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导他们进门时，餐桌上摆着几个外卖盒子，陆行跟傅杰都带着一次性手套，卷鸭皮蘸酱，手边摆着几瓶可乐，陆行还没说完的话飘进了众人耳中。
“……小花是里面最好看的小狗崽，你看它这眼睛，又黑又有神，你在看它这个小短腿，还有圆滚滚的肚子，摸起来手感可好了……”
陆行一边给傅杰展示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一边把烤鸭卷塞进自己嘴里。
黄导在玄关咳嗽了一声。
傅杰划拉手机里的照片，顺带朝门口瞥了眼：“你们随便坐，我们吃完再聊正事。”
陆行则热情的跟黄导他们打了声招呼：“我跟傅哥聊好了，傅哥说他可以回来当副导演，前提是杜导选的剧本能通过他的审核。”
杜导进门后就相当有主人翁意识的去了厨房，转悠了一圈，又出来了：“吃着呢？我看你没烧晚饭，咱们这么多人，我再烧几道菜，大家一起吃？”
傅杰头也没抬：“你是导演，你说了算。我一个小小的副导演怎么敢有意见？”
杜导咳嗽了一声：“别这么说……他们拿摄像头拍着呢！”
傅杰没搭理他，停下划拉照片的动作，指着陆行拍的鹰道：“这也是守山人养的？怎么只拍了一张？”
陆行凑了过去：“大根说它是属于天空的自由灵魂。它对陌生人很警惕。我在山上待了那么多天，都没跟它近距离接触过，顶多就是远远的拍一张照片。”
“怪不得，”傅杰嘀咕了一声，又把照片划拉回了狗狗们，这次他看的是青龙：“青龙的线条真漂亮，蹲着的时候特别有威慑力！”
陆行当即生出了共鸣：“没错！青龙蹲着的时候像一座山，无法撼动。但它跟狗群一起追捕动物的时候，简直就像狼王——我记得我有拍视频，我找找。”
见陆行跟傅杰相谈甚欢，杜导坐到一旁，严肃道：“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闻着屋子里的烤鸭味，严pd插入了对话：“我能不能打断一下？你看咱们这么多人都还没吃晚饭，要不你们聊你们的，我们这边借厨房一用？”
对杜导以外的其他人时，傅杰很好说话：“食材冰箱里都有，你们随意，就当是在自己家——”说道这，傅杰稍稍停顿了下：“是这样的，我原则上不同意出镜，摄影师可以休息一下，别扛着摄影机了。”
获得了主人家的许可，严pd跟黄导涌入厨房，带走了摄影师，没忘记留一个摄影机拍摄素材——用不用得上两说，反正先拍了再说。
厨房里响起忙碌的动静，摄影机紧跟在黄导他们身后，不错过任何能填充节目分量的素材，客厅里也没太安静，杜导在跟傅杰聊天。
杜导：“你说的没错，拍电影是大事，不能想一出是一出，那个剧本确实不够出彩。我决定听你的，不拍了。”
傅杰把手机还给陆行，看向杜导：“小陆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陆行也纳闷：“杜导，你不是让我来说服傅杰当副导演，组建剧组吗？”
杜导：“你下车后，我跟黄导他们沟通了一下，调整了后续的拍摄计划——黄导要忙他那部电影，拍纪录片的事就交给我了，所以我现在是咱们这个纪录片的新导演！”
傅杰眉梢一皱：“纪录片？你又想一出是一出了？你又不擅长纪录片，什么叫‘咱们这个纪录片’，严pd他们拍的不是综艺？哪来的纪录片？”
陆行关注的重点跑偏了：“那我还能观摩组建剧组的过程吗？”
杜导先跟傅杰解释了下严pd他们这次拍摄的特殊之处以及一片两吃的天才策划，然后回答陆行的问题：“当然能了。我又不像黄导那样不靠谱，你看看你们的队伍构成，一点都不专业，怎么拍得出好片子？我上任新导演之后，第一个工作安排就是将咱们的拍摄小组完善成正规剧组，在导演的指导下完成后续拍摄。”
傅杰不觉得一片两吃这个想法有多天才，同理，他也不觉得这个纪录片有多靠谱，虽然陆行跟严pd他们就在现场，但傅杰坦荡的表达了他对此的看法。
“也就说，他们出发之前没有一个完整的拍摄计划，出发之后只有几台摄影机全程拍摄，而且拍摄过程中，还要同时满足综艺节目跟纪录片的需求——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个纪录片的娱乐性质远大于专业性，没有到需要副导演乃至正规剧组的地步。”
杜导眼睛一亮：“我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打算接手的——以我的名气，不管拍什么都会被大众用放大镜翻来覆去的看。但这个纪录片不一样，都知道这是我们几个带小陆观摩剧组时顺带拍的片子，不能跟正规片子相提并论。那我就能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了。”
说道这，杜导语重心长的跟陆行分享过来人的经验：“成了‘名导’之后，稍微有点错漏，就是砸了招牌。小孙也一样，别看他刚拿下金龙奖影帝的时候，外界恨不得把他夸上天，但等他下一部作品出来，所有人都会拿‘金龙奖影帝’的标准去评判，如果侥幸达标，顶多无功无过，但如果没达到这个标准，立马就是‘昔日影帝演技不再’。”
杜导：“所以我发现职业生涯的最好阶段，居然是刚出道那会。谁也不了解你，谁也不认识你，可以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就算拍出了一坨屎，也能再接再厉……”
黄导从厨房探出了脑袋：“我就说你跟小傅几十年的朋友，吵得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是因为剧本太草率这种明面上的理由。”
严pd在一旁捧哏：“那是因为什么吵的架？”
黄导凉飕飕的道：“因为他想拍坨屎。”
杜导澄清道：“什么叫我想拍坨屎？我就是想拍点跟以往不太一样的东西，不考虑奖杯、票房、影评，只考虑拍的开不开心那种。”
傅杰幽幽的道：“你要是跟刘导那样，往山里一蹲，花几年拍个纪录片，那谁也不会拦你。再不济你像黄导那样，花两年时间找感觉也成啊。但你自己想想你是怎么提议的，拍几部烂戏，拉低一下大众对你的期待，然后拍自己想拍的东西——你还不如去拍坨屎呢。
你以为是个导演就能成名导？除了导演天赋、运气和个人才华这些因素之外，外在形象的包装、个人口碑的建立哪个不是细水长流塑造的？名导这个招牌除了你本人之外，还涉及到一大堆利益相关的其他人，你说砸就砸？”
黄导：“别扯上我啊，我两年没开拍纯粹是没感觉，跟小杜说的那些没关系，我可不是小杜，脑袋里除了电影就是水——锅开了，快快快，下肉下肉。”
黄导缩回厨房，忙活起了晚饭。
客厅里，傅杰紧盯着杜导：“而且，拍出一部好电影跟拍出自己想拍的东西完全不冲突。你只是压力太大，想逃避，还要扯着一个‘想拍自己想拍的东西’的幌子。”
陆行这下知道为什么杜导的态度那么卑微了。
导演天然能压制副导演，即使吵架了，也没理由心虚成那样，除非他是真的完全不占理。
而傅杰又不仅仅只是一个跟杜导合作多年的副导演，同时还是他的朋友。
傅杰：“你知道我最生气的是什么吗？黄导跟刘导都选择了各自的应对，唯独你选择了逃避……”
杜导嘀咕：“我觉得黄导拖着剧组和演员，两年不开拍的行为也算逃避。我比他坦率多了，起码我打算采取行动……”
黄导从厨房探出头：“你们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把我扯下水？我再强调一遍，我那部电影一直不开拍，是因为找不到感觉，没有其他原因！再说了，那部电影我已经打算开拍了！咱们下一站就是我的剧组。”
黄导的话提醒了杜导：“对了，说正事，之前那事别提了，反正已经过去了。我想好了，接下来我要认真的搞这个纪录片。首先把剧组搞起来……”
傅杰：“你想怎么做不用跟我说，反正我已经打算跳槽了。”
杜导真有点慌了：“咱们不是说开了吗？什么跳槽不跳槽的，咱们都合作多少年了，换成其他人我不放心把剧组交给他。”
傅杰深吸了口气：“我觉得这个纪录片不行。”
严pd从厨房探出了头：“那什么，我们还在呢……你们吵架归吵架，别殃及无辜行不行？我觉得咱们这个纪录片挺行的。”
厨房里传来窃窃私语声。
黄导：“我回去就给副导演加工资，这些年真是辛苦他了。”
严pd：“我合作的副导演，都是我一手带出来，不可能闹出这种幺蛾子。”
黄导：“也是，小杜老是想一出是一出，小傅不知道给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怪不得他要跳槽，换成是我，十几年前就跳槽了，受不了小杜这脾气。”
杜导听不下去了，扬声道：“你们能不能小声点？我听得见。”
厨房里没声音了，杜导继续冲傅杰使劲：“这个纪录片之前是黄导说要接手的，黄导敢这么说，肯定是觉得它有可取之处……”
小傅的态度有所松动，比起听风就是雨的杜导，他对黄导的信任度就高多了：“我看一下之前拍的素材，再做决定。”
黄导忍不住了，又探出了头：“不是？这就完了？你跳槽的意志也太不坚定了……”
杜导路过厨房，顺带捂住黄导的嘴把他给带了进去，跟严pd沟通起了拍摄素材的事。
趁着杜导不在，陆行小声的问傅杰：“你不生气了？”
傅杰翻了个白眼：“杜导就这个性格，生气也没用。而且我跟他多少年的朋友了，总不能真放着他不管。”
陆行感慨：“你们关系真好。”
傅杰压低声音：“当然，也有另一个原因——我拿的工资特别高，杜导直接从自己片酬里给我分成，再加上基础工资，整个业内我拿的都是独一份。辞职之后又不好找下家，大导演都有用习惯的副导演，很少换人……”
陆行沉默了两秒，将破碎的滤镜丢进垃圾桶，重点一路跑偏：“你认识王贺吗？他虽然不是什么大导演，但前途还挺光明的，你要是想跳槽的话……”
杜导从厨房里探出脑袋，不高兴的道：“小陆，你怎么还挖我墙角呢？”
陆行疑惑：“傅杰，你们家没做隔音？怎么客厅里聊什么，厨房都听得清清楚楚？”
严pd端着汤从厨房出来了：“废话，厨房门又没关，隔音做得再好也没用。”
工作人员端着盘子将做好的菜放到了餐桌上。
黄导把碗筷放好，招呼其他人：“吃饭吃饭，都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傅杰把桌上的快餐盒子收拾了下，冷幽默：“没错，这一点黄导已经做到了。”
杜导坐到一旁，跟傅杰分享黄导他们之前拍的素材，小声道：“看这个！氛围简直了！再看这个，苍穹、飞鹰和人的空间比例无懈可击，再看这个……小陆太适合大屏幕了！”
傅杰侧头扫了几眼，看着看着，跟杜导头挨着头，不断回放视频，研究细节去了。
陆行就吃了几片烤鸭，压根没吃饱，见桌上的菜满满当当的，拿起筷子投入到了干饭人的行列。
倒是杜导饭都没吃，光顾着看拍摄素材了。
桌上除了杜导和傅杰的声音，就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等杜导心满意足的看完那部分素材，一抬头，桌上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
他咽了口口水，决定不管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转而跟黄导道：“虽然说没有拍摄计划，也没有正规剧组，但你们拍的这个素材相当可以啊。”
黄导翻了个白眼：“废话，那些素材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我跟小严带的全是精英，在拍摄上很有想法，绝对不会拖后腿。你以为我们闹着玩就是自暴自弃？我们闹着玩是建立在高标准严要求上的——小傅刚才那句话没说错，好的片子跟自己想拍的片子这两点又不冲突。”
杜导眼巴巴的盯着傅杰看，傅杰头也没抬，边看素材边道：“行，我同意了，尽快弄个正规点的剧组出来，你把拍摄计划准备一下——对了，咱们还有多少预算？”
严pd正喝水呢，闻言差点呛到自己，忙放下杯子：“没多少了，反正肯定不够你们折腾剧组的。咱们的投资很少……”
傅杰打断了严pd的话：“这事我会解决。我等会联系一下我熟悉的几个投资人。”
严pd立马改变了态度：“果然节目组还是得有个靠谱的副导演才行。”
傅杰忙碌了起来，又是打电话又是敲键盘的，处处透露着专业人士的气息。
其他人无事可干，黄导在客厅转悠了几圈，突然想起了重点：“咱们今晚睡哪？有睡酒店的预算吗？”
严pd：“如果有人请客的话……”
正在写拍摄计划的杜导一激灵，一抬头就看到了数双期待的目光：“看我干嘛？导演费都没多少，还指望我自掏腰包请客？”
不等严pd投来视线，陆行自觉的掏出手机搜索地图：“我可以请客。不过路有点远……”
“没事，不花钱的酒店，路再远都没关系，”严pd凑了过来，看了眼陆行的手机页面：“这个酒店名字怎么有点眼熟——这不就是上次拍《奇异之旅》时住的那家酒店吗？”
黄导迅速反应了过来：“那不是在自然保护区吗？离这也太远了。”
陆行：“这是连锁酒店。只不过因为客观需要，一般都离城市比较远。”
严pd立马拍板：“没事，就去这家酒店。”
傅杰在百忙之中插了句话：“你们可以在我家打地铺，我约了几个会面，明天一整天的行程都排的很满，要是住得比较远，那来回车程会很耗时间。”
黄导对那个度假酒店念念不忘：“没事，反正你约的会面，我们也不需要参加。我们去住酒店，你留下……”
傅杰抬头：“谁说你们不需要参加？拉赞助的时候我打的是著名导演黄导、杜导、刘导以及著名综艺pd严pd的名头，你们到时候都得作为吉祥物出席，增强投资人的信心。”
说完，傅杰看向陆行，解释了一句：“我本来想提一下你的，但考虑到你的粉丝群体比较大，万一投资人里有你的粉丝的话，那反而会引发其他问题，还不如不提。”
不得不说，傅杰能拿行业最高工资真不是没理由的，贴心起来确实面面俱到。
陆行道：“我能理解。”
黄导的笑容消失了：“所以，我们不能住酒店，要在这打地铺？”
傅杰贴心的给出了另一个选项：“你也可以去杜导家打地铺。”
杜导忙着写拍摄计划，头都没抬：“我家什么吃的都没有，还不如在这蹭吃蹭喝呢。”
对这个噩耗，严pd接受良好——去酒店有什么意思？在傅杰家打地铺才有节目效果。
他清点了下人数，又环顾傅杰家的布局，安排得妥妥当当：“没事，塞得下，客卧能睡两个，主卧能睡两个，沙发能睡两个，剩下两个打地铺……”
杜导更清楚情况，修正了严pd的安排：“客卧没法睡人，傅杰把那改成猫的房间了，里面摆满了玩具和猫爬架，我以前来的时候，都是睡沙发的。现在我跟傅杰在主卧挤挤，其他人凑合一下，在客厅和玄关打地铺吧。”
第112章 第三个综艺12
新上任的纪录片导演第一件事就是删素材——他把客厅对话那段不能播出的内容删了，然后逐一翻看之前拍的素材，思考纪录片的内核。
客厅里传来重物挪动的动静，陆行他们在腾出打地铺的空间，期间伴随着招猫逗狗的声响，热闹非凡。
傅杰把被子拿给陆行他们，回房间时见杜导在看视频，问了一句：“看出什么来了？”
杜导感慨道：“真情流露，坦坦荡荡——诶，我觉得这纪录片说不定真的能行。”
傅杰：“你现在才这么觉得？”
杜导摸了摸下巴：“我好歹算是个名导，眼光比较高这不很正常吗？不过这素材真不赖，越往前翻越有意思，尤其是这段——你过来看，他们露营这段，那些俏皮话不用管，反正我也用不上，你就看这个镜头，这个气氛……”
傅杰把那段视频看了一遍，明白杜导为什么这么说了：“还真是真情流露，坦坦荡荡——陆行的综艺风格挺特别，往镜头前一站，事无不可对人言。怪不得一出道就拿下最受欢迎综艺主持奖。”
杜导：“而且不怕丑，什么表情都敢做，对人坦率、对己坦荡。太对纪录片的风格了，怪不得黄导心动，换我我也心动。这个纪录片能发散的角度太多了，陆行跟严pd的师生情、综艺拍摄的全程记录、电影拍摄背后的故事、导演跟导演的惺惺相惜……要是把这些元素整合好，那一定会是个有趣的故事。”
傅杰：“你想好要怎么拍这个纪录片了吗？”
杜导没立刻回答，沉吟了片刻道：“我得再想想，找找那条能把这一切串联起来的脉络。”
*
客厅里的桌椅沙发被挪到了墙边，空出来的地面上铺了一长溜的被子，形成大通铺的格局。
夜色已深，一行人横七竖八的躺在被子上，累了一天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安装在角落的摄像头转动了下，锁定阳台的方向，隔着一段距离，隐约能看到阳台上的模糊人影以及指尖明亮不定的红点。
陆行半睡半醒的去上厕所，一路小心翼翼的避开横七竖八的肢体。上完厕所出来，嗅到一股极淡的烟味，脚步一顿，转去了阳台。
阳台的透明玻璃推拉门紧闭着，推开后，半曲着腿坐在窗边的孙易恒映入了陆行视线。
栏杆上摆着烟灰缸，陆行进阳台时，孙易恒伸手按灭烟，扭头看了眼陆行。
这一眼看过来，本来带着几分睡意的陆行彻底清醒了。
眼前的氛围说不上来的压抑，孙易恒给他的感觉仿佛换了个人，就像弹簧压到了最底端，酝酿着一股巨力，又像蒙尘的刀剑开刃，反射着锋利光芒。矛盾又冲突。
陆行楞了两秒，重点跑偏了：“你会抽烟？”
孙易恒垂下眼，一根烟在他的手中飞快转动，灵活的像是在炫技。
跟动作相反的是，孙易恒的语气很平静：“之前演过个烟鬼，就学会了。”
陆行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总觉得这个动作异常眼熟，脑海里飘过一堆画面，最后定格在了薄薄刀刃上，于是他瞬间恍然：“你这是在模仿转匕首的动作？”
孙易恒动作一顿。
陆行又接着问道：“你入戏了？”
孙易恒手一翻，手上的烟不见了踪影：“黄导之前找我聊过，他说我只找到了小忠的形，没有小忠的神；他说如果我实在做不到，他想让你来演小忠。”
陆行以为黄导会说的委婉一点，没想到直接往人心窝里插刀。怪不得孙易恒这些天话越来越少。
陆行叹了口气：“之前有影评人跟我提过黄导，说他用起演员来太狠，喜欢让演员走体验派的路子。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孙易恒低头叼着烟，没点，黑夜中神情淡然：“我知道。我也知道他这么说是在给我压力，让我入戏。当年我演完第一部戏之后，有一段时间没法脱离角色，还是黄导带我去看的心理医生。”
“我虽然是黄导带着入行的，但跟黄导合作的电影不多，就是因为黄导对演员的要求太高。他擅长调·教演员，而我共情能力太强，入戏后容易出不来。直到我拿了金龙奖影帝，时隔多年，才打算再合作一部电影。
结果这部电影一拖拖了两年，迟迟没开拍。我就猜到了。其实他不是喜欢让演员走体验派的路子，是体验派这个方式，能让导演最大化的对演员施加影响，在拍摄时呈现出最好的效果。”
陆行看着阳台外的夜景：“我其实分不太清那些正统流派的演戏方式。”
