了啊，好可惜呢，两人不光没有出问题，还更腻歪了呢。
16L：楼上语气大可不必这么委婉，手动帮你艾特楼主，请问楼主不是绘画专业的吗？连人家陪读的事都不知道啊？你上课可真认真听讲哦。
17L：笑死，隔壁‘磕了’楼那么多张甜蜜图片，但凡楼主看过一眼，也不会在这理发店
18L：理发店什么意思？[挠头.jpg]
19L：谐音，不会在这里发癫[狗头.jpg]
20L：破案了，楼主这是酸到一次也没点开过隔壁楼，这边建议楼主把‘我不是红眼病’刻脑门上，省得大家误会你ovo
21L：哈哈哈，姐妹你真损
22L：回楼上，我是男的，猛1，183cm，四块腹肌，体检报告合格，过往情史干净（PS：谁有叶然微信）
23L：……
24L：……
25L：……
26L：不是，帅哥你进来是为了撬墙角的？（PS：我没有）
27L：是啊，还以为有机会了，玛德白费我力气（PS：重金求！）
28L：无语，gay别来这理发店（PS：可是我真没有）
29L：一天天的真的没完了，都是来钓鱼的是吧？（PS：我也想要）
30L：叶然有什么好的？莫名其妙，以前不都是吹沈时的吗？现在风向变得这么快，这就开始舔叶然了？？？[图片.jpg]（PS：赠送叶然美照一张，微信给我，原图给你）
31L：……额，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叶然也就那样吧？（PS：没微信扣扣也行，急求！）
32L：看到这里忍不住发声，现在的gay圈素质都这样吗？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三观在哪里，叶然微信到底在谁那里？？？
33L：那个，提醒一下上面各位猛1，论坛实名认证，沈时拥有权限（PS：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34L：……
35L：…………
36L：操，忘了。
下一秒，正要发消息的树哥便看见一道提示弹出——【本贴含有有害信息，已被管理员777删除，部分账号将予以封禁三十天。】
树哥：……
树哥：……沈时，你是真快。
*
他一脸自然的收起手机，和同样蠢蠢欲动的小胖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心虚：“咳，现在这些gay都怎么回事啊……都这么有钱啊？两百块就为要个微信号？”
小胖：“就是啊，这个圈子也太乱了吧……叶然不是有微信小号吗，专门做青年大学习的。”
快进寝室了，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推开门。
寝室内，床帘没有拉。
傍晚黯淡的天光透过云层洒落，依稀能看见寝室楼外明亮的路灯，路灯晕染着枯瘦的树干，一片萧瑟的冬景。
走廊不时有嬉笑打骂的声音传来。
树哥回头关门，转身，便看见叶然已经早早的爬上床，正趴在床边，一脸倦意和沈时说话。
沈时站在他床下，声音低沉而温和，经过时，还能听见他似有若无的问着叶然：“还疼吗？”
叶然垂着眼，细长垂敛的丹凤眼弧度轻弯，眼睫如鸦羽，乌密纤长，他皮肤很白，头发乌黑，穿着浅灰色家居服的模样，温吞又柔软，让人见到便会不由得平静下来。
也难怪楼里那么多gay发癫。
树哥恨不得把他俩这副模样拍下来给那群gay看看——都别想了，这俩腻歪着呢。
“叶然，奶茶，”小胖的声音从床下传来，叶然看过去，笑了：“给我带的吗？”
小胖笑眯眯的：“对啊，三分甜，这杯是沈时的。”
最近叶然心情不好，奶茶是他特意给叶然带的，买的时候想到沈时，他又顺便给沈时带了杯。
叶然接过奶茶，耳垂有些莫名的红：“谢谢。”
沈时也接过奶茶，对小胖说：“我买了点青提，你和树哥分吧。”
“你们俩不吃吗？”小胖问。
“啪”的一声，叶然插开奶茶喝了口，乌龙茶结合着奶香，轻而易举地融化了心情，他对小胖道：“我们吃过了。”
小胖这才点头：“好，我去洗。”
树哥坐在椅子上，找出了综艺节目下饭。
他声音开得很大，阳台上还能听见小胖洗葡萄的水声，哗啦啦的，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叶然被沈时轻轻揉了揉头发。
他抿着唇，想躲，又忍住了，奶茶被沈时接过，沈时抬头与他对视，眸色又黑又沉，像深不见底的黑洞，翻滚着异样的情绪，低声道：“真的不疼了？”
叶然声音更小，窘迫又无奈的看着他：“……你不要老是问。”
沈时似乎笑了下，嗯了声，更轻的问他：“什么时候我能转正？”
叶然从他手上拿过奶茶，眨了下眼，乌黑清澈的瞳仁如水洗般干净，他趴在床上，没有正面回答：“再说吧。”
反正不是现在。
沈时也不着急，只不轻不重的继续问他：“转正了才能亲，是吧？”
叶然重重点头：“嗯。”
他想到自己昨天在情人湖对沈时说的话，不安的重述了一遍：“……你答应了的，会和我保持距离的。”
前天他实在生气，又因为胸口疼，在沈时面前差点红了眼眶。
沈时蹲在他身前，很认真的自我忏悔了一番，并且严肃承认自己技术差、没经验、是处/男，叶然听的耳朵通红，被情人湖的冷风吹的又尴尬又想笑，最后终于被沈时哄好了，跟他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1、沈时以后不能随便牵他。
2、沈时以后不能随便亲他。
3、沈时在转正前，除了他的头发，哪里都不能碰。
没错，追人就要有追人的样子。
这一点沈时也心知肚明。
“我记得，”听出他声音里的情绪，沈时安抚着他，又漫不经心道：“最近于庭跟我说，我们班很多人的微信号被泄露了，你们班呢？”
叶然一愣：“微信号被泄露？”
“嗯，听说是有些传销公司，”沈时顿了下，缓声说：“能从一些途径获得别人的微信号，然后拿出去进行诈骗，一个号最低能骗到200块。”
叶然顿时愤怒了，他还记得自己被互联网诈骗的200块：“……我说最近怎么那么多人加我。”
“嗯？”沈时随意的撩起眼皮，看着他：“很多人加你？”
“对，而且他们还知道的名字，”叶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紧张的坐起身：“……还假装和我是同学。”
沈时言简意赅：“不用理他们。”
“我没理他们，”叶然心有余悸，“幸亏我反诈骗意识强。”
沈时：“反诈APP下载了吗？”
“哦，”叶然恍然，把奶茶递给他，找出手机：“我现在就下。”
沈时：“陌生来电也不要接。”
“我知道的，”叶然说：“那些不认识的号码我都不接的。”
旁边洗完葡萄无意经过并听完全程的小胖：……
旁边以为综艺声音开得很大就什么都听不见的树哥：…………
——最大的骗子就在你面前啊，叶小然！
吃人嘴软，小胖静了两秒，默默离开；
拿人手短，树哥看了两眼，默默低头。
沈时，一个能让全寝室沉默的男人。
*
当晚，十一点整。
211寝室熄了灯。
211寝室四人都有良好的作息习惯，不管睡不睡，十一点必定熄灯，大家各自躺在床上玩手机。
叶然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发现床对面的沈时，正拿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
幽幽的荧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沈时英俊立体的五官。
