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比我们更先一步到了。”
在昏暗狭小的房间里,淖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自从他们离开了上一个房间,吉兆和淖尔就来到了无数个其他的房间里。不知道是不是吉兆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些房间在刻意让他们避开中枢,反复在几个重复的房间来回。
“啧。麻烦了。”淖尔的脸上露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我本来以为这一切能快点结束,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这种麻烦……如果是你家那个还好,如果是平面镜的成员,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我记得中枢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吉兆道。
“我要去的地方不仅仅是中枢。”淖尔将手中的提灯调亮了点,一只巨大的眼睛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那不仅仅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淖尔安排的斥候已经告知他何西出发的消息,淖尔一直以来对于那位阴险狡诈的贵族没什么好感。虽然对方对自己也没什么好感就是了。
他一直都在盯着nd60公园的遗产,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才舍得出手。
作为一名为了目的能够付出无数的疯子,淖尔很清楚何西会做出什么来。毕竟他连合法的人体实验权限都已经通过了,接下来无论做什么都不奇怪。
“你的主人没事就行了。”淖尔撇了撇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过再这样下去,我快要有事了。”
她的手指还在抚摸着她的提灯,身为城市研究所的s级武器[午夜提灯]。这盏灯能够混敌人的认知,同时也可以破解一切伪装,让人自发感到畏惧。
淖尔很喜欢这盏提灯,这很符合她夜行者的身份。
她听得到无数接近的脚步声,何西恐怕早就通过无数次实验摸清楚了这条路道路。何西·格林本身的法术印章并不值得在意,但是他却拥有着比法术印章更为强大的力量。
“咔嚓。”
淖尔推开了那扇门,而门对面的人恰好也拉开了那扇门。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位年幼的孩子恍惚着握紧了门把,眼中充斥着恐惧。
“救,救命……”
她茫然无措地伸出了手,可就在她向前走了不到两步,那个女孩就迎面倒在了地上,她的身体也瞬间化为了一滩不知名的液体。
聚集力量和承受负荷的方式有很多种,淖尔已知的种类就已经相当之多了。
在这个世界里,大部分人本身的价值总是远远超出他们能够创造的价值,无论是化为柴薪还是承担负荷的工具人,他们总是这个世界被支配的人存在之一。
可他们并非被逼迫着来到这个地方的,这是一笔生意,那些资本家们用少的可怜的金钱买下了这些性命,是他们自己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这就是让人感到分外无力的地方了。
淖尔虽然本质上也是个乐子人,但是她却很鄙夷这种行径。她得到的一切都是通过她自己的努力而来,从不会去任意掠夺其他人的性命。
但是何西不一样。
他从未把人当成过人。
在无数的空间里遭遇的怪物和那些突如其来的袭击很容易就会对何西本人产生伤害,他并非强大的人,他的法术印章也很弱小,更别说他那脆弱如纸的意志力。
总归还是有办法的。
只要把这一路上产生的伤害全部都转化到其他人的身上,那么何西·格林自然就不会受伤了。也正是得知了这样的研究成果,何西·格林才会用无数的人进行实验,最终得出了最合适的人数,在带上了这些代替自己承受伤害的道具后,何西·格林才终于再度出发。
他对那些孩子们的哭喊声充耳不闻,甚至颇为兴奋。他认为这是他走向成功的助兴曲,也是他真正得到强大力量的途经之一。
于是刚才那一幕就在淖尔的眼前发生了。
“我就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淖尔。”
何西·格林双手背在身后,他脸上的笑容相当灿烂,心情也好到了极点,
“难得看到你如此主动,可惜你的秘密早已经被我知晓了。”
“恶心的虫子。”淖尔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你想要和我证明什么?收起你那副可笑的嘴脸吧,那些东西伤害不了我。”
“淖尔,你和我一样,我们身为平面镜的成员,本来就应该要共享情报的。可是你擅自隐瞒情报这么久,你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吗?”何西朗声道。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淖尔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而那只手却突然化为了一把利刃,瞬间穿刺了何西的胸口:
“不过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会记得替你写份任务报告的。”
“真不错。”何西拍了拍自己的手,眼中流露出笑意,
“很好,淖尔。你做的很好。”
他的胸口还在流血,巨大的窟窿却并未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那样恐怖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与此同时,站在何西身边的一个孩子突然吐出一口血,虚弱地倒在了地上。
物理伤害居然也能进行转移??
