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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一章

    跟着到了拍摄的地方, 在得知了要录制的物料内容后,白木汐默默提出质问:“……为什么导师也要录这个?”

    要拍摄的是个小的访谈企划,本来应该是只有练习生们会参与的。简单来说就是要进屋子里回答从网络上搜集下来的一些粉丝问题, 特殊环节是要从盒子里抽取其他练习生的名字,抽中谁就要回答和谁有关的问题, 可谓是很容易产出cp的环节。

    而现在这任务唐突落到了她们脑袋上, 白木汐怎么想都觉得太可疑了,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警惕地看着笑的很那个的工作人员们, 而对方不为所动,并表示:“沈老师已经进去录了。”

    “……”

    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上, 沈柊是真的太配合了。

    一时没有了什么抗争的余地, 白木汐默默坐下来等着沈柊录完, 心中已经开始彩排可能遇到的问题——这节目组竟然真的完全不给她台本, 难道就不怕她说的话不能播吗?她当然是指太过无趣的意思,别多想。

    但在场想的最多的人可能就是白木汐自己。沈柊只进去录了十五分钟, 她在外面等得简直度日如年,见沈柊出来就格外担惊受怕地迎上去,小小声地问:“……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吗?”

    沈柊想了想,刚准备回答就被工作人员大声咳着挤到两人之间, 乱哄哄地嚷着不能剧透不能多说就把人分开了。沈柊于是很听话地没有多说, 气得白木汐只能干瞪眼, 哀嚎着“怎么采访还有剧透一说啊”, 不情不愿地在等他们布置完后走进了录制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 只有一套桌椅, 桌上放着个明显是用来抽签的纸箱。白木汐看看椅子对面的几个摄像和负责cue流程和提问的小姐姐, 如临大敌地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她这副警觉样子逗得工作人员直乐, 清了清嗓子后才开始很官方地开场:“那木汐先从手边的盒子里抽张纸条出来吧,抽到之后直接打开就行。”

    白木汐乖乖撸起袖子,从纸箱上方伸进手去,感觉里面纸条还挺多,她尽职尽责地哗啦啦搅拌了一下才捉住一张取出来,先颇有些凝重地顿了顿,没有立刻打开。

    不知为何,她心中不祥的预感实在很强烈,让她对展开纸条的行为有点踌躇。

    但还是要打开,想着应该不至于这么那个吧,白木汐定了定神,心一横唰的展开了纸条。

    纸条上面画了个月亮。

    “……”

    莫名其妙。白木汐一脸茫然地向前方的工作人员看去,对方看起来面色如常,问她:“抽到谁了?来给我看看。”

    白木汐于是懵懵地把纸条交过去,小姐姐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到:“啊,这是沈老师。”

    “等一下。”

    “那就来问关于沈老师的问题吧,木汐你——”

    “就说了你先等一下!”

    白木汐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陷阱里,想开口控诉却一下子先被气笑了,说出来都觉得离谱:“为什么这就是沈老师了!这不是只画了个月亮吗!”

    “大伙儿对沈老师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嘛,”工作人员不为所动,如是对她说,“你不这么觉得吗?”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白木汐算是懂了,节目组根本就是为了确保她能抽到沈柊而使出了这样卑鄙的手段!估计这箱子里的纸条十有八九都是这样语焉不详的图画,抽着什么她们都能说是抽到了沈柊。

    她想着噌地站起身来,严肃地抬起一只手做制止状,另一只手已经重新向抽签箱伸了过去,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着:“你们这也太、里面别是根本没有人名吧——”

    她这次搅和地格外卖力,足足花了五秒才从箱子里重新抽出张纸条,严阵以待地将它展开。

    噢,是有人名的。

    纸条上明晃晃的写着“沈柊”两个字。

    她打开纸条时的复杂表情都被摄像机录得清清楚楚,用力抿紧了唇,嘴角都被忍得向下弯去,像是想笑但又被硬生生憋住,眼睛睁得圆圆的向前方的工作人员瞪过去。而小姐姐一下子兴奋起来,连声问她:“怎么了?不会又抽到沈老师了吧?”

    节目组光明正大地造假了!

    一下子捉到了舞弊的证据,白木汐义愤填膺地把两张纸条摊开给镜头看,捉到了马脚之后眼睛都亮晶晶的得意起来,严肃地揭示节目组的小动作:“是不是给我的箱子里全都是她!你们这些人真是……什么啊!”

    工作人员笑的不行,大约是从耳返里听到了节目导演的指示,又连连嗯了几声,白木汐环着双臂严阵以待,觉得这肯定得重录了,造假造的也太明显了点儿,她可没有沈柊那么配合的……等一下,不会沈柊刚才录的时候也是这么个状况吧?

    白木汐一下子开始担忧起来,而对面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小姐姐向她笑的一派纯良:“没造假,箱子里就这么两张沈老师。”

    “……”

    造假还嘴硬!

    白木汐觉得他们是输不起,结果人家紧跟着就说道:“不信你再抽抽看看。”

    ……怎么说的这么笃定。白木汐一下子心里突然觉得没底,于是真的重新坐回桌前,伸手从箱子里摸了满满一把纸条,一张张展开看,简直比当年高考完对答案的时候还要认真几分。

    一大半上面画着图,剩下的确实写着不同人的名字,琳琅满目的。

    ……虽然没有完全造假,但这不还是有问题吗。白木汐抬头就找人兴师问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图啊,是不是我抽到什么你们都会说是她?”

    工作人员面不改色:“怎么会呢。这都是不同的人。”

    “……”根本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白木汐看她一眼,指着一张纸条,“……这上面画了棵树啊,不出所料的话,如果我抽到这张、你们应该会说这是柊树吧?”

    “不会的。”小姐姐斩钉截铁地否认了,“这是林北。”

    “……”

    “林就是树嘛,林北。”

    ……那不是应该画两棵树吗?

    可恶,完全就是在说胡话,但节目组一口咬定,白木汐没办法完全驳倒她,只能半放弃地选择忍气吞声。而在这期间拍到了非常好的素材,节目组“慷慨又大度”地“放过”了她,但提出了新的要求:“本来是抽出谁来就问一个关于她的问题,既然你抽了两次沈老师,那就问两个,可以吧?”

    ……问吧问吧,随便了,早问完早完事。白木汐沉痛地点点头,打起一些营业的精神,说完又觉得不放心,警惕地补上一句:“但太隐私的问题不行哦。”

    小姐姐满口答应,并回以调侃:“木汐和沈老师都有那种隐私相关的问题了啊?”

    白木汐无话可说,在嘴前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来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说的决心。

    “好了好了,那就第一个问题。”这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快五分钟,工作人员很快切入正题,“关于你对沈老师的称呼,你——”

    “怎么又来!”没等她说完白木汐就知道她要问什么,试图和她打商量,“是不是又要问我为什么不喊她姐姐?咱们能不能换个问题、这我真的是说不出什么来……”

    “但是这是观众们很想知道的问题诶,”工作人员翻翻手上的本子,又打趣她,“而且你喊何颜姐的时候不是挺顺的吗,怎么到沈老师这就喊不出口了?”

    “我那就是……”白木汐词穷,决定耍赖,漂亮的眉梢眼角都盛着真情实意的诚意,“……这样,我可以喊你姐姐,换个问题嘛姐姐,求求你了。”

    她本来就长得乖,声音又好听,工作人员被她这几声拖着长调的撒娇似的声音喊得非常受用,应了好几声好好好之后真的换了问题。但问题类型还是一样的,关于这两天很受人瞩目的一个问题:“木汐上次见到沈老师是在什么地方?当然,是说在来录制之前。”

    “……”想也知道这问题是在针对她搬家的事,白木汐头疼起来,但事到如今,说不说出来也就那样,已经是大伙儿都默认的事情了。她于是破罐破摔地应道,“……在我家。”

    工作人员们顿时恍然地发出“啊——”的声音,拖着长音,听起来非常意味深长。白木汐如坐针毡,忍着想夺门而出的强烈愿望呜嗷催促道:“该第二个问题了!快问快问!”

    节目组深谙点到为止的道理,放过了白木汐。而第二个问题出乎意料的很单纯:“如果让你在四季里选一个来描述沈老师的话,你会选哪一个?”

    看来节目组还是有分寸的,这问题很简单。白木汐松了口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道:“春天。”

    这个回答不知为何似乎让节目组很意外,白木汐看到问问题的工作人员表情古怪地沉默了几秒,语气是非常真心的疑惑:“为什么?”

    这不就是第三个问题了吗——这么想着,白木汐却很慷慨地没提出来,毕竟在她看来这个问题问的很莫名。她以一种比对面的姐姐更疑惑的表情看过去,语气很茫然地重复:“……为什么?”

    “她……人很好很温柔,长得也漂亮,又会照顾人,再说了、二十多岁的女孩子……”

    “当然就是很像春天啊,”清亮的声音软软拖着,白木汐困惑地看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

    从节目组的表现来看,他们似乎确实觉得有问题。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可能是因为已经没有问题额度给他们了。

    安全通过了关于沈柊的问题环节,后续的问题就友好许多,大都中规中矩。其中还有个问题是问她的新歌,白木汐觉得这肯定是和她经纪人交流之后插进来的问题,也就老老实实地公式营业,笑的灿烂如小太阳:“在制作中啦,如果顺利的话,可能赶在成团之前就能和大家见面了。”

    也有一些问题不怎么中规中矩,比如有个问题是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和林北的cp叫什么名字,白木汐莫名其妙,抗议着不是都没有抽到林北吗怎么问他的事,在一番苦思冥想之后迟疑着回答:“……汐北风吗?”

    大概是因为这次采访中包括了一些关于最新一期里观众关心的问题,花絮剪辑上线的时间很快,没几天白木汐就看到了播出,并收到了来自林北的指摘:“什么叫汐北风!你这样会让饭我们‘阿莫汐林’的人多么心寒,就像在说圈子太冷了让他们去喝西北风一样!”

    白木汐心想这cp名谁能想的到,那时候她能想出个汐北风来已经不错了,至少没说成“白菜被(北)猪拱了”。她用这个说法成功说服了林北,挂了电话之后终于有空去看看其他导师的采访,点开了沈柊的视频。

    她其实不怎么担心,毕竟在她那天录制完出来后问过沈柊有没有抽到她,而沈柊很坦然地摇头说没有,这就很让人放心——节目组总没办法无中生有硬要沈柊营业吧。

    ……看来那种耍赖一样的抽签箱只在对她用,哎。这样子节目组会不会被她的单推骂啊,虽然被骂也不冤枉,但可别影响到沈柊那去,之后去微博上看看好了。

    白木汐一边想一边看,果然沈柊这边的箱子似乎很正常,沈柊抽到的是个练习生的名字,答了关于她的初印象和现印象。后面的问题也一路都很正经,看得出节目组对沈柊还是要更谨慎一些。

    但眼看着已经问了不少问题,进度条却只走了一半,白木汐眉头一皱,隐隐觉得不太对劲。果然,节目组在问完台本上的问题后显然并不满足,竟然对沈柊提出了非常不合理的请求:‘……沈老师能再抽一次吗?’

    这帮人怎么在哪都耍赖!白木汐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节目组这段时间真是胆子大了,现在已经敢对沈柊提出这种意图明显到不行的要求了。而沈柊听了后安静了几秒,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很明显是知道节目组在打什么算盘,但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总之沈柊确实很配合地又抽了一次——

    没抽到她。屏幕前的白木汐长出了口气,给自己紧张的够呛。

    沈柊把纸条展示给镜头看,淡然地又答了关于纸条上人的一个问题。在场的人包括沈柊都知道节目组的算盘没得逞,估计工作人员看起来都愁云惨雾的,而沈柊眼中笑意愈发深深,若有所思地在圆凳上左右转了转,突然开口道:‘想问关于她的问题就直接问好了,我可以酌情答。’

    “……”

    屏幕前的白木汐和屏幕里的工作人员一起目瞪口呆。

    ……这确实是没抽到她,确实是没抽到——怎么会有这种艺人啊!没抽到还可以自己cue让直接问的吗!是不是太大方了啊沈柊……沈柊!

    白木汐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情复杂地继续往下看。节目组显然也被沈柊这菩萨一样的行为搞得慌乱起来,天降惊喜似的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斟酌出第一个问题:‘如果让你选一个季节来描述木汐的话,你会选哪一个?’

    跟之前问她的是一个问题——不,沈柊在她之前录制,看来是因为已经问过沈柊所以才会也拿这个问题来问她一次吧。看来对沈柊的好心行为节目组还是比较收敛,挑了比较好回答不会出错的问题来问,明显是怕惹恼了沈柊什么都没得问。

    她还想着沈柊会选哪个季节,屏幕里的沈柊却答得很快,是和她一样的答案:‘春天。’

    和她答春天的时候不同,这次节目组都显出了可以理解的反应,但还是多问了一句:‘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也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很适合。’沈柊果然也说不出什么正当理由来,节目组显然已经准备把这个问题带过去,但沈柊却稍稍垂下眼帘,在沉默了半晌后突然又开口道,‘但如果硬是要说个理由的话……’

    沈柊的眼神突然显得悠长起来,像是穿过小小的房间,看向不存在这里的某个人似的。眉眼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像是流云一样淡淡聚散,她安静地眨眼,开口时的声音很轻,自言自语似的。

    ‘……可能是因为一年四季里,我最喜欢春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章挺甜(确信

    下一章大概是……曲阳漾视角。思考了一下还是准备写写,不太感兴趣的朋友们注意别误买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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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二章

    磕生磕死。

    从微博上逛了一圈回来, 曲阳漾觉得只有这四个字能形容柊汐结合cp粉们的现状,总之就是磕生磕死。

    几乎已经算是现象级cp,不饭的路人都听过一耳朵的那种, 这就是现在的柊汐结合。

    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上热搜,几乎快到了就算不想看也会无意中刷到的地步了, 曲阳漾想, 真是……当红。

    从上次白木汐搬家那天之后, 曲阳漾就没再见到过她。白木汐很忙, 曲阳漾也不轻松, 尤其是她从那天起揣着一桩莫名的心事,自己都没想明白, 也就更不知道该不该去联系白木汐。眨眼间一周过去, 已经是她认识白木汐以来持续最久没见到面的时间。

    她最开始还有点不太习惯, 毕竟从《为谁而歌》开始她们两个几乎是形影不离的, 就算节目结束了住的地方也都挨在一起,通告重合度也高, 练歌和体能训练也都能把她们安排在一起。两个人年纪轻关系又好,闲暇的时候一起约着吃个饭或者出去玩都是常态。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白木汐受邀去了《花季与你》开始。曲阳漾想, 白木汐就变得很难约出来了。

    而同时期开始, 在微博上看到白木汐和沈柊一起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曲阳漾本来就是沈柊的粉丝, 在这方面也体会的格外深刻。“柊汐结合”这个cp能达到这种规模, 很大一部分是落在沈柊的态度上, 没有人见过这样主动的沈柊。向来雪山一样高不可攀的人, 在《花季与你》新出的花絮里竟然会帮着节目组cue自己的cp话题, 一副大大方方随便人说的样子, 毫不掩饰白木汐在她那里的特殊地位。

    像沈柊这样的态度其实很容易走偏,坦荡过头别人反而会觉得商业的意味太重。但在柊汐结合这套关系里,摆出这样坦荡态度的人是那个沈柊,就算确实有些言论在讽刺沈柊为了热度豁出去了,但绝大部分人是能意识到的:沈柊根本不缺这份热度,或者说没有才对她更好。

    一旦想到了这里,沈柊这样的态度后的答案就会昭然若揭——是沈柊自己想这么做,她好像是真的喜欢。

    真招人喜欢啊白木汐,曲阳漾想,应该会很开心吧。

    相比较之下表现出来的很少,但曲阳漾知道,对白木汐来说,她眼中的沈柊似乎远不像众人眼中的那样冷淡不可亲。就像这次的花絮,有位柊汐结合的粉丝发的微博被转出了圈,截了白木汐说沈柊是春天和反问节目组的那两句话,配文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皑皑冬雪,只有你说她像春天。”

    曲阳漾盯着这条微博看了很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其实想一想就可以理解,毕竟白木汐就是这样,换成是让她用一个季节形容曲阳漾的话大概也会是春天吧,像是脑袋里装着花和太阳和刚出炉的蓬松面包,白木汐就是这种人。

    “啊。”

    想着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曲阳漾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她知道白木汐今天也在公司,本来就想着想去找白木汐说一说她很快要去《花季与你》做飞行嘉宾的事,没料到在走廊上碰到了。

    但白木汐没注意到她。这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像是个浮游灵似的走路走的漫不经心。她之前发梢染的深蓝色褪了几次后颜色变得发灰,前两天刚刚重新做造型漂了头发染成了淡金色,也只有她这样白的肤色发型师才敢给她染这种颜色的头发,侧脸被金砂似的发丝衬出剔透的白,像是童话书里花一样的精灵。

    明明白木汐也没在玩手机,但很明显是没注意到前面有个小小的下台阶,虽然高低差不大,但如果不是她曲阳漾在场并眼疾手快出手相助的话,保不齐这晃晃悠悠的人就要摔上一跤。

    “……干什么呢!”曲阳漾叉着腰对白木汐横眉立目,“走路要好好看路啊!要是没有我你不就摔倒了吗!”

