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最近烦死了。


    她上次给苏婉送过茶叶之后,自然是顶尖的茶叶,第二日白妔参她的折子果然被压了下来。


    陈大人心头一喜,觉得这是个信号,于是又去了趟苏府,这次是带了几件上好的摆件。


    这些玩意可是她的心头好,件件价值连城。


    陈大人目的也很明显,把白妔的折子彻底毁了。


    苏婉看着文文静静满身书卷气,可收起贿赂来比苏虞还心狠手辣。


    几个摆件送过去,才换来白妔的折子。


    陈大人将此事证据留存,反正苏婉已经被拉下水,如果她出事,苏婉第一个跑不了。


    就在陈大人以为这事多少能太平两日的时候,苏虞回京了。


    她回京第一件事情,请陈大人喝茶。


    苏虞至今还没成家,暂住吴府。吴府的茶,从以前到现在,没有一杯是便宜的。


    陈大人到了后,苏虞也很直接,“陈大人,您在江南这事,不好办啊。”


    苏虞从背后将扇子掏出来,展开扇面手腕翻转慢悠悠扇起来。


    她扇面上写着四个大字:


    拿钱办事。


    陈大人,“……”


    好不要脸,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贪财她都贪在了明面上!


    陈大人心想,她要是个耿直清廉的大臣,第一件事就是上折子骂苏虞贪财受贿!


    可惜她不是,她不仅不能骂苏虞,她还得感激苏虞收银子办事,这样才能帮她摆平事情。


    陈大人赔着笑,掏出一处地契,放在桌面上,由手指摁着朝苏虞的方向缓缓推过去,“我这也是被牵连了,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事还望苏大人帮我在摄政王面前解释解释。”


    苏虞桃花眼半阖着视线落在那地契上,嘴角噙着笑,修长好看的手指将扇面合上,扇子轻轻压在地契上面,“好说,好说。”


    可惜这个好说,只管了几天的用。


    几日之后,朝上依旧有人在提江南私盐一事。


    陈大人为此又找了苏虞跟苏婉。


    找苏婉压折子,找苏虞摆平大臣。


    姐妹俩还真是各司其职互不干扰,但来来回回赚的都是陈大人一个人的银子。


    这短短几日,陈大人的家底险些被掏空。


    她也是算完账才发现这些天零零散散送出去了多少东西。


    白妔的折子又从地方送过来,就跟那缸里的瓢一样,刚摁下去又浮上来。


    苏婉苏虞白妔三人,简直快逼疯了陈大人。


    陈大人有时候都怀疑,这三人商量好的,合伙骗她银子!


    这事简直就是个无底洞,苏虞跟苏婉更是吞金兽,死活喂不饱,胃口比吴思圆还大。


    陈大人边心疼银子跟好东西,边往外送。


    不怕她们贪,就怕她们不够贪。


    陈大人喂了她们这么久,也是时候谈谈了。


    毕竟不能光拿银子不解决事情啊。


    前几天陈大人谨小慎微供着二苏,今日就不同了,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掉下去,这俩也跑不了!


    苏府书房里,.52ggd.陈大人甚是嫌弃地放下茶盏。


    她好茶叶都送过来了,苏婉给她端的依旧是陈茶。


    陈大人喝不惯,也喝不进去。


    她之所以没找苏虞,是因为跟大苏比起来,小苏苏婉更容易拿捏一点。


    今日天气倒是不错,一连几日的大雨总算放晴。雨后天晴,空气清新,庭院里的盆栽也是清爽挺拔。


    只是陈大人没心情赏景,“苏学士,白妔这折子,是压不下去了吗?”


    “如果折子压不下去,那人呢?”


    苏婉正在写东西,闻言抬头看她,“陈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大人皱眉道:“咱们也不要兜圈子了,直接说敞亮话,这事需要多少银子能摆平,白妔的人头可以另算价钱。”


    苏婉微微皱眉,“白妔可是知州,是太学院掌院的学生,你要动她?”


    “她不死,这事永远不会罢休,”陈大人意味深长,“苏学士不会是心软了吧?这时候若是念起旧情,可太晚了些。”


    “毕竟咱这前前后后也收了不少东西,我要是进去了,您能撇干净?”