孙易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小忠在剧情中的情绪转变，是一个从低到高的过程，也可以说是从疯狂到极端疯狂的过程。他背负血海深仇，为了报仇谋划了一个死局，最后向死而生——其实黄导一开始纠结过，结局到底是要同归于尽还是众叛亲离的活下来，最后他选择了后者。”
陆行：“听起来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孙易恒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但这是个好剧本，非常好的剧本，所以我想演。”
“一直没开拍，也有部分原因是黄导怕你到时候入戏太深，走不出来吧。”陆行停顿了下：“你的精神状况稳定吗？”
孙易恒没直接回答：“我有定期在看医生。”
陆行沉默了下去，孙易恒手里的烟又开始灵活的转动了起来。
沉默了许久，陆行有感而发：“值得吗？”
孙易恒笑了下：“我喜欢演戏。”
陆行其实不理解那些悲风秋月的复杂思维，他用更直接的方式看待这个世界：“那就好好演。等故事结束，帷幕落下，回到现实，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不也挺好的吗？”
孙易恒盯着陆行看了半天，伸手揉乱他的头发，感慨飘散在空中：“真是一个刚出道的新人。”
什么都没沾染，干干净净的，连对电影和演技的理解都纯粹的像是一张白纸。
在这一刻，孙易恒突然明白了黄导在看到陆行时的感受。
怪不得黄导会生出换人的想法。
如果随便什么人都能取代孙易恒，那黄导也没必要拖上两年了，孙易恒一直都是最好甚至是唯一的选择，直到两年后的一天，一个年轻人突然闯入了这个世界。
反正头发本来就睡得乱糟糟的，再揉也没法乱到哪去，陆行晃了几下脑袋，把头发晃得更乱了。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共通，陆行没法轻飘飘的跟孙易恒说一些安慰的话。
他想了想，道：“黄导打算让我在电影里演个配角，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会有对手戏，我很期待。”
孙易恒收起了烟，身上那股矛盾的感觉消失了。
他推着陆行朝客厅里走去：“我也很期待，我有预感，你会给我们带来很多惊喜——所以别大半夜不睡觉，会长不高的。”
这是陆行第一次从孙易恒这里听到如此带有个人色彩的发言，他压低声音嘟囔：“我大半夜不睡觉是因为谁啊……”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这些天不会一直失眠，所以才大半夜在外面吹冷风吧？”
孙易恒没吭声，这下换陆行反手拽着孙易恒去睡大通铺了。
*
傅杰的行动力高得惊人，第二天天一亮，杜导他们就被安排了一堆行程，到处赶场，充当傅杰拉投资的吉祥物。
孙易恒偶尔也被拉去站台，只有陆行始终没出面，于是他自然也就错过了剧组从无到有组建起来的过程。
“其实也没多复杂，杜导又不是新人，他合作过的剧组那么多，在群里喊一嗓子就能凑齐人，”严pd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感慨道：“还不如拉赞助的过程有意思呢。你没看到那一幕太可惜了，傅杰跟赞助商坐一块，你都分不清谁才是投钱的金主，傅杰比赞助商要求还多，气场比赞助商还强势，最厉害的是，就算谈不拢，也没人掀桌——怪不得杜导死活不肯换副导演，就傅杰这个工作能力，傻子才会乐意他跳槽。”
说道这，严pd长吁短叹了起来：“可惜没赞助商愿意出镜，这么有爆点的内容我们只拍了一小部分，还是最无聊的那部分，太可惜了。要是这个拉赞助的过程能放进节目里的话，那我们这节目绝对是有史以来最真实、最有爆点、最牛逼的综艺！”
陆行已经切身感受到傅杰的能力有多强了——此刻，他身前杵着一堆镜头，化妆师在车上给他画妆，场务在跟黄导确认拍摄场地的细节。
这只是纪录片剧组的冰山一角，车上的空间太小，不够他们发挥，更多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去黄导的片场做准备了。
感受着化妆师在脸上的动作，陆行小声道：“之前黄导一直强调说拍纪录片要真实来着，没必要特地化个妆吧？”
杜导：“化妆有什么不真实的？你平时出门不化妆吗？”
陆行：“不化妆。”
杜导很惊讶：“那万一被狗仔拍到——哦，我忘记狗仔拍不到你的私人行程了，那没事了，你提前习惯一下吧，毕竟之后你会一直处于镜头下。”
陆行垂死挣扎：“可是我之前都没化妆，纪录片后半截开始化妆，不会显得很突兀吗？”
“这是我该操心的事，你就别关心了。”杜导想起了另一件事：“黄导把剧本给你了吗？他跟你说了接下来要演哪个角色没有？”
陆行摇头：“黄导说离正式开拍还有段时间。我们进组之后，首先得进行打戏培训，中间穿插剧本围读、角色理解的日程安排，总之，等演员都做好准备了，才会正式开拍。”
“他说的这些蒙你还行，蒙不了我。”杜导扒拉坐在前头的黄导：“老黄，你到底怎么想的？不会是没想好要给小陆哪个角色吧？”
快睡着了的黄导被他扒拉醒了：“别扒拉我，刚有点睡意就被你吵醒了，这些天小傅都把我使唤成什么样了，你没看着？好不容易补个觉你还来折腾我？”
杜导嗤之以鼻：“他又不是光使唤你一个人。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没想好给小陆哪个角色？”
黄导：“我当然想好了，我给小陆加了个角色，得等剧本改完才能给他新的剧本。”
杜导还在跟黄导纠缠新角色的事，大巴车抵达了目的地。
片场里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黄导又是改剧本又是加角色，导致之前的拍摄准备需要重新调整，所以场地和道具全都忙个不停。
黄导在忙碌的片场里转悠了一圈，找对应的负责人聊了聊，然后带着陆行他们直奔片场内部的酒店。
陆行去房间放了行李，出房间时，看到拍摄小组正在走廊上装摄像头，孙易恒从他对面的房间里出来，见到陆行，朝指了指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徘徊着黄导跟杜导的争论声，而且有朝咆哮发展的趋势。
孙易恒：“走，过去看看。”
走廊尽头是黄导的房间，眼下门大开着，杜导跟黄导横亘在门口，吵个不停。
陆行听了一耳朵，发现他们的争论内容是纪录片拍摄小组的行动范围以及拍摄内容的界限。
黄导：“你可以拍陆行演戏，但不能拍完整的剧情，完整的片场，完整的内容……”
杜导：“你做梦！我不拍这个，我光拍个陆行给谁看？我就是冲着演员演戏的真实片场来的。你拍陆行，我拍你拍陆行，就这么说定了。”
黄导：“放你娘的狗屁！谁跟你说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片场是你家开的。你蹭我的酒店、我的片场、我的素材，还好意思什么都拍？合着我的电影还没上映，观众先从你的片子里看完我的电影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工作人员要不要上镜我不管，你自己去征询他们的意见，但片场和拍戏过程，你必须有界限，不能什么都拍！”
杜导确实理亏，于是退了一步：“你没看严pd之前拍的剧组小记？那玩意一出，电影的宣传力度直接拉满。我不是冲着票房去的，所以我这个纪录片上线了有没有宣传无所谓，但你这个电影不一样啊，你是要冲票房的。那到时候我的纪录片先上线，大家一看，哦，原来陆行在你的剧组拍戏了，他们看完纪录片，肯定会对你拍的电影究竟讲了什么感兴趣，这宣传力度是不是直接就拉满了？拿我的纪录片宣传你的电影，你这是赚了又赚，赢麻了。
而且纪录片的真实性、完整性有多重要，你也清楚。你这不是在设置拍摄界限，这是在扼杀电影的灵魂……”
黄导冷酷无情的道：“别人的电影有没有灵魂关我屁事，我的电影有灵魂就行了，你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这事得签合同。”
严pd正上蹿下跳的指挥摄影师拍摄绝佳的节目内容，黄导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对严pd道：“你也一样！”
严pd立马表白：“我不介意你扼杀综艺节目的灵魂，反正我没打算拍片场。那太枯燥了，观众不爱看。我顶多就是拍一下私底下的日常——比如说你们现在这段互动。”
黄导：“这段不许播！”
严pd嗓门比黄导大多了：“你们这一路删了我多少素材了？我说过一句没有？现在就多少有点过分了，这又不涉及电影拍摄内容——”说着说着，严pd推开凑过来的摄影机：“别拍了，我跟黄导谈正事呢。”
严pd视线一转，看到了陆行他们，精神一振：“陆行！把你的律师团借我，签合同就签合同，反正合同内容咱们得好好聊。”
虽然有些鸡飞狗跳，但三个不同的拍摄团队最后还是坐到了一起，深入讨论相关内容，界定三方的拍摄范畴和职责，拉开了电影拍摄的帷幕。
第113章 第三个综艺13
筹备两年的剧组一经启动，引发了激烈的连锁反应。
不过对陆行来说，最激烈的反应来自王贺的抗议。
“你怎么跑去拍戏了？！！”收到确切消息的王贺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恍若控诉负心人般滔滔不绝：“说好的观摩一下其他导演拍戏呢？你是不是忘记出发前答应了我什么？我电影剧本都快写完了，结果男主演跑了，这算什么事啊？”
“咳咳咳”，陆行咳嗽个不停。
一旁飘来了其他人的声音：“听着像是王贺导演？没想到王贺导演私底下这么……活泼。”
王贺控诉的话断在了喉咙里，瞳孔地震：“你身边有人？我以为就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呢。”不然怎么会接他打来的视频电话？
另一个声音跟着响起：“是在房间里没错，是我们不该在这。”
第三个声音带着笑意响起：“没办法，今天的集训刚结束，我们现在半瘫着，没法主动给你们腾出空间。要不还是王贺导演你适应一下吧？”
王贺更震惊了：“还不是一个两个，你那边到底有多少人？”
陆行转了下手机，给王贺看房间里的情况。
床上挤了两个人，沙发上躺着一个，地上铺了一层毯子，躺着一个，乍一看房间里挤满了人。
王贺仔细观察了下，发现他们浑身上下写满了疲惫，是那种躺下后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的姿态。
陆行给他介绍在场的其他人：“抢到了床位的这位是这部戏的男主演，孙易恒，金龙奖影帝。这位，抢到了另一半床位的是这部戏的男二号，张谷志，拿过金龙奖最佳男配角。这位，独自享受沙发的是这部戏的女一号，叶羽铃，最后，躺地上的是这部戏的最大反派，邵易凡。”
叶羽铃转头，黑发披散在肩上：“怎么回事？介绍咱们孙哥，就是金龙奖影帝，介绍张哥，就是金龙奖男配角。轮到我的时候，就只剩名字了？我虽然没拿金龙奖，但拿过的其他奖也不少，你就不会挑几个出来给咱们导演念一念？万一导演听了之后觉得我也是个可造之材，下部戏找我演女一号了呢？”
邵易凡颤巍巍的伸手：“还有我……我怎么觉得，在这没拿金龙奖，低人一等呢？”
陆行跟叶羽铃解释：“那不是你们的获奖履历实在太长了吗？真要仔细说起来，没一个小时都说不完，所以我就省略了。”
然后又跟邵易凡道：“我也没拿金龙奖，所以严格来说，是孙哥他们脱离群众，格格不入。”
张谷志：“那我申请回归群众，我就拿了个男配角，怎么能跟影帝相提并论？”
眼看再说下去，自己就要站在群众的对立面上了，孙易恒选择转移话题：“王贺导演找你有事？你们聊，别在意我们。”
邵易凡附和的跟王贺道：“就当我们是没带耳朵的装饰品，要是想骂黄导的话，我们还能给你们当个烘托气氛的观众——你放心，我们肯定跟你同仇敌忾！绝对不站黄导那边！”
王贺看着这几张眼熟的脸——不是金龙奖影帝就是多次被金龙奖提名，全是大咖演员。
王贺再看陆行，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没有任何变化。
陆行被他打量的有些奇怪：“怎么了？”
王贺发自肺腑的道：“有空你一定得教教我《情商学》——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在短时间内跟任何人打成一片的？”
陆行沉吟了两秒，语气有些不确定：“用真心？”
叶羽铃在一旁幽幽的道：“黄导特地拜托过我们，照顾一下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
邵易凡补充道：“毕竟杜导每天都带着摄像师追着陆行到处跑——对了，房间也有一个摄影机正拍着呢。”
张谷志：“不过这些都比不上最重要的那一点——小陆那手按摩太专业了，按上半小时，第二天起来就能活蹦乱跳。”
孙易恒总结：“归根到底是小陆基本功太扎实了。”
他们这么一说，王贺也理清了，剧组的情况有多复杂不重要，重要的是黄导、杜导摆明了欣赏陆行，那么陆行放眼望去，自然只会看到花团锦簇、人心向善。
稍微放下了点心，王贺的注意力落在孙易恒刚才提到的某个词上：“基本功？你们已经开拍了？”
张谷志有气无力的道：“离开拍还远，我们在集训。你也看到了，集训完了我们都躺下了，就陆行能站着。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的训练量都跟得上……”
说起这个，邵易凡有太多话想说了：“跟得上也就算了，顶多夸一句体力好。但武戏指导天天夸陆行动作标准、姿态优美、力道十足——我还是第一次成为优等生的对照组，成天听武戏指导在那说，看看陆行、多跟陆行学着点、你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叶羽铃满肚子辛酸，只憋出了一句：“我怀疑陆行真练过，不对，我怀疑陆行真会武功。”
陆行连忙摆手：“就是之前……”
孙易恒抢先重复他之前说过的理由：“系统的学过些格斗、武术、搏击之类的课——这谁没学过？在座的谁不是一部戏一部戏磨出来的打戏，但就你特别出色，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
陆行果然进行了深刻反应：“那我也不能直说这些我一看就会，太伤人了。”
王贺竖起大拇指：“《情商》。”
叶羽铃面无表情：“谢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拯救我的自尊心——不过晚了，我已经被打击到了。”
王贺看出来了，陆行跟他们的关系真的不错——他总觉得这个结论有点耳熟，往回推了一下，没找出跟陆行关系不行的人，更别说仇家了。
王贺十分唏嘘，深觉得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陆行还没来得及认识的，一种是陆行的朋友。
张谷志年纪最大，更细心一点，察觉出王贺的表情变化，给出了一个更强有力的解释：“封闭式环境本来就容易促进感情，更何况，黄导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培养感情，方便拍戏。”
陆行笑了下，主动道：“人太多他不好说话，我换个地方，你们等一下。”
邵易凡俏皮话张嘴就来：“你看我们像是能动弹的样子吗？放心吧，我们就在这等你，哪都不去。”
陆行进了卫生间，把门一关，营造出了封闭式空间，才接着道：“没人打扰了，你可以说了。”
王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反复数次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我想说什么来着？”
陆行咳嗽了一声，把笑憋了回去，提醒道：“你写完剧本了？评上官方投资项目了？”
王贺：“还没写完，再说了，《我不是凶手》还没拿到几个有竞争力的国际奖项呢，怎么可能评上官方投资项目？”
说道这，王贺终于想起他原本想说什么了：“对了，你直接进组拍摄，那接下来就麻烦了。万如给《我不是凶手》投了很多国际电影节，估计之后陆陆续续会开始颁奖，到时候怎么办？你出席还是不出席？都是国际电影节，分量不轻，你一个刚出道的新人，要是不出席的话，既容易招黑，也会拉低评委对你的评价。但要是每个电影节都参加的话，估计得隔三差五就请假，能把黄导得罪死。”
王贺越说越觉得陆行进组的时机实在不巧，又开始嘀咕了：“你来拍节目之前不是说就看看吗？怎么还拍上了？”
“我也没不让你拍的意思，那毕竟是黄导筹备了那么久的电影，不知道多少人削尖脑袋想挤进去。”王贺停顿了下，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网上传什么的都有，但没一个确切消息——你进组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听你刚才介绍的，主角、男二、反派BOSS、女一都有了，你不会就演了个小角色吧？”
王贺有些遗憾，又有些振奋：“要是就演个小配角，估计戏份就那么点，说不定几天就杀青了，也不用担心电影节跟剧组拍摄时间冲突的事了。”
陆行终于有了插话的空隙：“是配角，黄导改了剧本，新加了个角色，戏份不多，但很重，都是在重大剧情点出场，没法拍几天就杀青……”
王贺抓住了重点：“黄导特地为你加了个角色？”
陆行点头，王贺面目狰狞了起来：“我就知道，这家伙想跟我抢人！他一定是看出你的潜力了！现在这部戏的演员都是一早就定好的，没法把主演踢了让你上。要是下一部戏可就说不好了，不行，我不能给他机会！我这就改剧本，我不信写不出个好剧本……”
见王贺气得快跳脚了，陆行默默的把‘黄导其实还真想过把主演踢了让他上’的话给咽了回去：“不至于，那可是黄导……”
王贺生出了极强的危机感：“没错，那可是黄导！要是剧本不够好的话，我就一点优势都没了。”
陆行：“你冷静一下。黄导拍完这部戏，下一部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拍呢——他拍上部戏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王贺被说服了：“没错，年轻就是我最大的优势！他肯定抢不过我。”
王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陆行眼下这部戏上：“片场集训的演员多吗？”