    在一脚踏空前被曲阳漾拽回来的白木汐如梦初醒似的眨眨眼,细软的金色发丝温顺地垂在额前,老实地认了错:“……好像有点走神,没注意到,谢谢你哦。”

    连说话声音都像是刚刚睡醒一样带着温润的软,曲阳漾仔细看着她眼下隐隐的黑,皱眉道:“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吗?”

    “一点点。”白木汐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又安抚她,“其实睡够了时间的,没什么事,只是……总是在做梦。”

    曲阳漾就忧心起来,急着想帮她的忙:“你啊,肯定是因为老想着你新歌的事儿才会这样的——不然我们晚上出去吃顿好的吧?刚好放松放松。”

    放在以前,没有工作安排的情况下,白木汐十有八九是会答应她的。但现在白木汐向她笑,却摇了摇头:“不了,我爸妈最近在我那里嘛,我还是想回家吃。”

    “啊、”曲阳漾恍然地眨眨眼,认同地大力点头,“嗯嗯,难得叔叔阿姨过来,你多陪陪他们。”

    很合情合理的理由。曲阳漾想,那沈柊会和你一起吃饭吗?

    被自己脑中突兀弹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曲阳漾匆忙摆脱,又以明快的声音说道:“那我请你喝咖啡吧!让你打起点儿精神来!”

    白木汐一愣,下意识推却:“不用、我可以自己——”

    “哎呀,其实是我想喝!”知道这人在这方面向来很客气,曲阳漾打断施法,在手机上几下调出外卖界面塞到白木汐手里,“大不了下次你再请回来,反正今天就是我想喝、顺便帮你买一杯!”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木汐就不太好继续拒绝。果然见她踌躇了一会儿后好好地点了单,再把手机递还回来,有点忧心地开口:“……阳漾,咖啡可是苦的,你应该还记得是什么味儿吧?要是喝不了的话、真的不用为了陪我——”

    “苦、苦的怎么了!”曲阳漾又被她的话激的生起气来,但底气明显不太足,“就不许人的口味变了吗!”

    看她这副决意要喝的样子,白木汐吐吐舌头不再多说,对她说她会在这层的小会议室里一个人待着,等咖啡到了喊她去拿就好,然后就离开了。而曲阳漾赌气似的点了杯和白木汐一样的不加奶不加糖的冰美式,就等着咖啡送到之后证明给白木汐看。

    白木汐会有这样的担忧是有原因的。她见过曲阳漾上次喝咖啡时龇牙咧嘴的样子。

    曲阳漾一直都是个很不喜欢苦味的小姑娘。她从小到大都对苦的食物敬而远之,别说咖啡,就连苦瓜都吃不下一口。

    在录《为谁而歌》的时候,她和白木汐住在一起,白木汐那时明显还有点从国外回来的时差问题,很经常在房间里泡咖啡喝。不知怎么的,她明明知道咖啡是很苦的东西,却鬼使神差地看着白木汐喝的开心的样子起了兴趣,很不客气地找那时已经和她关系不错的白木汐要她的杯子,说要尝一口。

    但她后来没喝到白木汐杯子里的,不知道她其实喝不了苦的白木汐好心地去给她泡了一杯新的,结果她喝了一口就险些吐出来,往咖啡里加了远远超出剂量的奶和糖才勉强喝下。那天,不管她后面喝了多少水都总感觉又苦又涩的味道还一直在舌根萦绕不去,她看着白木汐对不加糖也不加奶的咖啡喝的面色如常,不可思议地问她是不是味觉麻痹了,而白木汐佯装仔细咂摸了一下的样子后扮深沉逗她,说可能长大之后就是会习惯吃苦的吧。

    这人总是把她当小孩子。曲阳漾有些难以言喻的烦躁,除去年龄之外,她们两个里明明白木汐才更像是孩子气的那边。白木汐的口袋里永远揣着琳琅的糖果,慷慨并光明正大地分给每个感兴趣的人、哪怕是在舞台上。在国外独自留学那么久生活技能却还是不怎么样,除了会泡咖啡之外连衣服都叠的很随便。因为宿舍和录制厅离得太远而想要滑暴走鞋过去,结果那鞋的轮子卡住了收不回去,只能去找经纪人帮忙换双鞋,最后被说了一通还没收了暴走鞋的样子可怜又委屈,像是挨了骂的小狗。

    除了能喝咖啡以外根本一点都不像大人,曲阳漾拎着两杯咖啡来到小会议室前,满心都想着这次要在白木汐面前证明自己,提着气敲响了门。

    “阳漾?”白木汐来开了门,意外地看着她,“你把咖啡帮我拿过来了呀,不是说到了喊我去拿就可以了吗。”

    “怕你写歌词写的入迷了看不到,还不如我来一趟比较快,不然回头咖啡里的冰都化了你也喝不到。”

    被她教训了一顿,白木汐好脾气地笑笑,侧身把曲阳漾让进来。曲阳漾看到屋里的桌上摊着些纸笔,笔盖都没盖上,她知道最近白木汐在为新歌的歌词发愁,这人在自己的创作上向来很严格,写了几版都不满意,今天会独自在这里也是在接着写。于是走到旁边把咖啡放下,关心道:“进展怎么样?”

    “算不上很好。”白木汐摇了摇头,走到座位上坐下,“主题倒是定下来了,是‘春天’,公司的意思是想要和《花季与你》联动一下,毕竟是之后要在它的舞台上首唱,所以歌词大概也会尽量往比较轻快的方向去靠拢,我不怎么擅长这方面……”

    春天。曲阳漾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像是被关键词触发了什么心绪。

    “……说到春天,”

    没忍住还是开了口,曲阳漾犹豫着慢慢说道:“前两天……你们在节目里拍的那个花絮,我看到了。”

    当然就是指白木汐说沈柊像春天的那组花絮,白木汐愣了愣也反应过来,先是有点局促地眨了眨眼,又很快轻轻笑起来,温温地说:“只是在回答问题。沈柊她……你也知道,她是个很好相处会配合节目组的艺人,她那话没什么别的意思的,就是单纯夸夸我而已。”

    “……”

    或许有可能真的是这样吧,曲阳漾想,但她想说的不是这个。怎么这人就下意识帮沈柊解释起来了呢。

    “我看到你也说她像春天来着,你——”这次说的很直接,曲阳漾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题转的太生硬,又放缓了语气,闲聊似的问道,“……你怎么也这么说?是因为和沈老师通过气了吗?”

    “不是啊,在正式开录之前节目组都不让我去问沈柊的。”

    有点迷茫的睁大了眼睛,白木汐又恍然地啊了一声:“你也觉得……她不像吗?”

    曲阳漾不知道该怎么答。要说她是怎么想的话,那当然是觉得不像。如果这个问题同样问到她,那她一定是会答冬天的,毕竟这是沈柊的公认印象,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波澜不惊的,雪山一样寒冷静谧的,无可动摇的,清冷又矜贵的人。

    大约是在网上看到过了类似的反响,白木汐没像花絮里那样理所当然地反问节目组的样子反问回曲阳漾,她想了一想,斟酌着回道:“……好像很多人都觉得她像冬天,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她其实……很像春天的。”

    “她只是比较习惯以那一面示人,很完美的、什么都做得到似的样子。”白木汐慢慢地说,“她不怎么习惯示弱,就算在熟人面前也是这样,更别提在外界面前。”

    “你别看沈柊总是那样波澜不惊的,她也是个女孩子,也会掉眼泪的……啊,我这话你听了就算了,可别告诉她。”

    自觉失言,白木汐匆忙对曲阳漾补上个嘘的手势,她显然是思考着挑选出能说的,然后才继续往下:“像是看电影看到感人的部分,沈柊十有八九是会比我还要先哭的。她的情感很丰富——她可是个演员,平时那样子只是因为她不想展现出太多,很容易就会被她蒙混过去。”

    “她也很会照顾人,饮食起居甚至辅导功课,她能想到的地方都会做的很好。嘴硬心软的,明明只是单纯教我念书,她偏偏要说是自己也想复习一下才会这么做……挺可爱的,是不是?”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可爱”这种词来形容沈柊,曲阳漾怔怔看着白木汐,对方似乎觉得说的有点多了,不再继续,只向她笑笑:“……总之,我那时候只是在说我对沈柊的印象而已,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在,我也没想到、她会……”

    白木汐顿了顿,转了话头:“反正你别在意,只当听过就算了吧。”

    说了这么多,只是在解释自己没有私情吗,曲阳漾想,但除了白木汐之外,又还有什么人能了解沈柊到这样的地步呢,这不是本来就……已经是一种特殊了吗。

    话语很流畅,显然没有在打什么腹稿,只是在说真实的想法。说起的时候声音都无意识的放的温和,眼神柔软悠长,白木汐一定不知道她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吧。

    如果曲阳漾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就好了。

    某个猜想突然涌上来,本应是天方夜谭一样的,放在眼前却并似乎不显得那么不可思议了。曲阳漾觉得呼吸变得困难,脑袋里很乱,她突然间无措地开了口:“木汐,你——”

    说到一半理智才回笼,意识到自己想问的是什么,曲阳漾心跳都乱了一拍,没有继续下去。

    她想问,你和沈柊真的只是朋友吗。

    为什么会想要问这种事呢。后面的话她无论如何都没能说出口,十八岁的女孩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冷静只能维持到这里了,再多说一个字她几乎就要哭出来,她不知道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从何而来,却已经知道要闭上嘴不让它被白木汐察觉。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她想要隐瞒的对象此刻没有发觉她的异状,白木汐只是不明就里地看着她,有点茫然的,等着她继续把话说完。但曲阳漾不想再问下去了,她没办法再问下去了。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一副元气开朗的样子,她说我忘了我想问什么了,下次想起来再说吧。我其实就是来送个咖啡,现在咖啡已经送到了,那我这就回去啦!

    白木汐没反应过来,但曲阳漾却不打算等,拿起自己那杯冰美式就想转身离开,走之前却又被一声阳漾唤住,白木汐懵懵走过来,指着她手里的咖啡问:“你点了和我一样的吗?”

    曲阳漾含糊地应一声嗯,她想讨厌死了白木汐,她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快点让她走吧。

    她这么想着,看到白木汐从兜里掏出两块糖来,放到咖啡的杯盖上。

    “觉得苦的话就吃了吧,”曲阳漾愣愣盯着那两颗糖看,听到白木汐的声音,“别太勉强了。”

    曲阳漾没有办法回应白木汐,她只能握紧了杯子然后夺门离开。漫无目的的,她找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就扎进去,把那两块糖握进掌心,然后拿出吸管插进冰美式里,用力喝了一大口。

    不好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喝。又苦又酸又涩,她硬逼着自己咽下去,比喝药还要难受几分,像是硬生生吞下一大口冰一样,全身都冷起来。

    她被苦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想讨厌死了白木汐,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又为什么要给她糖。

    明明是个除了会喝咖啡之外都像个小孩子似的人,明明……

    曲阳漾曾经见过白木汐那样的表情。

    是在《为谁而歌》的后台。那时节目刚刚开始录制,她们还没有现在关系这么好,白木汐在台上首唱《紧张》,博得全场喝彩,而她下台后却全无喜色,只呆呆抱着吉他靠在墙边,一言不发的。

    那时白木汐就是这样的表情。有一点点寂寞的,像是看着遥远的、不在身边的某个人一样的表情。

    别这样。别这样把她丢在身后、突然变成像个大人的样子。

    难以言喻的恐慌在心头堆积,曲阳漾却悲哀地清楚自己这些想法全都是无理取闹。

    不是白木汐变了,而是她在最开始、在《为谁而歌》里认识的那个白木汐,就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完整的白木汐。

    原来她只认识一部分的白木汐而已。

    在无人的角落,曲阳漾慢慢喝完了整杯冰美式,那两颗糖始终被她紧紧攥在掌心,没有吃掉。

    作者有话要说:

    有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写这一章,但到底还是写了,想让这份感情也来的有迹可循一点点……

    下一章就回到木汐沈柊那边了,没一边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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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三章

    得知曲阳漾会来《花季与你》做飞行嘉宾时, 沈柊不算很意外。

    毕竟她和白木汐的cp如火如荼,节目组显然恨不得搅起些水花来。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和白木汐关系不错、又是她粉丝的曲阳漾就是个非常能满足节目需求的选择。

    所以在听到经纪人告知她这件事的时候沈柊没什么波动, 却没料到会听到后面这番话:“我估计她们公司应该会安排曲阳漾和白木汐表现的亲密一点、毕竟汐阳是曲阳漾的大势cp——也只是猜测,反正我就是先跟你打个预防针, 到时候如果真这样的话、你得注意着反应别太大。”

    沈柊沉默了半晌, 转头看去时没什么表情, 问道:“怎么样叫反应太大?”

    “……”她看起来挺像是真心疑惑, 经纪人想了想, 言简意赅道,“就是不能不让人家亲近白木汐。”

    沈柊没作声, 经纪人不太放心地继续叮嘱她:“都是工作……而且曲阳漾跟白木汐关系好不说、又是你的粉丝, 你最好也表现的友善一些——”

    “这件事木汐知道吗?”