他神情冷淡，平静的滑着鼠标。
叶然思绪昏沉，彻底睡了过去。
……
此时此刻。
遥远的金融系宿舍楼。
于庭麻木的捧着手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哆哆嗦嗦的打着字-
[你再说一遍。]
“滴滴”。
微信震了震，对面显示电脑在线。
[沈时]：转账-500元。
[沈时]：同性教程片去哪找。
于庭：……
于庭：…………
大喜大怒之下，于庭差点把自己憋死，寝室里剩下三个室友正在联机打游戏，乒乒乓乓的，鼠标都要被砸烂。
[于庭]：拜托，我怎么知道？？？老子是直男啊。
[于庭]：转账已接收-500元。
[于庭]：给我十分钟，这事儿我来解决。
[沈时]：嗯。
[沈时]：转账-200元。
[沈时]：详细点。
于庭头皮都在发麻，操，身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直男，他去哪找什么同性教程片，光是想一想，他就觉得身上有蚂蚁在爬，一股难以言喻的后臀发凉感。
[于庭]：玛德，你事儿怎么这么多。
[于庭]：转账已接收-200元。
[于庭]：给我十分钟，这事儿我来解决。
[沈时]：嗯。
……
十分钟后，于庭准时出现，他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打字也没了灵魂，连标点符号也不加了。
[于庭]：有个地方，你可以去看看
[于庭]：同性恋吧
[于庭]：一个叫——【请问这种情况下，我朋友的朋友还算是直男吗？】的帖子，下面有人卖2个G的教程
寝室内，沈时的神情逐渐变得若有所思。
……两个G。
他回了个‘嗯’。
很快，便在电脑上下载了某度贴吧。
蓝白相间的软件配色清新，学校网速快，五分钟就下载安装完毕，沈时在搜索栏输入[同性恋吧]四个字，一眼便看见了被顶到首页的最热帖子。
——【请问这种情况下，我朋友的朋友还算是直男吗？】
【Hajso】：情况是这样的……
沈时没兴趣看这些，直接把帖子拖到最后，在点赞最高的回复下，找到了一个名叫[流水有意]的ID。
[流水有意]：楼主直掰弯，好下头——活不好可以练，云盘两个G资料，楼主加我微信详聊。
……就是他了。
沈时点进[流水有意]的主页，选择私聊。
【沈】：你好，两个G资料多少钱。
流水有意在线冲浪，回复的很快：[哦，你就是那个‘朋友很迷茫’说的朋友吧？]
沈时顿了顿，想起于庭匮乏的语言描述能力，回复：[是的。]
[流水有意]：http:hj.www……复制链接至……
[流水有意]：哥们我知道你的情况，你朋友都跟我说了，刚弯没多久是吧？不用给钱了，免费给你。
[流水有意]：活烂能治，呸，能练，你有这个心就很好了。
[流水有意]：愿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加油！
沈时：“……”
沈时闭了下眼，握着鼠标的苍白而修长，能清晰看见手背的脉络，几秒后，他冷淡回复：[谢谢。]
关闭聊天框，他面无表情地复制链接，正要退出帖子，无意间看见了主楼。
【Hajso】：情况是这样的，楼主有一个朋友，他和他的朋友关系很好……想问一下大家，他那个朋友还是直男吗？
亲了？
并且没有表现出厌恶？
看完主楼描述的相关情形，沈时莫名被楼主严肃又慌乱的语气扰乱了情绪，他静了两秒，不咸不淡的喝口水，打字——
【沈】：我认为，你朋友的朋友已经不是直男了。
回复完，他干脆利落的关闭贴吧，复制链接到云盘，慢慢等待两个G的资料下载完毕。
长夜漫漫。
对面床铺的叶然似乎睡的不太安稳，手机亮了亮。
沈时再次放轻声音，扯下床帘。
晚安。
叶然。
第38章 关系进展①
叶然发现, 沈时最近有点怪。
距离两人约法三章已经过去了一阵子，这些天来沈时严守约法三章，不随意牵他、不随意亲他, 更不会随意碰他。
在外人面前, 两人还维持着‘假男友’身份, 一同上下课、吃饭, 社团活动。
在寝室的小胖和树哥眼里，两人也还和以往一样, 聊些他们不懂得话题，气氛和谐自然。
唯有叶然, 觉得沈时有些怪。
最近沈时总会在忙到半夜后, 又去洗一次澡, 他迷迷糊糊撞见过几次，只是实在太困，来不及问沈时怎么了, 便会睡过去。
第二天再想问的时候，某种莫名的直觉，却又促使他咽下疑问。
……十二月的寒冬天, 居然也要洗凉水澡。
叶然深深的疑惑了。
寝室真的有这么热吗？-
周五下午七点多，大家都在寝室。
沈时正在处理邮件，小胖和树哥分别给父母打着电话。
小胖的声音大大咧咧, 视频电话里小胖的母亲是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女人, 微胖的脸、盘起的头发，说起话来爽朗干脆, 问他：“胖胖,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用我跟你爸接你去不？”
小胖是河北人, 家离京城很近，闻言他想也不想的摇头：“不用接我，我们这月底放假，我自己坐高铁回去。”
旁边树哥的父母也问到了同样的问题，树哥是南方人，有着南方男人中少见的高个头，但说起吴侬软语来，与他文青硬汉的形象非常不符。
“月底放假……对对对，你跟我爸去哪儿？三亚……什么意思，我自己过年？”
叶然听的发笑，他趴在床上，正在和发小聊天，隐约间，隔壁沈时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嗯，我会按时回去，”沈时声音低沉，没什么即将放假的喜悦情绪：“不用麻烦李叔，嗯，知道了。”
寝室里到处充斥着即将放假回家的欢快氛围，京大简称京都放假大学，在全国来算，也是最早放假的一批高校。
有学长学姐提前告诉过大家，京大往年都在圣诞前后放假，今年不出意外也是这样。
今天已经是十二月八号，圣诞前后的火车票、高铁票、机票已经开始预售，各大消息群里都是新老生问具体放假时间的，小胖关系网广，昨天便跟叶然几人说了放寒假的事。
听着耳边不停响起的声音，叶然顿了顿，远在英国的发小似有所觉，也发来了消息。
[发小]：然然，我已经确定了，圣诞前能回国，到时候带你出去浪
[叶然]：好，什么时候到京城，我去接你。
[发小]：机票还没抢着呢，正在抢，你跟你那个室友怎么样了？
叶然犹豫了下，并没有多说自己和沈时之间的复杂关系，只是避重就轻道：[还好，我们现在经常一起上下课。]
怕一向在这方面敏锐的发小察觉到些什么，他又急忙问：[你呢？你那个室友还天天带外人回公寓吗？]
发小租住的是学生公寓，价格便宜地段佳，奈何室友是奇葩，没事就带人回家，发小憋了一肚子火，深刻感受到了中外文化差异。
[发小]：搞定了，跟我妈卖了几天惨，我妈给了我钱让我重新找住的地方，前几天才搬进去，现在一个人爽歪歪！
叶然松口气，伦敦这会儿正是深夜，两人又聊了没一会儿，发小便没了声音。
叶然失笑，知道他这是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他关掉和发小的聊天框，静了几秒，垂下眸，点开另一个对话框-
爸爸，我圣诞前能回家。
消息页面往上拖，依稀能看见相隔甚久的对话。
往往一条消息发出，几个小时后，才能收到答复。
叶然已经过了会数着时间等待叶父回消息的年纪，发完这句话，他神情平静地关掉聊天框，打开没看完的娱乐视频，继续看了起来。
*
“今年过年要去你外祖家，我和你爸会提前去，”电话里，沈母声音柔和，她顿了下，看着视频中央有些走神的沈时：“小时？怎么了？”
