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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上,天鹅酒店。
才晚上七点,天鹅酒店门口陆续有客人进出,叶然下出租车的时候正好看见聂安柔她们,聂安柔陪着寝室的小伙伴,朝他招了招手。
“叶然,你也来了?”
今晚毕竟是班级聚餐,虽然订的时间是七点半,但叶然怕路上会堵车,提前出了门。
京都的秋天一天冷过一天,今晚又下着细密的小雨,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敲在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尽管在京都生活了很多年,但叶然依旧适应不了。
他穿着连帽卫衣,外面搭的是某个牌子的黑色棉服,皮肤冷白细腻,丹凤眼薄而轻敛,隔着雨雾站在酒店门口闪烁的灯光下,有种温吞却疏离的感觉,只是一笑,这种感觉便荡然无存。
叶然问,“大家都来了吗?”
聂安柔身边的是团委,女生正好奇地看着他,闻言撇了撇嘴,“没呢,加上你才来咱们几个。”
“七点半才聚会,现在还早。”聂安柔说了句。
“是还早,但说好了班委提前来,结果梁枫他们一个个的才出门。”
叶然猜她们应该是买了东西要分发,于是道:“我来帮忙吧。”
聂安柔一愣,犹豫了下,还是感激的对他点点头:“就是一点小饰品和横幅,挂墙上就好。”
天鹅酒店装潢奢华,大厅门口摆有迎客松等绿植,灯光很亮,前台登记了几人的信息,领他们去包厢。
包厢在二楼,走廊上铺有厚厚的地毯,隔壁几间包厢偶尔会传出觥筹交错的敬酒声,进了包厢再关门,这阵声音也渐渐的消失了。
聂安柔把背包打开,如她所言,里面确实只是一点小饰品和横幅。
横幅需要挂在酒店墙上,上面印的是“2023级绘画专业一班聚会”。
小饰品是聂安柔自掏腰包,在某宝上找人定制的每个人的q版小玩偶,叶然的玩偶是一个穿着灰卫衣,脸颊两侧有红晕的巴掌大的小人,他失笑:“这是……”
“十月份不是照过一次相吗?我让商家按相册来做的。”聂安柔不好意思道。
叶然把玩着玩偶,“挺可爱的。”
几人把横幅挂好,小饰品摆在包厢入门处的桌子上,接下来便是等待同学们到来。
中途有女生成群结队地进了包厢,看见门口的q版玩偶后很兴奋,纷纷在里面找起自己。
七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梁枫和几个男生才匆匆推开门进来。
他们一身潮湿的水汽,知道自己理亏,在团委不太好的脸色中不停道歉解释,聂安柔无奈的打圆场:“行了,第一次班级活动,大家磨合的不好,以后注意点。”
团委撇了下嘴:“真是,不能来早说啊,要不是叶……”
聂安柔打断她的话,“赶紧坐位置上吧,我跟服务员说了七点半开始上菜。”
梁枫脸色有些难看,却没说什么:“好。”
叶然和班里的同学们不熟,他最先来,来了也只是安静的坐在角落,低着头,平静的刷手机。
旁边有人落座,是一个寝室的,四个男生嘻嘻哈哈,无意间撞到了叶然的椅子,力道不大,却撞的他歪了身子。
“你好啊,叶然。”他们道。
叶然收起手机,不动声色地坐正,对他们点点头,“你们好。”
“大家都在聊天,你怎么还玩手机呢?”
“跟我室友说声我到了。”
“室友,”几个男生饶有兴趣地,“我记得你室友是那个沈时啊,昨天还在外校的贴吧里看到他照片了,听说家里也很有钱,真的假的。”
“真的吧,我见过他几次,穿的鞋都贵的很,衣服好像也是那种小众的奢侈品牌。”
“我靠,长得帅、学习好、家里还有钱,人比人得扔啊。”
叶然没说话,在被他们催促时,他才抬起头,茫然地眨了下眼:“嗯?你们说什么……抱歉,太吵了,没听见。”
“我们问你那个室友——”
恰好服务员开始上菜,叶然嘴角的笑意很淡,声音轻轻的,却打断了他们的提问:“上菜了。”
第一道菜是凉菜,东北大拉皮。
麻酱裹着很有弹性的拉皮,爽口又开胃。
天鹅酒店服务很好,大众点评网上也说上菜速度很快,不会出现一道菜吃完才上下一道菜的情况。
后续几个男生似乎还问了他问题,叶然全装没听见,在一片嘈杂热闹的人声中吃自己的饭,不发一言。
席间,班里有几个会来事、活泛的男生挑起话题,问大家之前都在哪念书。
饭桌上谈性越浓,空调温度的开的很高,大家纷纷脱掉外套,气氛渐入佳境。
“我在h省念书,”班里一个较为文静的女生说:“就是高考大省。”
“哈哈,我也是h省的,咱俩老乡啊,以后放假能一块买票。”
“我是海市的,旅游大省,以后有人想去海市玩,尽管找我,我免费当导游。”
……
不知谁问起了叶然,“叶然呢?”
这声音有点耳熟,叶然抬头,对上了另一侧梁枫的视线,梁枫身边不是室友,而是几个玩的比较好的朋友。
问他话的正是梁枫的好友之一,叶然还能看见他们揶揄的捣了捣梁枫的胳膊。
他放下筷子,答:“我是本地的。”
“嚯,京城人啊,”看向他的视线愈多,“你也有兄弟姐妹吗?”