    被沈柊冷不丁问的一愣, 经纪人没反应过来, 沈柊又问了一遍:“要和曲阳漾亲密的事,木汐知道吗?”

    说真的并不知道其他公司的做法, 经纪人姑且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斟酌着说:“要是我是她们俩的经纪人的话……我应该会只和曲阳漾说吧,就算要和白木汐说也只会提一嘴完事,不会让她主动做什么。毕竟白木汐在综艺上给人的印象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 让她做些额外的事情反而显得刻意……”

    后面的话沈柊就没再听进去, 她很快否了去和白木汐商量这份“工作安排”的想法, 如果白木汐不知情的话, 那没必要由她去告诉她这件事——当然, 白木汐自己提起的就另当别论, 但最好不要提。沈柊想。她不是很想听到白木汐说要和其他人亲密一些, 哪怕只是公司安排。

    曲阳漾。

    沈柊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心头升起股微妙的情绪,盘桓不去。

    平心而论,她不讨厌曲阳漾这样的人,小大人一样的女孩子,性情开朗活泼,换种方式认识的话,兴许是可以顺利成为朋友的。

    沈柊在《为谁而歌》的综艺里认识曲阳漾。整篇看下来,除去对唱歌方面的印象外,沈柊关于曲阳漾印象最深刻的却并不是白木汐帮着给她过了十八岁的生日——这其实不算什么稀奇事,白木汐这样的人,碰上朋友过生日去帮着搞惊喜庆祝是非常正常的事,更何况曲阳漾的生日还是节目组告诉她的,个中都坦坦荡荡的没存着什么说不出口的私情,换成是白木汐的任何一个朋友她大概都会这么做。

    沈柊印象最深刻的是曲阳漾许的生日愿望。年轻的女孩子似乎并不相信愿望说出来就不会实现的传言,曲阳漾在吹灭蜡烛前就堂堂地把自己的愿望说了出来,昭昭地宣之于众:‘我的愿望是:等综艺结束之后,想要白木汐陪我去南城最大的那个游乐园玩。’

    说完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吹灭了蜡烛,速度之快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愿望里被提到的白木汐都没能反应过来,白木汐在旁边捧着彩纸,懵懵眨了两下眼才将彩纸往天上一扬,哭笑不得地说:‘这种事哪至于用你的生日愿望来说、你直接来找我我也会陪你去的啊。’

    曲阳漾眼睛还红红的没消去,在镜头前故作凶狠地哼了两声:‘我不管,我现在就想许这个愿望,现在大家都听到了、你不陪我去的话就死定了白木汐!’

    这段影像在汐阳cp粉里大概是像圣经一样的存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沈柊去微博看过几眼,反响果然很热烈,爱好浪漫的粉丝们常说的不外乎“我的生日愿望理所当然要与你有关”和“听说十八岁的生日愿望会影响未来一生,也算是许下了以后每个生日都有你的愿望”云云。沈柊冷眼看过去,囫囵翻过几条就退了出来,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十八岁的生日愿望会影响一生吗。莫名把这句话记了下来,沈柊很努力地去想,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自己十八岁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她那时根本不信神佛,也对虚无缥缈的许愿没什么兴趣,大概率是装模作样地闭上眼随便想个什么甚至空空等一会儿再睁开去吹蜡烛。

    白木汐那时候才十五岁,小狗一样地亲近她,也不知道她那时候的愿望有没有和白木汐相关。如果说“十八岁的生日愿望会影响一生”这个说法是真的话,那可能是有的吧,毕竟她这些年的愿望都与白木汐有关。

    意识到自己在出神,沈柊不动声色地闭了闭眼摒去杂念。已经回到了家里,那就不该再想些旁的事情,工作应该先放在门外,毕竟这样的时间是很难得的。

    沈柊抬眼看向飘窗的位置,她之前买了一大块白色绒毛地毯铺在那里,又放了个矮脚茶几,是个很适合坐在地上看看书或是晒晒太阳的地方。夜里没有太阳,但此时坐在那里的人灿金色的发丝却不逊色于阳光,她正盘腿在茶几前坐着,怀里局促地揽着吉他,分出一只手去对付看起来对吉他十分感兴趣的哈鲁,一边把大狗往外推一边好声好气地跟它说话:“不行不行、这不是玩具……等会儿陪你玩好不好?先让我弹一小会儿……”

    而萨摩耶并不怎么听话,沈柊看着白木汐揽着哈鲁的脖颈来制住它想拨弄吉他的动作,无可奈何地任由它在颈边蹭,她稍稍抿起唇,开口道:“需要帮忙吗?”

    白木汐应声向她看过来,投来的目光含着种湿漉漉的无奈笑意,精致的眉眼在浅色发丝的映照下秀气又剔透,她点一点头,声音是无意识的绵软:“嗯,来帮帮我好不好?”

    好,当然好。沈柊欣然应允,上前三两下把哈鲁拎开——它真的是很喜欢白木汐,最近越发有仗着人脾气好而恃宠而骄的意思,毫不收敛想一起玩耍的想法。被沈柊点着鼻子轻斥了两句后哈鲁可怜兮兮地趴到不远处,黑亮的眼睛却还直勾勾地望着这边,发出几声呜呜来试图惹人心软。

    白木汐宠它,沈柊却不为所动,铁石心肠地转过身去不看它,只将目光落到白木汐身上,伸手去慢慢理正她被哈鲁蹭乱了的衣服。而白木汐正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不去看哈鲁,没有避开她的手。

    沈柊其实一直想问白木汐,她后来有没有和曲阳漾一起去游乐园。

    她也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得到了答案好像也没什么用。她如果真想知道的话,去翻曲阳漾的微博才是更快的途径,毕竟白木汐还有些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不会随便po出来的意识,但小朋友发的很勤。被粉丝称作是“吃饭睡觉白木汐”的微博主页,如果出去玩了的话,一定是能找到对应的微博的。

    但沈柊没有去翻。她觉得自己想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似乎并不是为了得到答案,她好像就是想去问白木汐而已,重要的只是问的过程,简直有些不可理喻的荒唐。

    说到底,沈柊在感情这方面的理解实在乏善可陈。对自己的感情,对白木汐的感情,她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走到这样一个进退维谷的局面。

    以前的白木汐想要一个恋人,沈柊没能给她。现在的白木汐想要一个朋友,怎么沈柊还是……给不了。

    偏偏要等到失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那一份特殊。沈柊其实没能分辨出这是一种自我意识过剩的独占欲还是……还是爱情。能确定的只有一点,就是这绝不是朋友该有的感情。那么……

    那么是件没办法对木汐说出口的事。沈柊想。

    不知所措,无计可施,沈柊只能仓促地选择维持现状,但她同样意识到这只是给自己设了缓刑,没有办法解决任何事情。如果她继续带着这样的心情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的样子留在白木汐身边,那么如果、如果将来有比她对白木汐来说更特殊的人出现,沈柊会怎么样呢。

    绝对不会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沈柊不知道该怎么办。在白木汐已经把她放在朋友的界限里的现在,踏近一步会被拒绝并导致失去一切的恐惧感像荆棘一样缠绕着沈柊,原本想要凭借合作cp来让她和白木汐更紧密的打算其实算是有成效,她们被越来越多的人认知,默认关系匪浅,但白木汐的表现却仍是模棱两可的,沈柊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只把这当做是份工作。

    她之前是想要慢慢来的,反正她已经等过四年多,现在的时间总不会再比那时更难熬。但是曲阳漾出现了。

    那么会是哪边比较快,还来不来得及,沈柊迟迟地察觉到一些危机感,不止是曲阳漾、就像何颜说的,白木汐是很受欢迎的。

    ……但不管怎么说,或许现在先保持现状、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吧。沈柊想。毕竟曲阳漾……看起来也没有打算做什么的样子,兴许只是她误会了呢。

    万幸,她现在还是离木汐最近的人。在白父白母的影响下,白木汐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沈柊在她家出现,对沈柊的复杂心绪毫无所觉的人正将注意力转回吉他上,而沈柊盯着她那块儿原本被哈鲁蹭皱了的衣襟,现下已经被她理的不能再平整,默默收回了手,视线无意识地落到白木汐搭在琴弦上的手上。

    ……如果现在突然去牵她的手的话,沈柊想,那木汐大概会被吓到吧。

    *

    回家,然后看到沈柊。

    这似乎正在变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比想象中更快地侵袭了白木汐的习惯。

    新歌的歌词进展还是不顺利,曲子倒是定的差不多,她尝试着弹过几遍副歌,感觉脑中还是乱糟糟的一团。白父在沙发上坐着,忧心忡忡地盯着她那头金毛:“染得这么勤,这次颜色还这么淡,怕是要伤头发的吧,回头秃了可怎么办,你爷爷头发就不多。”

    虽然发质确实是脆弱了许多,但白木汐可不想听这些危言耸听,被气得不行:“那您不应该先担心您自己吗!我头发多得很!”

    “那也经不起总是染呀,”白父悻悻摸摸自己的头发,就事论事,“也太折腾了。”

    “我是艺人诶,”白木汐据理力争,“艺人就是要经常染头发的!”

    这场争论终结于沈柊的出手相助,她伸手很轻地摸了摸白木汐的发梢,说道:“我家里有套很好用的护发精油,之后给你拿下来吧?”

    白木汐转头去看她,还没说话,那边正在和哈鲁玩的白母就替她先应了:“挺好,有小柊看着我就放心不少。”

    她一边挠着哈鲁的耳朵一边感叹:“我今天看了你们俩的花絮,看到评论说‘哈鲁狂喜,一家三口都是春天’我才知道,原来哈鲁是日文里春天的意思啊,我还说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您别多看那些评论!”被“一家三口”四个字惊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白木汐严正地提出抗议,“而且什么叫‘这么个名字’!这可当着哈鲁的面呢!它听了不开心怎么办!”

    “哎呀。”白母十分愧疚,拍了拍吐着舌头完全没有任何不开心样子的哈鲁的头,站起身去把牵引绳拿到手里,“那我去陪哈鲁走走,当是给它赔罪了。”

    于是白父白母带着哈鲁出门遛弯了,按下两个比较不便出门的艺人在家里歇着。白木汐心里还梗在“一家三口”这块儿没过去。她和沈柊最近大的小的糖发的都挺多,但这次好像是粉丝们磕的最厉害的一次。白木汐觉得这都得归在沈柊对那问题的说法上。

    “因为一年四季里最喜欢春天”,结合前面的话基本上就是“所以我也很喜欢她”一样的直球——沈柊以前哪会说这样的话,别说网友们了,连白木汐以前都没听过。

    ……虽然之前在曲阳漾问起来的时候对她解释沈柊是单纯地在夸人,但白木汐自己其实也说的没什么底气。总觉得沈柊在营业这方面越来越直接了,之前还是暗戳戳地说着“有人”之类的,到现在就已经开始打前所未有的直球。

    怎么回事呢,白木汐想,感觉沈柊好像又开始急躁起来了。

    有种故态复萌的感觉。但是之前沈柊会着急是因为想要恢复原本的相处状态,后来都已经说开了,那么现在又是为什么呢。好像是从她搬家之后开始……沈柊的状态就有点怪怪的。

    这也直接导致了白木汐到现在都没能和沈柊提起合作期限的事。哎,原谅她吧,白木汐实在不想面对太多变量。

    “诶?”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突然感觉手被人抓住了。

    白木汐吓了一跳,抬头时对上沈柊的目光,像是怯怯的鹿,安静又温和。

    对着这样一双眼睛,白木汐连声音都会下意识放的轻:“……怎么了?”

    “……”

    沈柊没有立刻回答。她从刚才帮白木汐赶走哈鲁之后就没离开,和白木汐一样坐在了毛毯上,现在正稍稍俯身过来,牵过白木汐的手,像是确认着什么一样慢慢收紧一些。

    她的手有点凉,白木汐却觉得自己开始烫起来。

    “……如果我说、我的生日愿望是想要这样和你牵手,”沈柊终于开了口,说的话却让白木汐始料未及,“你觉得可以吗?”

    “……”

    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白木汐有点困惑地看她,觉得沈柊怎么看都一脸认真的样子。

    而且沈柊的生日是真的快要到了,没剩下几天。白木汐怕她到时候真的拿宝贵的生日愿望许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回道:“……这种事不需要用到你的生日愿望吧,如果只是牵一下手、那也没什么……”

    她不解其意,絮絮地只劝沈柊打消这个念头,而沈柊安静听了半晌,浅浅地笑起来。

    “开玩笑的。”

    沈柊轻声说着,目光水一样地徐徐围过来,温和而不动声色。

    “我会许其他的愿望的。”

    她说这话时眼里只映着白木汐,被看着的人渐渐察觉到氛围的古怪,不敢多看沈柊,目光躲闪着移开,含糊地应着说嗯许其他的愿望吧,难得过生日。

    沈柊稍稍抿起唇,她还没有松开白木汐的手,白木汐显然拿不准该怎么办,僵硬地任她握着,修长的手指不知所措地稍稍蜷起,但至少没有从她手中挣脱走。

    生日愿望,沈柊想。

    过去的几年里,她总是许同一个愿望,今年终于能实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差不多要正面碰一碰了(不是(怎么说的像打拳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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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四章

    沈柊的生日过的没有什么波澜。

    白木汐本来很为沈柊的生日礼物发愁, 中间旷了这么些年,白木汐也不知道重逢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该给出什么才好。她又觉得太过上心似乎也显得奇怪,于是干脆心一横不再闷头乱想, 直接去问沈柊:“你的生日礼物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白木汐以往是不太会直接问沈柊这种问题的。纵然她们之前足够相熟,但沈柊向来是个对这方面不怎么重视的人, 直接问她的话往往会得到一些颇为朴实的答案, 比如刚好绑头发的皮筋没有了, 又或是笔记本用完了, 更多的则是都好、都可以、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总之都不像是生日礼物该有的郑重。而且由于当时两个人年纪都不大,沈柊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要送她的礼物只能在一百块以下, 不然她就不收。

    有这样的前科在, 这次其实白木汐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但沈柊这次竟然真有想法, 在听到问话后转头看来,眸光微动, 看起来有种若无其事的试探:“……我说想要《紧张》的授权的话,你会答应吗?”