“没事，”沈时收回视线，余光里，叶然下了床，正在换衣服，他声音依旧平静，语速却有些快的对沈母道：“我知道了，我会订去海城的机票。”
“你外祖母很想你，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还在问我你什么时候放假，”沈母没听出来他想要挂电话的潜意思，笑盈盈道：“姜筠他们也在等你去跟他们玩呢。”
姜筠和沈时同龄，两人是堂兄弟，打小就认识，关系还不错。
沈时嗯了声，看着视频电话里正慢悠悠品茶的沈母，忽然问：“您脖子上的项链是新买的？”
“上个月才买的，”沈母笑意更浓，放下了茶盏：“我刚才还跟你爸打赌，说你肯定不出五分钟就能发现。”
沈父的声音出现在画面外，不冷不热的：“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沈母嗔他：“哪里有过？”
沈时垂下眼，语气是和沈父如出一辙的冷淡，说：“光泽有点暗，最近是不是没保养？”
“嗯？光泽暗吗？”沈母立刻坐不住了，贵妇人式的笑容一僵，谨慎的摘下项链，撂下一句“是不是光线问题啊”，便急匆匆地上楼去找阿姨。
她走后，沈父入了画面，年过四十的沈父气势沉稳，沈时的五官轮廓几乎与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眉眼间有些许不同。
看了他一眼，沈父道：“挂吧。”
沈时一向与他没什么话聊，点下头，便挂断了电话。
寝室里依旧热闹。
小胖已经开始畅谈回家后要吃林母做什么饭，树哥还在崩溃爸妈丢下他独自去旅游的惨淡事实。
叶然刚离开寝室，才走没几分钟，沈时迅速穿上外套，追了出去-
晚上八点多，下起了沙沙的小雪。
寝室楼外的马路旁，矗立着排排路灯，路灯发散出昏黄的灯光，为细密的小雪染上一层暖色。
叶然掏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说今晚将由小雪转大雪，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来的这么无声无息，微信朋友圈已经炸开了锅。
不少同学们拍了和初雪的合照，就连远在伦敦的发小也发了照片，照片上是伦敦厚厚的雪层，配文则是：[想念家乡的雪。]
他笑了下，给发小回复：[穿厚点，注意保暖。]
发小在线冲浪，回的很快：[嗯嗯。心.jpg]
收起手机，一阵寒风吹过，叶然提了提黑格子围巾，围巾很大，罩住了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柔软的、纯然的黑瞳。
熟悉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
他走了两步，忽然有一种感觉，回了下头。
身后，路灯光线昏黄。
沈时黑发沾了雪片，半湿的垂在额前。
他眉眼越发显得锋利英挺，不急不徐的走到他身边，侧着头，问他：“干什么去？”
叶然回过神，和他肩并肩往前走。
“去买米线吃。”
他晚饭吃的不少，炸鸡配可乐，虽然没吃完，但按理来说这会儿应该不会饿。
沈时没有多问：“这会儿食堂人多，要不要去吃烤肉？”
八点多的食堂人最是多，谈恋爱的、看电视的、学习的、谈天说地的，京大食堂设配齐全，蛋糕房、奶茶店、快餐店应有尽有，有需求了可以直接就近解决，一般人去晚了还找不到舒服的位置。
叶然深以为然：“好啊，那去吃烤肉吧。”
冬天吃烤肉，幸福一大半。
商业街有家小胖烤肉店，味道十分鲜美，据说牛羊肉都是从内蒙新鲜运来的，吃起来口味就是不一样，配上独家蘸料，在京大学生群体中名气很大。
想到这，叶然拿出手机，“我问问小胖他们去不去。”
沈时不动声色地垂下眸，“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打电话。”
“还在打？”叶然闻言有些犹豫，考虑到小胖和树哥好吃的性子，他还是打开了扣扣，并在群里艾特两人：“我先问问吧。”
[清纯男大学生夜聊群]
[小叶]：@我不胖@京大第一才子吃烤肉吗？
发完消息，叶然准备先把手机放回去，等到烤肉店了再看树哥两人的回复，没曾想他还没熄灭屏幕，手机便急切地震动起来。
【清纯男大学生夜聊群】
[我不胖]：吃吃吃！
[京大第一才子]：耶耶耶！
[我不胖]：可算找到借口能溜了，我妈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上大学又变胖了
[京大第一才子]：都是被父母伤透了心的男人，这样冰冷的夜晚，只有烤肉能安抚我脆弱的心灵。
【清纯男大学生夜聊群】已被‘京大第一才子’更改为【玛德，烦的想死】
叶然：“……”
叶然一下笑出了声，在群里说了声是去小胖烤肉店后，收起手机，跟沈时一块悠悠然的走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店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小胖烤肉店店面挺大，桌椅之间距离适当，此时靠窗的窗户被热气熏出了雾气，雾气蒙蒙胧胧，虚化了街景。
雪花纷纷扬扬，店里气氛热火朝天，一片兹拉兹拉的烤肉声。
两人正好坐到靠窗的位置上，先点了几盘牛羊肉、五花肉，又要了份冷面和冰镇酸梅汤，接着边等菜品，边等小胖和树哥。
没过一会儿，窗外停了两辆小黄车。
小胖和树哥顶着一身寒气，冻的脸色发白的进来了。
叶然万万没想到他们这种天也敢骑车：“你们……骑车？”
“……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树哥在他身边坐下，哆哆嗦嗦的：“操，我没想到这么冷！”
沈时起身，他已经脱掉了外套，里面穿着宽松休闲的黑色毛衣，毛衣衣袖此时挽起，露出了苍白修长的小臂线条，对树哥说：“换个位置，我这是暖风口。”
树哥立刻响应：“好嘞！”
两人换了位置，叶然身边的人换成了沈时，小胖正捧着水杯喝水，问他们点了什么。
叶然把他们点的菜品说完，又道：“你和树哥有想吃的再加。”
“服务员，”小胖豪放的招招手：“再来个素菜拼盘。”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是茹素了？”树哥惊讶。
小胖：“没办法，我妈说过年回家给我称体重，超过指标就送我去减肥。”
“你妈就是嘴上说说，你信不信你要是真瘦了，你妈能心疼死。”
树哥不在意的涮杯子，抬头，见叶然居然不知不觉的喝完一杯酸梅汤，连忙喊住他：“叶然，这还没吃肉呢，一会儿别先喝饱了。”
“嗯？”叶然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笑，放下了茶杯：“好。”
他依旧安静的听着小胖和树哥说话，嘴角的弧度也一如既往的温吞柔软，眼睫却轻轻垂了下，如鸦羽般在面上洒下一层光影。
是一个，内敛的、平静的，有些僵硬的笑容弧度。
很少见。
非常少见。
树哥还要再说话，忽然察觉到一片阴影洒下。
沈时倾身探过来，微微撩起眼皮，眼睑下的眸色很深，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纸，给我。”
树哥一愣，连忙把纸盒给他：“……嗯，放你那吧。”
拿个纸怎么怪凶的。