陆行：“黄导分了好几个组。我在的这组就我们几个，碰不到其他演员。”
陆行这么一说，王贺就明白陆行的角色不是无关紧要的配角——黄导给演员分组肯定是按照同一个标准分的，主演、男二那一群演员要接受的集训内容跟戏份不多的配角的集训内容肯定不一样，所以陆行跟孙易恒他们一组，戏份的多少和重要性程度不言而喻。
这么一想，王贺又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进而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懈怠了，再不努力男主角都要被抢走了。
反手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上进套餐后，王贺关切的问道：“那电影节怎么安排，你想好了吗？”
陆行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我到时候问问黄导和杜导，他们应该会给我一些建议。”
王贺又开始发愁另一件事：“这才刚过完年，你今年的行程就已经满了，忙得过来吗？《奇异之旅》第二季什么时候拍定下来了吗？”
陆行算了下，发现自己今年的行程确实已经安排得满满当当了，顿时生出了社畜的辛酸感。
好歹去年他拍完电影还能给自己放个假，但今年照这个趋势，他不无缝进组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严pd忙着拍手上这个节目，一时半会没想起《奇异之旅》来，”想起严pd最近忙上忙下的模样，陆行嘴角一弯：“他拍的可开心了。”
王贺有些惊讶：“不是说这个节目没法通过综艺审核吗？”
陆行点头：“是啊。所以我觉得严pd才是所有人中最纯粹的那个。”虽然老嘀咕收视率和节目效果，但即使是拍一个不会被官方认定为综艺的节目，仍然全身心投入其中。
王贺很想附和陆行的话，奈何良心在隐隐作痛，遂提醒陆行道：“杜导的纪录片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陆行：“杜导现在也乐在其中，没觉得这是平白无故甩到头上的锅。”
王贺的危机感再次冒了出来：“他是不是觉得这个纪录片很有前途？他是不是也想跟你合作下一部电影？”
陆行失笑：“你想多了，杜导下一部戏都不知道在哪呢，更别说合作了。”
王贺越想越觉得危机四伏，当机立断：“不聊了！我要抓紧时间改剧本！你那边先拍着，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电话挂断，陆行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推开卫生间的门，其他人纷纷投来了八卦的视线。
邵易凡年纪最轻，最沉不住气，率先问道：“王贺导演说什么了？”
叶羽铃稍微委婉一点：“王贺导演的电影风格挺特殊的，有空可以认识一下。”
张谷志最直接：“刚才听他说下部戏的剧本快写完了，要是有合适的角色我可以试试。虽然是新导演，但谁不是从新人过来的？重要的是导演的能力和天赋怎么样。我看王贺导演挺有天赋的，过几年指不定又是个大导演。现在演员竞争这么激烈，还是得多跟新导演合作才行。”
孙易恒总结：“他的意思是，名导要从新人时期打好关系。”
邵易凡拍案叫绝：“不愧是老大哥！想的果然够远！可惜我没小陆运气好，一出道就能遇到跟自己合拍的导演。”
叶羽铃：“有陆行在，你们俩一边歇着吧。王贺导演的男主角早被陆行预定了，但我不一样，我可以演女主角！”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陆行把话题拉了回来：“没什么事，就是跟我讨论了下《我不是凶手》要参加电影节的事——还剩谁没按摩？”
邵易凡举手：“我，我还酸着呢。”
陆行过去给他按摩，邵易凡发出疼呼声：“你这一手到底是哪学来的？太专业了。”
陆行：“之前拍《我不是凶手》的时候，导演请了个专业的按摩师，被按的多了，就学会了。”
叶羽铃：“解释的很好，下次别解释了——不带你这么全方位打击人的。”
陆行笑着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下次注意。”
张谷志没忘记之前的话题：“黄导的剧组是封闭式拍摄。”
陆行：“我到时候问问黄导。要是黄导不同意的话，就只能不出席了。”
“我记得这是你出演的电影第一次参加国际电影节，还是得出席，不然影响不好。”孙易恒倒不怎么担心这件事：“黄导半路上把你骗过来，心虚着呢，肯定不会拦你。但你也别请太多次假，不然黄导那脾气……”
陆行手上微微用力，邵易凡的音量骤然拔高：“轻点轻点，我的腰……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孙易恒经验丰富：“这才刚开始，不练出个样子来，黄导不会满意。”
叶羽铃双目无神：“我怎么觉得这次集训强度格外的高？之前的集训也没像现在这样一下就能把我练趴下啊。”
张谷志：“黄导对这部戏的期待值比较高，又筹备了那么久，两三年的时间都砸下来了，对演员的要求自然也拔高了。”
陆行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他没参加过集训，不清楚什么样的强度算是正常，他更关心另一点：“晚上还有个剧本围读会要参加，你们别躺着，多动动。”
现场响起了一片哀嚎声，恍若丧尸集体出行般，四个人用僵硬的动作熟悉自己的四肢。
所以他们关系好得那么快真不奇怪，任由谁见过如此‘真实’的一面，都很难对对方带有高大上的滤镜。
毕竟哪怕是金龙奖影帝，高强度的集训日程结束后，走起路来也同样像是半身不遂。
第114章 第三个综艺14
电影论坛。
《定妆照出来了！《剑吟》真的开拍了！》
【楼主：喜极而泣！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可算等到黄导拍《剑吟》了！再不开拍，我都怀疑黄导要金盆洗手了。】
【什么！定妆照出来了？我火速赶去电影官方账号看最新动态！】
【武侠片！金龙奖影帝男一号！两年磨一剑！我已经把期待值拉满了！】
【终于等到黄导拍正剧了！家国天下、血海深仇、武侠巨作，还得是黄导，才能拍出那种感觉来。】
【别高兴的太早。两年前黄导不就开拍过一次？当时的定妆照我都存着呢，结果一个月不到，黄导就暂停了拍摄，然后一等就是两年——谁知道黄导这次会不会又拍着拍着不拍了？】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黄导刚暂停拍摄那会，我坚信这事很快就会过去。毕竟剧组都开拍了，那么多演员、那么多工作人员、再加上场地费，都是钱。投资人能看着黄导烧钱玩？
结果没想到等啊等，居然等了两年，等得我都想问投资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干看着黄导烧钱玩，也不发挥点实际作用。】
【确实，我就没见过这种事，也就是黄导了，换成其他导演，估计早就在圈内臭名远扬了。】
【{定妆照}，我把官方发的定妆照跟两年前的定妆照对比了一下，发现变化挺大，人设改了，多了个之前没出现的角色，感觉剧本也改了。】
【黄导之前暂停拍摄的理由不是没找到感觉吗？现在电影重新开拍，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是因为陆行。】
【我之前觉得这谣言离谱，但看定妆照，我有点不太确定了——{陆行单人定妆照}，你们看陆行的定妆照，这打光！这眼神！这服化道！白衣长剑，翩翩少年，纵剑江湖，赤子丹心——那股武侠的感觉直接拉满。】
【我看剧组发的定妆照时的表情：{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jpg}
到底谁是主角啊？孙影帝的定妆照打光都是半暗半亮，阴郁沉寂，血里呼啦的，跟血海里爬出来似的。陆行的定妆照阳光明媚，青山绿水，笑容灿烂，负剑纵一扁舟于江上，一看豁然开朗。这对比何止是惨烈，简直惨无人道！
最过分的是，你们看定妆照上的角色武器。孙易恒背着一把大刀，手上拿着沾满血的匕首。再看陆行，身上就挂着一把长剑，其他什么武器都没带，你们回忆一下这电影叫什么——《剑吟》，结果主角不用剑？这合理吗？这像话吗？
所以，看完定妆照之后，我怀疑陆行是男一号，不过分吧？】
【兄弟你别急，一个定妆照而已，不代表什么。
再说了，你仔细研究一下定妆照，有没有发现就陆行的风格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定妆照给我的感觉，就是生死之感。从色调、背景以及服化道就能看出来，这部电影的故事基调很低沉、很压抑，是尔虞我诈、是你死我活。所以所有人的定妆照都是暗色调，所有人都是战斗状态，暗示了他们在电影中的遭遇。
唯独陆行的角色不一样，又是阳光灿烂，又是少年侠客，就差把‘我有问题’写在脸上了。我觉得他可能是主角队伍里的卧底，在最终决战里倒戈一击的阴险小人！】
【导演们都喜欢玩这一套，黑的不一定黑，白的不一定白，最后倒戈还能起到对比和衬托的作用，升华电影主题，使人物形象更饱满。但就是因为太常见，所以我反而觉得黄导不会用这么老套的剧情。】
【可是《剑吟》这个电影的剧情本来就很老套，主角为了报仇跟反派周旋，一边设下陷阱，一边抽丝剥茧，一步步找到罪魁祸首。而且黄导也不是喜欢拍无厘头电影的导演，他就是擅长拍正剧，拍小人物大场面，再老套的剧情在他手里也能拍出感觉来。】
【陆行这个角色很特殊不是明摆着的吗？网上都在传黄导是跟陆行出去玩的时候找到的感觉，所以《剑吟》才会突然开拍。】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太离谱了反而不可信。比如说我听到的最离谱的谣言，是黄导、杜导为了抢陆行做自己电影的男一号打起来了，杜导没抢过黄导，但不愿意放弃，所以跟着陆行进了剧组，打算让陆行同时参与两部电影的拍摄。】
【你那算什么离谱？我听到更离谱的谣言是，严pd为陆行量身定制了一部新综艺，综艺内容是黄导、杜导、刘导通过比赛来竞争陆行参演电影的资格，最后黄导赢了，所以才有了《剑吟》剧组重新启动的阵仗。】
【……太离谱了。真有人会信吗？】
【也有一些真实性比较高的消息，有狗仔拍到的照片和视频佐证。比如说杜导和严pd确实也在《剑吟》剧组，再比如说这次剧组正式拍摄前的集训分组，陆行跟男一号、男二号一组，他在电影里的戏份绝对不是普通配角。】
【为什么杜导跟严pd会在黄导的剧组？】
【不知道，黄导剧组管得很严，不同分组的演员压根碰不到面。之所以知道杜导跟严pd在，还是剧组刚组建的时候，有狗仔拍到了杜导跟严pd的身影，剧组筹备好了之后，就一张照片都没了。】
【这个消息也是那么多离谱谣言发酵的基础，因为大家实在是猜不到这两个导演到底为什么会在黄导剧组……】
【我思来想去，得出了一个结论，陆行是真的牛逼。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跟名导一见如故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跟严pd也是同样的情况，从赏识到合作再到长期合作。一般人连名导的边都碰不上，他上来就是名导赏识，然后快进到出演名导电影……
再这么下去，名导哭着喊着要他来当男一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提醒我了！王贺！王贺不是已经预约了陆行下一部电影吗？现在陆行跑去拍黄导的电影，王贺那边没动静？他第三部电影还拍不拍了？】
【《我不是凶手》还没下映，现在着急第三部电影也太早了。接下来他应该要忙着冲奖了吧？】
【这么说的话，冲奖时间跟陆行进剧组的时间是不是撞了？】
【《我不是凶手》的首日票房一出来，万如就开了庆功宴，后续票房涨势也很猛，万如估计正撸起袖子准备靠它拿几个有分量的国际奖项呢，陆行到时候总不能也跟蓝·灯电影节那会一样，不出席吧？】
【嚯！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有热闹看了！黄导最讨厌演员的心思不放在电影上了，更别说拍摄途中请假了。】
*
“《我不是凶手》后续参加电影节的事啊……”
小会议室的阳台上，能眺望到不远处的片场，星星点点的灯光散落在片场各处，是各部门连夜赶工追进度的痕迹。
黄导靠着阳台一角，看着连绵不绝的建筑物，很有‘这是我打下的江山’的自豪感，连带着提起电影节时的语气都相当和煦。
陆行在欣赏夜空中的繁星点点，提起这事时的语气相当随意。
一旁的工作人员扛着摄影机，寸步不离的拍摄素材。
后方会议室内，是围坐成一圈的孙易恒他们，眼下正捧着剧本你一句我一句的念台词，偶尔朝阳台的方向飘个视线，然后再长吁短叹的投入到台词朗读中。
黄导眺望了半天片场，终于打好了腹稿，不动声色的换了个更上镜的侧面，然后道：“你第一次去参加这些国际电影节，不清楚情况，有些电影节没必要去，有些电影节必须要出席——算了，到时候我带着你去见见世面。”
陆行把凑过来的摄影机推开，嫌弃摄影师在场破坏氛围：“你老凑这么近，干脆留个摄影机算了，人先回去。”
摄影师退回角落：“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陆行跟黄导道：“可是黄导你不是两年没拍新电影了吗？没有提名去蹭红毯不太好吧？”
黄导表情一僵：“什么叫蹭红毯？懂不懂什么叫做江湖地位？我就算没作品，那也是电影节的座上宾，我那叫特邀评委。”
陆行放下了心：“我到时候跟着您去参加电影节就行了？但你去参加电影节，剧组这边的拍摄怎么办？”
黄导：“刚好把配角的戏拍一拍，那些不重要的戏份就不用我亲自盯着了，总得给副导演出头的机会嘛，不然副导演迟早得跳槽。顺便给小孙他们放一天假。我拍戏的强度确实大，被批评用起演员来太狠也不是一天俩天了，趁着出席电影节的机会给他们放一天假，我看这次哪个影评人再用这个理由骂我？”
原来黄导知道这事啊，想起之前影评人跟他提及黄导的评价，陆行目光漂移了下，于是自然就错过了黄导方才那一长段话里最重要的信息——‘强度太大’这个词。
等电影开拍后，他才会真正意识到，拍戏强度太大究竟意味着什么。
此刻，陆行因为电影节的事被轻松解决而松了口气，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严pd说预算快用完了，节目分量也拍得够多了，他准备回去把视频剪出来。”
黄导摸了摸下巴，一语中的：“他是嫌最近几天的拍摄内容太无聊了？”
毕竟是剧组集训，陆行他们的行程安排相当枯燥，各种打戏基础培训塞得满满当当，练完后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晚上还有剧本围读、人物理解、剧情分析等文化课。
严pd想多拍点爆点的雄心壮志在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中，迅速干涸。
倒是杜导喜笑颜开，深觉这才是纪录片应有的模样。
陆行没接茬，黄导接着道：“他是该走了，他在这，我还嫌弃他老想折腾节目效果，影响小孙他们入戏呢。”
陆行侧头看了眼正在读台词的众人，道：“那我得请个假，到时候我去送一下严pd。”
黄导：“知道片场外面有多少狗仔等着你露面吗？你要出去，能被他们给活吞了。”
陆行挠头：“我看剧本上有不少实景拍摄的剧情，那到时候狗仔怎么办？”
黄导也在发愁：“以前狗仔也没这么多，这么一来，搞得我们去其他地方进行实景拍摄都成问题……”瞥见陆行的表情有些心虚，黄导话锋一转：“不过也算不上大事，到时候打个申请，把实景拍摄周围的区域一围，狗仔就算想进来也进不来，就跟在片场拍戏没什么区别。”就是麻烦了一点。
不过麻烦一点总比被狗仔围追堵截强多了。
他们俩聊完，转身回了房间，房间内读台词的声音飘入耳内，黄导眉心跳了跳，原本还算温和的表情当即沉了下来。
“念得什么东西？人物感情呢？”黄导恨铁不成钢的怒道：“我请几个播音员来演都比你这干巴巴的读法强多了……”
这一幕最近常常上演，陆行悄无声息的回了位置，朝邵易凡投去了同情的一瞥，很庆幸自己的戏份没那么多。
张谷志轻轻撞了他一下，递了个疑问的视线。
陆行回了他一个解决了的目光，张谷志偷摸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被黄导抓了个正着，黄导将火力覆盖到了他身上：“张谷志！你把下一句台词读一遍，我听听你读得有多好。”
张谷志的表情瞬间塌了，老老实实的低头看剧本，读出他的下一句台词：“月明星稀，逢魔之时，真是个好时候……”
黄导冷笑了一声，气压直往下跌：“我说多少遍了，不要照搬你之前演反派的经验，一露头就恨不得在脑袋上写上‘我，坏人’，把情绪收着点。”
张谷志又读了一遍，含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趣味——就陆行的感觉，张谷志的台词完全没问题。光听这一句话，狂放不羁、视苍生如鼠辈、亦正亦邪、随心所欲的人物气质呼之欲出。
但黄导的标准跟陆行不同，就像陆行完全不懂黄导究竟想让张谷志‘收’到什么地步一样。
不过张谷志应该是懂的，他又反复读了几遍，一遍接一遍的尝试‘收着点’，然后才勉强通过。
黄导的视线落在张谷志身旁的陆行身上，抬了下下巴：“读你的台词。”
陆行老老实实的看自己剧本上划出的台词，他找了下感觉，才开口读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黄导沉吟了两秒，问道：“你觉得你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陆行看了眼他在台词旁的标注：“有点生气，但不多。”
黄导：“为什么？这是你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画面，第一次见到人心之恶，你就只有一点点的生气？”
陆行跟黄导讨论了起来：“因为‘我’不是尘世中人，‘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入世亦出世。所以我只有一点点生气。”
黄导：“按你这么说，你应该连这一点点的生气都没有才对。”