    始料未及的回答,白木汐呼吸一滞,又听到沈柊解释说是想在《花季与你》的决赛导师舞台上表演。她仍是不知所措, 试图从沈柊面上看出些玩笑的神色, 却发觉这人认真的不行, 已经开始解释后续的打算:“你放心, 虽然说是生日礼物、但如果你答应给我授权的话, 我当然是会好好付授权费用的——”

    她这些话白木汐轻飘飘地听过去, 心里只在默默地想, 是因为很喜欢这首歌吗, 明明她在最初去给沈柊教学的那天就坦诚地说过,说她最好还是不要去学这首歌吧,不然会有点尴尬。

    这话其实和她自己在之前说的另一句话是矛盾的——也只不过单纯是首歌而已。

    不知道这是一种坦荡的表示还是怎么样。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沈柊想要的生日礼物,总之白木汐点了头,敛着眉眼低低地应:“好。”

    “也不用给我什么授权的费用,”她说着抬起眼,轻缓地眨一眨,“这首歌授权给你的话、一百块已经算是贵了。”

    话是这么说,但白木汐还是去找李明雨走了流程,按正常的价格自己付了授权费,在沈柊生日前把歌曲的授权书给到了她。

    沈柊不打算大张旗鼓地办,生日当天也就没邀请其他人。久违的事情,白木汐其实有点局促,但她爸妈没这个顾虑,心里惦记着铆足了劲儿想给沈柊庆祝,她就顺势跟着作陪。在晚餐后配合着关灯的时机端出点了蜡烛的生日蛋糕给沈柊,动作僵硬的像是个机器人。

    估计也是猜到了,沈柊倒没什么很意外的反应,值得一提的只是她许愿的时间很长,长到本来不怎么敢看她的白木汐都开始盯着闭着眼睛的她出神,心头下意识想到之前听沈柊说过的“生日愿望是想和她牵手”的玩笑话,又被自己慌忙甩开这想法。

    不要听到什么玩笑都当真,白木汐想,沈柊也说过了,她是在说笑,她有别的愿望。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强行将注意力扳回来,想着时间这么久也不知道到底是许了多少个愿望时,沈柊终于睁开了眼,然后倾身吹灭了所有蜡烛。

    整个过程里沈柊的动作都很流畅,除了似乎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外再没有任何犹豫,所以也让白木汐再难确定自己在蜡烛熄灭前、看到的沈柊眼里那抹水色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手忙脚乱地按亮客厅的灯,转头脱口唤道:“沈柊?”

    被唤到的人应声抬眼看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清亮柔和,表情很自然,怎么也看不出刚刚那副眼泛泪光的样子。白木汐心中仍犯着嘀咕,但也只好当做是自己看错了,于是强自镇定地摇摇头:“……没什么,切蛋糕吧。”

    后面的环节就都中规中矩,四个人和和气气地把蛋糕分食了。连给哈鲁都专门准备了狗狗蛋糕,白木汐帮着给哈鲁端过去,看着狗狗高高兴兴吃饭的样子也觉得开心起来,蹲在旁边摸它的头,劝它吃慢一点又没有人和它抢。

    而沈柊不知何时也来到她的身边,同样蹲下来看着哈鲁。距离很近,手臂稍微碰到了,白木汐呼吸一滞,偷偷看看面色温和的沈柊,不知道该不该把手臂再往里收一收。

    “木汐,”

    还没有想出个结论就先被喊到了名字,白木汐以为是自己偷看的行径被发现了,有点心虚地抬眼看去,却看到沈柊像是在出神,目光低低地垂着,声音也轻:“……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

    有点怪的问题,明明今天是沈柊的生日,又不是她的。白木汐不明就里地眨眨眼,诚实地点头:“开心啊。”

    确实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兜兜转转这么些年,终于又能给沈柊过生日——终于能够回到这样的状态。白木汐觉得她是个很幸运的人,毕竟像她们这样的过往,会走到更加疏远的地步才是常态,她已经很知足了。

    听到她的回答,沈柊看了她半晌,浅浅地笑起来。

    “那我也是。”沈柊轻声说,“我也很开心。”

    *

    为什么呢,明明沈柊那时候笑的很漂亮,怎么白木汐回想起来,却总觉得——

    “你这家居服上面沾着的、是哈鲁的毛吧?”

    “……确实。”

    回忆被打断了。白木汐看向林北举来的手机,上面赫然是张放大的视频截图,黑色的睡衣上沾着几根白毛,落在知情者眼中实在很容易能想到罪魁祸首是谁。

    是她之前录的一小段新歌的吉他弹奏视频,发到了微博上。没有露脸,视频里只拍到脖子以下的身躯和吉他部分,她通篇没说话,只跟着吉他轻轻地哼,视频其实是在沈柊生日前一天发的,但还是被认为是在暗戳戳地意有所指。有胆子大的粉丝已经会在她的微博下面留言,说新歌是和某个人有关吗,但白木汐只看到一眼就被单推齐心协力刷了下去,也不知道那个粉丝会不会挨骂。

    和某个人有关吗……白木汐想。这歌都还没有完成呢,但是……

    如今看着这截图就显得更像那么回事儿了,白木汐看了又看,最终叹了口气。

    “它最近好像在换毛……”大概不该纵容它总是蹭自己的,白木汐皱起脸来,又庆幸还好这不算很明显估计只有林北这种眼睛能看得出来,“你这眼神也太好了,这是把我的视频看了多少遍啊?”

    “不,不是我看出来的,”林北把手机收回去,意味深长地晃晃手机,“我是在逛你们柊汐结合的超话的时候看别人说的。”

    “……为什么你会闲着没事逛我的cp超话啊?”

    白木汐语塞,一时不知道她睡衣上沾了哈鲁的毛这事已经被cp粉扒出来了和林北也会看柊汐结合超话这两件事哪个更惊悚——她身边的人都怎么回事?沈柊和林北两个人可千万别在超话遇到。

    而林北嘿嘿一笑,毫无认错的打算:“哎呀,帮你视察一下嘛。别的不说、你们这cp产出质量还是很高的啊,同人文和剪辑之类的——”

    “住手啊?!你连这些都会看的吗!”

    恼羞成怒,白木汐挥着手里的彩纸炮就去敲林北不知道都装着什么想法的头,而林北不甘示弱,也抄家伙迎上来,两个人跟击剑一样你来我往地比划了几下,最终在不远处沈柊投来的疑惑视线里不约而同地休了战。

    “……好了,别说怪话了,”节目都还没开始录制,白木汐已经开始觉得疲惫了,她重新把彩纸炮拿好,又把另一根递给林北,交代道,“别拿这个乱玩,等会儿还得拿来欢迎阳漾呢,你别一不小心给拧开了。”

    “不是你先拿它砸我的吗……”也知道曲阳漾今天会来《花季与你》担任飞行嘉宾的消息,林北嘟囔着转了转手里的长条纸筒,又看看兴致勃勃的白木汐,“你们经纪人是不是想炒一波‘汐阳’啊?还特意给你找这种道具来等曲阳漾出场用,别的飞行嘉宾怎么没这架势。”

    “你是不是对我的cp也太关心了?”正饶有兴致地研究着纸筒的白木汐困惑地看他一眼,“也还好吧,我一直都想玩这个来着,《为谁而歌》的决赛上就想用、但是被否了还没收了我的道具……这次好容易发给我,就当试试新玩具嘛。”

    她挺开心,又凑过去给林北交代:“你等会儿就站那边儿,远一点知道吧,等阳漾进门的时候就拧这块儿——冲着天上啊,可别冲着人,也注意开口别搞反了对着自己拧。”

    “……如果对着自己拧了会怎么样?会出事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买的时候注意事项里有写不要对着自己拧,我建议你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

    “我才不是想试试的意思!我是说这东西不会有危险吧!你这人怎么总是拿这种危险的玩具来拖我下水!”

    “我自己也在玩啊!这有两根我才拉你来帮忙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沈柊帮忙——你不玩就还我!”

    “……玩玩玩,那当然不能让沈柊玩这种东西。”

    沈柊把门口两个人大声密谋一样的对话都听的清楚,曲阳漾应该已经快到了,她看着白木汐煞有其事地斜斜举起纸炮,这人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毛衣,从毛衣宽大的领口里探出本该系的一丝不苟、却被主人随意解开两个扣子的衬衣领子,像是动漫里会出现的那种漂亮高中生。

    暖色的门灯从白木汐头顶照下,让她浅金色的发丝映出种毛茸茸的质感。发梢的弧度柔软,无论看了多少次,总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下——

    “沈柊。”

    看的出神,竟没注意到白木汐什么时候向她转过了头,沈柊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看到白木汐正向她小跑过来,来到她身前后对她轻声说:“我之前试过一次那个炮,声音还挺响的,我先来跟你说一声,别等会儿吓到你。”

    是一份额外的关心,全然的好意。沈柊觉得心底有个部分倏地柔软化开,她看向白木汐,那双清润的瞳孔里有略微的蓝,眼神干净温良,她在这样的眼神里伸手去摸了摸她心心念念的金色发梢,果然触感如她想象中的一般柔软顺滑,她于是笑起来,点一点头。

    今天从到了录制现场后就绷紧的弦稍稍松开,不可思议的,像是找到了特效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什么要说的,就很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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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五章

    在前往《花季与你》录制厅的路上, 曲阳漾的心情实在很复杂。

    她已经从经纪人的口中知道节目组对她的期望是什么样的——也就是大三角甚至更多角的复杂关系展现——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完成。说来也讽刺,当年白木汐第一次来录制《花季与你》的时候,她不知道多羡慕白木汐能和沈柊一起录综艺, 事到如今,她终于也收到了邀请, 心境却已经与那时大不相同了。

    在那天后, 被某种陌生的心情所折磨着, 曲阳漾下意识躲避着和白木汐的会面。而她很快发现这样的举动没什么意义, 因为即使她不去主动做这种事, 她和白木汐碰面的机会也已经比以前少了不知多少。

    明明是她追求的结果,却半点都没有为此感到开心, 这样矛盾的情绪日复一日地让曲阳漾坐立难安, 直到今天。

    这算什么呢, 白木汐是可以和别人交好的, 是可以和别人做朋友的,也是可以喜欢上别人的, 本该是这样才对。

    自己原来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曲阳漾想,还是说女孩子之间……会更容易有这样的独占欲?

    不管她心里到底是这么想的,她都很快就要见到白木汐了。曲阳漾一路上做了不知多少个深呼吸, 表情严肃的像是要赴战场, 和跟拍的摄像师交流也很少, 但好在对方似乎以为她是紧张, 并没有觉得奇怪。还没有整理好的心情像是定时炸弹, 曲阳漾强自想着得认真工作才行, 然后惴惴不安地推开练习室的门——

    “呀啊?!”

    类似气球爆炸的两声突然响起, 吓得曲阳漾叫出了声, 随即是纷纷扬扬的彩纸从天而降落到她身上,像是下了阵雨似的。能做出这种欢迎仪式的人实在好猜过头,在曲阳漾意识到之前,她就已经脱口唤了那个名字:“……白木汐!”

    “在这呢!”

    从打开的门后传来声音,藏在打开门扉后的人随即探出头来,笑容与发色一般的明亮:“欢迎来到《花季与你》啊曲阳漾,surprise!”

    开门前的不安像是假的一样消失了,曲阳漾没好气地上前把人拽出来,夺过她手里的纸筒看了一圈:“幼稚死了!我刚才还想着进门是不是要抱一下显得郑重一点、结果你就在里面玩这种东西!这东西危不危险啊,你伤着自己怎么办、白木汐你这人真是——”

    白木汐几次想开口都被她连珠炮似的盖过去,于是无奈地笑起来,干脆张开了双手:“那按你的法子重新来一次也行。”

    她做出的肢体语言已经很清楚,曲阳漾却一下子卡了壳,看着眼前的人晃了晃手,毫无所觉地催促她:“抱不抱呀?”

    白木汐这人真是讨厌死了,曲阳漾想,明明连别人是什么心情都不知道,真是……

    但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白木汐其实只做了个虚抱的架势,是只打算揽一下的意思,但曲阳漾偏要用力撞到她身上去,结结实实地砸到白木汐身前,砸出她哎呦一声,然后曲阳漾就听到白木汐的胸腔里传来闷闷的笑声,二重奏一样地在她耳边响:“你这和抓犯人似的、我又不会跑。”

    真是傻乎乎的。曲阳漾闭上眼,头一次感谢自己是个比她年纪小的女孩子,做出什么举动都不显得多突兀。她小心地将鼻尖埋进白木汐的藏青色毛衣里,偷偷地深吸一口气,像是环抱住了太阳。

    “喂曲阳漾,还要抱到什么时候啊?”

    身后传来林北戏谑的声音,佯装委屈一样地抗议:“我也帮着搞这个炮欢迎你了啊,怎么不见你来关心一下我,真是眼睛里就只看得见木汐。”

    曲阳漾于是站直了转过去瞪他,两个人绊了几句嘴,最终也虚虚抱了一下算作停战,林北笑的很狡黠,在退开时以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在她耳边悄声说:“你这胆子真是大。”

    曲阳漾不明所以,退开后看到林北示意地往旁边努了努嘴,她跟着转头望去,一时间呼吸一滞,旋即拉开不算很自然的笑容,打招呼道:“……沈老师。”

    不远处的人只是站在那里,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安静地投过来,看不出什么异状,曲阳漾却莫名有些心虚。但沈柊看起来只是面色如常,甚至带上些礼貌的笑意,中规中矩地颔首回应她:“又见面了。”

    在她面前,曲阳漾本来就放不太开,如今又似乎在另外一层意义上感受到局促。她讷讷地和沈柊闲谈几句就再进行不下去,倒是沈柊有样学样地倾身过来揽了她一下,桧木的清冷香气扫过鼻尖,淡雅却疏离。

    沈柊对她内心翻涌起来的心绪却并无察觉,打过招呼后很快错开视线向门口走去,扬声问:“要帮忙吗?”

    “嗯?不用啦。”不知从哪要来了扫帚,正在清扫门口彩纸的白木汐抬起头来,对走过去的沈柊露出明朗的笑容,“刚才的声音有吓到你吗?”

    沈柊摇头,唇边的笑意浅淡,却不知比刚才向她打招呼时要柔软多少倍,语气都显得轻缓:“你之前不是给我打过预防针了吗。”

    掌心刚刚感受到的属于白木汐的温度还没散去,曲阳漾悄悄扣入掌心。在不知何来的苦闷心绪里,她突然有种预感,今天可能不会过得很平静。

    *

    曲阳漾年纪虽小,社交能力却强的很,毫不认生地和练习生们一一打过招呼,其中还有个意外之喜。

    “你们两个认识啊?”

    看着抱在一起亲密地说着好久不见的曲阳漾和言星,白木汐茫然地眨了眨眼,曲阳漾嗯了一声抬起头:“我们是同学。”

    迟迟地意识到曲阳漾也才十八岁,比练习生中的一部分人年纪还要小,白木汐恍然地点点头:“所以你要是一念之差的话——现在就也会在《花季与你》这节目里做练习生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吧,”曲阳漾皱着眉想了想这样发展的未来,总觉得不太情愿,话锋一转,“怎么,想听我喊你白老师吗?”

