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凝固了。
大叔惊恐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少女,又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林暮晃——这是默认了?
他看走眼了,原来这个看着普通的文气小姑娘,才是食物链的顶端啊!
还没等他说点什么,却见潘千葵又指了指他:“这也是宠物……我带两个。”
大叔摆手道:“不,就不用带上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没人理他。
小孩子们在原地静静地伫立着,一阵阴风吹过,冷意仿佛浸进了人的骨头里,牙齿都不禁咯咯打战起来。
就在双方对瞪到头皮发麻时,两队的小孩向两边退去,用整齐划一的声音道:“请上轿。”
呲啦——呲啦——
树叶在寒风中簌簌摇动着。
在大叔瞩目的眼神中,潘千葵平静地挑开了帘幕,坐了进去——
没成功。
因为手铐的限制,少女绊了一跤,差点没整个人扑在地上。
——被林暮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一脸冷静模样的少女,只有这种时候会露出窘迫至极的表情,不停地道歉说着对不起。
“不用客气。”林暮晃表现得很平静,“宠物该做的。”
大叔:……
就在潘千葵迈过抬杆的那一瞬间,林暮晃突然道:“啊,潘同学,等一下。”
“……哎?”
“我可以抓紧一点吗?”他问道,“有点不放心。”
他的本意是,问问能不能抓住她的手腕,毕竟手铐之间还有一些空隙,这个花轿又看着一股不对劲的感觉。
谁知,少女歪头看了他一眼,犹豫地把手递到他的掌心,然后——
十指相扣了。
少女的指尖染着淡淡的粉,透出柔润的光泽。
虽然林暮晃的手套挡住了大部分的热度,但仍有零星触碰到的地方传来细腻的温凉感。
“这样……吗?”
丝毫没发现自己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她仿佛是怕自己做得还不够到位,以谦虚好学的求知眼神看着他——那样子恍惚间会让人有种错觉,仿佛自己说什么她都会听似的。
林暮晃:“……咳、咳咳!”
她怯怯道:“不是……吗?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
这一句话他答得很快,但随后,他便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僵持状态。
潘千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落她面子,遂主动松开了手,试图往回抽——
没成功。
手上传来了被紧紧扣住的束缚感,像是被大片淤泥吞噬一般,完全挣脱不开。
她有些意外,看了眼男主,却发现他的表情好像比自己还意外,仿佛……用劲的人不是他似的。
“……?”
林暮晃硬着头皮,以某种自己也不太明白的心虚感强撑道,“嗯……就、就这样吧。”
确实,十指相扣的挣脱率要更低,跟他单方面抓手腕相比,要更为安全一些。
只是出于实用主义做出的决定。
——仅此而已。
潘千葵心无旁骛地“嗯”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战斗,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虽然牵手是怪了点,但这一定是因为男主他有自己的考量……只要她能不拖男主后腿就行。
在旁边看了全程的大叔:……
都这种时候了,喂个屁的狗粮啊!
都给他滚啊!
*
潘千葵进去后,林暮晃一手撑住轿子的边缘,转头看了大叔一眼:“你不过来吗?”
“就来了,就来了。”他敷衍道。
他站在稍远点的位置,只觉得那花轿黑洞洞的,就好像是一只吞噬人的深渊巨口。
是因为光线太暗让人花眼吗,他看不见那个小丫头了,就好像……
她整个人都融化进了阴影里,像是被大海吞噬掉的一滴水。
他高声道:“你们先进去!我马上就来。”
心中想的却是,你们先进去,我他妈才不进这么邪门的地方。
在万山县常住的人,就算不信鬼神,对这种事多半也持有半信半疑的态度。
加之这诡异的状况,大叔就算胆子再大,内心也平添了几分畏惧——让他上花轿,做梦去吧!
他打定了主意,他就在外头跟着花轿走,到时候就算真有鬼来索命,那肯定也是先冲着那俩不知死活的学生娃去,跟他可没关系咯!
大叔这么一盘算,突然灵机一动,一把将小孩手里的铃给抢了过来:“我帮你摇!你就……”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摇铃落在他手中,叮铃发出两声干巴巴的脆响。
啪嗒。
一只惨白的小手,从握着铃杆的位置脱落了,正掉在了大叔的鞋子上。
“这……这这……”大叔的瞳孔剧烈地震颤起来,手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
断了一只手的小孩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它寡淡的脸上浮出笑容,如鲜血一般红润的嘴唇往上牵去,咧得越来越大,直至太阳穴。
“啊……啊啊啊——啊呜、我、啊啊——我受不了啦——!”
大叔惨叫着,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雾气中。
小孩若无其事地直着腿弯下腰,将断手捡起后,它咧着笑,像是雾一样轻盈地向前飘去。
*
大叔拿出了吃奶的劲狂奔在空无一人的路上。
呼哧……呼哧……
他的呼吸粗重得像是风箱,热汗如瀑布一般淌过他的额角,掉进他的眼睛,在砂石上砸出豆大的汗液。
眼睛被盐水一泡,生疼火辣,但他腾不出手来擦,只能在一片模糊中奋力地向前奔跑。
跑,跑啊!
不能停下来,决不能……!
啪!
脚底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他当即摔倒在了地上,膝盖上擦出了火辣辣的血痕。
疼……好痛!
他龇牙咧嘴地皱紧了脸,但发烫的大脑总算是稍稍冷却下来了一些。
他跑了那么久,应该是甩开那些玩意儿了吧……
他低下头,看到了那个把自己绊倒的东西,视线陡然凝固了。
那是一只,他非常眼熟的断手。
肩膀边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吸气声,他不敢回头,全身的寒毛却是倒立了起来。
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正贴在他的背上,发出咯咯的低笑声。
“谁、谁来救救我……”
大叔非常后悔,为什么他要逃跑呢?
如果那两个学生娃还在的话,他就可以趁机把他们推出去了!这样起码能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滚开,滚开——”大叔扯下自己的衣服,扔得远远的。
这会儿恐惧达到了顶点,他反倒生出些胆气来,吐着唾沫道:“老子不怕你,老子才不怕你这种鬼东西!听见了吗?”
小孩子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那只没断的手向他伸去:“铃,还给、我……”
下一秒,它的动作就顿住了。
哗——
它后脑的位置,被一只纤细苍白的手贯穿了。
“……什、么?”
竟然是纸做的……这是纸人?
那只手优雅地收了回来,顺势带出了漫天飞舞的白色纤维。
纸人的身体摇晃了数下,四肢垂了下去,嘴角却仍是那个弧度,像是在欢欣雀跃。
大叔恐惧地看着面前的“人”。
瘦削的身材,漆黑的长发,皮肤下的蛇鳞若隐若现。
他救了自己,但大叔却不住地往后退,宛如被吓破了胆。
“你都死了,你、你还回来干嘛!该死的人又不是我!”大叔嘴唇发抖着,叫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
“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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