淖尔收回了继续攻击的手,看向何西的目光愈加不善。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淖尔。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是我手下的研究所研究出来的新技术,每个人都有前去调查的方式,而我也是如此。”何西扬起下巴,表情颇为傲慢,
“怎么?nd60公园可不是你的资产,就算唐纳德和你的关系很好又怎么样?他可没有立下遗嘱将这座研究院赠与你,更别说这座公园本来就不属于他。”
这样说着,何西的目光还看向了淖尔的身后,眼神颇有兴致。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连吉兆都抓到了。不过也罢,我也不和你抢他,毕竟他的身上已经没有法术印章了,再加上确实是我主动参与了这件事情,所以这次的功劳还是交给你好了。”
金发的男人拍了拍手,他身后的那些孩子们则加紧了脚步跟上了他。他们脸上大多数都是麻木不仁的表情,似乎失去了对生的渴望,可即便如此,淖尔还是看清楚了他们眼中的恐惧。
在临近死亡时,没有人能够承受住那份恐惧,即便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局。
“你大可继续动手。”注意到淖尔依旧不善的目光时,何西又补了一句,
“我很清楚适者生存的世界,如果你不惜将这些孩子们全部杀死也要杀了我,那你随意。死在你的手中也算是我的荣幸。”
“还是不了。”淖尔瞥了他一眼,淡漠道:
“我嫌脏了手。”
“哈哈哈哈,说的好像您有多高尚一样。”何西笑眯眯道,
“那么就此别过吧。”
他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淖尔身边而过,黑发的女人只是厌恶至极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何西·格林确实有些手段,虽然都是些卑劣下三滥的手段,但是也正如他所说,这是个适者生存的世界,他这么做并无过错,甚至有人做的比他还要过分。
当一个人的手中攥取了太多的权力,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任何法律约束他,能够约束他们的也只有自己。
淖尔便是如此。
“走了。”淖尔叫住了身后一言不发的褐发青年,“我们该继续出发了。他们和我们不同路,不必担心会遇上。”
“……”
吉兆显然也对方才一幕感到非常的厌恶和恶心,但是他却没有将这份感情流露出来。
在nd60公园生活的这段时间,吉兆已经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了。他知道这个世界对待普通人从不温柔,他们大多成为了柴薪和工具,大多数也都死于非命。
如果不是因为霍厄斯在他小时候求着他的父亲将他捡回来,恐怕他也会被剥夺法术印章,和这些人落的同样的下场吧?
吉兆垂下了眸子,他的表情有些落寂,却又无能为力。
“nd60公园已经被人入侵了。不过往好处想,入侵的人起码不是何西,他来的比较晚。”淖尔倒是很快恢复了原本淡漠的表情,两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倒也不会为这种事情愤怒太久。
“那么往好处想,那位少年应该第一个找到了心脏的位置……没想到啊,命运之神最为宠幸的人居然是他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吉兆皱起眉头。
“直觉。”淖尔的手指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鼻尖,
“在不知道向何处走去时,我一般会依靠自己的直觉。”
“听上去完全不靠谱。”吉兆板着脸道。
“是吗?那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淖尔再度露出了原本轻浮的坏笑,看向了吉兆,
“关于那个叫霍厄斯的少年的,你想听吗?”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吉兆皱起眉头。
“你大可选择不信,我为你提供情报,你有权利拒绝。”淖尔漫不经心道,
“听不听是你的事情。”
……
又是这样。
无论何时,吉兆也无法琢磨透眼前这个女人,她就像一团黑色的迷雾,当你想要抓紧她的时候,那团雾气就从你的手中逃走了。
不过好在淖尔目前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坏消息。”
纠结片刻后,吉兆还是咬着牙提问了。
“霍厄斯可能有两种结局。”淖尔道,“他可能会死,也可能永远不会出现。”
“……什么?!”吉兆心中微微一惊。
“别急,还有好消息呢。”淖尔笑了笑,
“与之相对的,他应该会获得某种慷慨的馈赠……真可惜,本来我是想去抢夺那份馈赠的,没想到居然被小家伙抢了先。”
“那是什么?”吉兆皱起眉头,却突然愣住,
“等一下,你说的慷慨的馈赠该不会是……”
“正如同你想,就是我们萨曼人的遗产。”淖尔道。
“这不可能!”吉兆握紧了拳头,“这么多年了,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那份遗产,为什么霍厄斯会找到!?”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淖尔淡淡道,
“我去找城市研究院专门计算过的,正常情况下,能够在nd60公园中找到遗产的可能性大概是0001,概率小的可怜。顺带一提,前往中枢的可能性是19。对比一下简直是天差地壤之别。”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到达那个地方的?”吉兆问道。
“不知道呢,如果除去极致的幸运,唯一的可能性是——霍厄斯和遗产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并且遗产本身也在寻找全新的宿主,那么霍厄斯可能就会被牵扯入内。”淖尔耸耸肩,
“啊,不过如果霍厄斯能够做到成功继承遗产,那么我也确实该考虑一下和你们合作的事情了。没有一个萨曼人能够拒绝遗产的魄力,我想那群城市的流亡者也不会拒绝的。”
“你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人看待。”吉兆的面色阴沉了下来,
“你不过是在利用他。”
“那也得看他是否有被利用的价值。”淖尔笑了,“我得承认那小子挺有意思的,但是空有一颗想要改变萨曼人的心是不行的,理想人人都有,实现理想的能力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
实际上淖尔所说的并没有错。
吉兆很清楚淖尔的想法,在她的眼中任何价值都被明晃晃地放在她内心的秤砣上。没有价值的人她是分毫不会在意的。
吉兆会无条件地去助力霍厄斯,但不代表所有的萨曼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以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当他面说出这种话。”淖尔提醒道,
“遗产本身是有意识的,如果让它察觉到了你的想法,受苦的只会是你的主人。”
“……”
萨曼人的遗产,既是馈赠,也是苦难。
身为萨曼人的吉兆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族群内饶勇善战的战士很多,愿意继承遗产的却寥寥无几。
唐纳德那样的人只能说是少之又少,不是人人都拥有无私的奉献主义精神,也不是谁都拥有能力去驾驭那样的力量。
“不管怎么说,你愿意告知我这些,我还是对你说谢谢。”吉兆沉默了半晌,还是回答道,
“虽然我依旧不喜欢你。”
“巧了,我也不喜欢除了主子外到处乱咬的狂犬。”淖尔微微一笑,语气却毫不客气,
“不过我倒是对霍厄斯很感兴趣,这才是我愿意帮你的理由。如果他没有让我满意,我大可回到我的世界继续苟活,这对我而言不算难事。”
谁又能知道,所谓的[最后的继承人]会不会给大家带来惊喜呢?