    “倒也没有这么想……”

    “那我就偏要这么喊。”看白木汐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曲阳漾反而来了气,一连声地唤,“白老师白老师白老师。”

    看着那边白木汐挺无奈地笑笑说随你吧,林北啧啧两声,小心地瞥一眼身边不怎么说话的人,开腔道:“……真是小孩子脾气哈。”

    沈柊只淡淡嗯了一声,似乎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林北暗暗叫苦,只觉得自己像是半只脚踏进了冰窖一样带的后脖颈都发僵,虽然人家沈柊根本没什么表示——但这就更奇怪了,明明该有反应却没有、怎么想都更不对劲。弱小无助的林北不知如何是好,只恨白木汐这个没心眼儿的怎么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只是来帮忙搞彩纸炮的诶怎么就蹚进这场修罗场的浑水了呢。

    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沈柊自己倒没什么不快的自觉,曲阳漾和白木汐关系好,之前搬家那次大概是因为有白家父母在而放不开,如今就自然许多,和白木汐交谈时都透着年轻女孩子特有的娇憨,甜蜜又可爱。

    就像刚才进门时和白木汐的拥抱,女孩子抱住白木汐的时候很用力,她个头小,和白木汐站在一起的身高差像是天然的搭调。

    换成是她就不是这样了吧,自己没比白木汐矮上几公分。沈柊想。但也没什么好想的,白木汐又没有想要抱她。

    “要不要喝咖啡?”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到遥遥传来白木汐的唤声,走到这边把手机递过来:“奶茶也可以,我请客。”

    沈柊还没说话,旁边林北先哎呦一声,一惊一乍道:“怎么突然有这种好事,一下子想起来请喝东西了?”

    看他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白木汐在沈柊的示意下先把手机递给了他,耸耸肩:“之前阳漾请我喝了一次,这次刚好还她,毕竟碰上一次挺不容易的,这次不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省的还要惦记着。”

    林北也就不和她客气,嘟囔着那真是托了曲阳漾的福之后开始仔细挑选起来。而沈柊多看了白木汐几眼,她刚才说话的时候该是没什么特别意思的,但沈柊确实觉得心里有个角落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被她的话轻轻撞到。

    白木汐在这方面向来是个很礼貌的人,有来有往的,沈柊想,而她和白木汐之间,如果按这样一杯咖啡都要算的仔细的话,那应该是很难算清的吧。

    “沈柊?”似乎是林北已经点好了,白木汐轻声唤她,声音有些担忧,“怎么感觉你今天总是出神。身体不舒服吗?”

    沈柊眨眨眼,神色如常地摇头:“……没有。”

    但她却的确没有想喝饮料的兴致,于是只温声对白木汐说:“我点和你一样的就好。”

    白木汐嗯了一声,却还是没完全放下心的样子,直勾勾地看她,清润的瞳孔盛着不加掩饰的关心,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碍于镜头没办法说,最终只点了点头,叮嘱道:“……要是不舒服的话,真的要说出来哦。”

    沈柊应下来,看着她转身走向其他人的背影,却又忍不住出了神。分明是为白木汐的关心而开心的,但心里却还是像有什么不明正体的异物一样古怪地动着,催生出更多的不安。

    要请就索性请了所有人,白木汐请喝饮料的消息传出去,一时间她们练习室里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何颜也跟着溜过来,凑到一言不发的沈柊边上,悠闲地站了半晌,唐突感叹道:“哎呀,小姑娘真甜呐,有点后悔点奶茶了,糖分超标,真应该点个不加糖的咖啡中和一下的。”

    沈柊不太想理她,眼神只盯着白木汐那边看,曲阳漾跟在白木汐身边,正拽住她要她低下头去。

    白木汐不明就里地照着做了,曲阳漾伸手从她头上取下一片彩纸,淡金色的,混在她相近的发色里确实难以察觉。女孩子展示战果似的捏着彩纸在白木汐眼前得意晃晃,老气横秋地说:“怎么玩个彩纸掉到自己头上都不知道呀,笨蛋白木汐。”

    “‘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呀’。”

    沈柊转头看向何颜,演技拙劣地捏着喉咙细声细气说出上面那句话的人佯装天真地眨着眼看过来:“可不是我想说的,我只是猜测小姑娘真正想说的是这句,就帮她说一下而已,又没让别人听着,你瞪我干什么?”

    知道这人根本就是揣着一肚子潜台词来的,沈柊此时却没太多耐心,语气冷硬几分:“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

    “我?”何颜夸张地挑起眉,“这话不该对你自己说吗,沈老师现在心情如何啊?不开心的话就直接说出来吧。”

    沈柊顿了顿:“……小朋友而已。”

    潜台词大概是在说她没那么小气,这话何颜半个字都不信,哼笑一声:“十八岁了,这个年纪喜欢上什么人那都不叫早恋了好吧,再说了、谁不是从十八岁过来的,你那时候什么样儿我是不知道,但我那时候追喜欢的人可追的凶着呢,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我劝你别太轻敌。”

    何颜说的是曲阳漾,却勾起沈柊另一桩在意,她的视线下意识地在白木汐身上绕了一圈,若即若离地怔怔看着。

    “……十八岁时喜欢上的人……到现在还记得吗。”

    声音轻的像是含着声叹息,沈柊喃喃地重复。她的目光浮浮沉沉,只挂在那一个人身上。

    ……这对她来说,大概是个太过贪心的想法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总之台子是搭起来了,仿佛像是一个回合制的概念(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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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六章

    感情经验丰富的何颜往沈柊边上一站俨然战术大师, 嘴里一长串指摘沈柊不作为的话说出来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打,最后提出的实质性意见是让她也去白木汐边上跟着。

    “那你就算不稀罕和小朋友争,你也得去表现出个护食的样子吧。”何颜恨铁不成钢地瞪她, 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着急,“你本来就是个行动上的巨人思想上的矮子, 现在两头都变矮了可怎么得了!”

    沈柊沉默半晌:“……思想上的矮子?”

    “是啊!除了行动力之外一无是处、连自己对人家什么心思都搞不清楚!可不就是思想上的矮子!”何颜理直气壮, 往白木汐那边一指, “那你现在好歹先动起来, 恋爱就是打仗!没有危机感的话就要被淘汰出局了!你得会、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好在被指了的白木汐还没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 沈柊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让何颜收敛些, 就见何颜眼睛一亮, 果断道:“得会争宠!”

    沈柊:“……”

    看来何颜最近可能是在看宫斗剧, 沈柊干脆地把人赶走了。

    她觉得何颜说的话很没有道理——她也不是什么思想上的矮子——于是觉得不该被影响。而白木汐那边终于把全节目组的单点好了, 在等外卖来的间隙继续录制。

    而曲阳漾明显在她们这里要比对另外两组更加上心。下意识揣测着这有多少是节目组的安排多少是曲阳漾的私心,沈柊在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时一愣, 抬手揉了揉眉心,眼神在身侧的人身上一瞥,又很快收回来。

    也不是说“争宠”什么的,没道理, 沈柊想, 人家和白木汐说的都是正事, 这有什么好争的。

    曲阳漾年纪虽小, 在音乐上却不知比她厉害多少。她又是与白木汐参加过同一个节目合作过的, 此时两人交谈起来就显得格外默契。在对组内歌曲的编排修改上有来有回。

    “这里这段副歌、再加一段怎么样?感觉可以更烘一下。”

    “确实效果可能还可以……但这样整首歌的长度就超了, 得在前面想想办法。”

    沈柊很快就意识到, 她没办法插进对话。

    在乐理编曲这方面沈柊根本就是个门外汉, 连她们的对话都听的一知半解,也看不懂白木汐拿着笔在歌本上来回勾画的内容是什么意义。就算每讨论出一点改动时白木汐都会来问她的意见,一点点哼唱给她听,沈柊也只听得出改动后的版本确实比之前的要更好,却没办法说出更进一步的优化意见。

    非常……非常古怪的感觉。沈柊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外表看起来她应该是毫无异样的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时正陷入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中。

    是什么呢,力有不逮的无力吗,还是帮不上忙的愧疚,但好像和这些情绪又不那么像。

    沈柊知道人无完人这个道理,也知道什么叫术业有专攻,白木汐的歌唱的比她好,但她同样演技胜过白木汐许多,沈柊本该可以很平静的接受这些事实才对,不该像现在这样心烦意乱。

    这样的心情她以前好像也曾经有过,但实在已经很久远了,大概是……

    ……大概是在当年白木汐很经常和林北一起在家玩游戏的时候,她有过类似的感觉。

    ‘没有危机感的话就要被淘汰出局了!’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何颜的话,大惊小怪的浮夸语气,沈柊很清楚这话里至少有一大半是在夸张,但她此刻却莫名想起来了,悄悄攥紧了手指。

    危机感。沈柊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无声地闭了闭眼。

    不知道这样算是危机感还是旁的什么感情,但沈柊正在想,如果她也会编曲的话、就好了。

    *

    饮品的外卖陆续送达,练习室又变得人多起来。林北捧着自己的冰拿铁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还站在一旁没动的沈柊,以为她是不想和太多人挤着一起拿,于是热心地招呼道:“沈柊姐点的什么啊?我帮你去拿回来吧。”

    沈柊摇了摇头,拒绝的理由却清新脱俗:“我不知道我点的什么。”

    “……”

    林北这才知道沈柊在点单时只跟白木汐说的点和她一样的,他于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开始左顾右盼地寻找他那不让人省心的朋友,没多久就看到白木汐拎着两杯饮品走过来,大约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死盯着她看而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其中一杯递给沈柊。

    “给你。”白木汐将十分朴素的热牛奶递过去,又以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你今天是不是累了,喝点儿热的休息一下吧,小心烫。”

    沈柊呼吸一顿,伸手接过杯子,捂在掌心是还有些烫手的温度。她难得有些局促地换了个姿势捧住杯子,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听到林北一喉咙嚷开了:“白木汐你居然会喝热牛奶!”

    他语气震惊的像是白木汐喝的不是牛奶是汽油,同样捧着杯热牛奶的白木汐一梗,又听他大呼小叫道:“一年四季只要能买到冰的就绝不喝常温的——你这种人今天居然会主动买热饮喝?!”

    ……真是烦死了,有个从小就认识还大嘴巴的朋友在旁边就很麻烦,白木汐头疼地闭了闭眼,只当做没注意到周围因听到林北的话而好奇投来的视线们,悻悻回应:“……那又怎么了,我不能喝吗。”

    “也、也不是不行……”林北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有点大惊小怪,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弱气许多,“但就是、就是有点奇怪嘛,毕竟你以前……是吧曲阳漾?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喝个热的很不寻常?”

    两个捧着热牛奶的人在他这话出了之后才发觉曲阳漾正站在一边,被点名了的人还没来得及敛去面上的惊色,见几人看过来,也迟疑着点了点头:“……确实、木汐平时……都是喝凉的。”

    沈柊注意到曲阳漾手上拿着的是杯冰美式,还没开封,杯壁上已经沁出雾状的水珠,慢慢向下滑去。

    有了人支持之后林北又有了些底气,正费解地说着你这人的心思真是难猜,然后一转头瞥到一直没说话的沈柊手上捧着的同样包装,电光火石间突然破了案似的啊了一声,“你是不是因为沈柊姐说要和你喝一样的、然后你就……”

    真是烦死了!有个从小就认识还大嘴巴还很了解她的朋友在旁边就很麻烦!

    不得不说确实有这个因素在。白木汐有点担心沈柊的异样是因为生理期导致的身体不适,是这种原因的话确实不太会说出口。她自己推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只能自己猜测着去做些事情——但林北这人就很没个眼力见儿,冷不丁还推理起来了,也不知添的什么乱。

    白木汐咬着牙瞪林北一眼,这家伙也知道自己说多了,默默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四人间的氛围有点古怪起来,只能靠白木汐站出来肩负起让氛围好转过来的责任,转向看起来怔怔发着呆的曲阳漾:“阳漾,你要是咖啡喝不下去的话,可以来和我换”

    “……诶?”

    如梦初醒地眨了眨眼,曲阳漾从莫名的情绪中被喊醒,还没能反应过来:“……和我换?”

    “是啊。”

    白木汐指了指她手里捧着的冰美式:“点单的时候我看你又点了这个……我今天没带多少糖过来,都已经分完了。当然、你如果是突然觉得咖啡好喝起来了,那就当我没说。”

    曲阳漾愣愣看着白木汐,似乎还在努力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而林北已经在心里发出类似村民早上起床发现魔王和勇者在自家门口打起来了的“呜呃”声,胆战心惊地用余光看一眼沈柊的表情,很好,面色如常,什么都没看出来。

    ……好可怕。这算怎么回事,这个低气压白木汐你注意不到的吗。都能注意到不擅长喝咖啡的小妹妹又点了咖啡这种细枝末节的事,现在这氛围要出事了你注意不到吗白木汐……!

    看起来好像还是有注意到的。林北欣慰地看到白木汐有点不安地频频看向沈柊,大概是同样意识到了氛围的变化,但很明显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家伙不开窍的时候真是堪比不锈钢。林北默默地想。还能是因为什么啊汐崽,还不就是因为你这杯竟然可以和两边都沾上关系的热牛奶,一奶两用,真划算啊。

    “没、没关系。”

    曲阳漾终于开口,手上下意识拿紧了她的冰美式,让林北生怕咖啡会被挤的从盖子上漏出来:“我可以……可以喝的。”

    她说着向白木汐看去,眼中带着几分欲说还休的复杂心情,最终局促地低下头去,指了指外面:“……还有不少喝的没人拿,我拿去找找看是谁的。”

    说完之后向他们几个一点头就离开了,脚步匆匆的,白木汐不明就里地看过去,有点茫然:“走的真快啊……我又不会抢她的咖啡。”

    “……”

    沈柊慢慢从曲阳漾离开的身影上收回目光,又向白木汐看过去,看了半晌,轻轻抿紧了唇。

    “我去休息一下。”她轻声说,“等休息时间结束了就会回来的,不用跟过来,别担心。”

    这样说着,沈柊也离开了练习室,只留下白木汐和林北二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白木汐担忧地皱起眉,向林北搭话,“沈柊是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不然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

    林北沉默了半晌,最终半放弃地叹了口气:“……别了吧,你现在跟过去估计也没什么用。”

    毕竟这人连沈柊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都没看出来——但这也不是他该说的。不如说白木汐没看出来也挺好,说明这人真的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旋涡中心,也就能少吃很多苦头。

    也或许是之前吃过太多类似的苦,所以现在退的很远,态度挺决绝。林北想。也确实,心事这种东西,总不能每次都是一个人有,也该换人了。

    如果说曲阳漾会那么快离开像是觉得“害怕再看着白木汐的话会忍不住说出些什么来”,那么沈柊离开的原因——

    ……怎么办呢,说实话不知道该帮哪边才好。之前说的还有三分玩笑的意思,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是完全被他说中了,哎。

    林北皱着眉喝了一大口拿铁,白木汐不明就里地看他这一脸苦相,嘟囔着关心他:“……你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点的拿铁忘了放糖吗?”

