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窗边的手指攥得发白,线条凌厉的眉眼处覆着一层寒霜,隐藏在暗夜里,情绪晦暗不明。
虞岸总说他们可以跟小时候一样,问虞乘是不是长大就跟他不亲了,虞乘架不住虞岸软磨硬泡,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在话筒边mua一声,像是亲到虞岸脸颊上。
电话那头虞岸满足又愉悦地低笑着,笑声低沉悦耳:“哥哥忙完工作就回国,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你要乖好不好。”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虞乘说谎时声音有些掩藏不住的没底气和飘忽:“……嗯,好。”
虞岸笑意微敛:“小乖,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乱跑,哥哥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虞乘捏着手指,呼吸有些紧张,赶忙又说:“嗯,我乖、乖的,等你、回来,你、你说好要陪我去、看流星的。”
对面呼吸沉缓一瞬,笑音微扬:“好,哥哥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会在流星雨来临来之前回家的。”
“嗯,我知道、知道了,我听话,等你。”
虞岸声音温柔缱绻:“宝贝真乖。”
电话时间又拉长了十分钟左右,虞岸道了数遍晚安才挂断电话,虞乘心悬着两个小时,电话挂断这一瞬间才松了下来。
他脱力地倒回床上,长长呼了口气。
虞岸是个非常合格的哥哥,从小就宠他疼他对他呵护备至,爸爸妈妈去世后,都是虞乘陪在他身边,成了他的依靠,他所依赖的最亲的亲人。
可虞岸哪里都好,就是太喜欢管着他。
他的社交圈在虞岸那里完全透明,认识的朋友要经过虞岸同意才能交往,爸妈去世那一年他悲恸伤身,常常生病,虞岸自此就不让他出门。
他的活动范围只有家周围,想去哪里走走必须要获得虞岸同意,虞岸陪同他一起才可以。
半年前他偶然发现虞岸在他的卧室里装了摄像头,但他没去质问虞岸,他知道虞岸是关心他才会这样做的。
但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想要有自己的空间,可这些话只会让虞岸不高兴。
而正巧,前几天的pel联赛上ga夺冠,战队中最受关注的队长郑桑野连续出现在热搜和短视频中,往他本就狭闭的生活缝隙里疯狂钻刺,将他又一次推向崩溃的悬崖。
他躲无可躲。
恰时各种情绪扰乱了脑子,大着胆子下了个决定,私下找了何玥,又在虞岸出国后弄坏卧室里的摄像头。
除了亲近的人,虞岸从不让其他人进他的房间,摄像头没办法修,他这才有机会找何玥帮他从家里溜出来。
手机来了消息提示,将他从混乱思绪中短暂拉回。
虞岸的消息,叮嘱他好好吃药,早睡。
回复完后,虞乘关掉手机,心里默默说:“对不起,哥哥。”
能骗多久是多久吧。
郑桑野回到床边,肩上的毛巾扯下来撂到铁艺床头,坐到床上时床架明显摇了下,两条曲着的长腿都跟着晃。
“操!”他低骂了声,嗓子眼都裹着火气。
仲夏的天容易心火大,以前这床架夜里翻个身都能嘎吱一阵响,摇几下人都给摇醒了他也没这么来火。
之前和雷州说换宿舍也不止是嫌队里这几个家伙吵,这床实在睡的烦。
二月扬着那道极具代表性的大嗓门从对面回来,一踏进宿舍就开始痛苦面具:“妈的,在对面待的我都不想过来了,那头清凉爽快地儿,这边火焰山级地狱。”
确实火焰山级地狱,就c市这个天气,六七月份无风无空调,那就是活在蒸笼里,躺着不动都能冒一身汗。
也难怪二月抱怨,郑桑野坐了这小会儿都一身热气。
“他爹的芭蕉大棒槌,今天晚上咱们怎么睡啊队长?”二月拿着手机,边哀怨唠叨,“本来想着初丹姐休假就不打扰她,要早知道我就先和初丹姐说一声,说不定这破空调现在都修好了,真他妈失策。”
郑桑野对他们这群人五句挑不出两句有素质的发言已经习惯了。
他累的不想说话,虽是休假,但他这几天从没好好睡个囫囵觉,打了一下午单子,脑袋里就像有一根细弦紧绷拉扯着神经,太阳穴一波波阵痛,疼得他突然间没了脾气,到头躺回床上,床咯吱摇了几下才消停。
明明累得提不起一丝精气神,却又睡不着。
在二月忙着不知道和哪个暧昧对象吐槽着宿舍没空调的间隙,郑桑野犹豫了下,手还是往头顶伸了过去。
ga没有统一的休息时间,基地夜里到处都通室明亮,有人两点睡,有人六点睡,更多的人作息是昼夜颠倒。
职业选手没外表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很多人整夜泡在训练室里反复的枯燥练习,可能最终也没机会走到赛场上,可除了逼着自己训练,他们也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去为热爱所努力。