陆行摇头：“就是因为有这一点点的生气，所以‘我’才是‘我’。”
黄导大笑：“没错，这才是我想要的持剑人。”
等黄导将视线落到叶羽铃身上，笑容再度消失了。
剧本围读好不容易结束，邵易凡他们拖着僵硬的肢体慢悠悠朝房间里走去。
邵易凡边走边道：“我也不求黄导夸我了，骂我的时候少骂几句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谷志：“咱们之间，被黄导说的最少的应该是孙易恒吧？”
叶羽铃：“是，陆行属于被夸得最多的那一类，跟咱们压根不是一回事。”
陆行举手投降：“别磕碜我了，我台词本来就少，人物设定也简单，换成你们谁来都能比我做的好。”
孙易恒：“那不一定，黄导新增的这个角色，灵感就是来自你，你本色出演难度自然不高，但换成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光是‘言行合一’的角色设定就够我们磨了。”
邵易凡很赞同：“入世亦出世这个点，我想了又想，怎么表现都没法像陆行那样活灵活现。”
“我就占了个本色出演的优势，要是演其他角色肯定……”
陆行的话还没说完，孙易恒接过话茬：“那要不试试我的台词？”
陆行一愣，其他人也跟着一愣。
孙易恒接着道：“我想看看你是怎么理解这个角色的。”
邵易凡跟张谷志碰了下视线，张谷志找了个理由跑路：“哟，天都这么黑了，我得赶紧回房间。”
邵易凡硬着头皮道：“我也是，我先回房间。”
叶羽铃一把拽住他们俩：“你们跑什么？把小陆丢这太没义气了。孙哥你这话不合适，别人听了还以为小陆要抢你的角色呢……”
孙易恒：“只是讨论一下——黄导也觉得陆行对小忠这个角色有一些自己的理解。”
邵易凡真的很想跑路，但奈何叶羽铃拽着他不放，只好颤巍巍的道：“哥，你这话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张谷志尬笑了一声：“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小陆才拍几部电影啊，能跟孙哥比吗？”
孙易恒还想说什么，陆行抢先道：“我跟孙哥去交流一下角色心得。天这么黑了，你们是不是该回房了？”
三人如获大赦，进了各自的房间，连头都不带回一下。
陆行瞠目结舌：“跑的也太快——我还以为起码羽铃姐会跟我推辞一下呢。”
“现在像是适合客气的时候吗？他们指不定觉得现在这气氛有多凶险呢，”孙易恒看了下房间：“去你那还是我那？”
陆行：“去我那吧，给杜导拍点素材，不然杜导又该找我唠叨纪录片拍摄的事了。”
孙易恒没异议，等陆行刷卡开了房间，他边进门边道：“大家都是在剧组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各个都是人精，没有读不懂话外音的。”
陆行给孙易恒接了杯白开水：“你那句‘要不试试我的台词’的话一出，气氛一下就变了。”
孙易恒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放到茶几上，拿出剧本，摊开道：“我是金龙奖影帝嘛。如果换成你对我这么说，他们就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了。但换成我这么说，他们估计一下脑补了很多东西。再加上黄导对你的态度明显跟其他人不一样，换成谁谁都得多想。他们估计都已经想到‘金龙奖影帝打压新人，想方设法踢新人出剧组’的走向了。”
陆行坐到沙发上，也摊开了剧本：“不怪他们，你突然来这么一句，我也很惊讶。”
孙易恒捋起额头的碎发，姿态放松：“知道我跟你们跑了这一趟，学到了什么吗？”
陆行摇头，孙易恒慢悠悠的道：“人是活的，其他东西都是死的，被名利所困、被外界言语所困、被自我所困，都很蠢。”
“我就想演戏，演好我的角色。黄导说你能演小忠，那你身上一定有我没有的东西，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互相学习。”说完，孙易恒投入到了剧本中：“我们从头开始，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看这个角色的……”
陆行眨了下眼睛，看着隐约有几分黄导影子的孙易恒，突然顿悟了——我这不等于多给自己找了个活干吗？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有没有写清楚。
【孙易恒接着道：“我想看看你是怎么理解这个角色的。”】孙易恒这么说，有点请教的含义，所以其他人才会惊讶到想太多。
第115章 第三个综艺15
在黄导剧组，陆行充分见识了什么叫“专业”。
剧组里演员加工作人员好几百号人，分成若干小组，入住不同的酒店，整个片场被管理得井井有条，同样的集训安排，不同小组之间压根碰不到面，陆行他们在酒店集训了那么久，就没‘偶遇’过其他演员。
要知道，《剑吟》剧组再度重启、陆行进组，这两个消息引发的讨论沸沸扬扬，即使是跟陆行同进同出的邵易凡他们，也有诸多猜测，更别说剧组里的其他人了。
但陆行集训期间风平浪静，一切可能引发问题的存在全都被隔离在外，只有枯燥乏味的培训课程日复一日，人为塑造没有干扰的‘真空环境’，让演员沉下心进入角色。
随着演员在打戏上的进步，打戏的日程安排逐渐下降，剧本围读、人物角色分析以及礼仪课之类的安排开始增加，陆行发现孙易恒他们都出现了入戏的征兆。
大家不约而同的减少了私底下的插科打诨。
之前最跳脱的邵易凡，因为饰演的是喜怒无常的反派，所以时常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透着几分邪气；孙易恒则愈发沉默，话一天比一天少；张谷志开始习惯性的照顾其他人；叶羽铃的性格本就大大咧咧，现在多出了几分少女的天真活泼。
陆行看到他们，仿佛看到了角色从文字变成了真人。
“我现在都不敢跟他们多说话了，”陆行对着镜头道：“怕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打破他们这种入戏的状态。”
正在拍摄的摄影机放在茶几上，杜导抱着电脑一边查看之前拍摄的素材，一边道：“老黄花这么些天砸钱集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也就他了，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换成其他导演，早就被制片人跟投资人联手制裁了。”
杜导的语气里冒出了酸味：“要不怎么黄导拍的电影都是精品呢？光集训就花了十几天，演员费、场地费、训练费哪个不要钱？”
陆行继续对着镜头道：“但我觉得我跟大家一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说道这，陆行扭头对杜导道：“杜导，一定要对着镜头说这些吗？感觉怪怪的。”
杜导放下电脑，把摄影机拎了过来，对准陆行道：“这事之前不是聊过了吗？你又觉得哪里怪了？”
陆行：“上次聊完，我回去看了几个纪录片，没看到哪个纪录片的主角对着镜头说自己的苦恼……”
杜导信誓旦旦的道：“你才看几个纪录片？我对咱们的纪录片有一个完整的拍摄计划，纪录片要怎么剪我都想好了，你放心，这绝对会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意义非凡的、震撼观众的纪录片。”
陆行没吭声，杜导敏锐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
陆行目光漂移了一下：“也不是不信，就是……太夸张了，我乍一听还以为是王贺在给我画大饼呢。”
杜导拿过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道：“什么画大饼，我从来不画大饼！我对咱们的纪录片有信心。你想想，咱们纪录片里出镜的都有谁？严pd、黄导、我还有小刘，综艺和电影界的大拿凑一起，分量够不够重？”
陆行小声打断黄导的话：“严pd是综艺界大拿这事，他知道吗？”综艺界知道吗？
杜导被逗笑了：“严pd前几天就回去剪视频了——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陆行连忙摆手，严pd回去后得忙着剪视频，压根没空接他电话。
“我找到了串联起整个纪录片的脉络。”
杜导兴致勃勃的点开一段视频，视频只有短短十几秒，是他们出发前聚餐的画面，黄导举着酒杯对陆行他们道：“以水代酒，祝咱们这趟寻找灵感之旅玩的开心，也祝我跟严pd都能心想事成，找到灵感……”
杜导按下暂停键：“寻找灵感之旅，就是我定下的纪录片主题。”
陆行思考了片刻：“这个主题只能囊括前半段旅程吧？黄导开拍这部电影，好像也不是因为在旅程中找到了灵感……”
杜导打断了陆行的话：“谁说不是因为在旅途中找到了灵感？他找到了你这个灵感，然后改了剧本，加了角色，重新开拍——这个逻辑很合理。”
陆行迷惑：“那我进组后拍摄的内容，跟‘寻找灵感之旅’这个主题也扯不上关系啊。”
杜导：“怎么扯不上关系？这是旅途的终点，是寻找灵感之旅结出的硕果，是对‘寻找灵感之旅’这个主题的升华和总结，是整个纪录片最精华的部分。我之所以选择这个主题，就是因为它最切题。这是综艺导演、电影导演、演员迈上这个旅程的初衷，由此延伸出了三个不同的作品，而我们的纪录片将会讲述这段将灵感具现化的过程，讲述艺术的诞生，讲述不同职业在面对同一个困境时的选择，讲述荧幕背后的故事……”
陆行举手喊停：“哥，别升华了，再升华我都要以为这是在金龙奖颁奖典礼现场了。”
杜导得意的摸着下巴：“你也觉得咱们这纪录片能拿金龙奖？”
“这个‘也’字好像暴露了什么——”话还没说完，瞥见杜导充满倾诉欲的神情，陆行话锋一转：“但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拍好咱们这个纪录片。哥，我懂了，我真的懂了，我这就继续对着镜头抒发内心世界，您忙，不用管我。”
杜导遗憾的收回了视线。
陆行长松了口气，继续对着摄影机，黑洞洞的镜头忠实的收录着陆行的景象。
刚才说到哪来着？陆行回忆了下，接着道：“我感觉我在他们之间有点格格不入，怕到时候开拍了拖后腿。”
说着说着，陆行的话流畅了起来。
他这些天被镜头拍习惯了，对着镜头，就像是对着一个熟悉的老朋友，坦坦荡荡的说起了自己的心里话。
杜导抽空瞄了眼，还是觉得神奇。
哪怕是再习惯镜头的演员和主持人，在镜头前也会跟往常有所区别。这种区别或许很细微，但确实存在。镜头就像观众的投射，让演员和主持人本能的进入工作状态。
陆行之前的作品里能隐约看出镜头带来的影响，但现在完全没了。杜导反复看过近期拍摄的素材，很清楚这个细微的变化，正是陆行开始集训之后开始的。
知行合一，自在坦荡。
谁说他没入戏？
只不过这个效果最先呈现在了纪录片的拍摄中，杜导对此乐见其成。
陆行不知道杜导的心理活动，仍在跟摄像头倾诉自己的担忧：“我一共拍过两部电影，拍第一部的时候，我连怎么演戏都不清楚，拍第二部的时候刚摸到一点演戏的边，现在跟我一起出演这部电影的，都是奖杯拿到手软的大前辈……”
陆行叹了口气，迅速调整了过来：“虽然有压力，但我觉得我能做好。”
杜导接了句话茬：“不担心自己拖后腿了？”
陆行：“如果拖后腿了，就努力让自己进步。如果做的不够好，就争取做得更好。我相信我自己。”
杜导检查了下摄影机，确定拍到了陆行说这句话的画面，才喜笑颜开的道：“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你老在摄影机面前这么谦虚，观众就该误会了。下次别铺垫，直接说心里话，像是什么老子天下第一、没人比我更厉害、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征服观众之类的话都可以说，大胆的抒发自我。”
陆行嘴角抽了抽：“谢谢，但我真没有这种心里话。”
杜导嘀咕道：“不应该啊，我在你这个年纪，成绩没你现在好，可比你狂多了，恨不得怼天怼地怼影评人，你怎么一点都不狂？”
陆行想了想，诚实的道：“我只上我想上的节目，拍我想拍的电影——这还不够狂？”
杜导沉默了两秒，很是沉痛的道：“你这是提前三十年把我现在干的事干完了。”
*
在主演找到感觉后，黄导大手一挥，找了个合适的日子开拍。
陆行的戏份少，出场频率不高，但人物设定相当巧妙，每次出场都必定是重大剧情点，所以没法把陆行的戏份协调到一块迅速拍完。
毕竟重大剧情点意味着几乎所有主演都会出场，也意味着黄导会对这些戏份精雕细琢，所以陆行只能跟着黄导的拍摄进度走，等拍完自己的戏份才能杀青。
这导致陆行在片场闲得要命，跟反复cut的孙易恒他们形成鲜明对比。
黄导的cut跟王贺的cut不一样，王贺每次喊完cut后，会跟演员反复讲述cut的原因以及他想要的效果，但黄导喊完cut之后，只会默默的用低气压席卷片场，冷冷一笑，然后让演员自己找感觉。
黄导不要求演员严格按照剧本来演，只要能演出压想要的效果，黄导就能欣赏演员在拍摄过程中的自由发挥，但要是演不出他想要的效果，那对方的灵机一动就只会迎来强烈的低气压。
因此，陆行有幸见证了黄导因为孙易恒在演戏过程中的灵光一闪而现场改剧本的名场面。
不愧是用一句“没感觉”就拖了这部戏两年的黄导，果然相当随性。
“我记得你今天没有要拍的戏份？怎么不在酒店待着？”黄导改完剧本，让孙易恒跟张谷志去熟悉新改的那段剧情，将注意力投注到满片场晃悠的陆行身上。
没办法，陆行的存在感太高了——不管他走哪，身后都跟着两摄影师，在片场独树一帜。
陆行转悠了一圈，没找到事干，坐回了小板凳：“反正在酒店也没事干，还不如来片场观摩一下。”
“哦，对，你本来就是来剧组观摩的，”黄导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道：“那你看出什么了？”
陆行很感慨也很诚恳：“大家演的真好。”
黄导觉得陆行要求太低，招呼陆行看显示屏：“你别用演员的视角来看他们演戏，你用观众的视角来看这个屏幕——感觉怎么样？”
陆行盯着屏幕里发生在茶馆里的对话看了片刻：“虽然只是一个茶馆，一场对话，但拍的真好，有江湖气。”
黄导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你就看出了这个？”
陆行嘀咕了一声：“之前也没说还要写观后感啊……”
见黄导飞来眼刀，陆行忙正色道：“我学到了很多，但都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感觉。比如说一些小动作可以更快更生动的竖立起人物形象，邵易凡就有这个习惯，他这个角色每次杀人前都会轻轻弯一下嘴角，感觉像是很愉快，又像是在生气。还有孙易恒光靠眼神就演出人物的心理波动，又不会显得用力过猛……”
越是旁观陆行就越觉得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说他还停留在凭借天赋和本能在演戏的阶段，那么孙易恒他们已经步入了如何让角色活过来的阶段。
黄导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行，你就坐这看吧。”
黄导一满意，陆行就惨了，原本陆行在片场到处晃悠也没人管，有时候黄导拍得太晚，陆行还能先回酒店休息（反正拍的不是他的戏份）。
但黄导在眼皮子底下给陆行留了个小板凳后，陆行就没法到处晃悠了，更别说迟到早退了。他楞是在没有戏份的情况下，过上了高强度旁观拍戏的生活，然后终于迎来了他在剧中的第一次出场。
因为是实景拍摄，所以乌泱泱的拍摄小组带着大队人马千里迢迢的赶去了拍摄场地。
第116章 第三个综艺16
“原来集训的时候，才是我们过的最好的日子。”陆行捧着没多少肉的盒饭，看着邵易凡正在煮的小火锅，再次为自己贫瘠的跟组经验扼腕不已：“哥，小火锅分我一口。”
邵易凡转过身背对着陆行：“不行，我就最后这点存货了，吃完就没了。再说了，你满场蹭饭吃，吃的比我好多了，好意思问我要东西？”
陆行跟着邵易凡转悠，力求让邵易凡看到他可怜巴巴的脸：“这不是我动作戏多，容易饿吗？再说了，我还在生长期呢，每天需要补充的微量元素多了去了……”
邵易凡没搭理他，掰开筷子吃起了速食小火锅。
眼看蹭不到小火锅吃，陆行长叹了口气，捧着盒饭步履蹒跚的朝杜导走去。
竹林簌簌作响，一旁有一条清澈的山泉水，沿着小径朝前走个几百米，能看到峭壁瀑布湍流不息。
这是实景拍摄场地之一，位置偏僻，远离人烟，为了杜绝狗仔队的窥探，黄导一早打了报告，把拍摄场地附近围了起来，只有定期运输物资的车辆能进来，除此之外，几乎与世隔绝。
效果立竿见影，所有闻风而来的狗仔都被拦在了外面，没法骚扰剧组。
但也导致了另一个连锁反应，因为与世隔绝，所以这里除了运进来的物资之外，没有任何消费场所，更别说酒店了，陆行他们现在住的都是便携式简易房屋，简单来说，是帐篷的升级版。
连洗澡都要去专门的建筑在规定时间内掐着时间洗，更别说其他了。
就这待遇，陆行还得感谢这个世界的科技比上个世界的科技更高，才没让他们沦落到更原始的生活条件。
陆行坐到杜导旁，杜导哼着小曲整理拍摄素材，见陆行郁郁寡欢，随口道：“出发前我不是提醒你多带点东西了吗？”
陆行：“我带了，但黄导只让带一个行李箱。”
所以陆行就带了必需品，谁知道实景拍摄的条件这么恶劣。
杜导恍若看出他在想什么一般：“要是外界的关注度少一点，黄导估计会住到村子里，你们也不至于风餐露宿。但狗仔那么多，住到村子里，剧组连点隐私都留不下，还不如风餐露宿呢，起码没人打扰。”
陆行语气沉重：“管管狗仔，救救演员。”
杜导被逗笑了：“我觉得挺好，这些素材多真实，多能体现银幕背后的血与泪。”
工作人员在生活区转了一圈，朝陆行喊道：“陆行，导演喊你了。”
陆行的表情更忧郁了，他放下吃得干干净净的盒饭，语气沉重的跟杜导道：“我去了。”
杜导头也没抬的道：“祝你能活着回来。”
陆行朝拍摄场地走去，纪录片的摄影师忙扛着摄像机跟上。
拍摄场地里到处都是拍摄设备以及忙碌的工作人员，武戏指导在跟孙易恒他们沟通接下来的打戏，黄导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酝酿低气压。
黄导带了好几个副导演，眼下一个在忙着跟场务沟通，一个在确认道具和拍摄环境，剩下那个副导演一看到陆行就立马过来了。
