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淮在一旁道:“我家,还行。”
二月摇头:“就我家贼穷,要不你俩合资把俱乐部买下来,把他给开了,我叫你们爸爸。”
阿淮:“……叫爷爷我就考虑一下。”
拉莫:“……逆子,你本来就是我儿砸!”
会议室交杂的议论骂声逐渐远淡,虞乘看着前方那个高大身影,一时五味杂陈。
所以郑桑野是怕他会生气找麻烦,所以才容忍下来?
郑桑野曾经满身锋利,性子里怎么都压不下去的桀骜,四年没见,他竟也这么世故了吗。
他低着头思绪杂乱,却没注意前方突然停下脚步的人,撞到了郑桑野背上,被门砸到的额角撞到郑桑野后背凸出的肩胛骨上。
“嘶——”
本来下意识就想脱口而出对不起了,但想到对方是郑桑野,抱歉的话怎么都吐不出来。
他看着温和乖顺,但其实是个记仇的小鬼。
对不起该是郑桑野和他说才对。
郑桑野回头,垂眼下去就只能看到虞乘浓密长卷的睫毛,磕的发红的鼻尖,那张粉润光泽的唇瓣微微抿着,那模样就透露着四个字:委屈死了。
他唇角轻勾,笑容懒散:“宿舍在四楼。”
ga的训练室在三楼,一二队各一间,青训生一间,空间很大装修透着一股时尚机甲风。
四楼是宿舍,顶楼有露天阳台,有时候战队内部会在阳台上搞烧烤晚会。
ga是圈里比较知名的豪门战队,各方面待遇都不差,宿舍是双人间,阳台浴室小客厅一应俱全,只是在“好”与“最好”这样的区间做等差。
而空出来的那间宿舍,就是最好的一间宿舍。
一路上除了对基地的简单介绍,郑桑野没多说其他。
雷州特意叮嘱过,宿舍已经让阿姨打扫干净,被褥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
虞乘随意扫了一眼,他并不很在意住的环境如何,能住就好,反正他睡眠不好,在哪儿累了就在哪儿睡吧。
现在的问题是,作为战队领队,他需要做些什么。
雷经理说这些是面试时要说的,但郑桑野一直没提。
他转身,郑桑野身形依靠在门框一侧,双臂环抱在胸前,脸上依旧笑意浅淡却又疏离,总给人一种懒散痞性又很显然不怎么好相处的感觉,着实让人难猜他到底是什么情绪。
“有问题找雷州。”
郑桑野留下话就想走。
“等、等一下。”
虞乘赶忙叫住他,朝门口走去,郑桑野有意的后退半步,看到他那个动作,虞乘又停了下来。
他轻轻撇唇:“可雷、雷经理说,面试的时、时候,还有、还有领队的工作、要、要交待,但你、你没、说。”
虞乘说完就低下了头,太静了,他每迟钝吐露一个字都会被放大数倍,让人清晰听见他的自卑。
他有些懊恼。
自己说话结巴这个毛病一直没有改善,这些年封闭在家里,反而更严重了。
郑桑野恐怕在取笑他吧,和当初一样。
但他又在想,郑桑野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吗?
郑桑野挑了下眉,仿佛懒得再管,也并不在意,手揣回兜里转身就走:“找老雷。”
“……”
关上宿舍门,虞乘靠在门后,委屈地轻轻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唇瓣轻颤。
“别哭。”他轻声和自己说。
可没忍住两秒,还是掉了眼泪。
他有点泪失禁,情绪激动或是和人对峙争吵时,就忍不住会哭。
之前是被气的,可现在他是真的难过。
他确认了三遍,郑桑野真的不记得他了。
四年很长,可郑桑野忘了,只有他没忘。
郑桑野脚步灌了铅一样挪不动,背脊靠在墙上,身形弯出一道无力的弧度。
细看,他手臂在发抖。
揣在裤兜里的掌心里全是汗,他拿出烟盒抖了根烟出来,又颤巍地点上。
苦又辛辣的尼古丁滚入喉咙,那股强制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他似笑似痛苦的神情遮掩在缥缈烟雾中模糊不清,却能听到他沉重颤抖的呼吸。
二月他们几个人的声音拥杂着从电梯那头传来——
“操,宿舍没打扫!”