所以环境算不上安静,他们这一层住满了人,卧室距离宿舍就一道门,外头时不时就出现脚步声,时轻时重让人没法安静入睡。
虞乘很不习惯,一直到凌晨两点都没睡着,在家里那样安静舒适的环境都睡不着,更何况这样陌生又让人不安的地方。
他从床头挪到床尾,换了无数姿势,可怎么都无法入眠。
空调温度虽然合适,但皮下的血液今夜流动得格外躁动,让每个毛孔都极其不安,他下床躺到地上,皮肤亲密贴合地面的冰凉,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虞乘躺下没几分钟,隔壁就传来一声剧烈响动和逐渐哄乱的吵闹笑声。
虞乘睁开眼,迷茫看着门缝处透进来的白炽灯光亮,听不清他们是在说什么,好像是闷在屋子里。
“队长,趁这次修空调,噗,真得让初丹姐给你换张新床。”二月看着断了一只脚的铁架床,没忍住笑出声。
他不知道郑桑野有没有睡着,反正他是热得一晚上直扇风,他正和漂亮妹妹聊得火热,突然就听到了刺耳的吱呀一声,接着铁架直直扣进瓷砖的声响。
郑桑野那床塌断了,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刚发现有问题的时候,都想着这床迟早要坏,就是有点突然。
不过他是没见过谁从睡梦中突然从床上砸下来还能面无波澜的,郑桑野是第一个。
掉下去的时候双手还垫在后脑勺上,眉头抖都没抖,长腿不慌不忙地往地上一踩,悠悠然爬了起来。
跟早有准备,就等着这床塌了似的。
听到动静的人全都循声跑了过来,全都是夜猫子,这个点都还精神奕奕。
七嘴八舌的关心询问听得郑桑野头疼到要爆炸,他没睡着,在床上硬生生躺了三个多小时,耳边一直都是虞乘娇声娇气说话的声音。
以前虞乘只会对他那样说话。
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就算后来不属于自己,但落到其他人手里,都还是会无耻地滋生不该有的占有欲。
一想到有人也像他一样会对虞乘产生那些想法,脑子里那根拉扯的弦绷的越发紧。
是的,他惶恐不安。
终于在夜里那声突兀的碰响,那根弦瞬间绷断,也像突然给他豁开了一道亮光。
看着断了一角的床,郑桑野心情不错,这一刻他贪婪享受这种偶尔不受桎梏束缚的冲动,他脑神经很是兴奋。
二月笑声渐低,郑桑野现在的表情和在会议室那会儿他偶然撞见的相差无几,队长怎么遇到烂事儿后还莫名其妙的高兴?
怒极生笑?早前是被那个小软包给气的,这会儿是被这床给气的。
二月把枕头夹在腋下:“队长,要不就去对面蹭个床位,你这肯定睡不了了。”
“都是单人床怎么挤,队长187他躺下去别人不得睡床底下?”拉莫说。
“你tm就不会两张床凑一块儿吗?你那脑子里是不是塞了驴屎。”
“那行,队长和我们挤,你睡床底下,你不是嫌这屋没空调吗。”
“逆子,敢让你爹睡床底,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操!”
一人将另一人的脑袋卡在臂弯里,拉扯着打闹。
“哟,干嘛这么委屈自个儿?”阿淮扬着尾音问。
几个人听他那阴阳怪气拐个弯儿的语调,疑惑地睨着他。
阿淮掌心无辜一摊,翘起拇指指向一侧,神情茫然:“隔壁不是一张现成的床?”
几人眼珠子一转,顿时了然地扬起下巴,幽幽拉长尾音哦了声。
便宜得让自己人捡,好处得自己人先占,委屈他人,宽容自己,痛苦他人,快乐自己。
——这才是ga贱嗖嗖的作风。
绑着一起的拉莫和二月两人对视一眼,率先冲了出去,三两步走到隔壁,大力拍打着新领队的宿舍门。
凌晨两点半,对于普通人来说正是进入好梦的阶段,但对他们这些一天能骚燥24小时的电竞少年来说,却是精神刚刚亢奋的开始。
虞乘躺在地上伸长耳朵听隔壁的动静,还没听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是在吵架吗?
一阵嘈杂的脚步由远至近,自己的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不,那甚至都不是敲,而是暴力猛砸。
砰砰砰的砸门声震得墙面的鞋柜都在颤抖,虞乘吓得瞬间坐了起来,看着那道好像下一秒就快要被砸开的门,心脏也随着那阵来势凶蛮的拍打声剧烈跳动。
门缝底下的亮光被遮了个严实,来了好多人。
他们,他们要干什么?
“开门!”
“新、领、队,快开门!再不开我踹了啊!”
“喂喂喂,开门,滚出来!”
虞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他也不知道战火怎么突然转移到他这儿来了,他揪着衣摆背抵到床边,漂亮的眉眼惶惑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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