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弟弟家有个优势,就是没什么大娘婶子上门。


    这也是她打一开始就没计划去她娘那边住的原因。


    孙芸虽说是村里人,但除了附近几个新媳妇子有时候过来玩玩,寻常没什么大娘婶子的过来,这个辈分的都去她娘那边了。


    现在她家的事情传开,新媳妇子脸皮都薄,听说这事,又知道孙芸她大姑子已经住过来了,反而更不好意思上门,倒是难得清净。


    第二天没啥旁的动静,丁彩叶在家跟弟媳妇一起把两家换下来的铺盖拆洗了,忙了溜溜一天。


    她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詹伟忠趁着夜色骑着摩托回家了,他已经从李翠兰口中听说丁彩叶回娘家了,就没往自己那边的院子去,去了老宅。


    “她是不是在吓唬你?”李翠兰听儿子说丁彩叶先提出离婚了,她心里顿时一堵,总觉得事先叫丁彩叶下了面子,赌气道,“离,前脚跟她离,后脚咱就能娶一个进来,我儿子有能耐,想娶几个媳妇娶不来啊?倒是她,看看离了婚谁要她?”


    詹伟忠不太想离,在城里开了眼界,知道不少老板都是家里一个洗衣服做饭带孩子伺候公婆的,外头再养上个年轻漂亮会哄人的,出门带着也有面子。


    不知不觉,他从羡慕到加入其中,那滋味确实有种别样的刺激,很爽。


    但现在就不爽了。


    詹伟忠想不明白,那些老板个个都这样,有好些家里那个都知道了,也没人吵没人闹,咋到他这儿局面一下拢不住了呢?


    要说当老婆,还得是丁彩叶,做饭忙家务一把好手,地里的活也好,还种了一手好菜,甭管是家里的田还是自留地的菜,都数他家长得旺,好些老人都说她是天生带土财,不用精心伺候,就是种啥啥长得好。


    虽然有点小脾气,但摸透了其实挺好拿捏——最近这变化大,也是不知道打哪听说了他在外头包情妇的事,给刺激坏了。


    至于赵玉丽,他压根就没想着往家里娶。


    带出去跟那些老板们一起吃吃饭还行,他不可能娶一个在饭桌上逮谁喊谁哥,会哄老板,会喝酒的女人。


    丁彩叶比她安分。


    “娘,这婚不能离,我跟彩叶是结发夫妻,有她你身边待着我也放心。是,我知道你对她也有怨言,嫌她不能再生,还嫌她有点小脾气。可你想想,以往她就算闹脾气,也不会对你不管不问吧?这已经比村里很多媳妇子强不少了。”


    “这回是失误,没想着叫她先知道了我在外头的事,她能不生气吗?”


    李翠兰情绪定下来,看着小儿子:“也是,离婚不吉利。可都闹成这样了咋弄啊?”


    “磨呗!”詹伟忠从丁彩叶闹开到现在就没怎么吃东西,看见他娘蒸了大馍馍,伸手拿了一个过来就着咸菜大口大口的吃,嘴里说着,“咱低低头,把她叫回来。”


    “这样,我从城里买了点东西回来,一会儿我拿着先去五奶奶那边赔个不是,这种事还是得请老人,还是得让老人出面帮着说和。咱把姿态放低一点,你们先去,一遍她肯定不回头。后头我再去,多磨几遍就把人哄回来了。”


    李翠兰不想给小儿媳妇低头,她总觉得她二儿子这么有本事,丁彩叶应该啥事都迁就着她儿子,使劲扒着她儿子才行,遂抬手摆了摆,思量着道:“我估摸着她其实不敢真离婚。忠子你想想,她还这么年轻,离了婚总不能不找吧?她要是找,你说带着个孩子离了婚还能找着好男人?人家给她说,也得说那死了老婆或者也是离了婚的吧?搞不好还得给人家当后娘呢。”


    “她在气头上一时琢磨不过这些理来,就梗着脖子要离,真离了她第一个后悔,哭都找不着地方哭去。”


    “她年轻不懂,她娘、她那头的大娘婶子能不劝她?要我说,咱不能低头,现在你把头低下来,一辈子就在她前头抬不起来了,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詹伟忠咽了口馒头,端过旁边的茶缸子喝了一口水,道:“主要这回的事我不占理,咱该服软服软,要是真离婚,她得分我家产。”


    说来说去,这才是根由。


    “啥?”还没分,这句话一提,李翠兰已经开始肉疼了,赶紧拽着儿子的手问,“为啥得分她家产?那个家都是你挣下来,她光在家里擎等着吃,她有啥资格分你家产?真要离婚,咱还得让她还彩礼呢。”


    詹伟忠给他娘讲了下夫妻共同财产的事,李翠兰不理解,更不可能同意。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得把那个不再下蛋的母鸡叫回来才行。


    槐树庄这边,丁彩叶吃完了饭就开始忙活,往包里收拾了点东西。


    孙芸在给丁宝梳头,丁宝扬着小手直往姐姐那边够,嘴里嗯嗯嗯喊着,想去找姐姐。


    橙橙过来哄她:“你乖乖的,让小舅妈给你扎头发,扎完头发咱去城里玩。”


    丁宝跟着姐姐学舌,奶声奶气地重复:“城里玩!”


    孙芸给闺女扎好小辫子,去看她大姑姐整理的包:“姐,你这都带了啥啊?”