话题就此结束，几人点的菜陆陆续续的被端上桌。
烧烤小哥开了烤盘的火，小胖和树哥又开始聊最近刚上映的电影，几人点的菜超过了四百块，店里送了一扎扎啤。
店里温度逐渐升高，叶然吃着美味的烤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小胖他们说话，笑眯眯的，心情显然已经又好了起来，不过摆在眼前的扎啤他一口没喝，酸梅汤倒都被他喝下肚。
小胖酒量不佳，但人菜瘾大，跟树哥玩起了酒桌游戏，沈时也被两人起哄着玩了两把，全凭运气的游戏，他也喝了两瓶啤的。
身边人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叶然看了眼沈时，沈时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冰啤的易拉罐，指骨分明，垂落的黑发遮住了他大半神情，他眼中却有几分懒散与倦意。
“你喝醉了？”他悄悄凑过去，小声地问。
“没有，”沈时低眼看着他，语气低沉而缓慢，尾音拖得有些长，有些不明显的酒气：“……放心吧。”
外面细细密密的小雪逐渐变大，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地，不一会儿便在路边堆起雪层。
路灯晕染着这方静谧的天地，光线被玻璃窗分割的模糊不清。
十点半的时候，几人才吃饱喝足。
啤酒再怎么喝也不会醉得太厉害，小胖和树哥非要骑小黄车回学校，美其名曰“有始有终”，把可爱的小黄“从哪里夺走便送回哪里”。
他们走后，叶然围好围巾，准备散步回学校，权当消食。
走了两步，他发现沈时没跟上。
“沈时？”
他转身，沈时的神情在阴影中看不太清，叶然走向他，问：“怎么了？”
沈时依旧没动弹。
两人身处马路边路灯照不到的暗处，人行横道的板砖凹凸不平，随着暗影向下延伸。
叶然走进这片狭窄的黑暗，茫然地眨了下眼，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沈时？……你不会喝醉了吧？”
他不知道沈时喝了多少。
总之这顿饭吃到最后，老板送的酒和他们自己点的酒全都被消灭完了。
十点半的街道空无一人。
繁华褪去，商业街不少店铺熄了灯，一片寂静的景象。
黑暗中，沈时静静的望着他，他眸色很深，穿着长款的运动羽绒服，身形被勾勒得清晰而有力，语气却是温沉的，放得很低，轻声问着他：“……你今天怎么了？”
叶然一顿，被他问的猝不及防。
他怎么了？
他没怎么——
不对。
叶然眼睫一颤，几秒后，放在口袋里的指尖蜷了蜷：“嗯？我没事啊。”
细小的雪粒落到他发顶，融化成水。
“说谎。”
他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啤酒的酒气不浓不淡，掠过脸侧。
他下意识抬头，对上了一双黑沉幽邃的眼睛。
沈时微俯着身，离他很近，却又恪守着某种界限与距离，眼睑倦怠的垂着，像在叙述一件事实，“叶然，你心情不好。”
喝了酒的沈时比起平时，更加强势锐利。
即便语气毫无变化，也让人想要后退。
叶然莫名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令他无措的侵略感，从沈时身上铺散开，将周边无声无息的尽数笼罩。
他不由后退一步，移开视线，“我没有。”
“有。”沈时说。
叶然：“可能是吃饱了犯困，我没……”
“不是。”沈时摇头。
叶然讷讷地：“那就是太晚了，我的生物钟——”
“叶然，”解释被轻而易举的打断，他听到沈时依旧没什么起伏的低沉嗓音，不轻不重的，对他说道：“你不开心的样子，我能看出来。”
……
雪静谧无声地继续下。
路边的积雪被飞驰而过汽车碾出“咯兹咯兹”的声音。
怔忡间，叶然的头发被摸了摸。
他很安静的垂着眸，一动不动，感受着发顶温柔的力度。
然而下一秒，落在他发顶的长指自然下滑，碰到他耳后细密的碎发。
乌黑碎发遮掩着耳后柔软细腻的肌肤，这是比直接触摸更为暧昧的抚摸。
沈时的指尖温热，指腹有些粗糙，不紧不慢的揉捏着他耳后敏感的皮肉，像某种意味不明的安抚。
热度顿时从耳后蔓延至全身，叶然倏地回过神，声音不自觉打飘，急促的想要摆脱他：“沈、沈时，我们说过了……”
在确定关系前，不能随意碰他。
“我知道，我记得，”沈时很耐心的说着，头低的更深，五官在路灯斜斜倾洒的阴影中，不甚明晰，唯有一双黑沉沉的凤眸，正看着叶然，一点一点的，将叶然逼到深暗的树影中，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我没有违约。”
“你有……”
叶然后背抵到了树身，声音发紧，被他摸得不自觉发抖：“在确定关系前，你不能随便碰我。”
“那我们什么时候确定关系？”沈时忽然停下动作，问他。
叶然一愣，艰涩的转动脑筋：“等……等等吧。”
“等等是多久？”沈时垂了下眸，再次轻轻捏着他耳后的软肉。
大冷的天，叶然身上起了一层汗，他耳垂发红，明明没有被直接触摸，却被那只温热的指尖，若有若无的隔着一层碎发，缓慢的拨弄：“叶然，给个准话。”
飘散的酒气伴随着寒风，拂过脸颊。
这是正常状态下，沈时绝不会有的状态。
……沈时，是不是喝醉了？
叶然眼睫飞快的颤抖，围巾下的嘴唇紧抿着，不知所措。
这阵子他和沈时之间的相处回归以往。
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一起上下课、吃饭、社团活动，如温水煮青蛙一般，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和沈时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在此之前，他想出的对策就是——拖。
拖到放假，拖到再次开学，拖到沈时慢慢没了心思……
总能拖到很久很久以后。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再次被沈时直接的摆到他眼前。
他许久没说话，沈时眯了下眼，目光有如实质的看着他闪躲的神情，几秒后，他忽的扯了下唇，眼里却淡淡的，没有一丝笑意：“叶然，要放假了。”
叶然顿时挺直了背，不安的听沈时道：
“但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
*
*
当晚，叶然和沈时两人快落锁时才回了寝室。
小胖和树哥激情上头，借着酒劲在寝室里开黑。
鼠标、键盘被摔的哐当哐当。
沈时先去洗了澡。
听到关门声音，叶然才动了下，像是忽然回过了神。
之前被他摁下不提、刻意忽视的问题终于亟待解决。
他心不在焉的掏出手机，手机一滑，险些从他手里掉落——
在某度和某贴吧一同背叛他之后，他现在能信任的对象，只剩下发小一人。
点开和发小的聊天框，叶然才发现就在十分钟前，发小还给他发了个晚安的消息。
他犹豫了下，打字-
阿瑜，在吗？
“嘀嘀嘀”。
发小回复的很快，简直就像住在了互联网里。
发小：[在！]
发小：[宝贝，我好烦哦，本来都打算睡了，结果刚才看了下本月的星座运势，真的好倒霉啊，我们射手座这个月据说桃花不顺、出行不顺、事业不顺，睡眠也不顺呜呜呜呜呜。]
发小：[不过你们双子座不错，这个月桃花很旺，月底还能收获一笔意外之财。]
发小：[对了，找我啥事？]
