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三十日,有十二日是外门上课时间,由专门的授课堂老师担任,其余为个人修行和门派劳作时间。
弟子们按照实力高低分配班级,唯独识兽课是共同上课,专门设置在傍水的西山山顶。
今日正是识兽课上课的日子,天际初晓,西山登山道上挤满了人,弟子们或手中搬着桌椅,或肩上扛着石凳,连绵不绝地往山顶上走。
有个弟子环视一圈,和同行友人道:“你知道么?听说昨天江师兄和方师姐起冲突了,江师兄打不过方师姐,叫云师姐给他撑腰呢!”
“啊?真的吗?”友人露出吃惊的表情,“他们三人平时不是挺要好的么?怎么也会起冲突?”
八卦弟子再次环视一圈,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我要是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当然不会了!”
那弟子见状,刻意压低声道:“听说是江师兄移情别恋到云师姐身上,方师姐气不过想要去内门找长老评理,江师兄哪敢让她去啊!就叫云师姐和他一起去把人给拦下了,听说还起了冲突呢!”
听完过程,友人迟疑:“听上去好假,你这不会是自己编的吧?”
“才不是编的,这是我昨天看内山门的兄弟告诉我的,江师兄来拦方师姐的时候,可是搂着云师姐的腰呢!他们怕惹事就溜了,实际上偷偷躲在附近看热闹,结果还看见云师姐打了方师姐一顿,和江师兄一起把她架走的!”
八卦弟子说得信誓旦旦,友人起先还有几分不信,如今也当真的去信了,正要开口时,身旁却有黑影掠过——
只见江知见左抱云遥右抱方温月,潇潇洒洒的御剑飞行,直往西山山顶而去。
其中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说:“江师兄你还好吗?不行的话就让我来。”
八卦弟子露出一个艳羡眼神,赞叹道:“江师兄果真厉害,竟然能从旧爱新欢中取得平衡之道,将两位师姐都收入囊中,不愧是吾辈楷模!”
友人沉默,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江知见并非左拥右抱,而是被两位师姐架在半空,其面色更是惨白无比,全身上下都在哆嗦。
算了算了,有些事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西山山顶平坦开阔,云遥和方温月匍一松开江知见,后者就踉踉跄跄着跑到角落去吐,见他吐得厉害,云遥有些担心:“要不你下次还是走上来吧。”
今日清晨,云遥按照记忆去西山上课,御剑至西山山脚时,便看见角落处站在江知见和方温月。
本着同为主角团一员,云遥调转剑身落到二人旁边,才知晓是江知见不愿爬山,想要方温月御剑带他上去,但无论他怎么哀求讨好,方温月怎么说都不愿意带他。
修士只要达到筑基期都可以御剑飞行,方温月已达筑基期小重天,御剑飞行早已不在话下,带江知见绰绰有余。
关键在于江知见恐高。
西山虽然只是普通的一座山,高度到底还是有的,江知见昨日仅是驶离地面数米就吐得厉害,更别提带他到山顶了。
方温月担心出意外,道:“你恐高还贸然上去,怕不是嫌命长哦?”
江知见很憋屈。
对于修士来说,御剑飞行可以说是必修课。
他昨日虽然没说,但云遥带他御剑飞行时,总给他一种……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这种微妙的感觉在昨晚躺床上睡觉时忽然冒出来,把他折磨的小半宿没睡好。
满脑子都是那两个看门弟子看他时的眼神,那眼神三分惊讶五分鄙夷两份怜悯,叫他不愿回想第二遍。
所以今天他特意起了个早,只为蹲点方温月,趁着都要御剑飞行的时候先练练胆。
谁知方温月担心他接受不了高度会吓死在半路,死活不愿意带他上去。
更让他崩溃的是,争执到一半连云遥都来了,更让他想起了昨天站在她身后御剑飞行的感觉。
“若我不抓紧时间学会御剑飞行,以后走远路不都得让旁人带我去?”江知见想了想,又道:“你们想想,万一以后要逃命,我不会御剑飞行岂不是死的更快?我要是死了,系统任务不就完不成了?”
完不成结局he任务,宿主都要抹杀。
没有人愿意因为别人连累自己。
江知见把系统大山搬出来,方温月不得不屈服,她小声道:“所以我才讨厌团队合作。”
云遥趁机提议:“要不这样,我和方师姐一边一个架着你上去,先试试感觉,若是觉得可以,下次你就自个御剑飞。”
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江知见听闻,直接摇了摇头:“我感觉还行,多试几次我肯定可以御剑飞行,再也不用靠别人了。”
方温月到底还是担心江知见会被吓死,道:“既然如此,那你练习的时候叫上我们,若是有意外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江知见面露感动之色:“谢过方师姐。”
因为是大课,即使三人御剑飞行上来,仍旧比别的勤快学生晚了一步,山顶原有的课桌椅都坐满了人,来得晚的弟子只能自备桌椅。
不知是不是幸运buff还在生效的缘故,方温月眼尖地发现后排还有两张空桌椅,急忙拉着另外两人直奔而去。
她和云遥自然占了一张,江知见则是自己一张,就在云遥的右边。
抢课桌对方温月来说有些新鲜,托着脸颊和云遥唠家常:“虽然上次抢课桌还是上次,但我好久没有当学生的感觉了。”
云遥心中一动,问:“怎么说?”