“不是,我是独生子女。”
“那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叶然顿了下,说:“做一点小生意。”
“你们几个没完了啊?搁这查户口呢?”话题被聂安柔转移,她主动站起来给几个女生添饮料,笑道:“班里又不是只有叶然一个本地人。”
其他几个京城人也笑了下,说起自己家的情况,绘画一班总共二十个人,京城本地人有四个,大家住的区不同,家里情况各有各的差异。
有嘟囔声隐隐响起:“叶然家一看就有钱。”
“对……他那双鞋子,才发售就穿了。”
“京城人就是有钱啊。”
尽管知道大家交友的时候或许会有一些筛选,但叶然还是感到不适,话题虽然被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落在叶然身上的视线依旧不少。
他拿起手机,准备出去透透气,离开前无意的抬了下眸,对上桌子对面梁枫的视线。
梁枫看着他,表情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
……
走廊的空气果然清新。
叶然关上门,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飘着花香,有阿姨在收拾卫生,叶然洗了洗手,冰凉的温度让他清醒了不少。
突然,隔间里走出一个人,惊讶的看着他:“叶然?”
叶然回头:“于庭?”
于庭一脸惊喜,笑呵呵的走到他旁边的水池洗手:“这么巧,你也在啊?”
“对,”叶然笑道:“生日快乐。”
于庭没反应过来:“哈哈,快乐快——”
他话音顿时一拐,瞳孔都放大了几分:“你、你怎么知道?”
什么鬼?
叶然怎么知道他今天“临时生日”的?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叶然茫然,他还让沈时带了生日礼物。
两人无声对视。
一个疑惑,一个震惊。
紧接着,叶然眼睁睁看着于庭的脸色青了绿、绿了青,从难以置信转为恍然大悟再到悲愤欲绝,眼睛都气直了。
“于庭,于庭你没事吧?”叶然登时一慌,立刻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你……你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打120啊?”
“120?”于庭喃喃:“打什么120,打一顿沈时我就好了……”
“?”叶然没听清:“你说什么,打给沈时?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于庭迅速握住他的手,“不用了。”
他艰涩的出声:“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你们接下来去哪儿?咱们说不定还能一块回学校。”
叶然:“我们一会儿要去七楼的包间唱k。”
“哦,”于庭若有所思:“唱k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在走廊分岔口分开。
于庭怀着满腔怨气,在包厢门口停下脚步,努力放平心态,才装出一副悠闲地模样推开门。
包厢里很安静。
圆桌上摆满了菜,吃的七七八八,还剩下一点残羹。
亮白的灯光照在沈时身上,他散漫的靠着椅子,两条长腿随意弓起,听到声音,抬眼看了过来,漆黑的瞳孔情绪淡淡,因为喝了点酒,还透着些倦意。
“去这么久?”沈时说:“肾不好就去医院看看。”
于庭一噎:“……”
你才肾不好!
他咬牙坐下,假笑:“呵呵,主要是碰见熟人了。”
沈时懒懒的刷着手机,眼睑垂着:“哦。”
竟然毫无兴趣!
于庭暗道沈时果然是恶人,压根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工具人就没有话语权了吗!
“你说巧不巧,叶然居然也在这家酒店,”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果不其然,沈时朝他看了过来,“他们班级聚会,一会儿要去7楼唱k,这都快九点半了,这会儿去唱k,难道要唱一晚上吗?还回不回学校了?”
京大宿舍楼十一点半落锁,赶在这个点之前回去都行。
但天鹅酒店离学校有十分钟的车程,玩嗨了的同学们不一定能准时返校。
包厢里静了几秒。
片刻后,沈时放下手机,问:“要不要唱k?”
于庭静静的凝视他,想听听他这张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
沈时:“我请客。”
于庭彻底悲愤了,“沈时,你他妈做个人吧!”
今天7°的天都没他的心凉!
“你他妈,是不是因为叶然在这才带我来的,”于庭瘫坐在椅子上,愤怒捶桌:“搞什么飞机啊?人家聚会你也要跟过来,还打着给我庆生的名头,我他妈平白无故比你小了半岁,这对我造成的心理打击已经可以报警了,人叶然招你惹你了,你管这么多……”
说到这他神情一变,逐渐从愤怒中回过味来,略带狐疑的盯着沈时看,“这么一说,真有点奇怪哈,你怎么老在叶然面前装的人模人样的,你不会跟叶然……”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他顿时像抓到了叶然和沈时的小辫子,大声斥责:“……你俩是不是背着我结拜了?玛德,加我一个啊,咱仨来个桃园三结义,以后你是大哥,我就是二弟。”
目光中,沈时靠着椅背,平静的看着他,黑眸懒懒散散,像在看一个喝醉了的傻子。
于庭确实喝的有点上头,他晃晃脑袋,吸了口凉气:“操,这酒后劲这么大啊?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别瞪我,你瞪我我也不会改口的,我说、说什么来着……”
沈时开口:“你说你要去7楼唱歌。”
于庭一懵:“我说了吗?”
沈时已经起了身,高大挺拔的身躯压下一片阴影,笼罩着他,笃定地说:“你说了。”
于庭下意识跟着他往外走,“我不想唱歌。”
“你想。”沈时说。
于庭:“我真不想唱。”
“你想。”沈时说。
于庭浑浑噩噩:“我、我……yue……我想吐……”
“你不想。”沈时说。
于庭:“……”
于庭:“沈时……yue……你特么做个人吧!”
球球了!
别逮着他一个人祸害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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