他走的飞快：“午饭吃完了？就等你了，早上那段戏份重新改了一遍，黄导打算再重拍……”
陆行脚步一顿：“剧本又改了？”
副导演语气沉重的道：“是啊，又改了。这不是黄导说找到感觉了吗……”
陆行嘴角抽了抽。这个理由他听了十多遍，换句话说，某个戏份拍完，然后黄导突然找到感觉，导致改剧本重拍的情况也已经出现十多次了，目前看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黄导改剧本很有分寸，不会大幅度推翻原本的剧情，只在之前的剧情基础上增加对话和打戏，埋些伏笔，增加部分角色的戏份。
陆行承认，黄导修改剧本后，拍出来的场景和画面确实更流畅更有感觉更出色，但这不妨碍被他反复折腾的演员以及工作人员在高强度的拍摄节奏中奄奄一息。
陆行清楚了黄导之前说的‘拍摄强度有点大’究竟是多么含蓄、多么委婉的自我描述。
黄导看完刚拍的片段，头一抬就看到了陆行，朝他招了招手，等陆行走近，把新改的片段内容递给了陆行。
然后道：“我觉得可以深挖一下这部分场景的人物内心波动和互动。这样一来，人物形象更饱满，情绪传达也更充分。你上午演的那段框得太死，多跟小孙学一学，你看他找到感觉之后，总能自我发挥，不一定要按照剧本来，编剧哪有你们懂角色？你要去思考‘你’在这段剧情中的一举一动究竟是有什么内因在推着你走，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你要把你的想法、你的感觉都抒发出来——”
黄导说的嘴干，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盯着陆行看：“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黄导是典型的才华横溢的天赋型选手，他注重感觉多过一板一眼的条条框框，欣赏有天赋的演员，更欣赏他们能演出编剧和导演都没挖掘出来的东西。
影评人说黄导喜欢让演员走体验派的路子确实没说错，黄导恨不得演员能挖掘出角色设定中的更多东西，用演技来丰满人物塑造，让角色在电影中真的活过来。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他不介意演员在拍摄过程中现编台词，甚至会因为演员灵感一闪的发挥改剧本。
陆行不是第一次听到黄导这么说了，黄导不喜欢给演员讲戏，他喜欢让演员自己挖掘、自己感悟，但这点在陆行身上破了例。
黄导放下水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演法，说你没入戏吧，你在镜头前拍的浑然天成，要说你入戏了吧，我看你跟以往也没什么区别……”
陆行插了句话：“我是本色出演，能有什么变化？”
黄导翻了个白眼：“那你的本色也太多了，《迷失》《我不是凶手》再加上《剑吟》，三个不同角色，都是本色出演？”
陆行挠头：“我就不知道了，我自己都还在学怎么才能演好角色呢。”
黄导没跟陆行在这上面掰扯，手一挥，催着他去看新改的剧本：“你去准备一下，准备好了就开拍。”
陆行拿着剧本蹲到角落，一边背台词，一边揣摩人物内心，思考等会开拍要怎么演。
不思考不行，在黄导的剧组，混吃等死就等于自寻死路，只有不断的逼迫自己思考、逼迫自己做得更好，才能让黄导满意，从而获得喘息的空间。
不然黄导真干得出来光拍一个演员的戏份就拍上一天的事——陆行拍第一条戏份的时候就亲身体验过了。
没错，他就是那个一段戏份重拍了一天的倒霉蛋。
自那之后，他们这组外景拍摄的所有演员都自发压榨起了自己的潜力，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在旁人异样的目光中一次次反复cut的。
之所以说这组外景拍摄，是因为作为一个几百人的大剧组，好几个组同时开拍，不同组所在的拍摄场地和导演也不一样，只有陆行他们这组由黄导亲自负责，其他那些拍摄小组大多是副导演掌镜。
陆行去准备拍摄，黄导一边翻看新改的那场戏的剧本，一边跟带陆行过来的副导演嘀咕：“我觉得还是王贺那小子把陆行给带偏了。演戏一共就几个流派，他楞是一个都不搭……”
副导演在一旁道：“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陆行演得好不就行了？”
黄导眉头竖了起来：“他自己都还没搞明白演戏是怎么回事呢，再没人看着点，万一走偏了怎么办？万一他身上这股灵气没了怎么办？万一以后他演不出来了怎么办？我还指望着咱们以后能再多个演员用呢。”
副导演嘴角抽了抽：“那也没必要让他重拍一整天，换成其他新人，估计早崩溃了，也就陆行，一点事都没有，还能接着往下拍。”
“你也太小看他了。谁都有可能崩溃，就陆行不可能，他有相当强大的内心世界，不对，应该说是心境。”说道这，黄导若有所思：“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懂了！”
副导演连忙捧哏：“您懂了什么？”
黄导一拍大腿：“我要改剧本！持剑人这个角色可以更丰满一点……”
副导演的表情垮了：“又改？不是，导演，刚改完的那场戏还没拍呢。”
黄导：“那不正好，不用重拍了，等我把这部分内容改完再拍。”
陆行正在做拍摄准备，就收到了导演又双叒叕要改剧本的通知，于是他把剧本一撇，跟孙易恒他们碰了个头。
孙易恒的话本来就不多，开拍后就更寡言少语了，往那一杵也不吭声。
张谷志看的很开：“正好，我们还能偷个懒。”
邵易凡：“所以导演为什么又要改剧本了？不是刚改完吗？”
叶羽铃踮起脚眺望远处的山泉水，心不在焉的道：“谁知道导演怎么想的——趁着这个功夫，我们去钓几条鱼？今天还不知道要拍到什么时候，不吃点肉晚上也熬不住。”
张谷志第一个应和：“刚好陆行在，我怀疑他身上有专门引诱鱼自投罗网的信息素，每次捞鱼，我们半天捞不到一条，陆行往那一站，就能捞到好几条。”
邵易凡啧啧称奇：“要是陆行身上真有信息素，那肯定不止对鱼起效，你们忘记之前兔子当着他的面撞晕在树上、松鼠给他丢松果的事了？”
孙易恒一锤定音：“走，捞鱼去。”
陆行压根没机会发言，就作为工具人被带走了。
山泉水叮当作响，溪流清澈，能看到鱼群的身影，看起来触手可及，但一旦水流波动，鱼群就会灵活四散，十分难抓。
自从剧组来这里拍摄后，有限的生活条件促使众人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一堆人打过这些鱼的主意，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没几把刷子就不要挑战其他职业的专业技巧。
跟他们相比，陆行确实算得上捕鱼达人，每次去小溪捞鱼，都能有所收获。
这次同样如此，捞到了鱼，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准备好了鱼的一百零八种做法，才吃几口就被叫回去准备拍摄了。
陆行他们没浪费，边吃边看新改的剧本内容。
叶羽铃看得最快：“是不是又给陆行加戏了？”
邵易凡摸出最开始的剧本，深沉道：“我发现了，剧本改着改着，陆行的戏份越加越多——明明一开始，执剑人只是压抑色调中的一道光，现在都快变成咱们的对照组了。”
张谷志擦了下嘴，一边翻看剧本一边道：“我说话直接，大家凑合着听。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执剑人才是咱们这部戏的灵魂主角？”
叶羽铃他们扭头看孙易恒。
孙易恒正在背台词，察觉到视线，看了他们一眼，像剑芒掠过，霎时逼退了众人内心浮动的情绪。
要说入戏，孙易恒绝对是所有演员中最入戏的那一个，戏里戏外都有主角身上的影子。
陆行打圆场：“我觉得是黄导拍电影时的心境变了。两年前他看这个剧本，看到的是江湖路远，厮杀不休，所以剧本基调压抑悲戚，没有赢家。两年后黄导看这个剧本，看到的是赤子丹心，江湖事江湖了，所以剧本基调里出现新的色调，向死而生变成真正的一线生机。要我说，大结局到时候肯定也得改。”
陆行说完，没人吭声，孙易恒他们的视线都落在陆行身后。
陆行缓慢扭头，黄导在他身后露出异常和蔼的笑容。
“这么好的天赋不能浪费了，得多看、多学通才行。这样，以后你没事就来我那边坐着，每天拍摄结束给我写个观后感，详细阐述一下你对角色的理解、对剧情的理解、对其他演员拍摄时的感悟……”
陆行举手：“黄导，我们每天拍摄结束都半夜了……”
黄导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没错，时间很充裕，你慢慢写。我第二天再检查。”
陆行还想说什么，黄导大手一挥，催促道：“都去做准备，马上开拍了，台词背下来了吗？”
陆行无精打采的蹲到角落，扫了眼剧本，开始揣摩人物。
为了避免打扰其他人，他们各自找了个地方做拍摄准备。
邵易凡在这部分没戏份，也不用做准备，扫了眼众人，最后选定了目标，跟上了张谷志。
他拿胳膊肘戳了下张谷志，八卦道：“我听黄导那话的意思，像是要手把手教？这待遇是不是有点夸张？”
张谷志放下剧本，问道：“这些天拍摄下来，你觉得陆行怎么样？”
邵易凡心有戚戚然：“这世界上最可恶的就是有天赋而且还格外勤奋的人！”
张谷志拿起剧本：“那不就完了。黄导为什么对他另眼相看，你不很清楚吗？”
邵易凡伸手托腮：“只要一想到以后得跟陆行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最少得竞争个三四十年，我就觉得未来实在太惨淡了。”
张谷志嫌弃他烦人：“你等会不用拍，我还得拍呢。你能不能换个地方感叹？”
邵易凡：“不能。你脾气最好，我找其他人，他们会揍我。”
张谷志手有点痒痒，但到底脾气好，忍住了冲动：“你没必要担心这个。陆行又不是什么片子都接，你们站不到一条起跑线上。”
邵易凡楞了两秒：“靠，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我已经输了？”
张谷志深吸了口气，邵易凡敏锐的感知到了要挨揍的气息，：“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没做……”
邵易凡干脆利落的脱了身，张谷志总算能有个安静的独处空间了。
片刻后，拍摄正式开始。
穿戴好威亚设备的陆行飘在竹林上方，脚尖轻点着下方的竹子。
孙易恒刚结束一场恶战，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竹子，一只手捂着腹部的伤口，手上沾满了血，另一只手紧握着刀柄，刀刃深深的插在地上，强撑着不肯露出丝毫疲惫神色。
张谷志背着叶羽铃，身上沾满了血，朝孙易恒的方向飞奔，一脚踩入了这片横尸遍野的空地。
“小忠！”
见孙易恒俨然是强弩之末，张谷志刚打算放下叶羽铃，为孙易恒处理伤口。他才一动，紧握着剑柄的孙易恒低声道：“前辈既已出手，难道还要藏头露尾吗？”
声音回荡在空地上，张谷志反应极快，脚尖一踩地面，背着叶羽铃往后疾退。
风声潇潇，翠绿的叶子打着卷飘过，剑意凛然。
张谷志的腰往下一弯，打着卷的叶子从他上方飘过，两侧的竹子发出一声轻响，竟齐齐平移，断成了两截，断口处异常光滑。
张谷志喝道：“好剑法。以气御剑，前辈已登峰造极，难觅敌手，又何必为难我们这些晚辈？”
风声未歇，尸横遍野的竹林里步步杀机。
孙易恒沉声道：“前辈究竟为何而来？莫非也是谢光派来的杀手？”
张谷志与他一唱一和：“区区逢魔一派，也配驱使前辈这般的高手？”
直到此时，陆行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在这。”
孙易恒跟张谷志抬头一看，看到轻飘飘的悬于竹叶之上的陆行时，两人皆是一震。
陆行实在太年轻，他身后负着一柄长剑，眼神清澈透亮，像不谙世事的少年，与他们设想的‘前辈’完全不同。
陆行：“你就是名震江湖的一刀破千山？”
孙易恒没因为陆行的外表放下警惕：“前辈又是何人？为何出手相助？”
陆行飘然而至，他没拔出身后的剑，随手折了根树枝，无锋的树枝前端剑芒吞吐，直指孙易恒。
刹那间，孙易恒跟陆行过了数招，剑芒与刀锋交错间，尘土飞扬，地面被削平了一层。
陆行仍留有余力，回答了孙易恒之前的问题：“我是，持剑人。”
话音落下，树枝轻飘飘的点在了孙易恒的脖颈上。
“cut。”
黄导喊了停，无声的片场忙碌了起来，场务、化妆师、道具师争分夺秒的重新布置现场——黄导开拍后就没出现过一遍过的情况。
果不其然，黄导紧接着就道：“打戏重来一遍。”
陆行他们走到黄导身旁，看屏幕上回放的画面，思考方才那段打戏的不足之处。
黄导是不会解释原因的，他只会让演员自己琢磨——如果死活琢磨不出来，那就证明这个演员不适合留在剧组。
不过看到陆行，黄导有话要说：“你演戏的时候没有其他想法？怎么还框在剧本里？你得跳出来……”
这话黄导都说了快一百遍了，陆行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他看完回放，跟孙易恒他们低声商量方才那段打戏的问题。
陆行：“我的打戏有点软，对峙中给到的压力不够多，没法更直观的呈现‘持剑人’这个词的重量。”
孙易恒：“打戏的流畅度没问题，不过你看这里，这个动作是不是能改一下……”
第117章 第三个综艺17
某电影论坛。
《看XX电影节开幕式直播了吗？陆行没来！》
【楼主：星讯上说什么的都有，建议乐子人速速去看热闹。】
【陆行真没来？这电影节虽然没什么影响力，但好歹是陆行参演的电影第一次登上国际电影节的舞台，一点面子都不给，还想跟蓝·灯电影节那样，不出席照样双提双中？】
【万如行不行啊？连主演都喊不动，还想冲奖？】
【一确定陆行没来，开幕式直播流量立马下跌，陆行影响力这么大？】
【合理怀疑是观众去星讯看热闹了。】
【陆行影响力一直都挺大的吧。《我不是凶手》当前票房，可都是陆行一个演员扛起来的。还有前些天万如发的那份观影调查报告，随机抽查各区各时段观看《我不是凶手》的观众得出的结论，超过83%的观众是因为陆行走进电影院的。】
【这个报告我也看了，这83%的观众还能细分成陆行的综艺粉、路人粉、听朋友介绍陆行演得很不错的跟风粉等等。】
【我还在等《我不是凶手》下映之后总票房究竟能有多少呢。现在这个票房涨势实在漂亮，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争气一把，破个记录。】
【反正万如早把成本赚回来了，现在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要不万如最近怎么动作那么多呢？不就是指望《我不是凶手》多拿几个有分量的国际大奖，反过来推动票房涨幅吗？
王贺最近上了好几个其他区的国民综艺，背后要是没万如在推动，我是不信的。】
【颁奖季来了，导演开始冲奖很正常。但陆行直接隐身我是没想到的，万如这都能忍？】
【陆行之前拍《我不是凶手》的时候，不也没出席蓝·灯节开幕式吗？那还只是王贺导演的电影，现在换成黄导的电影，更有不出席的理由了。】
【蓝·灯节跟金羽奖比，属实登月碰瓷。】
【那王贺跟黄导也没法比啊，同样是登月碰瓷，这么一来，不刚好扯平？】
【金羽奖人送外号小金龙奖，多少重量级前辈出席，陆行刚出道就摆架子，太离谱了。】
【这个电影节又不是金羽奖，说不定是因为黄导那边太难请假，所以陆行打算去影响力最大的那几个电影节呢？我觉得陆行头再硬，也没硬到不出席金羽奖的地步。】
【有没有人下注？压一把陆行会出席哪个电影节？】
【这还用猜？金羽奖呗。】
【速报，《我不是凶手》在这个电影节上拿了几个奖，但男主演提名的奖项全落选了。】
【废话，陆行都没出席，人家又不是第一区的电影节，怎么可能巴巴的给陆行颁奖？】
*
竹林的戏份拍完后，陆行他们换了一个外景拍摄场地，但生活条件没有太大改善，顶多就是从升级版的帐篷搬进了建筑物，除此之外，依旧远离人烟，全靠定期补给提供必要的生活物资。
陆行跟着剧组辗转了两个外景拍摄场地后，演技是否有提升先不说，捕鱼和抓兔子的技巧已然登峰造极。
自从被黄导抓了个现行之后，陆行就开启了身兼数职的日常。
有戏份的时候，忙着拍戏，没他的戏份，就变成了场务、道具师、扶摄像头的……被黄导指挥着到处帮忙就算了，还得跟黄导汇报观后感，沟通镜头语言以及空间感，反正什么都聊。
副导演一度产生了职业危机，怀疑黄导想让陆行转职当导演。
在这种情况下，王贺跟陆行通个电话相当不容易。
“你拍个戏怎么忙到连电话都没空接的地步？”
好不容易打通电话，王贺上来就问：“别是在黄导剧组被人给欺负了吧？我就知道大导演的剧组肯定不好混。你那个拍摄小组的演员，除了你其他人全是大咖，还都是前辈……”
眼看王贺快脑补完‘剧组霸凌’的完整剧情了，陆行压低声音打断他的话道：“你想多了，前几个电话我没接到，是因为我在忙。”
“你声音怎么这么小？你在哪？”王贺狐疑的问道。
陆行打了个哈欠：“我在写工作总结，其他人都睡了，这边隔音不好，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吵到人。”
王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多，你还在写工作总结？”
陆行手下不停，边写边道：“今天拍的比较顺利，结束的早，我写完就去睡了。”
王贺轻吸了口气：“黄导拍到这么晚？他那边没有安排日程表？”
“没有，”陆行也很唏嘘：“跟黄导比，在你的剧组拍戏简直是度假。”
王贺瞳孔地震：“他这么拍绝对超出了规定的工作时长吧？”
陆行语气平静：“超出时长的部分有三倍工资，提前结束拍摄的话，剩下的时间会给工作人员放假，但仍然照常发工资。”
王贺难掩嫉妒：“靠，真有钱。不愧是黄导的剧组，预算直接拉满。”
陆行的情绪毫无波澜：“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没工资拿。”
王贺楞了两秒，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这次观摩是为了学习，所以没片酬——靠，这不等于白·嫖吗？你没跟黄导修改合同？”
陆行一边埋头写总结，一边道：“没有。要不是直接给钱太破坏感情，我还想给黄导付学费呢。黄导这段时间教了我很多，不光是怎么演戏，还有怎么理解镜头，怎么理解站位，怎么找上镜后最佳的空间切割点……”
王贺理解了：“所以你才这么忙？昨天加今天，我给你打了十来个电话，最后居然在半夜打通了。”