叶然的目光定在发小所说的星座运势上，几秒后，他才挪开视线，谨慎的敲字：[运势在哪？我也去看看。]
发小：[嗯？]
发小：[你也对这个感兴趣了？红眼睛搜‘陈天磊带你看星座’，这叔挺准的。]
叶然正准备去红眼睛搜，又立刻反应过来当务之急不是看运势。
发小也在这时又问了一遍：[宝贝，你怎么了？这么晚还没睡？]
叶然的老年人作息，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绝不会改变。
发小想了想：[要不然打电话聊？]
[不用打电话，]国际话费太贵，叶然斟酌着言辞，缓缓打字描述：[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我那个室友……]-
叶然最近很是烦恼。
他的室友—沈时—大学城风云人物，英俊帅气，寡言少语，拒人于千里之外，是朵人尽皆知的高岭之花。
情书收到手软，追求者无数，遍布男女两类性别。
——但就在不久的之前，和他表白了。
他稍微隐藏了些事实，将沈时总是无时无刻不想和他黏在一起的现状，告诉了发小。
手机那头，发小了然。
“懂了，”发小犀利发问：“你想追他。”
叶然：“？”
发小：“我支持你。”
叶然：“……”
发小：“追人这件事我可太有经验了，我追了那么多个帅哥，一表白就知道他们同不同意了。”
叶然有苦难言：“不是的，其实是他想……”
发小再次了然：“不知道怎么追是吧？太简单了，追个男人，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追人不外乎那么几种方式，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温柔小意，完成以上两项，就可以坐等鱼儿上钩了。”
叶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等鱼儿上钩？”
“对啊，男人都好钓。生病了你照顾他，陪他去医院，给他买药送水，是为嘘寒问暖；有需求了立刻满足他，实时关注他的心情状态，是为关怀备至；他伤心了难过了被人欺负了，上前安慰、仗义言辞，是为温柔小意。”
“一套下来，保准他对你服服帖帖、死心塌地。”
叶然：“……”
叶然神情逐渐凝重：“那如果是他对我做了这些呢？”
发小：“？”
叶然耳根发烫，声音轻轻的：“嗯……他还让我穿他的衣服，带我和他参加一样的社团……每天陪我上下课、吃饭……而且还……”
发小：“……”
发小：“快说！他还干什么了？”
叶然：“喝醉了还抱我睡觉。”
发小：“……”
发小：“啧。”
发小：“狡猾的直男。”
发小：“呸，诡计多端的1。”
叶然默默沉思，莫名也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已经上了钩，咬着鱼饵，偏偏还在顽强挣扎的网中鱼。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头突然陷入沉默的发小。
……
十分钟后。
手机震了震。
发小发了张截图来，截图显示‘尊敬的安瑜旅客，您预定的12月23日从伦敦飞往北京的机票已出票完成，票号123456，航班……’
发小：“好了，机票已经出票完毕。”
叶然一愣：“嗯？你要提前回国？”
发小：“是的。”
他笑眯眯的，发了条语音过来：“恋爱嘛，还是看别人谈才有意思。”
第39章 关系进展②
京大放假日期在12月20号。
期末考试完, 京城又下起了小雪。
学校四处充斥着拖箱、寄快递的人影，各大快递点开启了寒假大包裹优惠活动，小胖和树哥寄完快递回来, 累出了一身汗。
两人家离得远, 有些东西必须要带走, 全装进行李箱显然不现实, 只能和其他同学一块送去快递点。
叶然是寝室最晚走的，小胖和树哥都是明早十点的飞机。
一进宿舍, 看见沈时干净整齐的床铺，他愣了下：“沈时走了吗？”
沈时不是本地人, 家在海城。
订的机票是后天上午的, 和叶然差不多一个时间离校。
“啊, 对，”树哥瘫在椅子上，不知想到了什么, 说：“我刚才在校门口看见他了，上了辆黑车，后面还有给他拿行李的大叔。”
小胖：“我靠……那是沈时家的车啊？真有钱啊他家。”
沈时家境富裕, 能从方方面面看出来，论坛上也有人扒过他的家境，不过都是点到为止, 没人知道他们家究竟是做什么的。
叶然掏出手机, 看见半个小时前沈时的来信-
家里突然有事，先走了。
他犹豫了下, 回复：[好, 一路平安。]
下一秒, 手机又震了震。
这次是发小的消息：[宝贝, 我后天晚上九点多才能到北京，你别来接我了，咱们在你家见面吧。]
*
汽车行驶在沥青马路上。
贴有防窥膜的窗户外街景一晃而过，天色昏沉，黛青色的天空飘起小雪，路灯一盏盏亮起，仿佛连接至天际。
积雪还未化完，路边有清洁工正扫着雪，隔壁中学也才放学，伴随着下课铃响，穿着黑白校服的少年们一涌而出，闹腾腾的，瞬间让本就拥挤的道路更加狭窄。
车子走走停停，李叔看了眼后视镜，笑着道：“小时，在跟同学聊天吗？”
“嗯，”后座上，沈时收起手机，黯淡的光线滑过他的侧脸，他声音很淡：“跟朋友说一声。”
“是于庭小同学？”
“不是，”手机亮了亮，沈时低头，看见了叶然发来的消息，他面色温和下来，语气明显放的轻缓：“是其他朋友。”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有些了然的收回视线。
……哦，女朋友。
不。
他想到沈时打小便冷淡傲慢的性格，在心里补充。
……还没追上的女朋友。
车厢内很安静。
没过一会儿，于庭的消息接踵而至。
于庭：[什么情况？你今天就走了？]
沈时：[家里有事。]
于庭：[哦，我刚才在校门口看见李叔，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我哥要来北京看我，我估计得晚几天才能回海城。]
半个月以后，正好过年，于家大哥扎根国外，只有年末才有时间带着妻子和孩子回国看看。
沈时挑了下眉：[晚几天？]
于庭：[七八天吧。]
几秒后，于庭又敏锐道：[干嘛？]
于庭：[有话说话，别给我拐弯抹角。]
沈时：[帮个忙。]
沈时：[转账-500元。]
于庭：[没空。]
于庭：[转账已接受-500元]
于庭：[哥，您说。]
*
23号上午十点，叶然收拾好书包，看了眼微信群。
群里树哥和小胖在提醒他记得断电，顺便把阳台上的绿植放地上，全部收拾完毕后，时间已经到了十点二十。
绘画专业的班级群里，不少同学发了校门口的图片，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出租车进不来、出不去，拎着行李箱的同学们艰难的于人海中穿梭-
靠，今天四个年级都挤一块了，我一辆车没等到-
完了，我火车要迟到了-
我也是，等了半个小时的车，没等到一辆空的。
叶然皱了下眉，没想到这么难打车。
他锁好门，转身便看见笑出一口大白牙的于庭。
“于庭？”他一愣：“你怎么在这？”
“奥，我来找个朋友，你呢，你今天回家？”看着叶然手上的行李箱，他非常自然的拎了过来，“你看你大包小包的，我帮你拿个吧。”
叶然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他回家带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背包里放的是零碎，行李箱放的是换洗衣物。