    陈大人轻声叹息,“本来是双赢的事情,我跟私盐一事没关系,只要我还在京城,只要我在这个位子上,以后这银钱,不都是咱们平分吗?”


    苏婉放下笔,往后靠在椅背上,抬眸看陈大人,轻声问,“陈大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叫我撇不干净?”


    陈大人笑,“苏学士你也别跟我装糊涂,我送出去的每一件东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到时候我陈某被抄家,第二日,朝上就会有人参你收拾贿赂。”


    “哪怕摄政王想保你,也得看看群臣答不答应。”


    她这是反客为主,开始威胁苏婉了。


    苏婉将手里刚写好的折子递给陈大人看,“陈大人说笑了,哪里是我敛财收礼,分明是你贿赂我。你瞧,我正要参你贿赂朝臣呢。”


    苏婉问,“你前前后后送了这么些东西,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我倒是好奇,陈大人哪里来的这么些好玩意?”


    “唔,我记得这里面还有部分物件是出自江南。陈大人送我这东西的时候,是想把我也拖进私盐案里吧?”


    “可惜,我不爱财。”


    陈大人惊诧地看着苏婉,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学士是想跟我撇清关系了?”


    什么叫不爱财,不爱财能收她那么些好东西?


    陈大人起身过来,伸手一把拿过折子,打开仔细看。


    苏婉果真是要参她,且她过去送的每一件东西都标注的清清楚楚,连茶叶几两都写上了!


    怪不得今天喝的又是陈茶!


    陈大人难以置信地抬头看苏婉,“你——”


    苏婉反问,“关系?什么关系?”


    她满脸无辜,清浅一笑,“我钓鱼而已,谁知道陈大人真信了。”


    陈大人不信姐妹之情,不信朝廷清廉之气,不信她不贪污,所以以己度人这才会上当。


    苏婉钓鱼执法,也不是第一次了。


    向来苏虞在明,她在暗。


    可惜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已经永远不能再说话告诉后人了。


    陈大人眸光闪烁,心里瞬间慌起来,“那苏虞……”


    她话音刚落下,就见苏虞摇着扇子抬脚从门外进来,笑盈盈问,“陈大人找我何事?”


    苏虞扇子合上,轻轻敲陈大人脑袋,“你犯事的证据已经整理出来,这会儿应该送到御书房了。你有精力瞪我,不如留点心思好好想想还有没有银子送我,我好心留你全尸。”


    陈大人不信,抖着手里的折子,笑道:“这是假的吧,你们定是要炸我,图我银子!说吧,又想要多少!”


    她气死了,这两个人比她啃老花钱的逆女还会花银子!


    苏婉看向苏虞,目露谴责,“阿姐,都让你平时少要些了,把人都吓傻了。”


    一开口想的都是银子。


    苏虞用扇子指她,“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收的也不少。”


    苏婉,“……”


    她能怎么办,陈大人觉得她文雅,所以送的都是古玩玉器花瓶字画之类的。


    苏婉倒是想少收点,可她也不能拿剪刀把名画剪成两半,她留一半,让陈大人带回去一半吧。


    吴嘉悦拎着枷锁进来,见她俩正在斗嘴,不由重重咳了一声。


    陈大人惊诧地看着吴嘉悦,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镣铐上。


    吴嘉悦任职吏部,管的就是贪官污吏。


    “这,这怎么可能?”陈大人脸色都变了。


    难道苏虞说的是真的?


    还是说,吴嘉悦也参与进来敛财了?!


    苏虞坐在苏婉的桌子上,伸手指陈大人,“带走吧,走-私私盐,贿赂大臣,谋杀知州,这三条,足够了。”


    陈大人闻言却笑起来,伸手将折子拍在苏婉书案上,反问,“合伙做戏吓唬我?”


    她道:“我要是进去了,你俩也别想好过!”


    陈大人目光环视三人,“我送出去的每一笔银子,我都记录在册!”