    默默翻了个白眼,林北看向他懵懂地捧着热牛奶的朋友,很快觉得自己思考这些没什么意义,干脆地拉着白木汐到旁边坐下:“我们也休息一下吧,你反正就……别往外跑去添乱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何颜:辛勤拱火但没有成功

    林北:没有想拱火的意思但不小心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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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七章

    曲阳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逃走。

    可能都怪白木汐那双眼睛。曲阳漾想。很漂亮, 眼尾微微垂着,天然一种纯良无辜的感觉,向她看来的时候是毫无虚假的好意和关心。

    只是被那样看着, 心跳就不受控地变快了,催促着她再走近一点, 或者说、快点逃离也可以。

    曲阳漾其实是想要靠近的。她只是在那之前余光瞥到了摄像机, 让她意识到现在还在拍摄中, 沈柊还在旁边看着。

    她于是落荒而逃, 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干, 把没人认领的饮品匆匆装进袋子里拎去隔壁练习室问。飞行导师的专用摄像也跟过来,示意她继续分发奶茶不用在意, 而曲阳漾看看镜头, 有点在意地皱起眉:“可这些都是白木汐买的啊, 只拍到我这么发的话会不会被误解……”

    “没事, 到时候会剪辑说清楚的,”摄影师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又从摄像机后探出头来,示意地挤了挤眼睛,“或者你直接找木汐来和你一起也行,那就更好了。”

    本就还没平静下来的心跳就更是慌乱起来, 曲阳漾的脸噌地一下红起来:“……还是算了吧, 她、让她歇一会儿好了……”

    被突然的调侃打的措手不及, 曲阳漾慌乱地把最后两杯拎到手上, 觉得脸上有点热, 不想自己这样子被太多人看见, 于是一门心思地往人烟稀疏的地方走。

    剩下的应该是言星和……程漫两个人的, 也不知道她们跑到哪里去了。

    *

    “……有点慢啊。”

    白木汐看了看时间, 眼看着休息时间没剩下多少,但曲阳漾和沈柊都没回来。

    “是有点。”林北赞同道,“练习生好像人也有点儿少……你看、那两个总黏在一起的就谁都没在。”

    他指的是程漫和言星。在节目录制的这段时间里,这两人关系好已经是全节目组都知道的事情,网上她们俩的cp也已经兴起,大伙儿都磕的如火如荼。白木汐跟着扫了一圈也没看到人,林北啧啧两声:“眼看着休息时间可是都快过去了,也不知道小两口去哪儿玩去了。”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白木汐却被吓了一跳:“小、小两口?”

    林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急忙摆手:“就是玩笑、她们是cp嘛,你别听见什么都当真啊。”

    白木汐于是尴尬地噢噢两声带过去,心道如果是我误当真了就好了。这话她也不敢说,要说她有十足的把握吗她也没有,兴许这是披着cp皮的正常表现,就是容易被当成真的——哎,这不是跟她和沈柊的状况有点像吗。

    她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惦记沈柊,毕竟沈柊像这样在休息时间独自回休息室还是第一次。但沈柊走之前又说让她不要跟过去,白木汐发去的关心消息也完全没收到任何回复,她就只能老实在练习室待着。而林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防着她会往外跑似的,也不回自己那边,就在她们练习室这坐着,跟她随便聊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并对白木汐频频投去的疑惑目光视而不见。

    ……哎,希望沈柊没事就好了。

    正越发坐立不安的时候,白木汐隐隐听到门外有些骚动声传来,但听不太清。林北也跟着往门口看去,皱起眉来:“好像有不少人在走动?”

    白木汐想出去看看,而林北抢先站起身来:“你先坐着,我去看一眼。”

    他心里其实很是犯嘀咕,很怕是在外的沈柊和曲阳漾二人发生了什么事端,那这事情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着先把风暴眼往外挪的考虑,林北决定自己摸出去看看再说。而白木汐不明就里地被他按住,只能转头向同样不知情况的练习生们致以安抚的视线:“没事,你们先歇会儿。”

    总觉得心神不宁,白木汐有点担心,又拿出手机给沈柊发消息:你在休息室吗,身体好些了吗?

    好在林北去得快回来的也快,白木汐刚给沈柊发个消息的工夫,就见他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在练习生面前倒是保持着稳重的样子,走到她身边后和她耳语的语气却急急:“好像出事了!”

    白木汐一怔,看到他脸上表情十分复杂且纠结,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就是、程漫和言星她们俩,好像被跟拍曲阳漾的摄影师拍到……”

    他欲言又止地停住,未尽之意却已经足够惊得白木汐站起身来。二人对视一眼,一同急急向外跑去。

    *

    白木汐跟着林北赶到的地方不陌生,她之前就是在这里见到了在说悄悄话的程漫和言星,她心头不由得一沉,已经能猜测出一些事情脉络。

    那地方已经三三两两围了些人,有练习生也有工作人员。曲阳漾站在中间,程漫和言星站在一旁,地上是奶茶的狼藉,看起来是有人失手没拿稳。

    曲阳漾看起来格外不知所措,她在很努力地活跃气氛,笑着对旁边站着的人们说:“我就是不小心把奶茶掉地上了、怎么还围着看起来了,等人来帮忙打扫一下就好啦。”但周边的人虽然也会回应她,现场的氛围却远比只是打翻了奶茶来的诡谲。尤其是旁边站着的两个人,程漫看起来还好,只是看起来有些无措,而言星则脸色白的吓人,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白木汐走上前去,站到程漫她们身前,先看向曲阳漾,“……出什么事了吗?”

    看到她出现时曲阳漾就小小地松了口气似的,几步走上前来,不安地看看被白木汐挡在身后的两个练习生,小声解释道:“我刚才在找她们,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到了言星说话的声音、摄影师就示意我说偷偷过去,想拍个互动的小花絮,但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

    她说到这里就不敢往下说,只含糊道:“……然后我就一不小心没拿稳,结果惊来了人、在等人来打扫现场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和白木汐猜测的差不太多,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间有些混乱。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白木汐回头望去,看到是怯怯的程漫,平日里精神十足的女孩子此时也显得慌张,她努力压着羞耻感向白木汐局促地解释:“是、是我亲了言星的脸,只亲了脸、没做别的什么。”

    白木汐一怔,这比她想象的程度轻上许多,只是脸颊的话……女孩子之间也亲一下也不算很奇怪的吧?

    她于是有点困惑起来,觉得这事和现在的阵仗不太相符,她又看向言星,高挑的女生从始至终沉默着,面上煞白一片,低低垂着眼,手上不安地背在身后。

    她渐渐想明白了些,又悄声问曲阳漾:“……摄像拍到什么了?是拍到亲脸的镜头了?”

    曲阳漾局促地摇摇头:“没有……我先看到之后出了声,摄像进来的时候就拍到她们分开的样子……”

    白木汐心下了然,事情不算什么大事,甚至都没被摄像拍到,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场面、恐怕是因为言星的反应。

    她想着悄悄往言星看过一眼,她知道这个孩子向来是很认真的性子,平日里练习很刻苦,与人交往也总是听的多说的少,和活泼的程漫几乎是两个极端。但这样的性子却容易钻牛角尖,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又正是自尊心很强的时候,恐怕是被撞破之后自己觉得过不去这个坎,表现出来的样子就让其他人也觉得这件原本能简单带过的事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或许是人的劣根性,越是坦荡反而越是不引人注意,越是隐秘越是偷偷藏匿,就越会引来挖掘的冲动、和数不尽的猜测。

    道理白木汐能想通,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导言星,只能努力地拉过人小声说:“只是、只是亲一下脸而已,没事的,女孩子嘛,大家都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然先吃块糖吧?”

    她说着就慌慌张张地去摸常装在口袋里的糖果,但摸了个空。而言星只是摇头,紧紧抿着唇,一双眼睛里几乎已经能看到水雾涌动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半哽着开了口,声音很轻:“……可是、别人也会觉得……正常吗?”

    这话里近似有种摇摇欲坠的绝望意味,让白木汐听了心头一冰。她想说会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却没能这样轻易地给出保证。

    事到如今,不管她们之后怎么样,这件事都已经算是引起了一阵喧闹,会在后面的时间一点点散布到还没听说过的人耳中,可能会成为练习生今天茶余饭后的谈论话题。人言可畏,即使是没有恶意的话语也容易无心地激起浪来,更何况她们两个人都是人气选手——现在是比赛中,有人会借此带着恶意来针对她们,也不算什么不可想象的事。

    言星又是这样纤细的性格,受的影响怕是会很大。白木汐觉得无措,脑子里乱哄哄想了几个办法都被她否掉,也不知道保洁怎么来的这么慢,地上还没收拾,她有心想让程漫和言星先离开,言星却僵着怎么也不肯动,俨然一副一定要等到现场打扫完之后才会走的样子。

    眼看着周遭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白木汐感觉大事不妙,靠着和林北插科打诨地想让大伙儿先回去,但收效甚微,毕竟她们这几个导师都不在屋里,连原本好好待在练习室的人都溜出来看情况了。

    她有心想帮程漫和言星的忙,可是该怎么办呢。白木汐心中很沮丧,事情到这个样子、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该怪谁。

    曲阳漾当然不是故意的,她现在看起来甚至跟言星差不多的僵硬,在非常努力地安抚着想要让自己的好友缓和一些。程漫和言星确实是不小心,但事到如今再去说这些也是无谓,年少的感情热烈的像正午的太阳,本来就藏得很拙劣,总要撞次南墙才知道要小心。

    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想和她亲近,不该是被人品头论足的事情啊。

    怎么办呢。白木汐闭上眼,细细地吸一口气。有没有什么办法……至少能把大家的注意力从这件事上移开呢。

    “出什么事了吗?”

    清冷的声音远远传过来,白木汐倏地睁开眼,看到人们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尽头是消失了好一阵子的沈柊。她有些疑惑地走过来,四下看了看,将秋水一样的眼眸投向白木汐,声音轻软:“木汐?”

    不夸张地说,看到这张熟悉面容的瞬间,白木汐就一下子安心了一些。

    无暇去想其他的,她尽可能简短地向沈柊说明了一下情况,一边说一边看沈柊的面色,看起来好像还好,至少没有脸色发白之类的身体不适表现,但她还是有点担心,说到最后小声问了句:“……你怎么样、没事吧?”

    沈柊原本在认真听她说话,听到这里时一怔,抬眼看向白木汐又很快移开,轻声回:“……没事。”

    旁边的曲阳漾几乎是在沈柊出现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向白木汐身后缩去,小小声地说她不是故意的。而沈柊垂下眼去,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晌后看向言星。

    她们两人之前应该是没什么交集,白木汐明显看到言星被沈柊一眼看的更僵硬起来,看起来怪可怜的。想着沈柊对旁人有时会很不客气地有话直说,白木汐就有些担忧,果然听到沈柊淡淡说道:“脸颊而已,你这么在意的话,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简洁有力的正论。白木汐看到言星一凛,但仍是低着头,一时间觉得有点不忍。道理虽然对,但言星现在正是惊弓之鸟一样不安的时候,跟她讲道理她可能就算心里明白了也做不到。白木汐于是伸手悄悄扯一扯沈柊的衣角,在她看过来时示意地对她用力眨眼,大致意思是让她至少语气更柔和一点,怕女孩子心里难受。

    而不知道沈柊是把她的示意理解成了什么,那双清澈沉静的眼睛看过来就没再移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带着种若有所思的专注和欲言又止的隐忍,沈柊看着她。

    白木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莫名被她这样的眼神慑住似的没有动弹。旁边的曲阳漾不敢说话,林北却已经开始看不下去似的干咳了两声,白木汐这才如梦初醒地慌张瞪他两眼,再转回视线时却看到沈柊忽的蹙起眉头,弧度浅浅,像是带着几分困惑的意味般喃喃地说:“……脸颊而已。”

    没能反应过来,桧木的香气突然靠近她。

    在脸颊被柔软地触碰到的同时,白木汐忽的想到,是有这样的办法的,能把大家的注意力从程漫和言星的身上移开,甚至还可能让言星解开心结,她是有这样的办法的。

    就像沈柊做的这样,在偏离她唇角不过几厘米的地方,呼吸清浅地拂过,脸颊感受到的唇瓣触感柔软温润,稍停留了半晌才退开。

    周遭的声音和人群一下子变得很遥远,白木汐怔怔看向沈柊,漂亮的女人也安静看着她。

    退开之后她们之间也仅仅只隔了半步,沈柊的气息像网一样细密地缠绕过来,而沈柊永远是这样不动声色的,光风霁月的清淡样子,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安静的像水,长长睫羽颤动着,让白木汐恍惚间怀疑它刚刚是不是略微扫过了自己的脸颊。

    啊。白木汐迟迟地意识到,这样啊,沈柊刚才吻了她的侧脸。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没有话要说(正在和其他人一起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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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八章

    周围静默了一瞬, 随即突然爆发出惊呼和起哄声,夹杂着几声不知是谁吹出的口哨,还有人鼓起了掌, 一时间热闹非凡。

    而白木汐在这样的热闹中猛地清醒过来,只感觉浑身从脚底麻到天灵盖, 看着面色如常的沈柊, 硬是好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面对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 白木汐最终招架不住地移开了视线, 转去看旁边同样被这突然之举惊成雕塑的另外二人。曲阳漾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似的睁大了眼睛, 正愣愣地看着沈柊。而林北面上神情变了又变,在和她四目相对时带着古怪的表情慢慢抬起手来, 虚弱地在自己的左脸颊上点了点。白木汐颤颤巍巍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同样的位置, 放下手时看到指尖上沾上一点和沈柊唇上同样色号的口红印迹。

    她忙着慌慌张张毁尸灭迹一样把指尖的口红捻开, 在场的人只有沈柊看起来仍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样子, 就像刚才突然亲过来的人不是她似的,沈柊安静地看了白木汐一会儿又移开, 转向看呆了的言星:“你看,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吗。”

    这一针刁钻的强心剂打的很果断,言星愣愣跟着她的话点头。而负责打扫的人终于姗姗来迟,白木汐趁机把程漫她们拉开, 让练习生们都先回练习室, 算是把这场风波赶紧掀过去。

    至于关于她和沈柊的风波, 那可能是要吹一阵子了。

    ……简单来说就是祸水东引嘛, 哎。

    在回练习室的路上, 白木汐决定当做看不见别人投来的视线, 一路走的十分僵硬。而林北频频看来, 在口袋里窸窸窣窣翻了半天翻出包湿巾递给她, 小声提议道:“……要不然、先擦擦脸?”

    白木汐默默接过来,不敢看他也不敢去看旁边的沈柊,她像是个程序紊乱的机器人似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不说,还莫名总想再摸一摸面上发着烫的地方。她屏气凝神把这种杂念驱逐出去,一门心思地拆起湿巾包装来。沈柊一派风轻云淡模样,还好心地提醒她:“这款口红可能比较难擦掉。”

    这人气定神闲的样子实在比白木汐不知道正常上多少,果然真是做到了如她之前说的那样,“脸颊而已”。

    而白木汐无意中余光一闪而过瞥到的,沈柊隐在发丝下微微发红的耳尖,可能只是她的错觉吧。

    *

    沈柊的做法确实很有效。现在整个节目组里哪还有人说程漫和言星的事儿,几乎都在为沈柊亲了白木汐脸的事而沸腾。

    而如沈柊所说,她的口红真是很难擦,虽然只是个隐约的印子,但白木汐对着镜子费了半天劲,却总觉得擦拭过后的面上还是沾着隐隐的红,暧昧的彰显着存在感。何颜进洗手间的时候看到她还在徒劳地努力着,还调侃她说:“没事,你现在脸上其他地方红的和那里差不多一个色儿了。”梗的白木汐不知道该怎么回,忍气吞声地别过头去。

    节目录制尚未完成,要再多费力气的话她的妆都得重新补,她自暴自弃地想着这块儿就当是她擦的力气太大蹭红的吧,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回到练习室录制,面色板正的像是来巡视的教导主任。

    但她总和练习生混在一起导致她实在太没威信,不过十分钟就已经在练习生们的调侃里败下阵来,捂着被盯到发烫的脸愤慨道:“干什么!亲脸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确实没什么稀奇的。”

    这样开口的人是程漫,白木汐还以为她是要为她和自己帮帮腔,结果这人典型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说完之后一下子口风一转,煞有其事地振振有词:“但这可是沈老师亲了你的脸……这可是沈柊诶!那个除了戏里之外都和人保持着距离、连主动去和什么人牵手这种身体接触都好像没被拍到过的沈柊——”

    她越说越激动,嗓门一下子没控制住大了起来,吓得白木汐连连竖起手指对她嘘了好几声,但为时已晚。旁边认真工作中的沈柊已经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淡然地站起身走到白木汐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捉住白木汐的手,牵着完全不敢动的人去展示给镜头看,甚至还示意地晃了几下:“拍到了吗?”