于庭躲过他的手，“都是朋友，帮个忙而已，以后有事我说不定也得麻烦你。”
开玩笑。
这可是500块钱包括的业务范围，必定不能让叶然自己拎。
他的话一说出口，叶然便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他动了动唇，点头：“……那谢谢你。”
“没事。”于庭笑着回答。
两个人边聊天边下楼，在叶然准备拿过行李箱时，于庭又用“送佛送到西”“我力气比你大，真别跟我客气”云云的话，将叶然搪塞到底。
到校门口时，才知道班群里发的图片还是收敛了。
京大门口彻底堵成了一条长龙，不少同学还排在上车点，一辆一辆的等着空出租车。
叶然看的头疼，正准备也去排队，便被于庭叫住了，“别去那，我知道哪有空车。”
两人沿着长长的排队队伍走到队尾，在马路对面看见了一辆空出租车。
司机拒绝了其他同学的搭载，直到看见于庭才松了口气：“这就是你要接的人吧？来，上车，这不让停太久。”
“得勒。”
于庭转身，把叶然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见叶然还茫然地看着他，他笑了下，“行了，咱们明年见了。”
“等等，”叶然终于反应过来：“你不上车吗？”
“我上什么车，”于庭朝他挑了下眉，笑得意味深长：“这是给你叫的车，别谢我，要谢就谢那谁。”
……那谁？
叶然一愣，在于庭调侃的注视下，后知后觉的回过神。
他磕磕巴巴的：“也、也谢谢你。”
于庭：“甭客气了，我这几天还会在京城待着，无聊了可以找我出去玩啊。”
“好，”叶然降下车窗，“明年见！”
车子一路驶向南城。
和另一侧拥挤不堪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叶然坐在车子里，看见了十几分钟前发小的来信。
[叶子，我上飞机了，晚上见~]
他想了想，又点开另一个这几天都有联系的微信。
[叶然]：谢谢。
那头回的很快。
[沈时]：没事。
[沈时]：到家了和我说一声。
*
车子停在南城某联排别墅外。
叶然下了车，自己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冬日寒风凛冽。
前几天下的雪还没融化完。
路边有阿姨带着孩子散步、也有趁雪没化完出来拍照的同龄人，全国各地的大学陆陆续续都放假了，联排别墅区里不少孩子回了家，隐隐能听见阵阵笑声。
叶然进家门时，家里一片寂静。
玄关门口还摆有凌乱的特产，应该是叶父某一次匆匆回家时随意放下的。
他安静几秒，叹口气。
先上楼把行李箱放好，又下楼收拾特产、把冰箱里过期了、变质了的食物拿出来，丢掉。
茶几上有叶父留的纸条。
这么多年了，面对叶然时，他依旧习惯用纸笔留信，而不是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
然然，爸爸出差去了，你房间里有我留的钱，年前应该能回来，一个人在家记得锁好门窗。
叶父一个糙汉子，每日奔波于外，为了生计而发愁，叶然一向不会在生活小事上麻烦他，他也习惯了叶然的独立和懂事。
半个小时后，家里没用的东西该丢的丢、该换的换，考虑到发小晚上会来叶家住，叶然又去生活超市买了点零食和速食。
一切准备就绪，晚上六点，他坐上车，去机场接发小。
路上，他掏出手机，给叶父回了条信息-
看见纸条了-
爸，你注意休息。
*
机场人声嘈杂。
干净明亮的大厅里不时响起各种声音，于庭坐在椅子上，把自己的位置发给于家大哥，便开始玩手机。
这趟于大哥是自己回国的，回来处理点生意上的事儿，顺便见见他这个弟弟。
手机里大大小小的群消息不停弹出，于庭看了几眼，没什么兴趣的开了免打扰。
高中班群最是热闹，不少人张罗着过几天聚一聚，办场同学聚会。
一群潜水的同学们纷纷响应。
于庭犹豫片刻，还是点出沈时的头像，问他：[聚会去不去？]
沈时：[？]
一看就是没看群。
于庭解释：[张浩他们在群里说要聚一聚，飞扬他们也快从国外回来了，估计就是到时候一块吃个饭什么的。]
沈时回复的简洁，[再说。]
关掉聊天框，于庭继续懒洋洋的刷视频。
又一架飞机落地，显示屏上滚动着航班信息，于庭随意看了眼，伦敦到北京，八千多公里的航程。
出口已经围了一群人，有举着牌子的，也有站在人群后方，踮着脚往里看的。
……
于庭低下头，几秒后，又狐疑的抬头。
他有点近视，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花了眼了，总感觉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熟悉到让他有点坐立难安。
不等他仔细去观察，出口处乌泱泱涌出来一群人。
接机口的人群随之变得混乱，前排挥牌子，后排往前挤，周围的声音彻底被陌生的人名覆盖，于庭刚站起的身子稳稳坐下，不准备去凑这个热闹。
看错了吧。
他在心里自我安慰。
毕竟这年头大家衣柜里也就那几件衣服，穿搭像点而已。
他拧开矿泉水瓶，喝口水压压惊，耳边却猝不及防的响起一个清亮的男声——
“宝贝！我回来了！”
我靠，这么嚣张？
他忍不住，循声望过去。
就在人群的正后方，一个熟悉的人影嘴角含着笑，和另一个从人群中冲出来的男生抱成一团，两人都很开心的样子，摇摇晃晃的，像两只小企鹅。
于庭：“……”
于庭：“噗——咳咳咳……”
他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火烧屁股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揉着眼睛定睛去看——
叶然还穿着今天上午离校时穿的那件黑色羽绒服，头发被寒风吹的有点乱，侧脸线条柔软分明，在明亮的灯光下，被和他差不多高的男生当成玩偶一样晃来晃去的抱住。
于庭：“……”
于庭：“…………”
卧、卧槽啊！
他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产生了些大地回暖、世界发绿的错觉。
……叶然？
怎么还真是你啊？！
第40章 关系进展③
“小时, 姜筠他们马上来了，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沈家客厅里人很多，厨房里阿姨们在准备食材, 今晚要在后院进行家庭BBQ，沈母和沈大姑正在聊天, 聊到半截想到了什么, 回头对沈时道。
沈时懒洋洋的穿着一身浅色家居服，上衣有水渍，正坐在单人沙发上，陪外甥女玩。
小丫头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抱着芭比娃娃, 奶声奶气的跟他说：“哥哥，这是芭比，她今年三岁啦，和丫丫一样大，喜欢吃肉肉……不喜欢、不喜欢吃胡萝卜。”
“叫舅舅。”
沈时拎起她身边快被蹬掉的毛毯，顺便问沈母：“他们什么时候到？”
姜筠是个人来疯, 没考上国内的大学, 被他老爹眼不见心不烦的扔去了美国。
这次回来前就在几人小群里嚷嚷着要出去浪, 要唱K、喝酒、打麻将，很没出息。
沈母看了眼手机，“还有十几分钟吧。”
沈时这才起身：“我去换衣服。”
他拿起手机, 上楼途中看了眼微信。
于庭在十分钟前忽然给他发了张图片过来。
图片上是炒青菜、素炒豆角、手撕包菜、拍黄瓜、蔬菜大乱炖以及一瓶瓶装雪碧。
绿油油一桌子。