    苏虞眯眼看她,扇骨轻敲掌心,语气宛如在谴责一个负心女,“好哇,你居然背着我俩还给别人送银子?老实交代,银子都送给谁了?”


    苏婉附和,“快说,送给谁了。”


    陈大人,“……”


    陈大人本来是想威胁两人,现在不知道为何,感觉自己又钻进了套里。


    苏婉站起来,走到一旁,将一箱子打开,“这是你送的,待会儿连同折子一起,会送进宫里。至于阿姐的那份,应该跟她的折子一起到了御书房。”


    苏虞点头,问陈大人,“现在总算信了吧?”


    陈大人自然不信,她指着苏虞,“别人不说,就你,你还能把吞进去的银子吐出来?”


    “为何不能?你不会当真以为我真贪吧?”


    苏虞一双漂亮潋滟的桃花眼笑得甚是好看,“陈大人啊陈大人,我要是真敛财无数,何至于没有自己的府邸,如今依旧住在吴府?”


    吴嘉悦闻言翻了个白眼,苏虞全当做没看见。


    “我是朝堂上的鱼饵,”苏虞坐在书桌上,荡着两条腿,眸光清澈干净,微微挑眉,“钓的就是最肥的鱼。”


    陈大人想的是鱼死网破,可惜她是胖头鱼,网是金丝网。


    从一开始,所谓的敛财就是一个局。


    苏虞扇面展开,轻轻摇起来,“陈大人,我可不是吴思圆。”


    吴嘉悦闻言又翻了个白眼。


    陈大人心头一凉,这才慢慢回过味,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她盯着苏虞跟苏婉,甚是疑惑不解,像是不明白她们这样,做官图个什么。


    她跟吴思圆那会儿,图的是享受,是人上人的感觉,是被人仰视的满足感虚荣感。


    苏婉她们图什么,就因为是谭柚的学生?


    苏婉轻声道:“图个初心不改,图个为国为民。”


    她们一路走来,心中所拥有的东西,比金钱可贵。


    这世上,也有些东西,比金银玉器更重要。


    陈大人看向苏虞。


    苏虞啧了一声,“图个光明。”


    她在黑暗混沌中见过光,所以趋光而行。而那束光,如今是太学院掌院,只要她在,她们几个便坏不到哪儿去。


    陈大人可能至死都不会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做,是什么支撑着她们在宦海中保持清醒理智,于金银富贵中初心不改。


    毕竟,她的初心早就丢了,连同感情跟人性,一并丢在了升官的路上。


    苏虞从桌上轻快地跳下来,扇子别在腰后,伸手端了杯茶,“走吧陈大人,等我喝完茶跟吴嘉悦一起亲自送你进宫,免得你到死都觉得我吞了你的金银。”


    苏虞茶杯抵在嘴边,随即嫌弃地看向苏婉,“又是陈茶!抠死你算了。”


    吴嘉悦笑了,苏虞也不够格喝新茶。


    她心里平衡很多,故意说,“新茶要等阿柚来了才能喝。”


    苏婉笑,“下次阿柚过来,我喊你们来喝新茶。”


    苏虞,“……我稀罕哦。”


    临出门前,苏虞笑盈盈跟陈大人说,“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上,我让你死个明白。”


    陈大人睨她,冷笑,“哦?”


    苏虞道:“你的事儿,其实是我捅出去的,没想到吧。”


    陈大人可是只老兔子了,苏虞为了逮她可没少费工夫。


    陈大人顿时看向苏虞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是你!”


    怪不得她觉得今年流年不利哪哪都不顺,感情是因为跟苏虞走的太近了!


    “对,是我,”苏虞开心了,“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还弄不死我的感觉。”


    爽!


    三人一同进宫,也算是给这事一个交代。最后私盐一事查明白,朝廷上给白妔记下一功。


    最迟明年,白妔便能回京任职了。


    到时候她们几人,时隔十年之久,总算又能天天见面。书信再好,也没办法面对面喝大酒啊。


    苏虞笑弯了眼睛,扇子又摇起来,“哎呀,一想到你们天天都在我眼前晃,烦死了呢。”


    嘿嘿,烦死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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