“我没把手机带在身上，反正忙起来也顾不上。”陆行写完总结，想起了正事：“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王贺：“还能是什么事？电影节的事。你确定你跟黄导沟通好了？已经有好几个电影节开幕式你没出席了，再往下拖就该到金羽奖了——这个颁奖典礼你必须去，不是拿不拿奖的问题，主要是不出席太得罪人了。”
陆行：“放心吧，我到时候一定会出席的。”
王贺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把这事抛到脑后，关注他更在意的另一点：“所以黄导怎么教你的？你在剧组里除了拍戏之外还忙什么？”
陆行：“什么都干，哪需要帮忙我就去哪搭把手，黄导边拍边跟我聊拍戏的事，我回来还得写总结，第二天黄导还要检查。”
王贺沉默了片刻：“你确定黄导是在教你演戏？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想让你考个导演证？”
陆行：“他是在教我怎么演戏，只不过不是局限在演员的角度，而是从导演、摄像、道具的角度来教我如何演戏、如何通过镜头传达更多的信息、如何演出更好的效果。”
说道这，陆行感慨道：“不仅是这些，他还教我怎么看别的演员演戏，从眼神到小动作去揣摩对方想表达给观众的含义。这么说吧，他给我开启了一个全新的视野，用更全面的方式去分析、理解角色。”
听到这，王贺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那什么，我最近没什么事忙。要不我来剧组探望一下你怎么样？”
陆行提醒他：“这边是封闭式拍摄。”
王贺：“你不是要去参加金羽奖吗？到时候就不是封闭式拍摄了吧？你先帮我问问，要是黄导同意的话，我立马过来看你。”
陆行刚想应下，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等会，什么叫你最近没什么事忙？你最近不是忙着冲奖吗？全球各地到处飞，到处跑通告，哪有时间来剧组看我？”
王贺卡了壳，陆行反应过来了：“你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黄导来的吧？”
王贺：“观摩一下，学无止境嘛。”
陆行：“这事你自己跟他说。反正你到时候也会出席金羽奖。”
王贺楞了下，才反应过来：“什么叫我也会出席金羽奖——黄导也会出席？我不记得黄导在金羽将有电影被提名啊？”
陆行：“黄导说他是特邀评委。”
王贺觉得不对劲：“但他不是在拍《剑吟》吗？你是配角，抽空参加一下金羽奖还说得过去，导演不拍戏来参加金羽奖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吧？而且他又没有电影提名，怎么想都不太对劲——等会，你来参加，黄导也来参加，他不会是来给你保驾护航的吧？”
陆行还没吭声，王贺已经幽幽的道：“你真没打算转行当导演？说实话，我觉得你现在这待遇有点像是黄导的关门弟子。”
陆行很肯定：“我真没打算当导演。”
王贺的语气很虚：“那黄导这么做，难道纯粹是因为他人好？”
陆行想了想，深以为然：“不止黄导，严pd人也很好。这么说的话，一直以来，我遇到的都是特别好的人。”
王贺试图让陆行理解这种事的出现概率有多小以及正常人绝对不会跟他一样，接连得到严pd跟黄导的提携和青睐。
陆行瞄了眼只有他能看到的进度条，星光值已经过半，正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增长，在心里反驳了王贺一句——但他也不是正常人啊。
想归想，陆行提出了一个相当可行的建议：“我下次见到黄导的时候问一下？”
王贺大惊：“这哪有直接问的？”
陆行：“刘导教我的，我觉得很有道理。比起私下琢磨个不停，不如直接要一个答案。”
王贺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你这些天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虽然王贺认真的劝了陆行半天，但第二天陆行还是找了个机会问出了口。
黄导陷入了沉思，黄导的关注点跑偏了：“你打算给我付学费？谁说直接给钱不好？蚊子肉也是肉，来，扫码。钱多钱少无所谓，主要是心意，你懂吧？”
陆行摸了下口袋：“我没带手机。”
黄导遗憾的收回手机：“那下次补上。哦，对了，你刚才提到的问题——没错，就是因为我品德高尚，心地善良，见猎心喜……”
差点说漏嘴的黄导咳嗽一声，话锋急转：“不过要是能收个徒弟，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陆行跟黄导对视片刻，确定黄导不是在开玩笑，才试探着道：“可我是演员，咱们这职业不太对口吧……”
黄导毫不在意：“演员怎么了？我找演员当徒弟，以后岂不是能一直白·嫖……咳咳咳，我的意思是，我看重的是人品，不在乎其他。”
话都说到这了，陆行老老实实的弯腰鞠躬：“老师好。”
不远处，邵易凡一个胳膊肘就过去了：“看到没，陆行都被骂到鞠躬了。太惨了，这一天天的，整个片场里里外外的跑，人都瘦了，还得被黄导说——这样，我建议把咱们压箱底的那鸡腿贡献出来，安慰一下陆行受伤的心灵和肉·体，你们觉得怎么样？”
张谷志眺望不远处陆行跟黄导之间的气氛，觉得不太对接：“我怎么觉得好像不是你说的那样？你看黄导笑得多开心，就跟在路上捡了钱一样，哪像是在生气？”
没一会，黄导那边的动静就传了过来，收徒的消息在片场蔓延。
午饭时间。
陆行捧着没什么肉的盒饭看着邵易凡、张谷志、叶羽铃、孙易恒这几人盒饭里的大鸡腿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你们的盒饭多个鸡腿？”
邵易凡面无表情的啃鸡腿，像是在啃某人的肉一般：“当然是为了安慰我们受伤的心灵。”
第118章 第三个综艺18
金羽奖。
红毯沿台阶而上，气势巍峨的白玉柱分列两旁，露出宫殿全貌，金玉交织，如同白昼般的灯光映照出白玉柱上凤舞龙飞般的雕刻画工，如龙行于水，又好似凤鸣九天。
“这是本次金羽奖的举办地点，第三区保存最完好的神殿古迹。众所周知，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内，第三区的神权和皇权密不可分，所以这座神殿也被称为古代宫殿建筑群。这是建筑群对外开放的一部分，近年来常被用来举办各大国际盛事……”
听到这，端彦笑了一声，对着自己面前的镜头道：“别听官方主持人瞎说，谁不知道这地方早就被第三区官方以修缮维护之名重建过好几回了？这里头要有一块砖超过一百年，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镜头旁有个小显示屏，方便端彦实时观看最新的直播弹幕。
【这次怎么不骗吃骗喝了？你是不是怂了？】
【就这？就这？就这？把名字倒过来写算什么？建议倒立拉稀。】
【注意点影响，这可是直播综艺！到时候直播完了，还有后期剪辑，会在电视台播出。你们说这些浑话，是不是不想在电视上出镜？】
【要说会来事，还得是端狗。从播着玩的主播到正式的直播综艺主持人，牛逼！】
【直播综艺眼下算是最新潮流。大家都在探索直播综艺怎么搞，时代浪尖的风口，是头猪都能飞起来，更别说端狗了。】
【要说直播效果，我只服端狗。】
【别一口一个端狗了，都说了是正经的直播综艺！以后都给我喊，亲爱的端老师！】
【亲爱的端老师，快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蹭到金羽奖这个流量的？其他主播顶多在外面直播一下，你怎么混到金羽奖颁奖典礼去直播了？】
【不知道了吧？端狗的直播综艺效果好得一塌糊涂。所以端狗的直播综艺跟金羽奖官方合作了。】
【结果端狗现场拆官方的台，不愧是你，狗中之王，端狗。】
端彦瞄了眼弹幕，转动摄像头，拍摄宫殿旁的阴影，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茬道：“看到了没？如果说这里真有古迹，也得是那边那群建筑物。”
端彦直播间屏幕上呈现出一片黑影，因为缺乏光照，乍一看就跟屏幕黑了一般。
【什么建筑物？我只看到了一张帅气的脸庞。】
【下次记得白天拍给我们看，大晚上的连盏灯都没有，你指望我们能看出什么花来？】
端彦循循善诱：“仔细看，黑暗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大片阴影，那就是古代建筑群所在位置。”
【我大概是瞎了罢，又或许没瞎。】
【好像是有一片阴影，但除了阴影，我也什么都看不出来啊？那所谓的神殿到底长什么样啊？】
【很破很旧，有股腐烂的味道。你们千万别去，门票超贵，大部分建筑物都禁止游客参观，只有几个据说修缮得还不错的大殿对外开放，真没什么好看的，唯一的优点就是没有强制购物，因为那鬼地方压根没有商店。】
【官方直播的这个神殿镶金缀玉，气势磅礴，富丽堂皇，结果不对外开放？】
【都说是只举办国际盛事的重要场所了——不过你要是真想进去看也不是不行，砸钱包场举办个什么文化展、电影节，那就能进去了，也不贵，根据展览规模，包场价格百万到千万不止。】
在弹幕科普时，端彦的镜头重新对准光芒万丈的红毯。
红毯旁是比白昼更为闪亮的闪光灯，随着一辆辆保姆车的到来不断亮起，不同的呼声、各种呐喊混成一片，俨然是最为热闹的一出好戏。
端彦凭借自己跟官方合作的直播综艺这个身份，找了个相当适合直播的好位置——就在红毯尽头的边上，足够他将下方众人的喜怒哀乐收入眼底，同时又不会因为靠得太近被吵到。还因为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能比红毯旁的记者、粉丝们更先看到迈出车门的明星们。
不过同样的场景看多了，难免无趣。端彦从一开始兴致勃勃的跟观众介绍抵达红毯的来宾，到现在闲的无聊东扯西扯，甚至进行二度转播——听官方直播——来打发时间。
“早知道我就不来这么早了，”端彦深刻的反省道：“站得我腿都麻了，也没看到认识的明星。”
【生怕粉丝不来冲你是吧？之前走红毯的明星里，有眼下最火的那批偶像，也有火了好多年依旧地位稳固的大前辈，你搁这说没看到认识的明星？】
【来了，直播间又被冲了。大家别发弹幕了，让端狗一个人被骂。我事先声明，主播行为，与粉丝无关。】
【嫌直播热度太低了，找人骂你涨热度是吧？】
直播间很快热闹了起来，端彦淡定的忽视了不和谐的弹幕——有弹幕审核系统在，再不和谐的弹幕都不如端彦主动申请特批的‘端狗’昵称更不和谐。
端彦将重心转移到另一只脚上，闲着也是闲着，逗观众挺有意思的：“我又不追星。实话实说，我是脸盲，记不住人脸，什么当红偶像、大前辈，除非脑袋上顶着名字，不然我真认不出来。唉，这个生理性疾病，一直都是我的难言之隐，今天第一次摊开来跟大家讲，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个而吵架，毕竟我也不想的……”
【做个人吧。这套话上一次出现，前缀还是五音不全呢，结果第二天你就给观众开歌会，屁个五音不全，你纯纯是张嘴就来。】
【宁信天上会掉钱，也不信端狗那张嘴。】
【红毯那边的声音怎么突然变大了？哪个重量级明星来了？】
【我靠！陆行来了！】
【陆神！快快快，把直播画面切回去放大拉近！我要看陆神！】
端彦迅速切视角拉近距离，动作快得惊人。
下一秒，直播间的画面就变成了红毯以及红毯前推开的车门。
首先映入视线的，是一双大长腿，然后才是被西装包裹的笔挺身材，最后是那张熟悉的脸。
他半垂着头，刚迈出车门，听到骤然拔高的声浪，抬头朝红毯侧边投去了一个视线，眉眼微弯，身上那股遥不可及的距离感就消失了。
“陆行——”
巨大的声浪参差不齐的喊着陆行的名字，陆行朝声浪发出的方向看了一眼，兴奋的少年少女们，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才等到了他。
陆行微微笑了起来，没忘记自己原本要做什么，收回视线，从这一侧的车门走到了另一侧，拉开车门，扶出了——
见到陆行的动作，端彦迭声道：“陆行这次走红毯有搭档？不是一个人？搭档是杜宇还是李凌夷？这两个都是《我不是凶手》的重要配角，不管他跟谁走红毯都很正常——应该不会是王贺导演，他已经走过红毯了。”
弹幕也很兴奋，最鲜明的表现就是陡然上升的直播热度。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是陆行进组后参加的第一个颁奖晚会吧？】
【陆行来参加金羽奖，那对拿下最佳男主角奖应该有不少信心吧？】
【居然能从黄导手里请出假，牛啊。】
不止是直播间的热度骤然拔高，红毯旁的记者们按拍照键的速度也在飙升。
陆行伸出手，另一只手垫在了车门上方，他的红毯搭档从车里迈出了一双布鞋。
端彦瞪大了眼睛：“黄导？！”
黄导慢悠悠的迈出车门，在闪个不停的闪光灯前眯眼看了一圈，带着陆行迈上红毯，朝红毯尽头走去。
红毯两旁的记者声嘶力竭的抛出无数个问题，但黄导走的不急不缓，压根没搭理他们，走到红毯尽头，才停下了脚步——这里官方安排了主持人。
不过此刻，除了官方安排的主持人之外，端彦扛着摄影机，毫无违和感的融入了正在拍摄的官方摄影师之中。
见黄导停下脚步，主持人露出了笑容：“哇，没想到陆行这次的红毯搭档居然是黄导您老人家。”
黄导笑眯眯的道：“给大家一个惊喜。”
主持人：“我记得黄导您的电影《剑吟》正在拍摄中，眼下跟陆行一起出席金羽奖，剧组那边？”
黄导：“不是老有人批评我，说我用演员用的太过，不给人休息吗？所以我决定给演员们放半天假，休息一下。”
主持人接着问道：“我记得黄导您好像没有作品提名，那这次之所以出席金羽奖……”
黄导打断了主持人的话：“你怎么老问我？也不问问陆行？”
见黄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主持人就顺势转向了陆行，亲切友好的询问了陆行第一次出席金羽奖的感受，然后就抓紧时间让陆行他们进去了。
因为嘉宾太多，走红毯的时间安排的很紧凑，如果采访时段超时太久，容易跟后一个红毯嘉宾撞上。
陆行他们进了内场，端彦立马跟上，扛着摄影机勤勤恳恳的直播。
颁奖典礼现场到处都是正在拍摄的摄影师，更别说端彦还别着官方发的牌子，所以陆行一开始没注意到问题，直到黄导带着陆行越走越偏，越过原本安排给《我不是凶手》剧组的位置，越过大部分演员跟导演的位置，跟拍的摄影师边走边掉队，走到最后，就剩端彦还在坚守岗位。
黄导跟陆行扭头看端彦，端彦端着摄影机左右晃了下，找不到其他摄影师，又倔强的将摄像头转了回来，继续对着陆行他们拍摄。
在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对视中，其他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老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拍戏吗？”一个声音笑着道：“那部戏叫什么来着？”
另一个声音接过话茬：“《剑吟》嘛，两年前就说要开拍了，折腾了两年都没拍。结果去玩了一圈突然开拍了，也不知道老黄在搞什么？”
第三个声音响起：“老黄来了？这家伙可算是来了！我憋了一肚子问题想问他呢，他人在哪——咦？你怎么还带了其他人？”
这里跟颁奖典礼其他区域不同，椅子随意散落，没什么分布规律，就像是在开茶话会一般，每张椅子旁还有个小茶几，上面堆着甜品塔和其他零食饮料，就像一个跟颁奖典礼格格不入的小天地，自成一体，悠然自得。
各大区的名导们在这里齐聚一堂，而且还都符合一个条件，那就是本次金羽奖，没有作品被提名。
端彦直播间已经杀疯了，弹幕密密麻麻。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名导茶话会？】
【应该是传说中的特邀评委席。不过因为每个奖项的评比数据都相当复杂，特邀评委的投票权重很低，纯粹就是给这些导演一些参与感。以至于大部分特邀评委都懒得出席。你们仔细数一下，就能发现特邀评委席的实际到场人次跟官方公布的数量相比，少得可怜。】
【原来陆行是来送黄导的，我说他怎么走着走着越走越偏了。】
【只有我注意到陆神已经朝端狗投来了可疑的视线吗？我怀疑端狗下一秒就要被赶走了。】
【对哦，这里没有其他摄影师在拍，估计是特地给导演们留的沟通空间。】
【端狗，稳住！这么大的热度，你要是退了，那可就没了！】
陆行的目光锁定了端彦，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像是混进来的狗仔。
端彦动作很快，他将别在自己胸口的牌子递了过去：“我不是狗仔，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端彦，是一名主持人。”
陆行读出了牌子上的那行字：“《端着干嘛》直播综艺主持人……直播综艺？”
陆行的视线从手上的牌子挪到了端彦手上的摄影机上，看到了跟其他摄影机不一样的地方，它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屏幕。
黄导在跟熟人们寒暄：“那些影评人老说我用演员用的太过，所以我这不是给他们放假了吗？”
“放假有个屁用，影评人批评的都是你让演员和工作人员长时间加班的事，除非你老老实实按照日程表安排拍摄计划，不然怎么都得被他们骂。”
黄导：“让我老老实实按照日程表拍摄，那还是拉倒吧，他们懂什么叫电影拍摄——”
话还没说完，‘直播综艺’这四个字一出来，黄导立马警惕的扭头，去看端彦：“第三区官方都在这种大型国际晚会上引进直播综艺了？”
在场的其他导演也纷纷朝端彦投来了目光，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我记得几年前就有直播综艺了，一直不温不火的，毕竟是直播，节目效果难把控，除了少部分特意设计的精彩点之外，大部分时候都挺无聊的。”
“确实，我之前看过一个直播综艺，一播就是好几个小时，大多数都是在看嘉宾干活，太浪费时间了，得多无聊的人才能把直播综艺从头看到尾？”
大家积极的讨论起了直播综艺的利与弊，把端彦以及他的直播抛在了脑后。
陆行没忘，他跟端彦聊起来了：“你这个直播节目平时播什么？”