看起来非常让人没食欲。
[于庭]：嘿嘿嘿。
[于庭]：猜猜我今晚吃了什么？
[于庭]：当当——炒青菜、素炒豆角、手撕包菜、拍黄瓜、蔬菜大乱炖, 是不是很丰盛？
[于庭]：我猜你肯定不想吃, 对吧？
沈时挑了下眉, 干脆利落的把他的消息设置为‘免打扰’。
于庭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发疯, 他已经习惯了。
*
北京的夜晚漆黑一片, 夜幕黑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来。
叶然接到发小，和发小高兴的说了会儿话，便准备随便找个餐馆吃饭。
发小在伦敦服苦役一年，现在只想品尝祖国的八大菜系。
机场路附近的餐馆都贵，还不好吃。
两人打了辆车，前往市中心。
京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路边灯红酒绿、霓虹灯闪烁，两人找到了家便宜实惠的私房菜馆，菜馆里人很多，用屏风隔开桌子与桌子。
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浓香，旁边桌子上的七八个男人正哄笑着喝酒、猜拳。
安瑜感慨不已：“这才是生活啊。”
叶然脱掉外套，拿着菜馆的ipad点餐，“水煮鱼吃不吃？”
安瑜立刻忘记刚才的感慨，头凑过来兴致勃勃地道：“再来份水煮肉、辣炒鸡丁、西湖牛肉羹。”
叶然一一点完，又加了几道味道清淡的菜，付完钱，把平板递给一旁等候的服务员。
安瑜这一路上不是睡觉就是发呆，精力被养的充沛，服务员一走，他眼睛登时放着光，催促叶然：“快点快点，你跟你那个室友怎么回事啊？”
惊天八卦就发生在他身边，还是他曾经怀疑过最不可能会谈恋爱的叶然。
这让他怎么忍，没当天从伦敦飞回来已经算克制的了。
叶然无奈的看他一眼，低声道：“……他在追我。”
“哇靠——”店里的灯光是温馨的暖黄色，每一个独立包厢外都亮有一盏黄灯笼，灯光洒在叶然身畔，晕染着他柔软安静的侧脸，安瑜欣赏了会儿，才激动不已的问他：“那你答应了吗？”
叶然：“……没有。”
“没有？”安瑜：“啊？你不喜欢他呀？”
叶然顿了顿，目光落在餐桌平整的桌布上，许久，才慢慢地说：“我也不太确定。”
他理解的喜欢是飙升的肾上腺素、紊乱的神经、急促的心跳和过剩的荷尔蒙。
是无时无刻不想和一个人黏在一起的心情。
可他在面对沈时时，除了心跳总会失衡，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反应。
在不能确定自己能给对方同样的喜欢的前提下，他不会贸然选择谈恋爱。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安瑜托腮看着他：“喜不喜欢一个人，当然得先谈了才能知道。”
“喜欢的话就一直谈下去，不喜欢的话就分手呗，然然，谈恋爱只是给两个人一个继续发展下去的机会，结婚才是真正需要承担责任的方式。”
“嗯？”叶然的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安瑜：“哪里不好了？谈个恋爱而已，你要是感觉自己实在不喜欢他，分手不就行了，都什么年代了，他还能不让你分？”
叶然脑海中印出沈时那张英俊冷淡、却又隐藏着极强统治欲的脸，眼皮顿时一跳：“我觉得吧……”
他真的是。
私房菜馆上菜很快，他未说出口的话被服务员打断，服务员笑容甜美，声音轻柔：“两位，你们的菜来了，小心烫。”
泼着热油的水煮鱼被摆到餐桌中间，安瑜眼睛亮了亮，兴奋不已的动了筷子，香辣的鱼肉入口，他感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
“玛德，真他妈好吃……你知道我在土豆国过的是什么日子吗？玛德怎么能有人顿顿吃土豆，土豆泥、土豆块、烤土豆、薯条……吃啥补啥，我严重怀疑他们都是这么秃的。”
叶然被他逗笑了，咽下口中的话，给他夹了块鱼腹没刺的肉，“明天还带你来。”
安瑜连连点头：“嗯嗯！”
又一道辣炒鸡丁上来了，他正要夹菜，忽然瞥见旁边一桌绿油油的饭菜，一个包的严实的男人坐在竹帘内，五官若隐若现，看起来像一辈子没吃过素的，含泪吃了两大口，吃完还灌了口雪碧。
恐怖的是他还对着一桌子饭菜拍来拍去，站着拍、侧着拍、举着拍……很有吃了这一顿就要上断头台的心酸感。
“？”
安瑜看的心生同情。
哥们，非洲回来的吧？
这顿饭吃到尾声，窗外又下起了小雪。
天地间一片银白，寒风凛冽，饭馆内却热火朝天、嘈杂不已。
安瑜懒洋洋的喝着冰啤，说完自己在国外留学的无聊生活，他又问起了叶然和沈时的事，“话说回来，你那个室友到底长什么样啊？”
京大的校内论坛管理非常严格，未经认证的学号，一概不允许进入。
他曾经想过重金买个能吃瓜的号，结果一搜，发现连个卖号的都没，再加上那阵子他那个失心疯前室友又疯狂来骚扰他，这事儿只能暂且搁置。
叶然也陪他喝了点啤酒，没醉，只是反应有点迟钝，半天才找出手机，在论坛里翻了翻。
安瑜见状干脆坐到他身边，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像个小树懒，摇摇晃晃的看他点入大图，下一秒，一张不加任何掩饰、英俊非凡的脸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安瑜一口啤酒差点喷出去：“……噗，咳咳咳——”
“卧槽！”他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看着叶然茫然又慢半拍的脸，“叶小然，告诉我你的标准到底有多高，这种帅哥你都狠得下心拒绝？！”
叶然不明所以，吃饱喝足后连声音都放的轻软：“……我没有拒绝他。”
安瑜倒吸一口凉气，捧着他的脸：“快告诉妈妈，你们到哪一步了？”
“没到哪一步，”叶然说：“……我和他说，他还在转正期。”
安瑜听的目瞪口呆，心潮澎拜，像第一次认识他那样张大了嘴：“卧槽，没想到啊……叶小然，这方面，说不定我得叫你声哥。”
这不比对方会钓多了。
他激动不已捏捏叶然的脸，趴他在肩膀上连声催促：“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这种能跟人试试的性格，你俩在这之前发生啥了，快告诉我，我要知道细节！！！”
靠，他好后悔！
早知道高三努努力了……不就是个京大，他要是考上——
安瑜突然清醒。
并打消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妄想。
叶然打了个酒嗝，在安瑜期待又紧张的注视下，慢慢道：“我跟他说，我是性冷淡。”
“哇，牛啊牛啊，还能这么——”
安瑜一顿：“嗯？”
“？？？”
他一脸空白：“等等？你跟他说什么？”
叶然重复：“我是性冷淡。”
安瑜：“……”
安瑜：“…………”
“不是，”他猛地坐直了身，视线不受控制的往下移动，落到叶然双腿之间，惊惶道：“这可不兴瞎说啊……什么时候的事啊？妈妈怎么不知道？卧槽卧槽卧槽，这……这能治吗？是不是心理原因啊？”
“卧槽——我他妈才走一年，你怎么还性冷淡了？宝贝，是硬不起来还是怎么回事……啊，不对，说起来也没事，反正咱两家已经绝后了——呸呸呸，这个问题还是很严重的，这……”