“一些家里的破事,”方温月撇了撇嘴。
原身是孤儿,自然不会有家里的破事,只能是她原来世界里的‘家里破事’。
云遥没有继续问下去,反倒是方温月打开了话匣子:“我家只有我妈一个,前几年去世了,只留下个饭馆给我继承,为了降服后厨那帮看不起女生的混蛋,我从切萝卜开始学,就为了独掌大勺叫那群人闭嘴,到了后来,那些狗东西都不肯愿赌服输,一个个灰溜溜地辞职了。”
“后来呢?”
方温月望着人头济济的山顶,日光透过云彩落在她脸上,笼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她的语气似是怅然又像是满足:“再后来我就把店关了准备去周游全国,谁知刚启程就出了车祸,然后就来这了。”
她说着伸了个懒腰,道:“不过幸好我提前立了遗嘱,如果我发生意外,那家店就会被拿去卖了换钱,得来的钱全部用来建小学,你猜猜小学的名字是什么?”
云遥认真的想了想,艰难说出:“希望?”
“不是,”方温月笑了笑,指尖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我没有那么老好人,所以用的是我妈的名字,只要小学还在一天,她的名字就永远被人记得。”
“那你呢?”云遥轻轻问,“你不想你被人记得吗?”
方温月扭过头去,恰好看见有几个人御剑而来。
“老师来了。”她说。
云遥循着眼神看过去,果然看见几个小黑点往此处飞来,为首的男子着青衫,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打扮的侍女。
还没看清楚那人面容,云遥就感觉右边忽然多了一个人,转头一看,恰好对上一双艳丽茶花般的双眸。
宋醒星。
原先右边课桌只有江知见落座,但现下他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本书册和毛笔在占座。
其他弟子见他们三个坐一块,自然不会打扰,可宋醒星来得晚,并不知占座的是谁,便坐了下来。
谁知旁边的正是昨日打过照面的云遥和方温月,那么占着她们旁边的空桌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宋醒星不声不响地站起,正要起身离开时,云遥却主动将书册和毛笔往旁边放了放,冲他展颜一笑:“小师弟你坐吧。”
这笑容和昨日无异。
云遥、方温月、江知见和宋醒星,到底算得上是明心门外门的知名人物,前三个是天之骄子,后一个是发臭淤泥。
平日里几乎从不会相交的两人如今有了互动,瞬间吸引了四面八方的视线,将宋醒星牢牢绑在原地。
他讨厌成为目光焦点,直接忽视云遥就要走,但他今天运气似乎真的不好,江知见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一眼看见目标人物出现在课桌旁边,想也没想地把他摁了下去,喜笑颜开道:“小师弟来都来了,就一起坐嘛。”
口气熟稔到宋醒星仿佛真的是他可亲可爱的小师弟。
他啧了一声,甩掉江知见搭在肩膀上的手,第三次要走时,识兽课老师的侍女的声音从台上传来:“那个弟子是谁?难道不知道上课时间不许随意走动吗?还不快!”
老师一开口,原先只是被旁观的宋醒星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看不见的目光恍若真的钉子,将他重新钉回位置上,不得不和江知见坐同一桌。
昨日遍寻不得的人物如今就坐在身边,不止江知见激动了,就连云遥和方温月也激动了。
要是趁现在能和宋醒星交上朋友,那任务进度可以大大增加一截,最起码不用担心他在看不见的角落被打死。
西山山顶下了禁锢,任何弟子胆敢大声说话都会被老师听到,然后因扰乱课堂而被受罚。
但这难不倒弟子们,在老师鲜少留意的地方,传纸条的速度快到飞起。
云遥有样学样,拿出纸笔写下一句:【师兄加油,我们今天一定要和宋醒星交上朋友!】
她写完,方温月也接过去写了一句:【师弟加油,成功了晚上请你吃香辣肉丝!】
接着将纸条叠好,由云遥丢到江知见桌上,很快,江知见把纸条丢了回来,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句:
【民那桑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厚望的!比心心!】
“民那桑是什么意思?”方温月悄声问。
“就是‘大家’的意思。”
云遥把纸条收起来,开始专心致志地上课,然而没过多久,江知见又扔了一个纸条过来,打开一看——
【我想问下,他给我画了个三八线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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