端彦：“什么都播，就像我这个节目名一样。端着干嘛，我不端着，哪有热闹凑我就去凑热闹，没有热闹我就自己创造热闹。之前我直播了跟粉丝玩密室逃脱，还直播过去偶像演唱会后台采访偶像，还有直播野外求生、孤岛探险等等。”
陆行：“每次直播的时间是多少？节目中途，无聊的那部分内容怎么办？”
端彦眉飞色舞：“长的有好几天，短的只有几小时，但普遍大于其他综艺的每期时长。至于无聊的那部分内容，只能说我争取不让画面无聊，但直播时间太长的话，也很难避免这种情况。”
黄导回过神，亲切的鼓励端彦：“勇于尝试是一种非常好的品质，希望你能坚持下去，找到属于直播综艺的那条路。”
端彦更激动了：“好的，我会努力的。”然后立马蹬鼻子上脸：“那我能直播你们聊天吗？观众对这个很感兴趣。”
黄导微微一笑：“直播我们聊天就算了，我们好不容易聚一次，没必要搞得跟上节目一样——不过为了支持一下直播综艺，我可以接受一下你的采访，三个问题吧，问完就可以走了。”
端彦抓住机会，问出了红毯主持被打断的那个问题：“我想知道，您没有作品提名，仍然出席金羽奖的原因是什么？”
黄导摸了摸下巴：“其实我可以回答，是因为金羽奖邀请我担任特邀嘉宾这个理由。但这太敷衍了，所以直说了吧，我是特地带陆行来认识一下我的这些老朋友。”
【！！！我有预感！端狗，你要发了！】
就跟这条弹幕一样，端彦也嗅到了一个大爆点，他定了定神，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您为什么带陆行来认人，还是在金羽奖上，而不是在私下的某个场合？”
黄导有些惊讶：“一下就发现了重点，不愧是能在金羽奖搞直播综艺的年轻人。”
夸完端彦，黄导才慢悠悠的道：“陆行最近不是被骂得不清吗？所以我就琢磨着，起码得带他来解释一下。”
看热闹的导演们插入了对话。
“解释陆行没出席那些电影节，是因为在拍你的戏？这事大家不都早知道了吗？”
黄导正色道：“当然不是解释这事了，我是想解释一下，你们压根不知道陆行是个多优秀的好演员，又听话，又有天赋，而且还特别努力……”
听他夸成这样，众人惊呆了，纷纷拿探究的视线在陆行跟黄导之间徘徊。
“不对劲啊，老黄你夸成这样——你转性了？”
“你还有这么夸人的时候呢？这陆行得给你灌多少迷魂汤？”
“嚯？你是不是跟陆行有仇，特地来捧杀他的？不然我想不到你这么说的理由。”
黄导抬着下巴，又骄傲又得意，见他们问不到点子上，遂给了端彦一个眼神。
端彦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黄导夸成这样，还特地带陆行来认人，这得什么关系才能做到这一步？
等黄导这个充满潜台词的眼神一递过来，端彦突然灵光一闪，大彻大悟，明白了黄导对他另眼相看，还特地给他提问机会的原因——合着，我才是工具人？
端彦配合的打出了操作：“第三个问题，我想问，陆行跟黄导您到底是什么关系？”
弹幕已经刷屏到压根看不清字的地步了，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问得好！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我怀疑陆行是黄导的私生子！】
【端狗，看在你这么有勇气的份上，今天你就是限定款的端神。明天再回归端狗。】
【我怎么觉得黄导这表情这么嘚瑟？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炫耀。】
【不是？陆行去黄导剧组才几天？就把黄导拿下了？兄弟们，我怀疑陆行可能是魅魔！】
随着不断拔高的直播流量，以及在场其他导演突然生出的不详预感，黄导嘴角的笑容彻底按捺不住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给大家介绍一下吧。陆行，我刚收的徒弟，天赋高，心性上佳，一点就通，而且特别努力……”
导演们的表情瞬间跨了，发出了各种抱怨声。
“靠，这家伙是来炫耀徒弟的。”
“不是，你一个导演，收演员当徒弟，这不是耽误人家吗？”
“瞧瞧这嘴脸，我都不想说他，小人得志！”
“老黄，收着点，再笑嘴角就该撕裂了。”
“跟谁没徒弟一样，我徒弟还是导演呢，什么叫衣钵传人，懂不懂？”
见黄导达成了目的，陆行招呼了端彦一声：“我送你回去。”顺便让黄导继续嘚瑟一些不方便在镜头前说出口的话。
陆行前脚迈步，后面就传来了黄导夸张的语调：“瞧瞧，我徒弟！知道什么叫天才吗！看看我徒弟的履历就知道了……”
端彦眨了下眼，就看到走在前方的陆行突然踉跄了一下。
第119章 第三个综艺19
这个消息借由网络迅速扩散，激起无数涟漪。而在此时此刻，最为直观的莫过于端彦的直播热度，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飞涨。
端彦瞄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当即将陆行无缘无故踉跄的事抛到了脑后。
“陆神，其实我是你的铁杆粉丝！你参加的综艺我都看过，看了好几遍！”
离开自成一体的角落后，一切回归了熟悉的模样，周遭的位置依次摆放，穿着礼服、星光熠熠的明星们穿插其中，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找自己的位置，扛着摄像头的摄影师无处不在。
陆行看到了熟人，朝那边走了几步，想起紧跟着自己不放的端彦，非常官方的感谢了一下：“感谢喜欢，我会继续努力的。”
【哈哈哈哈哈！】
【这话太有既视感了，快来个人告诉我，陆神是不是当真了？】
【端狗，叫你张嘴就来，被陆神用同款模式敷衍了吧？我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虽然官方直播也会直播内场的画面，但总感觉端狗的直播更真实。我刚看到有个眼熟的女明星过去了！】
【端狗，拿出真本事来！别被陆神赶走了！我要看陆神！】
不用看弹幕，端彦也知道观众想看什么——到场嘉宾中，没一个能比长期失联的陆行更有吸引力。
人们越是缺乏陆行相关的信息，就越是对他充满了好奇。
端彦听出陆行话里送客的潜台词，解释道：“我跟金羽奖主办方有合作，将在内场进行直播。但跟官方直播不一样的是，我的自由度比较高，不用一板一眼的按照官方的流程走——换句话说，我来金羽奖颁奖典礼现场本来就是来直播我感兴趣、观众感兴趣的内容。”
陆行帮他翻译了一下这一长串话——他本来就是来找节目爆点的。
端彦接着道：“从直播观众的反馈来看，大家最感兴趣的就是跟你相关的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留下来进行现场直播吗？”
陆行沉吟了两秒：“如果我介意的话……”
端彦斩钉截铁的道：“那我立马就走，绝对不骚扰你和你的朋友们。毕竟我是直播综艺，不是狗仔。我希望能给观众带来他们感兴趣的节目内容，但不会毫无底线。”
【我靠！这还是我认识的端狗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端狗你居然有底线了！】
【宁信天上会掉馅饼，也别信端狗的嘴。他这分明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愧是你，刷好感度の王！】
【稳了稳了，这把稳了。】
陆行笑了一下：“那，再见？”
端彦义正言辞的表情突然凝固了，又听见陆行像是想起了什么般道：“对了，你刚才说你是我的粉丝，需要我给你签个名吗？”
端彦眨巴了下眼睛，看着陆行难掩笑意的表情，突然反应了过来，调整策略，眼巴巴的道：“哥，你是不是看出来了？没错！其实我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哥！你就让我直播吧！求你了，哥！”
【出现了，端狗的二皮脸。】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陆神好像比端狗还小两岁……】
【玩脱了吧。喜闻乐见！】
【端狗加油！陆神没抬腿就走，那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陆行不意外端彦的反应：“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有人会愿意放弃直播我的机会。”
端彦疯狂点头：“没错！哥，我也是这么想的！给个机会吧，哥！”
陆行沉吟两秒，摸出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跟对方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把电话递给了端彦。
端彦接过电话，有些茫然的看着陆行：“这是？”
陆行朝他眨了眨眼：“我的经济团队，你不是想直播吗？那恐怕得先跟他们聊聊，达成一致才行。”
【都别跟我抢！陆神是在对我眨眼！】
【我怎么觉得陆神私底下更有魅力？】
【没发现吗？这么一来二往，端狗跟陆神之间的陌生感没了，已经发展到一口一个哥的地步了。】
【那不是因为端狗二皮脸吗？】
【端狗就算二皮脸也得分对象啊，你让他换成其他人试试看，谁有陆神这么好的脾气啊。】
【我总感觉你们对陆神有什么奇怪滤镜——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陆神的经纪团队不就是传说中的律师团吗？】
【拒绝别人都如此优雅，不愧是你，陆神！】
端彦也想起了传闻中陆行经纪团队的别名，表情复杂的接过电话，被迎面而来的长篇大论说得恍恍惚惚。
陆行没在意端彦那边的动静，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边——余中乾朝陆行走了过来：“你在这站半天了，怎么回事？遇到麻烦了？”
他说着瞥了眼拿着摄影机的端彦，显然也很怀疑对方是混进来的狗仔。
陆行给他介绍了下端彦，重点落在了端彦眼下正在进行直播这一点上，余中乾反应了过来：“《端着干嘛》的主持人？我听说过这个直播综艺，最近挺火的。”
这下换成陆行惊讶了，余中乾这么说，那说明它真的很火。
说实话，陆行其实一直拿端彦这个直播综艺当成主播的升级版来着，在他看来，端彦顶多就是一个很火的大主播，而不是综艺主持人。
毕竟这个世界的直播综艺虽然发展的不怎么样，但好歹挂着综艺的头衔。大部分直播综艺的类型都是在摄影棚内进行直播，少部分摄影棚外的直播综艺也大多是野外求生、极限挑战之类的类型，像端彦这样，自己拿了个摄影机，连拍摄小组都没有的情况，陆行只见过主播这么干。
陆行想了想，问道：“很有名？”
余中乾点头：“直播热度很高，剪辑后在电视台播出的节目收视率也很高，可以说是目前的直播综艺里，除了野外求生这个类型之外，最火的直播综艺模式了。”
【端狗！别打电话了！快来听余神夸你！】
【天了噜，有生之年我居然能从余神嘴里听到对端狗这么高的评价，不可思议。】
【端狗这不得给余神磕几个？从此之后，你也得到专家认可的综艺主持了！】
余中乾客套完了之后，转回了正题：“那我们别打扰他直播了，走吧，严pd在那呢。”
陆行边走边道：“严pd怎么来了？”
余中乾叹了口气：“《奇异之旅》获得了最受欢迎综艺奖的提名，主持团都来了——等会，他怎么还跟着我们？”
陆行跟余中乾扭头看端彦，端彦把电话递回给了陆行，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我跟他们谈好了，我付演出费，就直播一小会，遇到不适合直播的内容，会直接掐断直播。”
余中乾眉梢一皱：“你还打算让他直播？”
陆行倒不怎么在意：“他本来就要在场内直播，而且我对直播综艺这个形式还挺感兴趣的——我觉得严pd可能会跟他说得来。”
余中乾冒出了问号：“我没听说严pd对直播综艺感兴趣。”
陆行：“他们都对对综艺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会说得来。”
端彦咳嗽了一下，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谦虚的道：“过奖了过奖了，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好，我也就是对综艺抱有普普通通的热爱而已。”
【我本来挺感动的，直到端狗开口说话了之后，我不仅不感动，甚至觉得陆神夸的太过了。】
【端狗，你说你怎么就长了张嘴呢？太破坏气氛了！】
【陆神对端狗都能做到提携后辈，简直是个圣人。】
【我都想叫陆神直接把端狗赶出去算了。】
余中乾看了端彦片刻，扭头对陆行道：“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他身上有熟悉的影子？比如说不要脸……”
陆行很赞同：“这证明他确实是个出色的主持人。”
端彦咳嗽了一声：“别夸了，哥，你夸得我都心虚了。”
陆行不是在客套，他真觉得端彦能在如今的直播综艺困境中，走到眼下这一步，非常了不起。
陆行转开了话题：“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了，《奇异之旅》被金羽奖提名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余中乾：“你不是在拍戏吗？之前那几个电影节你没参加，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所以严pd就没跟你说，怕给你压力。反正《奇异之旅》跟《我不是凶手》的情况不一样，不是非要你到场。”
听到这，端彦扛着摄影机的手已经按捺不住了，他都想好剪辑的时候要怎么剪了——《奇异之旅》对陆行未出席电影节做出首次回应，回护之情让人动容。
【不愧是《奇异之旅》主创团队！我永远喜欢奇异之旅的主持人！】
【这么自然的替对方考虑。他们的感情好好！】
【果然只有真的关系好，才能拍出那样的《奇异之旅》。】
陆行反而是最状况外的那一个：“说什么的都有？网上最近很热闹？我忙着拍戏和学习，都没时间上网。”
余中乾带着他走到《奇异之旅》团队的座位边上，闻言也没多少意外，毕竟这就是陆行一直以来的作风。
倒是钟逸煜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向陆行他们，脱口而出：“哥！你真的拜黄导为师了？！”
陆行嘀咕了一句：“消息传得这么快？”然后道：“拍戏的时候，黄导教了我很多……”
严pd也看向了陆行：“好歹能教你点东西，你就踏踏实实的跟他学吧。”
郑原灿看了眼拿着摄影机的端彦，余中乾忙跟他们介绍了下端彦。
严pd来了兴趣：“直播综艺？就你一个人？”
端彦澄清道：“其实不止我一个人，我有团队的，平时拍节目的时候也会有工作人员在场，不过因为金羽奖情况特殊，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来内场直播。”
严pd问起了端彦直播综艺相关内容，郑原灿他们跟陆行聊了几句，没多久工作人员就来催陆行回位置了。
工作人员：“金羽奖快开始了，请回到座位上。”
陆行被带到了《我不是凶手》剧组所在的位置，王贺、杜宇、李凌夷他们都在这待半天了。因为本来就没在这里安排端彦的位置，所以端彦干脆扛着摄影机融入了正在拍摄的工作人员。
看见陆行后，王贺满怀期待的东张西望了起来：“我等你半天了，黄导人呢？”
陆行给其他人介绍了下端彦以及正在直播的事，然后道：“主办方给黄导安排了位置，不在这。”
王贺心心念念的全是黄导，压根没管端彦：“那金羽奖结束后，你记得带我去见黄导。”
陆行随口应下，杜宇跟李凌夷抛出了传得沸沸扬扬的最新消息。
杜宇：“黄导真成你师傅了？怎么做到的？”
李凌夷直勾勾的盯着陆行看，像是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秘籍一般。
陆行不太确定的道：“可能是黄导觉得我看着挺顺眼的。”
杜宇跟李凌夷盯着陆行看，满脸都是‘我看上去很好骗吗’的表情。
倒是王贺支棱了起来：“你们真想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话，可以等纪录片出来之后看完整过程。”
“纪录片？”x3
端彦从摄像头后探出脑袋，嗅到了爆点：“什么纪录片？陆神还拍了纪录片？”
王贺朝摄像头露出官方笑容，打广告：“纪录片记录了他们去其他剧组观摩的过程，目前还在拍摄中。”
【？？？我听到了什么？以陆行为主角的纪录片？！而且还是去其他剧组拍摄过程的纪录片？】
【这个意思是，黄导的电影拍摄也被纪录片拍下来了？】
【？！那这纪录片的导演是谁？总不可能是黄导吧？】
【这谁做的企划？这么了解观众需求！我直说了，我想看陆行的纪录片！我想了解私底下的、日常状态下的陆神！】
【什么时候播！什么时候播！什么时候播！】
【我只有一个卑微的要求！请务必找个好导演，别浪费这么难得的拍摄素材啊！如果导演的水平不行，直接把拍到的内容放出来，一刀都别剪！我不嫌时长太长！我只怕看不够。】
【太好了！马上有新鲜的陆神可以看了！】
弹幕在沸腾，端彦的内心也异常滚烫，他抓住了重点：“这个纪录片的导演是？”
王贺吊胃口相当熟练：“我不方便说太多。等到时候确定要上映了，大家可以自行获取相关信息。”
王贺还想说什么，前方的灯光一暗，金羽奖正式开始了。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主持人吸引，关注即将揭晓的获奖名单，一时间，现场的气氛不知不觉严肃了起来。
陆行拿了杯饮料，随着台上主持人抛出的笑话，时不时笑出声，好似真的只是纯粹来参加颁奖典礼一般。
端彦的镜头凝聚在陆行身上，只有奖项颁布时，才会朝舞台投去短暂的视线。
【陆神是真的对镜头毫无感觉吗？我怎么觉得他吃吃喝喝的模样相当自在？甚至有种在看吃播的错觉。】
【吃播好歹还评价一下食物的口感和味道，陆神压根不说话，给我的感觉整个就是重在参与。】
【我去官方直播转了一圈，摄像头时不时的在获得提名的演员身上转悠，气氛挺严肃挺紧张的，但一回到端狗直播间，我就有种点错频道的错觉。】
【别说官方直播了，你看陆神旁边的王贺他们不也紧张了起来吗？《我不是凶手》有好几个提名呢，快轮到他们了。】
国际电影节的竞争相当激烈，七大区的作品齐聚一堂，将优秀的标准拔高了不少。
《我不是凶手》的其他提名接连失利，还未揭开谜底的提名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连带着气氛越发紧绷。