不过无论是或不是,接下来的发展都会很有意思吧?
·
沉沦,长久的沉沦。
那些细腻的疼痛感宛若无数只蚂蚁在撕咬着神经,就连指尖也能够感到阵阵痛感。霍厄斯无力地依靠在墙壁的一侧,任由那些藤蔓拉扯着自己,却无力去反抗它们的动作。
“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厄斯艰难地抬起头,说实在的,这种被缠绕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大抵是遗产察觉到了新鲜的能量来源,所以才欣喜地放弃了唐纳德。
“你应知道。”
空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是有什么人贴在他的耳边说话,让人更加不舒服了。
“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不是来被折磨的。”霍厄斯猛地扯开身上的那些藤蔓,忍着那些怪异的疼痛感,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我记得唐纳德的话,难道说你想要毁约吗?”
“自然不是。”那声音停顿了片刻,继续道:
“我只是在思考,你是否拥有交易的价值?”
“价值?”霍厄斯挑眉,“你认为我没有交易的价值?”
“这需要观察。”那声音笑了,“你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能量来源之一,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成为可持续性的养料的。”
“可持续性的养料……”
这种称呼可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我拥有力量,我用力量换取你的一切,交换的物品也得价值相当,对吧?”遗产道。
“向我证明你的力量,我再考虑是否要和你进行交易。”
“你想要怎么做?”霍厄斯的心脏微微一提。
“尝试着反抗我。”
那些藤蔓突然缠绕在一起,组成了一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怪异的脸。黑发少年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对方强行抬起了下巴,望向那双藏匿在层层藤蔓之中,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暗红色瞳孔。
“如果你成功了,那么我将臣服于你,如果你失败了……”
“真抱歉,你的一切都将会属于我了。”
“轰隆!!”
不等安格做出解释,欧曼便听到了一阵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蛋壳状的建筑物突兀地破了一个口子,远远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爬。
“哇哦。”
欧曼摸着下班打量着不远处的场景,脸上露出了[居然还有这种事]的表情。
“这是发生了什么!?”安格这才逐渐回过神来,他困惑地看着那道破口,眸子里晃过不解。
“被人抢先了一步啊。”欧曼感慨道,“事情变得有点麻烦了……对了安格,帮我个忙,希望你不要拒绝。”
“你要我做什么?”安格警惕,“杀人放火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噗,倒也不必露出一副被逼良为娼的表情?”欧曼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不会用形容词可以不用!!有必要这样羞辱他吗!!!
“反正我是不可能做坏事的!!”安格梗着脖子,脸都涨红了。
虽然他的话听上去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但是安格依旧不会完全服从欧曼。
他才不想要听这家伙的话!!
“是吗?”欧曼颇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那就没办法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死去了。”
“我的朋友??谁??”安格愣了一下。
“我直说好了,你不会死。所以你可以代替我去做很多事情。”欧曼随手从怀里拿出了手镯,对着他晃了晃,
“一般来说,像你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千万次了。很幸运,你的不死体质是被我发现的,而不是被其他人发现的。如果是城市那帮人,恐怕你现在就被困在试验台上,作为无限发电的柴薪使用了吧?”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会死??”安格脸色刷的一下变了,“为什么这么说??这是我的法术印章能力吗?还是……”
“先把事情做了,之后看我心情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到了这里欧曼又开始使坏了,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带着几分算计的意味,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你的朋友。在见到他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拒绝和我的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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