“你们他妈的下来不扫干净,队长指不定怎么收拾我。”
“快快快!”
几个人上学时忘记打扫卫生恐怕都没这么怕过老师和教导主任,这会儿却怕郑桑野怕成这样。
郑桑野已经站在宿舍门口,神色与往常无异。
宿舍里满地垃圾,瓜子皮辣条包饮料瓶堆的满地都是,小桌上的扑克牌掉了几张到地上,像垃圾场。
二月远远看到郑桑野一半身子露在外头,脚下一个长滑来到宿舍门口,“队,队长?”
阿淮朝二月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人给踹了进去:“三爷,我们来打扫,要不你去我们屋里待会儿?”
郑桑野没搭理,进去从枕头底下拿了个东西放回兜里,转身时几个人都往后一退。
他扫了这群人一眼:“下次再在宿舍里吃垃圾食品,楼下跑二十圈。”
郑桑野走后,几人迟迟才回过神。
二月:“队长不生气?”
阿淮:“三爷居然没骂我们?”
拉莫搂过阿淮肩膀:“队长心情好像有点好?”
小治如是撇了下嘴,退了退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雀食。”
三人幽幽看了他一眼,小治轻咳一声:“干活吧,你们不想跑死在基地的话,我去周医生那里给队长拿药。”
雷州一个小时后回到了基地。
郑桑野在训练室,脸上贴着瓶冰水,小治给他搬来了一箱冰好的水轮换着用,桌上的药还没开封。
初丹不在,他们总是没那么细心。
他脸上的巴掌印不怎么明显了,但鼻子还能看得出来。
“哟,这彩挂的。”雷州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郑桑野懒得搭理他,眯着眼不说话。
他看清郑桑野脸上的“惨状”后,不禁笑出声,“这真的有点夸张。”
他见过虞乘的照片,那个小孩儿长得白净温软很可爱,怎么看都是个温顺无害的小朋友,实在没法相信郑桑野脸上那些伤是虞乘打的。
他能把郑桑野鼻梁骨给干伤?
除非是郑桑野自愿的。
“为什么?”雷州还在笑,笑了几声后又戛然止住,“不会吧,你想下这人的手?”
和郑桑野朋友多年,他是知道郑桑野性取向的,但是郑桑野以往一直没能瞧上谁,他实在琢磨不出来郑桑野到底喜欢哪一款。
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虞乘这类型的。
“真的?”
郑桑野睁开眼,本就天热,水也被他捂的没那么凉了,他又重新从箱子里换了一瓶。
雷州还瞪着双眼睛继续看着,郑桑野不耐烦地回了句:“没有。”
“没有?没有你能忍着让人,啊,”雷州左右看着他那张脸,扬着下巴,“打成这样?”
ga在外头的疯狗、混子标签哪儿来的,什么将军带什么士兵,ga就不是支传统的电竞战队,画风极其独特。
这队伍里的人,一个个没多高的文化水平,却有着极浓的暴躁因子,能吃其他亏,却不能吃打架落下风的亏,一队这几个最出彩的队员,那也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奇的是默契越打越深,感情也越打越深。
郑桑野抽出根烟咬在嘴角,偏头用打火机点烟的时候,低声说了句:“不配。”
虞乘是月亮,能照着他这片泥,可他够不着月亮,也没资格。
泥就应该在地上,在土里,在尘埃中,来阵风眷顾,或许能被带着卷过那轮月,但最终还是要落回原来的位置。
烟被雷州从指间拿走,“明天就恢复训练了,受伤抽什么烟。”
烟被雷州按灭在了烟灰缸里,郑桑野看着烟头上的那点微末星火逐渐熄灭,又把烟扔进了垃圾桶。
刚才应该先抽一口的。
真可惜。
从小养成的陋习,儿时讨到饭就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生怕慢了就再也吃不到。
被逼着必须要放开虞乘的手,他还是贪婪地要了虞乘一整夜。
失去前他总想占够最后的便宜。
他是个贪得无厌,又自私无耻的庸俗烂人。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