安瑜大脑一片空白中，差点直接伸手去摸，回过神他又忍住了，山崩地裂般的盯着叶然看，眼中逐渐失去了光芒：“我的宝……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医生有没有给你开药？”
“没事，”叶然摇摇头，一板一眼地说：“后面沈时亲我以后，我就有感觉了。”
“那就好那就好，有感觉就——”
嗯？
安瑜脸色再次空白，几秒后，他迟滞的低下头，像上了发条的木偶：“宝贝，你再说一遍？”
叶然：“哦，我和沈时说我可能是性冷淡以后，沈时亲了我，我就有反应了，他也有反应了。”
安瑜：“……”
安瑜：“…………”
他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许久，才颤抖的扶着叶然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咽下了喉中梗塞的淤血。
“宝贝，”他发出灵魂质问：“……你觉得这合理吗？”
先不说有没有反应。
生病了为什么不去看医生，要那个沈时帮忙治？
他额角抽了抽，牵着叶然的手，绝望道：“宝贝，你是不是又查百/度了？”
叶然老实点头，“嗯。”
安瑜痛心疾首：“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了，没事不要看百/度，水一百/度会开，人一百/度会死，这个软件很危险的！”
“我知道，”叶然拍拍他的手，“我还用了贴吧辅助调查。”
安瑜：“……”
安瑜：“…………噗。”
这口老血到底是喷了出来。
互联网两大毒/瘤你全用了？？？
你这让我怎么说？
安瑜觉得自己一下苍老了几百岁，从小辛辛苦苦养大的大白菜还没个名份就被猪拱了，他热血上头，怒气滔天的牵着叶然的手起身，“玛德……这个沈时……玛德！”
叶然：“不要说脏话。”
安瑜手动屏蔽关系词：“好，哔哔——这个沈时——哔哔！”
叶然：“……”
“宝贝，”他深吸一口气，俯身撑着叶然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你放心，有我在，玛——哔哔——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玛德沈时，你都对我的白菜做了什么！
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果然男人长得越帅心眼越坏！
操！！！
叶然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点点头：“好哦。”
安瑜怒气冲冲地给他穿上衣服，像个操心的老母亲，“多穿点，走，咱们回家。”
“你的行李怎么办？”
“没事，我已经让机场把我的行李邮寄到咱们家了。”
叶然被他牵着起身，眯着眼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
此时此刻，他们隔壁的包厢内。
于庭拿着手机，手机里于大哥声音冰冷：“于庭，你人呢？丢了？”
“……不，抱了。”于庭喃喃。
于大哥：“？”
于大哥：“说什么呢，好好说话。”
“牵了。”
于大哥：“……于庭，你发什么疯？”
“……看了。”
于大哥压着火气：“于庭，我现在在机场，你赶紧给我滚过来。”
“住一块了。”于庭的声音越发气若游丝。
于大哥：“……”
于大哥：“于庭，再不过来，你就死了。”
于庭颤抖着起身，步伐踉跄，目光所及之处，是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和雪中牵着手，一起在马路边等车的两个男生。
他眼前闪过刚刚的一幕幕。
那个陌生男生抱着叶然肩膀的、牵着叶然手的、看叶然那里的、摸叶然脸的……
沈时。
……500块钱真的不够。
他苍白虚弱的挂断于大哥的电话，缓缓点开沈时的微信。
[于庭]：[转账-1000元]
[于庭]：兄弟。
[于庭]：我尽力了。
剩下五百，是他身为兄弟的一点心意。
犹豫几秒，他又点开一个蓝色软件。
[于庭]：[请你一起收听音乐-孙燕姿-《绿光》~]
[于庭]：兄弟。
[于庭]：我真尽力了。
……
沈家大宅
海城没下雪。
夜空繁星点点。
后院里温度较高，炭火炉滋滋靠着生蚝、扇贝，昏黄的小夜灯成串挂在葡萄架上，女人们笑吟吟地聊着天，男人们烤肉、准备食材，一点也没有身价上亿的距离感。
夜深了，孩子们都睡了，正是沈家人放松的时刻。
沈时也在烤生蚝，沈母爱吃。
姜筠凑在他身边，手舞足蹈的，拼命跟他推销城南一家温泉公馆有多好玩，劝说他一块去。
“不去。”他懒洋洋道。
姜筠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小伙，闻言不明所以：“为啥啊？你知道我多辛苦才抢到的票吗？这家旅馆才开业一年，就被评为全国第一了，你真不想进去看看？”
沈时挑了下眉：“全国第一？”
“对啊，”姜筠：“牛逼吧！”
“没兴趣，”沈时翻过另一旁的烧烤架，撒点孜然在羊肉串上，语调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莫名能让人从中感受到一丝愉悦：“我去过更好的。”
姜筠：“？”
姜筠：“？？？”
不是，为什么我突然饱了？
他一脸讪讪的从沈时身边离开，又去游说别人，几个同龄的堂兄弟都忙成一团，边烤肉边应付父母突如其来的关心，看姜筠就烦，把他又踢给了沈时。
姜筠苦闷的走到沈时身边，发现沈时撂在椅子上的手机亮了亮，几条消息接二连三的出现。
“沈时，你手机响了。”他把手机递给沈时。
沈时接过，随意点开消息看了眼，便发现大晚上的，于庭又开始发疯。
估计疯的不清。
进肚子的钱都吐了出来。
“谁啊？”姜筠好奇的问。
他把手机丢回椅子上，语气平淡：“不认识。”
姜筠：“？”
姜筠：“奥，骚扰微信是吧。”
他满眼艳羡的看着沈时的脸，月光下，沈时的五官清晰分明，眉眼深邃、气质冷峋，因为烧烤，挽起了袖子，小臂线条苍白流畅，蓄满紧实的力量感。
几个亲戚一来沈家就要夸赞沈时一通，恨不得沈时是自家儿子。
他抿着唇，又有点幸灾乐祸，再帅又能怎样，就沈时这个眼高于顶、冷淡傲慢的性格，估计也得注孤生了。
“哎，”他装模作样的叹口气，“也不知道我女朋友这会儿在干什么？说不定还在外面玩，我还是给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这么晚了，一个人多危险啊。”
余光中，正烧烤的沈时动作一顿。
他撩起眼皮，悠悠然扫了姜筠一眼，不紧不慢的翻着烤架：“都这个点了——”
姜筠忍不住凝神细听。
沈时的语气漫不经心，又居高临下，充满莫名的优越感：“你居然才想起你女朋友？”
姜筠：“？”
姜筠：“？？？”
有病。
说的跟你知道你女朋友在干什么一样。
他转身就走，背影踉跄，看样子是去给女朋友打电话了。
瞥了眼他的背影，沈时重新拿过手机。
微信页面上，有半个小时前他给叶然发的消息-
睡了吗？
那头并没有回复。
以叶然规律的作息来看，这会儿他估计已经进入了梦乡。
沈时垂着眸，点了点屏幕上叶然的微信头像，目光温和而沉静。
晚安。
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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