    “给丁宝和橙橙都带条裤子,万一在外头尿了,不能叫孩子湿着穿。”丁彩叶道,“水壶不用拿,天热暖和了,外头那矿泉水能喝,省的带着沉。我还装了包卫生纸、小饼干、小手绢。”


    孙芸一脸佩服:“姐,你带孩子这么仔细呢?咋啥都能想到,我就想不到这些。”


    丁彩叶笑笑,她上辈子这时候带孩子也没这么多讲究,还是后来天南海北的飘长得见识,跟后来的宝妈比,她带孩子就是粗粗剌剌的带。


    当然,上辈子这时候也不常出门。


    “钱装到上衣内口袋里,零钱整钱隔开装,拿的时候摸着小的往外拿,尽量别往外拿整钱,那边小偷多……”丁彩叶很有经验的说着。


    正整理着,肖红春脚步轻快的进来了,脸上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色与轻松之意。


    这就让丁彩叶头皮发麻了,定定的看着她娘。


    “彩叶,你婆婆带着中间人来了。”肖红春嘴角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她就是这样迂腐,哪怕女婿犯了天大的错,这日子凑合凑合也能过,况且她觉得,人家都要低头了呢。


    丁彩叶没说话,目光泛冷的看着肖红春,后者还没意识到她自己嘴角的笑,嘴里说着:“去丁昌盛家了,估计想请你大爷大娘当咱这头的说客,还拿了不少东西……”


    孙芸抱着闺女,没插话,她仿佛能感受到她姐身上传来的一种无力感。


    丁彩叶心累,不想跟她娘吵。


    也许没出五服的丁家大爷会站在她这边,甚至会替她骂两句詹家人出气。


    可还有种可能更让人觉得恐惧,就是族里人骂完了,詹家人再一低头服软,说些歪理,风向也是说变就变,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来劝她回去跟詹伟忠好好过日子。


    毕竟连她亲哥都觉得只要詹伟忠写份保证书,这件事就能云淡风轻的揭过,何况其他人呢?


    什么时候都不缺圣母,棍子不打在他们身上不知道疼。


    “娘,咱今天逛商安去,带着孩子出去玩玩。”丁彩叶恍若没听见她娘的话,转身牵起闺女,提上他们收拾的好的包,往外走的时候顺带拉上肖红春,又转头招呼孙芸,“走吧,晚了得多等半个多小时的车。”


    “走走走!”孙芸忙跟上,颠着怀里的丁宝,道,“走喽,逛公园去喽。”


    肖红春急了,她一把拽住闺女,道:“不是,彩叶,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啊?你婆婆带着中间人来了,家里得留人。你听我的,咱该骂骂,该说啥说啥,咱先听听他们咋说。”


    丁彩叶住了步子,眼神定定的看着她娘,只问:“你走不走?”


    “我……”


    “你选择我还是选择詹家?”


    “我……”


    “如果你选择詹家,我尊重你,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你跟他们过去;如果选择我,还认我这个女儿,就什么都不要说了,跟我走!”


    “不是……”


    丁彩叶转身就走,后头孙芸一把呼噜上婆婆,拽着她出了门。


    肖红春直到坐上公共汽车都没明白过来,她去给女儿报信,准备再劝劝她,怎么就跟着上车,要去城里了?


    座位上,丁彩叶侧头低声跟孙芸说了两句,孙芸点点头,道:“行,先去那里。”


    于是,下了车后丁彩叶就带着他们坐上公共汽车,去了花沟小区。让孙芸带着俩孩子在小区门口等着,她拽着肖红春往里走。


    肖红春被闺女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住了,一个劲地问:“彩叶,去哪儿了?你拽着我干啥去?”


    把肖红春带到10号楼底下,指指那座楼,问:“娘,看见这楼房了吗?我在村里给他管小的顾老的,他一个月跟打发要饭的一样扔给我两三百块钱还得让我知他个情。他呢,在外头跟小蜜买了楼房快快活活的过日子。我要不要带你上去看看?沙发电视洗衣机,他是拿这里当家了啊。这种人渣你还想让我跟着他继续过?我就这么贱?我是天生的贱种吗我离了他詹伟忠就不行了?”


    “你知道他拿我当啥吗?拿我当伺候他娘的老妈子,我是他专门安排在村里伺候他娘的长工。我在他那里就只有这一个作用,你明白吗?咋着?我就干活的命么?”


    丁彩叶眼眶泛红,泪蒙了眼,看着她这软性子的娘,寒着声问:“娘,现在我就问一句,我是爹娘生的不?你闺女让人家这么糟践你心不心疼?你告诉我,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看着闺女那双带着厉色与倔强的眼睛,还有控制不住落下来的委屈的泪,肖红春心里一阵一阵揪的难受,她捶着心口哭着蹲了下去:“那个天杀的呀,他不得好死,他骑车咋不掉沟里摔死啊他……”


    詹伟忠没掉沟里摔死,他差点撞旁边马路牙子上,他把车遮遮掩掩的藏在树后头,看着站在小区门口的人,今天他娘不是去槐树庄说和了吗?


    怎么孙芸还来这儿了?不光带着她家丁宝,还带着他闺女。


    看见他们,说明丁彩叶也来了。


    所以,丁彩叶带着她娘家人找过来了?


    詹伟忠心里没来由一慌,扶着摩托车把狼狈调头的时候一下没扶稳,连人带车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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