    摄像机背后的工作人员抑制住喉咙里没见过世面的尖叫,控制着让摄像机上下点了点头。

    沈柊这才满意地放开,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留下颇为凌乱的白木汐和以程漫为首的练习生们,在一段安静的面面相觑后,白木汐先发制人地瞪圆了眼睛向她们凶狠呲牙呜呜嗷嗷:“干什么!牵手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练习生们纷纷配合地摇头如拨浪鼓,口中都回应着没有没有不会不会,面上挂着的笑容却一个个都格外慈祥。

    真是一派欢乐气氛,大概只有她和林北没融入进去。林北屡屡欲言又止,白木汐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在镜头前两个人都没办法说,只能在一番眼神交流后齐齐放弃,各自叹气。

    说实话,确实是有点越过安全界限了。白木汐想。但在那种情况下,毕竟是为了解围……

    算了,反正也只是脸颊,她们又有cp这重能说得过去的关系,只要她不去想太多、表现的足够自然的话,大家应该都不会当做多大的事来看吧。就像现在,虽然被起哄也有点吃不消,但往好的方向想……至少没人讳莫如深地不敢在她面前提。那样就糟了,那就说明是被人认为真的有情况了。

    沈柊亲她的时候没被拍下来。很幸运,那时候边上没有镜头。对于这点,节目组和她的经纪人都觉得十分惋惜,而白木汐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十分庆幸跟拍曲阳漾的摄影师们在那突发状况下先收起了摄像机。

    ……这么说起来,曲阳漾人呢。

    迟迟地意识到在刚才那一片兵荒马乱里没注意到曲阳漾去了哪里,至少现在不在她们这个练习室里。白木汐抬眼看了一圈,想着这人大概是去了其他组录制吧,她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这件事在曲阳漾眼里是什么样,她好像本来就对她们“柊汐结合”这cp不怎么顺眼,现在这样子不会影响沈柊在曲阳漾眼里的形象吧。

    ……当然还有她。白木汐悲观地想,看到偶像在自己面前亲了自己的朋友(的脸),感觉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

    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沈柊她……亲了白木汐的脸。曲阳漾想。在那么多人面前,沈柊……那个沈柊她……

    脑子里咕噜咕噜地乱成一团,曲阳漾在那一瞬间陷入莫大的震惊和不安中。为什么会觉得不安呢,就像沈柊说的,女孩子之间,亲脸本来也很正常……

    本来在沈柊来之前,她对言星和程漫之间的事就是这么觉得的,撞见的时候也只是因为没有预料到而单纯的被吓了一跳,其实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大家都是女孩子嘛——

    “……你是说、你和程漫真的……?”

    所以在听到言星向她坦白的时候,曲阳漾陷入慌乱中,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了言星的话。

    她在事后先单独找到了好友,本意是想为她的不小心道歉的,毕竟言星那时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寻常,曲阳漾原本想着大概是因为言星性子太内敛不想要被人看到那样的亲密,谁知在絮絮说了好半晌后却听到言星这样向她直言:“……嗯,我和她……之前在一起了。”

    “……”

    脑中一时闪过许多纷繁思绪,曲阳漾原本还想追问一句是什么样的在一起,看着好友的样子却已经知道不必再问了。

    是恋爱,曲阳漾想,女孩子和女孩子……在恋爱。

    原本只遥遥听闻过的事情原来这样近距离地在她身边,曲阳漾感觉到某种奇异的恍然,她尚未来得及多想,就又听到言星再次开口:“但大概……很快就会分手吧。”

    曲阳漾一惊,话都说的磕绊:“为、为什么?是因为今天的事吗?”

    “……”言星咬了咬下唇,声音稍有些哑,“……也算不上,是我的问题。”

    言星平铺直叙一般地说着,尾音却抑制不住地抖起来:“我只是刚才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我没办法、我太害怕……被人发现我和她的关系了。”

    “我们选择进入这个行当,节目里一举一动都在无数人的视线下,举手投足都如履薄冰。现在我们甚至还是出道都算不上的小艺人而已,一点点流言蜚语就已经足够压垮我们了。真的出事的话,没有人会在这样的艺人身上花心力去把我们捞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再无出头之日。”

    “我是个软弱的人。害怕这样的风险。”

    没有办法向这样自嘲着的言星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曲阳漾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意识到这是各人的问题,不该由旁人多说些什么。但言星眼下却分明是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从来没见过冷静自持的她这副模样,曲阳漾犹豫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那你、那你是不喜欢她了吗?”

    她这话一出,言星却久久没有回应,最终轻叹着闭上了眼。

    “……我其实最开始就觉得会走到这步的,”言星喃喃着说,“程漫向我告白的时候,我说我可能会随时退出这段关系,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结果她听完想都不想地点头,说哪怕是一天也行,那我们现在就算是在一起了吧。”

    “程漫从来都很勇敢,但我不是,我只是个又胆小又自私的坏人。”

    “她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明明知道这样的关系是走钢丝却还是答应她,到现在,明明是我想要提分手,我却还是难过。”言星瘦削的肩头颤抖起来,“甚至到了这种时候,我还在想、如果过上几年,等我更有能力了,能够有办法去好好把握去护住一段感情的话,而如果她还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那我是不是有办法去追回她。”

    精疲力尽似的,言星靠到旁边的墙壁上,隔了很久才重新开口:“……我知道我将来一定会为我对她做的这些事而后悔的,不如说我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在其中最让我后悔的一件事就是……”

    “……不管是她来告白的时候,还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向她说过一句、我很喜欢她。”

    在好友眼里看到的泪光应当不是她的错觉,曲阳漾不知该向言星说些什么,手上却下意识抚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内里的闷痛不减反增,像是对言星话中的某个词产生了回应似的,心脏都砰砰地跳。

    “阳漾,今天的事不怪你,你也不要有什么负罪感。”言星这样说着,慢慢站直了身子,“这是我的问题,我和她之间……总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她说着向曲阳漾露出安慰的笑容,轻声道:“你如果有了喜欢的人的话,可千万不要像我这样……总是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

    后悔。

    默默咀嚼着这个词的余味,曲阳漾和言星一同走在回练习室的路上,她们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了,言星又本来就是话题中的人物,再不回去怕是会被发现端倪。

    两个人的脚步都有点沉重。言星的颓丧显而易见,作为好友,曲阳漾本是觉得她应该想办法帮上言星的忙的,但却连她自己都有种力不从心的勉强感,像是意识到了某种情绪的存在。

    “啊、你们在这啊。”

    有声音传来,温和明亮的,像是夹着阳光一样的声音,只是听着就知道声音的主人该是怎么样的一番表情,不知何时就这样熟悉了。

    “木汐——白老师,”言星先打了招呼,半路拘谨地改了口,“有什么事吗?”

    曲阳漾一声不吭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些什么,却知道自己现在不想看到白木汐,不想看到那张单纯到冒傻气的脸,好像看一眼就会让一些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来跟你说一声,”白木汐的声音轻缓,带着柔和的安抚,“那个地方没有装摄像头,全程都没有被拍下来,之前阳漾的跟拍摄像也没拍到什么,节目组也说不会用前面的那部分镜头了。”

    “所以别担心,我们两边都没被拍到。”

    这样说着,她的声音里带着打趣的笑意,言星也跟着笑起来。而白木汐似乎就是专门来说这件事,很快就和她们道别:“那就这样,我先回练习室了,你们也不要在外面待太久哦,还在录制呢,会少镜头的。”

    言星点点头,曲阳漾感受到白木汐的目光投向她,带着一点担忧的声音响起:“……阳漾?怎么了吗?”

    是啊,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说话,当然会被注意到了。曲阳漾想,这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关心。

    “没什么!你赶快回去吧!”曲阳漾抬起头来,把猝不及防的白木汐往练习室的方向推,凶巴巴地说,“我还要继续录制呢!等会儿就过去了!”

    白木汐懵懵地被她推着走了几步,很听话地向她们挥手告别,然后离开了。

    “……”言星看了全程,在白木汐离开后感叹道,“……是怕我多想,所以特意来让我放心吧,木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曲阳漾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可是白木汐要是坏一点就好了,要是她很会利用热度炒作的话就好了。

    曲阳漾想,哪怕那时候只要有一个镜头在拍,她现在也能把这整件事强行都归在cp营业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沈柊那样的人,就算是为了帮言星转走注意力,但如果不是她自己也愿意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去亲别人的脸呢。

    ……至少是有好感的吧,那么……离变成两情相悦还有多长时间?

    怔怔站在原地,曲阳漾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复杂而酸涩的情绪。胸口隐约的阵痛终于变成无法忽视的疼,像是站在四周都是雾气的十字路口,曲阳漾停下,然后在一瞬喘息的机会里思考,如果有一件事,不管是去做还是不去做都会后悔的话,那人们一般都会怎么选择呢。

    是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但曲阳漾意外地很快就决定要去做了,为了这件事的时效性,为了她的十八岁。为了一期一会的感情,一期一会的人。

    毕竟曲阳漾已经意识到了,她似乎在恋爱的意义上……喜欢白木汐。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下两边的温差真是很明显

    真就回合制,也差不多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buff都上齐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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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九章

    从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和做出这样的决定之间间隔的时间实在太短,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完成后续的录制的。在录制告一段落后,曲阳漾原本怀揣着的一腔勇气在走到白木汐休息室的门前时已经消耗殆尽,过快的心跳引起不正常的体温升高, 烧的她整个脑子都晕晕乎乎的,抬手敲门的时候连开场白都没有想好。

    没关系,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这种事越准备越怯场, 本来就应该临场发挥, 等看到白木汐的脸自然就会有话说了。

    她实在是紧张太过, 连屋内传来的应门声并非白木汐的声音都没有意识到就下意识推开了房门,一下子和在屋内沙发上端坐着的人对上视线。

    是沈柊。

    像是静谧凛冽的雪山, 沈柊清清冷冷地坐在白木汐的休息室里, 投来的探询目光干净又平静, 很容易让人觉得她会出现在这里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曲阳漾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自己走错了休息室, 如果没有看到沙发边上还放着白木汐的包和外套的话。

    “曲阳漾。”

    大约是看她愣住了,先开口的人是沈柊, 她语速不快,像是确认一样慢慢说:“你是找木汐有事吗?她刚刚被叫去补录些镜头,可能还要一阵子才会回来。”

    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先和我说——虽然沈柊没有说这样的话,但曲阳漾莫名觉得, 从语境来看, 这句话似乎很适合作为沈柊那番话的结尾。

    沈柊显然没有要解释她为什么会在白木汐休息室的意思。

    曲阳漾觉得很难说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像不止是没能顺利找到白木汐的失落这么简单。她明明知道现在随便寒暄几句然后退出去, 等之后白木汐录完回来再寻机会过来才是正常且合理的做法, 毕竟她要做的事情和沈柊无关。

    ……和沈柊无关吗?

    胸腔内盘桓不去的莫名情绪让她像是生根了似的站在白木汐的休息室门口, 动弹不得。她不说话, 沈柊却也并不催她, 她们就这样僵持在这里。曲阳漾看着沈柊,漂亮的女人永远是一副沉静的样子,眼神淡然又深邃,她是沈柊的粉丝,向来都很喜欢沈柊这样波澜不惊的样子,而她现在自己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却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胸口反而像是生出一头怪兽似的,被某种令人战栗的寒气沁着,慢慢抬起头来。

    曲阳漾突然想起刚才在走廊上,个子高高的小歌手在被眼前的人亲了脸之后,她显然想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细密的眼睫低低垂着,站的笔直,曲阳漾却看到白木汐白净的面上慢慢红起来,衬得面上那隐隐的唇印颜色更深。

    胸口的怪兽像是得到了食粮,又像是被刺痛了,总之它慢慢从胸口攀到喉咙,逼迫着曲阳漾吐出一句话来。

    “……你喜欢木汐吗?”

    她的声音很轻,但曲阳漾知道沈柊一定是听清了的,因为那双凛冬湖泊一般平静的眼睛顷刻间泛起波澜,被骤然搅乱了一池水一样的动摇。

    但也只是一瞬,这份波动很快就被沈柊收拾干净,她在曲阳漾眼里看起来又像是那个雪山一样静谧的,难以捉摸的沈柊了,她沉默着看过来,好半晌之后说话时唇齿开合间简直犹如有寒气溢出,答非所问地淡淡说:“你喜欢木汐。”

    是个肯定句。像是宣布审判结果一样,曲阳漾不知该怎么回应。

    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呢。曲阳漾想。如果是刚刚才暴露的话那还好,如果是更早的话……那总感觉还挺尴尬的。

    明明她真的是沈柊的老粉,都喜欢沈柊好几年了,但从这个情势来看,看来她们无论如何都是做不成朋友了的吧——如果沈柊不喜欢白木汐就好了。

    ……不管是她们中的谁,如果能不喜欢白木汐就好了……可是、可是,这又能怪谁呢,难道要怪白木汐吗。

    万般不由人。

    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些,曲阳漾就突然有一点难过。

    她脑子里想着这许多跳脱的想法,慢了一拍才乍然注意到沈柊已经站起了身,正在慢慢向她走过来。她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柊安静地向她靠近,沈柊一句话都不说,压迫感却大的惊人,让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屋子里一时只剩下高跟鞋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像是某种计时。

    休息室本来就没多大,沈柊很快就走到曲阳漾面前,桧木的香气无声地侵过来,像是隐含着某种主权宣示一样的意味,让曲阳漾下意识抿紧了唇。

    她不知道沈柊过来是想要做什么,心中却莫名不肯退开。而沈柊深深看她一眼,安静从她身侧走出了门。

    曲阳漾这才意识到可能沈柊只是想出门,因为她站在门口的缘故才会向她走过来。她提着的气一下子泄了,不知所措地转头看过去,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沈柊走过两步又停下,像是安静思索着什么似的,眸光细碎地颤了颤,同样向她看过来。

    沈柊个子高,眼下又穿了高跟鞋,比曲阳漾高了大半个头。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瞥过来的气势就冷淡的让人呼吸一滞。

    “你要等木汐回来,向她……”沈柊说着顿了顿,口中的话语生硬地改了用词,“向她说事情的话,就进去等。”

    曲阳漾一愣,隐隐地意识到是沈柊在让步,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听到沈柊又续道:“如果还有话想找我说的话,就到我的休息室来。”

    她说完就不再停留,向她的休息室走去。曲阳漾怔怔看着她清瘦的背影,有些无措地在原地犹豫了半晌,最终鬼使神差般的,她从白木汐的房间退出来,好好地关上了门,然后追着沈柊去了。

    *

    进了沈柊的休息室才开始感到局促。

    沈柊把她的助理都找借口支走了,只有她们两个独处。她对于曲阳漾跟上来这件事也没表现出什么意外情绪,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先坐到沙发上之后向曲阳漾示意:“坐下说吧。”

    而她一招呼曲阳漾就下意识摇头拒绝了,磕磕绊绊道:“不了,我还是、还是站着吧。”

    她拒绝后,沈柊也不强求,只点点头然后安静看过来,坐姿端正如青竹:“那你说吧。”

    曲阳漾一句“说什么”险些脱口而出,还好她反应很快地吞了回去。人家沈柊之前说过“有话想找她说的话就到她休息室来”,现在自己糊里糊涂跟过来了,还问说什么也太露怯了!