在某个电影获奖的空隙，王贺压低声音跟陆行道：“确实都是非常出色的电影。我们还差得远呢——”
陆行扭头，看到了王贺眼里的憧憬和坚定，就像山脚下的人看到了顶峰，于是不眠不休，埋头奋进。
“我迟早会拍出比这更好、更优秀的作品。”王贺低声道：“我得更努力，沉下心的去学习。”不然迟早会被陆行远远的抛在身后。
颁奖典礼还在继续，端彦已经闲到开始研究弹幕了，见弹幕都在关注陆行对提名奖项的看法，他搭了句茬：“陆神，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陆行想了想，风轻云淡的道：“因为没什么好紧张的。”
他原本有很多话要说，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在直播，说什么都容易被过度解读，倒不如不说。
【是陆神的风格。】
【陆神真的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陆神确实没必要在意，其他人刚出道的时候能跟陆神比吗？其他人在陆行这个年纪能有黄导这个师傅吗？】
【别说了，再说我要哭了——这种无差别大招就别拿出来伤害自己人了。】
现场和网上的纷纷扰扰，不影响颁奖典礼按班就部的继续，一个个奖项揭开谜底，一个个演员、主持人、导演走上舞台，
最受欢迎综艺主持奖，陆行没获得提名，获得提名的是《奇异之旅》的主MC郑原灿。事实上，提名给主MC才是正常情况。
陆行淡定的看着台上的主持人打开手里的信封，念出郑原灿的名字。
掌声雷动，郑原灿上台领奖，再三感谢主持团的每个人以及严pd，最终以一句话收尾“……我始终认为，给年轻人更多机会，才能让我们的综艺生机勃勃，蓬勃发展。”
陆行还没反应过来，见官方的摄影机突然给了他一个镜头，他一边茫然一边带着官方笑容鼓掌。
等摄影机转向了其他人，王贺摸着下巴道：“听起来像是在给你撑腰。”
端彦急忙接过话茬：“可能是表达一下对陆神的欣赏以及对陆神在《奇异之旅》拍摄过程中的认可。”
【王贺导演说的太直接了，上来就是撑腰，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神被金羽奖欺负了。】
【虽然陆神没提名最受欢迎综艺主持，但那是因为主MC是郑原灿吧？越过郑原灿给陆神提名的话，郑原灿那边容易交代不过去。】
【不过看来，郑原灿好像不是很介意。】
【《奇异之旅》主持团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好的？】
【……郑原灿早拿过这个奖了，压根不在乎多拿一次或者少拿一次，更希望能给年轻人机会挺正常的，就跟他的获奖感言一样。更希望能让综艺生机盎然，蓬勃发展。】
而《奇异之旅》拿下最受欢迎综艺奖则丝毫没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最佳男主角奖，所有提名的演员的精彩画面在大屏幕上依次展现，陆行的精彩画面是《我不是凶手》片尾的那一段，骤然得知杀手死讯的陆行投来视线，无数情绪蕴含其中，跨越镜头将观众带入其中。
不过，眼下陆行再看之前演的片段，总觉得哪哪都是问题。
主持人在台上说了几个笑话活跃现场气氛，顺便将悬念吊起，然后才不紧不慢的打开了信封：“恭喜演员——陆行获得最佳男主角奖，恭喜陆行！”
掌声雷动，陆行一愣，被王贺推了一把，才起身朝台上走去。
道路两侧都是祝贺的声音，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些面孔全都殷切注视着正在前行的陆行。
主持人将奖杯递给了陆行，陆行沉吟了两秒：“说实话，能拿到这个奖，我自己都有点意外，毕竟跟我竞争的每个演员都非常出色。感谢组委会将这个奖颁发给我，也感谢评委和观众的认可。感谢王贺导演、杜宇、李凌夷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人员为了《我不是凶手》付出的努力。我们一起演绎了这个故事，而它得到了许许多多观众的喜爱和认可，这就是最好的回报。谢谢你们！”
陆行举起奖杯，深深的鞠了一躬。
作者有话说：
着重强调，陆行的‘我的演技还很稚嫩’属于自我认知，不代表外界的客观评价。
让我们将话筒递给黄导。
黄导：看了这个电影之后，我就觉得这是个好苗子，有灵气，具有强烈的情绪感染力，所以我主动邀请他观摩电影拍摄，最后顺利把人给挖到自己家园子里了——看看，这我徒弟！天才！（以下省略数百字的炫耀）
第120章 第三个综艺20
陆行拿最佳男主角奖不是颁奖典礼最高·潮的时刻，虽然说陆行获奖那一段的收视率确实陡然拉高了一大截，但真正的高·潮发生在最佳电影颁布给《我不是凶手》的那一瞬间。
《我不是凶手》在金羽奖有好几个提名，却在颁奖典礼的前半段颗粒无收，直到最后两个重量级奖项接连揭开，才激起了无数涟漪。
主持人说出获奖电影后，换王贺傻眼，陆行推他起身了。
王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台的，沉甸甸的奖杯落在手里，带来冰冷的温度。他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听到掌声在内场回荡，从台上往下看，无数人正在仰头凝视着他。
舞台上的光太亮，王贺看不到陆行他们的表情，只能听到掌声和赞美，洋洋洒洒、不绝于耳。
端彦用摄影机对准台上的王贺，见他半天没开口，冒出了猜测：“王贺导演是不是高兴过头了？我看他刚才上去的时候，差点没同手同脚……”
【王贺刚才那表情，我都担心他走着走着摔一跤。】
【王贺听到最佳影片揭晓时的表情变化完全可以配上一句‘噫！我中了！’来充当表情包。】
【我还以为《我不是凶手》这次是来陪跑的，没想到居然直接把分量最重的两个奖拿到手了，别说王贺了，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是凶手》超级好看，拿奖很正常！】
【但其他提名的电影也很出色啊，再加上王贺新人导演、陆行新人演员这两个不利因素，我一直觉得在被提名的电影里，《我不是凶手》的拿奖概率相当低。】
【不是说评奖的计算因素很复杂，不单单取决于某个因素吗？所以归根到底，电影足够出色，就能拿奖。】
【突然想趁着还没下映，再去回顾一遍《我不是凶手》了。】
弹幕的话题跑偏了，端彦也没关注弹幕——他开始直播陆行后，弹幕就多到没法看了。
陆行：“可能是太惊讶了，所以开口前得先整理一下情绪。”
话音刚落，傻站在台上的王贺就开口了：“抱歉，我太惊讶了，没想到《我不是凶手》能拿到最佳影片，所以站在这里的时候，我有些恍神。”
“要感谢的人太多了，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实在想不起来了——啊，对了，我要感谢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我亲爱的未婚妻，感谢她一直相信我，一直支持我，一直鼓励我……”
眼看王贺开始滔滔不绝的撒狗粮，端彦为他担忧了起来：“王贺导演好像真有点过度兴奋了，他不会就这么说到超时吧？”
舞台侧面，在摄影机没法拍到的角度，有工作人员举着牌子提醒王贺。
王贺看到提醒后停下了对未婚妻的赞美，换了个感谢对象：“其次，我要感谢我的最佳男主角，陆行。他是我的知己、我的朋友、我的灵感源泉，我将我所看到的世界、我所拍摄的电影、我一切炙热的情感献给他……”
端彦终于做出了肯定的判断：“他现在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因为端彦在直播，所以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杜宇一直很克制。
直到此时此刻，他实在忍不了了：“他的获奖感言里连我跟李凌夷的名字都没出现，估计把我们俩抛到脑后了。”
李凌夷幽幽的插了一句：“谢天谢地，幸亏没出现我们俩的名字，不然我可受不了这么激烈的情感表达方式。”
端彦努力憋笑，一本正经的道：“还不如让王贺导演继续撒狗粮呢，听听他刚才说的那话，‘我将我所看到的世界、我所拍摄的电影……’”
陆行咳嗽了一声，端彦瞬间转开话题：“不过很正常。毕竟不管谁在这个年纪，在金羽奖拿到最佳影片，都可以说是天才出少年。”
【端狗有点骨气行不行！当着陆神的面把你没说完的话说完啊！】
【陆神！控场の王。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我觉得端狗已经被拿捏了。】
【喜闻乐见！王贺导演的获奖感言超时，被主持人赶下来了。】
王贺导演滔滔不绝的夸了陆行两分钟，舞台侧边的提示牌换了又换，最后主持人亲自上台用开玩笑的方式把人给“请”下去的。
大家纷纷投来善意的目光，很能理解王贺导演在此刻的表现。
王贺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位置，表情还有点恍惚，看到陆行，伸手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们做到了！”他兴奋且难以克制的道：“太好了！下一步电影的投资稳了！”
端彦原本打算拍王贺跟陆行对于获奖的真实反映，猝不及防的听见后半句话，他下意识的揉了下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就是真实的电影导演吗？我悟了，大师！】
【我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并反问自己：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说好的‘巴拉巴拉都献给陆行呢’，结果私底下的第一反应是电影投资？导演的嘴，骗人的鬼。】
【第三部电影！太好了！我就喜欢像王贺这么勤奋！这么快就为第三部电影做准备了！】
陆行默默的推开王贺：“冷静下来了？”
王贺压根没回答他的问题，掏出手机道：“我去给莎莎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所幸颁完最佳影片之后，颁奖典礼的流程也走到了尾声。
王贺离席没多久，内场重新热闹了起来，官方直播同步宣告了结束，摄影师们收起了摄像头。
虽然杜宇跟李凌夷挺想跟陆行聊一聊，但端彦扛着摄影机杵在这里，他们没急着在这时跟陆行叙旧，聊了两句，就去找其他人了。
陆行也没留在原地，《我不是凶手》今晚出的风头太大，他要是站着不动，来打招呼的人只会络绎不绝。
所以一散场，他就直奔黄导而去，端彦扛着摄影机跟在他身后。
陆行边走边扭头看他：“颁奖晚会都结束了，你的直播什么时候结束？”
端彦双眼发亮：“哥！你们等会是不是要聚一聚？你觉得我给你们直播一下怎么样？”
陆行：“不怎么样，好不容易能聚一下，搞成上节目就没意思了。”
端彦想了想，转过摄像头对着自己道：“那今天的直播就到这了，如果有对《端着干嘛》感兴趣的观众，之可以留意下一期《端着干嘛》，会在剪辑后播出此次直播的精彩内容，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别啊！端狗我还想再看陆神他们私下聚一聚呢。】
【端狗，你的二皮脸呢？再努力一下啊！】
【端狗——】
弹幕不断刷屏，端彦即使看不清内容，也能猜到弹幕这时候会说些什么。
他说完就结束了直播，关掉摄影机，真心实意的感谢陆行：“这次直播真的很感谢你帮忙。之前有评论说你人缘好得夸张，我现在完全理解为什么了。”
毕竟以真心换真心，自古最动人。
陆行笑了一下：“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接受了直播而已。”
端彦笑了起来：“这就够了，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机会给你直播的。”
陆行摊手：“毕竟是黄导先拿你当工具人使，总不能用完就扔吧？”
“什么用完就扔？”黄导竖起耳朵，狐疑的看了眼陆行，视线在端彦身上停顿了下，有些惊讶：“他怎么还在？”
端彦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我刚打算走。”
陆行把手机递了过去：“留个联系方式，我之后有事联系你。”
端彦一边输入联系方式，一边拍着胸口道：“只要我能帮得上忙，保准没二话。”
陆行就多说了两句：“你这次直播不是近距离拍摄了我这边的情况吗？杜导后续剪辑的时候，可能会用到相关片段……”
一旁，黄导又拽到了一个炫耀对象，眉飞色舞的道：“哎呦，这不是小阮吗？来来来，小阮，这是我刚收的徒弟。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刚出道就拿了金羽奖最佳男主角，参演的第二部电影首日票房打破了全球喜剧片首日票房纪录而已——诶，小阮，你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端彦一只耳朵听着黄导那边的动静，另一只耳朵听完了陆行的话，迭声道：“没问题，到时候联系我就行——等会，杜导？你指的不会是杜宇轩导演吧？”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瞪大眼睛道：“所以，这就是黄导剧组里为什么会有杜导的原因？那严pd……”
说到这里，端彦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他看看陆行，再看看还在随机挑选‘幸运导演’的黄导，用两个字充分抒发了自己此刻无比复杂的情绪：“我靠。”
见陆行表情尴尬，端彦解释道：“我就是太惊讶了，没其他意思。”
陆行：“我知道，不过这事得麻烦你暂时保密。本来剧组就已经被狗仔骚扰得防不胜防了，要是这几个消息传出去，黄导估计没法拍戏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端彦保证完了之后，欲言又止：“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事，稍微，有点离谱？”
陆行跟端彦对视两秒，不解：“你是指？”
端彦：“杜导给你拍纪录片，黄导收你当徒弟，给你拍正剧……”
陆行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杜导是拍着玩的，我在黄导剧组演的是配角，戏份连男三都算不上。”
端彦的感慨分外真挚：“这已经足够对我朴实无华的人生造成剧烈冲击了。”
他一脸恍惚的走人了，估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觉得自己在直播综艺里做到独树一帜是多了不起的事了。
*
金羽奖的庆功宴，陆行没出席，他趁着这个机会跟其他人聚了一聚，交流了下近况。
严pd兴致勃勃的规划了《奇异之旅》拿下金龙奖的未来，然后跟陆行道：“对了，节目剪辑的差不多了，我打算找个时间就传到网上，到时候你发星讯宣传一下。”
陆行很惊讶：“这么快就传到网上？黄导的电影还没拍完呢。”
严pd不以为意的道：“我又没拍多少拍戏的内容，也就最后那两期稍微带了一下，不会透露太多剧组相关的信息，所以早点传到网上也没什么。”
陆行应下了发星讯宣传的事，问道：“那这个节目你有什么安排？”
严pd一脸疑惑：“这顶多就是个长视频，我一分钱都赚不到，又不能参加电影节和颁奖晚会，所以也没打算宣传，你们几个到时候发个星讯就行了。”
陆行畅想了下：“如果视频上传之后，观众反响特别激烈呢？”
严pd的表情立马飞扬了起来：“如果反响特别好，我就趁着这股东风开拍第二季《奇异之旅》，蹭自己的节目的收视率那哪能叫蹭？对了，你记得把时间给我腾出来，别拍完黄导的电影就立马去拍王贺的电影了。”
还真是严pd会有的反应，陆行转头看黄导那边，黄导那边也热闹着呢。
王贺围着黄导团团转：“黄导，其实我最喜欢看就是您拍的电影了，大气磅礴！拍的特别好！”
黄导嘀咕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别拍马屁，拍了也没用，想说什么直接说。”
王贺遂开门见山：“我想进您的剧组观摩一下。”
黄导用稀奇的目光看了眼王贺：“《我不是凶手》之后还有不少电影节要参加吧？你有时间进组？不用忙着冲奖、出席电影节？”
说道这，黄导冷哼了一声：“你别指望陆行，他可没空去这些电影节，他得专心拍戏。”
王贺也不是一拍脑袋提出的请求，他刚才已经跟万如那边沟通过了，做好了准备才来找的黄导：“我跟万如那边沟通过了，他们也支持我跟您多学点东西。”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金羽奖的最佳影片已经到手了，那其他电影节的分量就没那么重了。
万如着眼的是王贺未来的数十年，而不仅仅只是一部电影。
黄导沉吟了片刻：“也不是不行。不过话说在前头，你的风格跟我不一样，一味模仿反而会害了你。你要走的是属于你自己的路，你只能自己看、自己领悟、自己思考……”
王贺毫无异议、连连点头，黄导补充了最后一句：“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半途离开剧组，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别回来了。”
王贺一口应下。
黄导“啧”了一声，嫌弃的别开视线，看到陆行，立马笑容灿烂，连连朝他招手：“走走走，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导演，有天赋，还有灵气，最适合跟你这样的演员合作了。”
陆行已然看透了黄导的真实目的——以‘介绍’之名变着法的炫耀徒弟。
黄导也没掩饰，边走边眉飞色舞的道：“我算是知道有个好徒弟多快乐了。你没看到刚才那些导演的表情，满脸嫉妒羡慕恨——他们那些徒弟，就没一个有我徒弟这么出色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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