    但就连曲阳漾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跟着沈柊过来了,她对着沈柊本来就天然矮上三分,在这种时候还有一小部分心神分出去无声尖叫着我进了我偶像的休息室我可千万不能乱看而僵着目不斜视,于是只能避无可避地和沈柊对视,一时间后脖颈都开始冒汗。

    放在几个月前的话,借曲阳漾八百个胆子她也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沈柊这样面对面谈一些……一些感情问题。

    和她显而易见的紧张比起来,沈柊就平静许多,耐心等着她开口似的看过来,一如既往。

    因为种种心情上的复杂原因,曲阳漾今天虽然是和沈柊一起录制的节目,但她其实没有太过关注沈柊——或者说,是她刻意没有去关注。就只有分发奶茶那时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视线,白木汐把给沈柊点的热牛奶递过去后就忙着招架林北的调侃,曲阳漾无所适从,觉得握着冰美式杯子的手快要被冰的失去知觉,不自觉地就向沈柊看过去。

    那时她看到的沈柊和现在眼前的人却是不一样的,曲阳漾看到沈柊的目光定定追着白木汐,她双手捧着那杯热牛奶,白皙纤长的手指有些局促似的换了几个拿法,不像是对待一杯饮品的小心。她似乎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手上拿着的东西是可以喝的,犹豫着放到唇边喝下一口,又错误估计了牛奶的热度而被烫到,肩膀小小地震了一下,小猫儿似的悄悄吐出柔软的舌尖。

    只有在白木汐身边时能看到这样的沈柊。外表上分明没有变化,仍然是无可挑剔的美貌,眼神和神态却全然不同。

    沈柊的漂亮是为所有人都公认的事情。但同样的,她的长相带着与生俱来的冷,像冰刃一样的剔透又锐利,众人都默认的不可亲近、高不可攀。但白木汐却像是把钥匙,轻而易举地就在厚厚的冰层打开一扇门,拽出一个并不像众人印象里那样完美却冷淡的沈柊来。这个沈柊不擅长下厨,会和狗狗讲道理,会主动去亲别人的脸,喝东西的时候会不小心烫到,眼睛会笑的像月牙一样弯起来。

    曲阳漾自知是因为自己和白木汐关系亲近,才侥幸有机会能看到这样的沈柊。沈柊对白木汐的区别对待明晃晃地快要溢出来,那么……

    那么有些事情好像是理所当然的,而她想要问的问题也昭然若揭。

    “……沈老师,”终于发出了声音,曲阳漾默默绷住气势让自己不要抖,轻声重复了一遍,“你喜欢木汐吗?”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曲阳漾不错眼地看着沈柊,像是位置调转,这次换成沈柊避开了她的视线,安静垂下眼帘,看不出她在思考些什么,曲阳漾却觉得她像是张正在逐渐绷紧的弓。

    不知过了多久,曲阳漾才听到沈柊的声音响起,带着某种不知名的复杂情绪,语气沉沉。

    “如果我说喜欢的话,你就不会去找她告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没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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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十章

    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像是要根据她的回答来选择答案似的,沈柊看向曲阳漾。

    被终于明明白白袒露在二人之间的“告白”这个词砸的脑中一片空白,曲阳漾费力地思索了一会儿, 最终慢慢摇了摇头:“……我还是会去找她的。”

    沈柊眸光黯了黯,语气仍是淡淡的:“那你问我这个问题, 又有什么意义呢。”

    曲阳漾自己也不清楚, 她梗了一下, 做了个深呼吸:“……如果你说的是你和木汐已经在一起了的话, 我就会放弃的。”

    “……”

    这次没能得到回答, 沈柊安静看着她,墨色眼眸蕴着晦涩的情感, 然后平淡地移开视线, 没有说话。

    但这就已经算是一种回答了, 曲阳漾意识到这是否定的意思, 一时间像是胸口堵着的大石头掉下去了似的,突然谋得一些呼吸的间隙, 让她禁不住深深呼了口气。

    对话告一段落,曲阳漾想不出在这个氛围下还能再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时候道别离开了,沈柊的态度很模糊, 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有正面回应过曲阳漾提的那个问题, 总有法子去绕过问题本身, 雾里看花一样的模棱两可, 很明显是不打算去答。

    那么问再多也没有意义, 反正已经知道了她没有和白木汐在一起, 那就已经足够了——

    明明是能够冷静地这么想的, 曲阳漾却没有转身离开。

    “……沈老师, ”曲阳漾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很轻,“我从上初中的时候就很喜欢你了。”

    这话说的突兀,放在这种云波诡谲的场合更是显得意味深长。见沈柊投来略带困惑的视线,曲阳漾慌慌张张地解释:“当然是指粉丝对偶像的那种喜欢、不是……你别误会。”

    “我的意思是……我多少算是知道一点关于你的事吧,”在偶像面前说这些难免束手束脚,曲阳漾脸上又烫起来,“长得漂亮,性格很认真,演技好能力又强……你在我眼里几乎是个完美的人。”

    “我以前做梦都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但是我又很清楚,我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得过你——或许唱歌算是一项,但是用专业去和别人的爱好比也太卑鄙了,我指的不是这些。”

    曲阳漾说着总觉得词不达意,她懊恼于自己话语的零碎,有点懊恼地抿了抿唇:“我其实不是说想比得上你还是怎么样,我只是想说、如果说我有什么地方有机会胜过你的话……”

    “……那就是现在了,沈老师。”曲阳漾的声音带上不自觉的抖,被她强自抑制住,“我会向木汐告白的,说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她。”

    话音落下,没有回应。

    沈柊仍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只随意听着曲阳漾说话似的,不动声色的样子。只看她面上的话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波澜来,诚然,她是个很好的演员,一切不想展现出来的情绪都会被她控制的得心应手,但曲阳漾却望到她放在膝上的手,纤细的指节因太过用力攥紧而泛起隐隐的青白。

    像是冰层下掩着沸腾的火。

    曲阳漾收回视线,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怎么就偏要去撩拨沈柊一下,像是挑衅一样的行为,自己在偶像那的好感度怕是已经跌破地表,她沮丧的不行,嘴上却没办法停下来:“……我不知道你在不在意,但我觉得还是要和你说一声。”

    “如果你不在意的话,那当我在说胡话就好了。”

    曲阳漾说着,向沈柊致歉地低了低头,然后侧转身子,最后低低地说:“……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离开了,直到她关上休息室的门为止,沈柊都没有说话。

    *

    曲阳漾走了。沈柊想,是去找木汐了吧。

    今天的一整天都觉得不安,之前在走廊上亲了白木汐的脸的事也做的突然,一方面确实是想要为言星她们解围,另一方面……沈柊不能说自己完全没有私心。

    在事后开始担心白木汐会不开心,沈柊于是来到她的休息室,想要谋得一段单独相处的时间。但不巧白木汐正好要被喊去补录镜头,只能抱歉地让沈柊先等她一下,便离开了。

    沈柊于是在白木汐的休息室安静等着,没料到会等到曲阳漾。

    在听到曲阳漾说完话之后到她离开,沈柊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异常。想要拦住曲阳漾,不想让她去,这样的想法在脑中逡巡不去,强烈到让沈柊绷直了身体颤抖起来,她却最终没能做出任何行动。

    ……凭什么呢,她凭什么拦住曲阳漾呢。

    这样的事放在以前也不算少。白木汐一直很亲近沈柊,她们两个的学校又离得不远,初中的白木汐上学和放学的时间都比高中的沈柊要宽松,她就自告奋勇地愿意去做接送沈柊的事,把人放在自己自行车的后座,理直气壮地要沈柊搂紧她的腰。即使后来沈柊去上了大学,虽然是同城但距离变远了,白木汐也依然会隔三差五地过去,仗着大学门卫不严,甚至会摸进学校看她。

    久而久之,沈柊周围的同学都认识她,里面不乏有对白木汐动了心思的人,男女都有。沈柊可以理解,毕竟白木汐从那时起就已经是能看得出来的出挑,但理解归理解,她从来都防的很严实。有人大着胆子来问她白木汐的联系方式时都只说“她还没成年”或是“她没有手机”之类的话搪塞过去,更直接些的则是冷下脸来,对来问的人说,她不会喜欢你的,别打她的主意。

    那时她怎么有底气能那样自然地说出这样的话呢。沈柊反复地想,发觉自己那时有一个正当的名义:白木汐年纪还小,不应该早恋。也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她和白木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白木汐最亲近的人,又比她大上三岁,把她居在半个监护人的位置上也算勉强说得过去吧。

    那么现在呢,她有什么?

    朋友或是cp,说到底她和白木汐的关系就剩下这么多,但这明显已经不再足够。曲阳漾也是白木汐的朋友,曲阳漾也是白木汐的cp。那么沈柊又凭什么、能凭什么去……

    视野开始变得狭窄,呼吸都有些困难,沈柊低下头深深地喘,脑子里乱成一团,她在无措的惶恐里意识到自己害怕的事飞快地成真了,曲阳漾真的喜欢白木汐,并远比预想中更快的、要去采取一些行动。

    比她现在所处更近的位置……曲阳漾想要做白木汐的恋人。

    难以忍受的某种情绪又在胸口翻腾起来,沈柊根本压不住自己的烦躁。以前每个她已经记不清面貌的追求白木汐的人放到这时都显得无足轻重,即使她那时防的那么严实,但当年的沈柊心里是清楚的,就算她放人过去,白木汐也不会答应他们的,直觉一样的,她就是知道。

    但现在却不一样,纷繁的思绪阻碍了沈柊的思考,她只能模糊地想着,如果只分成喜欢还是讨厌两边的话,白木汐大概会把曲阳漾放在喜欢那边吧。

    那么、那么——

    会答应吗?

    只是想到这四个字就禁不住惶恐起来,沈柊试图去往好的方向思考,思绪却无论如何只能落到这里:白木汐有可能会答应曲阳漾的告白吗。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失控的情绪,或许该庆幸自己现在是独自一人,不用费心去遮掩。沈柊脱力一样地垂下眼帘,久久没能从失神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有可能吗,会吗。她不知道。

    ……怎么办。她不知道。

    *

    最开始听说白木汐和沈柊要组cp的时候,当然还是羡慕白木汐多一点。

    向staff问到了白木汐的所在地,曲阳漾向目的地走去,脑子里一片混乱,脚步走的有些机械。

    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只是白木汐接下的一份工作,不会对她们的关系造成任何影响。毕竟自己来的更早,在白木汐刚刚进入娱乐圈的时候就相识,一路走来,怎么都该是彼此特殊的存在。

    直到后来,她听说了许多,看到了很多,又真正在白木汐搬家时亲眼见到了沈柊和白木汐相处的画面,曲阳漾才恍然地意识到,原来白木汐对沈柊来说是特殊的,原来她们两个真的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互相认识了,她才是来的晚的那个。

    在《为谁而歌》期间被自己当做是理所应当的事一点点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就像曲阳漾一直以为她和白木汐会永远是彼此最亲密的朋友,甚至已经在盘算着想提出一起去合租的时候,白木汐却告诉她,她要去租沈柊的房子了。

    时过境迁,要再返回去找她到底是什么时间节点对白木汐动心的已经很难,也许是在录着综艺同住一间宿舍时的每日每夜,或许是在她因网络差评而深夜哭泣时白木汐笨拙的安慰,又或许是在她十八岁生日许愿望的时候不知怎的满脑子只想的到白木汐。

    她那时没有更多的愿望,如果换成是现在的她去许愿的话,一定不会只单纯地许一个和白木汐一起去游乐园的愿望吧。

    人在什么时候会最为贪婪呢。

    白木汐还没有陪她去过游乐园。《为谁而歌》结束后她们两个人都很忙,而那个游乐园每天人流量都很大,公司不放心让她们两个人单独去,于是就只能搁置下来。但大概是因为她的生日愿望很出名,之前有综艺邀请她们两个人一起参加,外景场所就定在游乐园。为了综艺效果要坐过山车作为挑战项目,白木汐其实不怎么擅长这类,又出于录制需求只能硬着头皮和曲阳漾一起上去坐。

    过山车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曲阳漾途中恍惚间真的以为自己会被甩出去,握住旁边白木汐的手的时候,她不知道胸口擂鼓般的心跳是吊桥效应的错觉还是真正的心动。

    路途没多远,曲阳漾很快就看到她在找的人。白木汐看起来是刚刚结束录制,正在往回走。她手上还拿着之前点的那杯热牛奶,显然是没有喝完,到现在应该已经变温了。她就慢慢地喝,眉眼稍稍敛起一点,看起来喝的并不算很开心。

    当然了,这个无冰不欢的人。曲阳漾看着,突然有点想笑。这人明明就根本不喜欢喝热的饮料,更何况是没有□□还加了糖的热牛奶,这样不合她口味的饮料,哪怕放凉了大约也没有好到哪去吧。

    但白木汐偏偏就是要点,偏偏就是要喝。

    曲阳漾在道路中间停下来,现在已经是黄昏,还没落尽的日光从窗外遥遥打进来,映在白木汐的身上。白木汐很快意识到曲阳漾的存在,她的目光落到曲阳漾身上,柔和的眉眼被夕阳照亮一半,对她露出清澈的笑意。

    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白木汐这样毫无芥蒂的笑容了吧。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似的,曲阳漾难以发声,只能看着毫不知情的白木汐慢慢向她走过来。她之前想的是对的,不管提前做过什么样的心理准备,到这一刻都是无用的,她还是会手足无措。

    怎么办呢,一旦真的告了白,被拒绝了就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她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曲阳漾知道的很清楚,可是能怎么办呢。如果装作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只努力维持住眼前的关系……

    ……总觉得像这样子,她大概总有一天也是会后悔的。

    像是携着满腔不知该叫冲动还是勇敢的感情,潮水一样的涨起又落下,曲阳漾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她只是清楚地意识到了——

    人在知道自己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最为贪婪。

    如果真的踏出这一步的话……会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就是沈柊这样的人才会更让人想写她慌起来的样子,现在感觉还不到火候

    好想看她哭啊(恶魔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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